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侵略者控制下的浙海关见闻.doc

外国侵略者控制下的浙海关见闻宁波文史资料第九辑宁波港史资料专辑 陈善颐鸦片战争后，外国侵略者用非法手段，横蛮地控制我国海关达80余年之久，宁波的浙海关自不例外。我前后两次在浙海关工作，第一次在1929年到1931年间，那时我从北京税务专门学校（海关干部学校）毕业，派在浙海关见习；第二次是1946年上半年，那时浙海关刚从敌伪手里接收过来，副总税务司丁贵堂兼任浙海关税务司，在上海遥领，我是浙海关的代理税务司。现就回忆所及，把当时浙海关见闻记述于文字，年代久远，手头参考资料又少，有错误遗漏的地方，希望了解旧海关情况的同志指正补充。 侵略者霸占浙海关八十八年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正式开放“海禁”，允许商民对外贸易。置江、浙、闽、粤四海关，设海关监督。浙海关行署设置在宁波城内。乾隆元年（1733）年以后，委宁绍台道护理。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清政府被迫签订不平等的中英南京条约，宁波列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宁波正式开埠，辟江北岸为商埠。咸丰九年（1859年）于钞关外，另设新关，以征国际贸易之税。咸丰十年（1860）以后，英美法等国从清政府手中夺取海关行政权，并以关税付赔款和外债。咸丰十一年(1861年)，浙海关(新关，俗名洋关)设立，委任英国人华为士为第一任税务司，浙海关行政权从此落入外国人之手。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后，距宁波府城50里内常关，即：江东、镇海两关，小港、沙头两口，划归浙海关管理征收，50里外的常关如家子口(海门)、象山、定海、石浦、沥海口、江下埠等关口，仍由海关监督管理征收。民国20年(1931年)初，实行裁厘，常关裁撤，海关监督成了光杆，其经费由浙海关拨付。 1945年抗战胜利后，转口税停征。宁波直接对外贸易不多，税收很少，只作些对货物进行查验的工作，因江北岸关房破坏，改在江东常关原址办公。1948年9月，浙海关划归江海关管辖，更名为江海关宁波分关，人员大部调走。这样的空架子一直维持到解放时为止。 总之，从1861年到1949年，浙海关被帝国主义及其走狗霸占了达88年之久。所谓“关税自主”宁波虽然是最早开辟的通商口岸之一，因为离上海近，受了它的影响，对外贸易一直没有多大发展。浙海关的关税收入，在全国关税收入中只占百分之二三的比重，在全国45个海关中，浙海关是名列10名之外，是一个三等关。 浙海关每年税收约为关平银四、五十万两(从1915年至1928年，每年约计)，每两按1.558折合银元，1929年全年税收为697,860元，1930年为799,831元，1931年为1,139,126元。税收增加的主要原因是：l.当时帝国主义各国经济危机严重，大量向中国倾销商品；2.国民党政府和帝国主义妥协，实行裁厘加税并调整外资进口税率之故。 当时征收的税有下列几种： (1) 进口税；(2) 出口税；(3) 复进口半税 ；(4) 子口税； (5)船钞(即轮船的吨税)； (6)代市政府征收码头捐。直接进口的外货，按修订的新进口税则纳进口税(1929年约为2.5%27.5% 税率)；外货从宁波运入内地，纳2.5%的子口税;土货出口，不论目的地是国内通商口岸或国外，一律纳出口税；从通商口岸运来的土货，纳复进口半税，即进口税的半数，均沿用1858年的旧税则(5%税率)。船钞系对轮船征税，每四个月交纳一次，1500吨以上的轮船，每吨征关平银四钱，不满150吨的轮船，每吨征一钱。 这样，外货在缴纳较低的进口税和子口税以后，即可在国内通行无阻，不再征税。土货在关税之外，在国内流通，还要逢卡交纳厘金统捐，步步难行。这种征税政策，显然对国货不利，而有利于外货倾销，阻碍了本国民族工商业、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国民党当时高唱“关税自主”的口号，结果就是这样。 