阐释翻译理论视角看译者主体性———以“祥林嫂”的翻译为例

1、阐释翻译理论视角看译者主体性以“祥林嫂”的翻译为例    自1990年苏珊·巴斯内特(SusanBassnett)和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éLefevere)在合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一书中首次正式提出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问题以来,翻译研究便开始摆脱译作与原作二元对立的封闭、静态的体系,进入语境、历史和文化等宏观动态的境地,探讨影响整个过程的操控因素。1(P121)现代翻译研究逐渐从传统的、注重原则和技巧的方法研究,转向把翻译视为文化现象的译文研究。2(

2、P43)译学研究的转变经历了一次由本体到主体,由一元到多元的跨越,从而将对于翻译活动的主体译者的研究置于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作为“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的第二位获得者,杨宪益与其夫人戴乃迭一起翻译了大量的中国文学作品,其译文准确、生动、典雅,从先秦文学一直到中国现当代文学,跨度之大、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影响之深,中国翻译界无人能及。2009年辞世的杨宪益并没有留下多少论述翻译或自己翻译理论的话语,却更引起了人们研究的热情。本文运用斯坦纳的阐释翻译理论来探讨杨译鲁迅作品祝福中“祥林嫂”一词的翻译,研究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的问题。一、阐释翻译理论与译者主体性译者是翻译活动的主体,是

3、原作与译作、原语文化与译入语文化的中介,曾被冠以各式称呼“译者,舌人也”、“翻译者,叛逆者”、“职业媒婆”、“高明的摄影师”、“戴着镣铐的舞蹈家”等等。传统认识中,翻译一直处于一种“被遮掩、被压制、被排斥状态和仆人状态”,于是译者被视为从事的是“一仆侍二主”的工作。3(P412)这与译者实际的主体作用是不相符的。将阐释学运用于翻译研究的英国翻译理论家斯坦纳(G. Steiner),在他的“里程碑式的著作”通天塔之后(AfterBabel: Aspects ofLanguage andTranslation)一书中指出:语言永远处在一个动态的变化之中,而在语言的历时和共时现象中,解释或翻译活动始

4、终如一地贯穿其中,即一切交际或交流都是通过解释和翻译来实现的,并将“解释学的方法”定义为“对文本理解的深入研究,以及从意义的基本模式出发探究文本理解的过程”13。他提出的阐释学分析的四个翻译步骤信赖、侵入、吸收和补偿,都强调了译者的能动性。译者首先通过审美判断选择翻译文本,然后表现出译者兼具读者和阐释者两种文学身份的主观能动性:作为读者,译者需要调动自己的审美判断、情感、想像等文学能力,读解原语文本中的空白,期待视野和解读方式的不同导致了阐释多元化的产生;作为阐释者,译者需要发挥文学鉴赏和文学批评的能力,发掘作品的思想内涵和美学意蕴,分析作品的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语言转换过程中,面对如何再现原

5、作的思想信息、审美信息和语言风格,如何传达异域文化的意蕴,译者需要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与此同时其文学创造性也达到最大值。最后译者要尽力恢复译作与原作的平衡。4可见,译者有其自身的主体性,译者主体性体现于翻译过程、译者的译入语文化意识和读者意识、译作与原作和译入语文学的互文关系、译者与原作者和读者的主体间性关系等方面。4在此,我们选择从翻译过程的层面来分析译者主体性,因为具体的翻译过程不仅是翻译活动的重要环节,而且是译者主体性表现得最为显著的层面。二、翻译过程中的译者主体性斯坦纳从阐释学分析的角度提出了翻译过程中的四个步骤,即信赖、侵入、吸收和补偿。本文试以斯坦纳的四个步骤对杨译祝福中“祥林嫂

6、”一词的翻译,分析译者主体性的发挥,尤其是从译者如何处理词语的文化内涵的角度来进行分析。(一)信赖阐释翻译的第一步是信赖,即译者选择他认为有意义的文本进行翻译。杨宪益先生对鲁迅作品的信赖是显而易见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翻译家,现在也不想很多都是别人要我译的;我自己选择译的也有一些,比如周作人、周树人的作品,比如老残游记、儒林外史,那些才是我真正喜欢的。”5杨宪益翻译了大量鲁迅的作品,其中包括祝福。祝福是鲁迅先生1924年创作的。故事发生在1924年之前的十多年里,由于辛亥革命的失败,当时中国仍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广大人民思想上受封建礼教及封建伦理观念的毒害与束缚,封建意识根深蒂固。

7、封建宗法思想和制度使劳动妇女被压在社会最底层,饱受政权、族权、神权、夫权的奴役,处境最为悲惨。鲁迅敏锐地洞察到这一现象,并在其作品祝福中反映出来,所以祝福除了表现深刻的反封建主题外,更有鲜明的时代烙印与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细品祝福,我们可以发现这个作品中处处是文化,字字有故事,其主人公祥林嫂的名字便是如此。(二)侵入侵入是对原文的理解,由于受到“偏见”的影响和制约,任何译者的理解都是历史性的,任何译者都无法完全客观地再现原文或穷尽对原文的理解。对原文的不同解读构成了对原文的侵入,同时也是译者主体性的体现。人名是一种社会符号,可以折射出社会的文化价值观念。中国人“重名分”,常常“一名之立,旬

8、月踯躅”。祥林嫂的名字看似简单又普通,但其中却有中国民族文化的反映。严格说来,“祥林嫂”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名字,只能说是一种称谓语,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称谓”是指“人们由于亲属或别方面的相互关系,以及身份、职业而得来的名称,如父亲、师傅、厂长等”。称谓反映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中国封建社会受封建宗族制度以及三纲五常等封建伦理道德的影响,人们“重名分,讲人伦”,十分重视家族以及血缘宗亲关系,反映在称谓上便是“既重辈分,又分长幼,特别是对长辈,交谈时必须使用恰当的称谓”6(P104)。“祥林嫂”首先是表明亲属关系的称谓,可以“表明说话人和被称呼人在家中的地位”7(P141)。“嫂”指的是哥哥的妻子,称呼

9、人与被称呼人之间应是叔嫂关系,依照汉语习惯,“可以把嫂放在其丈夫名字后面”8(P365)。依此可以推出祥林嫂丈夫名字是祥林,祥林有弟弟或妹妹,而原文中告诉我们:“她家里还有严厉的婆婆,一个小叔子,十多岁,能打柴了”9(P121)所以“祥林嫂”原本是其小叔子用来称呼她表明亲属关系的称谓语。然而,小说中小叔子并未出场,所以我们听不到小叔子叫她“祥林嫂”,而只听到“卫老婆子叫她祥林嫂”,“大家都叫她祥林嫂”,“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9(P198)。所以,“祥林嫂”本义已在新的社会环境下得到拓展,即亲属关系词汇引申作非亲属的称谓,这也与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以及封建礼教有关。中国封建社会认为“夫为妻纲”,所以

10、男尊女卑,重男轻女,妇女很少出入社交场合,“在日常交往中亲友邻舍常用其丈夫的名加表示尊称的亲属称谓称呼已婚妇女”6(P113)。中国一般采用辈分最低、排行最小的家庭成员所用的称呼语。祥林嫂再嫁前家中只有一个小叔子辈分低,所以亲友邻居便用了他称呼祥林嫂的方式。这种称呼表面上体现了人们以礼相待,实质上却反映了女性地位低下结婚后,女性便成为夫家的财产了。“称呼只要叫惯了,就成了名字的一部分,变成一种符号或标记,而年龄、地位等标志作用也因而减轻,甚至完全失去作用。”7(P141)“祥林嫂”这个称呼已成为了她名字的全部,因为人们“没问她姓什么”,何况名字呢!然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正名”意识

11、,从礼记中“黄帝正名百物”到孔子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中国人都强调“名”之重要性,实际生活中,人们也总是煞费苦心地为重视的人或物起个好名,以名寄意,图个吉利。但祥林嫂作为下层劳动妇女,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社会,已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独立的人,充其量不过是夫家的财产或劳动工具而已,“人”名似乎已失去意义,有个称呼代号似乎已足矣。简简单单“祥林嫂”三个字,在文章的语境下,受其文化背景的决定,有着深刻的引申意义,它揭示的是中国封建社会妇女无足轻重的地位,也预示着其不“祥”的一生。(三)吸收作为阐释翻译的第三阶段,吸收是表达阶段。面对不同的语言与文化,不同译者会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

12、把新的成分吸收到译入语中来。阐释学认为,文本中含有作者原作的视界,理解者则具有其所处具体时代氛围中形成的视界,两种视界存在的差距是由时间间距和历史情景变化引起的。作品结构宏大,内涵丰富,译者面对语言方面和文化方面的困难,尤其是后者,所面临的问题“是译得直露些还是含蓄些”:译得直露的代价很可能是“原文意蕴荡然无存”,译得含蓄却可能导致读者“不知所云”。总体上讲,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是尽量使用自然、流畅的译语来表达原著的内容”,同时又“力求使译文贴近原作,保留原语的文化意象”;译文通顺流畅却又不失异域色彩。从其意义探究可见原文已淡化了“祥林嫂”的本义,强化的是其在文化背景下衍生的引申意义,所以翻译时

13、也应有所侧重,有所取舍。“字译之徒”,把忠实错误地理解为机械的字对句应,“以为若字字译出可达到一百分的忠实”10(P27)。初学者往往以为一本汉英词典便可解决问题:“祥林”是人名,只需音译即可,知道“嫂”字的引文,足以解决问题。词典中“嫂”字解释为:哥哥的妻子(elder brother swife; sister-in-law);称呼年纪不大的已婚女子(sister)。11(P760)据此,祥林嫂便有了三种译法:(1)Xianglin s elder brother swife(2)Xianglin s sister-in-law(3)SisterXianglin很明显,译法(1)和(2)引

14、起了关系变化或意思改变祥林之妻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依照英语习惯用法,“sister”之后应是“sister”自己的名字,但“祥林”并不是祥林嫂的名字,所以(3)的译法实际上也不忠实于原义,所以这些“徒据字典上一面之缘以为便可得字义之底蕴而必不一误者”10(P26)追求的只是字面上的忠实,忽略了“祥林嫂”一词深层次的文化解读;这种所谓的“忠实”只会导致意义上的不忠实,是“假忠实”。既然“祥林嫂”假借亲属称谓词“嫂”只是实现称呼以达交际的手段,那么我们大可以舍“嫂”不用,“代之以人物的名字,以配合西方同类关系所用的称呼方法”7(P146),但是在故事中祥林嫂是“无名氏”,所以此种译法便行不通了。葛传

15、椝先生在漫谈由汉译英问题建议把“××嫂”用“Mrs加丈夫名那个不常用的译法”8(P365)来翻译,祥林嫂便成为“MrsXianglin”,这样或许英语读者出于表达习惯能接受,可是这种译法无法表现名字的引申意义,使人体会不到祥林嫂作为一个下层劳动妇女低下的地位,卑微的处境,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已婚女性而已。同时“Mrs”回译成汉语,即“太太”、“夫人”引起的误会更大,因在封建社会“太太”、“夫人”是称呼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的女性,绝不会用来称呼下层劳动妇女。因此,这种译法忽略了具体的文化语境,也造成了“文化失真”。在杨宪益、戴乃迭翻译的祝福中,“祥林嫂”译作“Xianglin swi

16、fe”,这种译法真正实现了意义的忠实。首先,它再现了“祥林嫂”的本义,“Xianglin swife”即“祥林的妻子”,简单清楚地表明了祥林嫂的身份。“祥林嫂”本义是作为亲属关系称谓,而“Xianglin swife”同样也表明了亲属关系。更重要的是,“Xianglin s wife”忠实地译出了此名文化语境之下的引申意义“祥林妻子”,通俗些即“祥林媳妇”或“祥林家的”,这样可以表明她只是别人的妻子,是一种附属品,而非真正意义独立存在的人。而“祥林家的”或“祥林媳妇”也可用于汉语中表称谓,与“祥林嫂”称谓功能异曲同工。“Xianglin swife”贵在原语文化意味忠实地传递,贵在原语文化精神

17、及其特色的保存。(四)补偿在“吸收”过程中难免丧失译语本色,因而在第四阶段需要进行补偿。对于“Xianglin swife”这一译法,也在一定程度上与“祥林嫂”有出入:“祥林嫂”中“嫂”是站在小叔子立场称呼,体现了汉语语言中用“人名+从家中辈分最低的人的立场的称呼”来构成称呼语的特色,而读者因此也能推断出祥林嫂是有小叔子的;而译语读者从“Xianglin swife”这一译法中看不出小叔子的存在,它是站在外人立场给女主人翁的一个称谓。当然,这种出入并不影响其效果的传达,不过杨译还是通过下文的译介告诉译文读者:Everybody called her Xianglin sW ife and no

18、one asked her own nameThus it took them a doz-en days or so to find out bit by bit that she had astrictmother-in-law athome and a brother-in-law often or so, old enough to cutwood9(P199)由此可见,文学作品中词语的翻译,不仅仅是词语本身意义的理解与传达,更重要的是原语文化下其特有意味及内涵的再现。因此,翻译时绝不能单纯地寻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路,脱离原文的文化语境机械地套用现成做法,只会造成意义上的不忠。背离原文文化的翻译是不可能作到真正忠实的,而脱离文化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