宁波的外货，主要来自上海，到了宁波都不征税。在宁波完纳进口税的有从南洋、香港直接运来的糖和经过海防、香港运来的云南大锡(俗称点铜，锡是器皿和锡箔的原料)，明明是国产品，仅仅因为经过香港，便按外货处理，这也是国民党政府的不合理税制的例征之一。出口货主要有：三北的棉花，和丰厂的棉纱，如生厂的罐头笋，美球厂的针织品，还有草蓆、金丝帽、咸鱼、海味、药材、竹制品、水蜜桃等。来自上海的国货和外资有煤油、布匹、五金、颜料、纸张、香烟、食品、呢绒、药品等。沪甬间的交通，依靠招商局的“新江天”(2613吨)，宁绍公司的“新宁绍(2151吨)，三北公司的“宁兴”(2099吨)和英商太古公司的“新北京”(1775吨)四只轮船。另外有永川、新宝华、宁象、新宁海、镇北、姚北、慈北等轮船，来往于海门、石浦、象山、定海，温州、金塘等地。这些小轮船和帆船都属于常关管辖征税的。 一班“服从的仆人”除了征收关税以外，浙海关还管航政、港务和镇海口外的虎蹲、七里屿灯塔。税务司是一关的首脑，是外国的代理人，由英、美、法、日等外人充任，由在上海的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梅乐和(F.W.MAZE)委任，国民党财经部照例加委。1933年以后，才有中国人卢寿汶，霍启谦(都是广东人，北京税专一期毕业)派当浙海关税务司，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听命于梅乐和的指挥，是梅乐和的“服从的仆人”(海关公文末尾签名前，有I have the honour to be，Sir，your ohedi梕nt servant,一语，译成中文是：我荣幸地做您的服从的仆人)。总税务司大权独揽，只听命于列强的大使，中国政府的章则法令，没有得到总税务司同意就不发生效力。1927年到1934年间，浙海关换了好几个税务司，据我回忆有：甘福履(F.W.Carey，英国人)、威勒鼎(Stl、WiIding，英国人)、郭本(J.H.Cubbon,英国人)、萨督安(A，Sadoine，比利时人，1928年1929年)，江原忠(T，Ebara，日本人，1929年1930年)，柏德立(H.W.Brad-ley,美国人，1930年1931年)，安斯迩(E.N.Eusor。英国人，1931年1932年)，劳德尔(L.H.Lowder，英国人)，卢寿汶(广东人，1933年1934年)霍启谦(广东人，1934年1935年)。帮办有：马珍诰(Malchenok，白俄)，普安索(Poinsot,法国人)，童少涵，车德杓，应信济，任锦祥，梁介臣，杨鸿光，叶湛铭，许大章等。 职员分内班，外班。内班为帮办(俗称大写)，税务员，文牍员，核税员；外班为监察长(俗称哈夫头)，验货员(秤手)，稽查员(杆子手)。另外，还有巡役(押卸)，水手，听差。共有职员约二、三十人，勤杂20人，其中外国人约10。内班设秘书、会计、统计和大公事房四课，枱大公事房设进口、出口、子口各。“金饭碗”与腐化生活为了叫中国关员俯首帖耳地做一辈子洋奴，旧海关采取两套毒辣的办法。这些办法是阴险的海关总税务司赫德(Robert Hart)想出来的：第一，在政治上严禁华员参加各项政治活动，不准反洋，视海关为国际机关，是超政治的，号召关员忠于海关，不提忠于祖国，竭力培养关员的买办思想。海关年终考绩报告上就有是否忠于海关，是否服从，是否反洋等项。有爱国思想及进步言论的人，被视为危险分子，或被排挤，或被调到边远地区。至于胆小怕事，见到外籍官员，便低头说“是的，老爷”的人，即使私生活十分腐化，“洋大人”也不闻不问；第二，经济待遇十分优厚，只要你不反抗，不公开贪污或虽贪污而不出事故，保证可以捧“金饭碗”35年，薪金比国民党机关工作人员、邮政、盐务机关人员高得多。如税务司的月薪是银800250两,还有各种津贴，如交际费、公务费、汽车费和住宅、家具、炊事员、杂役等津贴。帮办月薪是银120480两，税务虽月薪是银85350两，(每隔二年升一级)，外加房租津贴，金价补贴等。我初进关时是学习员，薪金最低，每月连津贴在内是银元130元。每7年加发最后一年全年薪金，叫作退休补助，一次就是几千元。年老退休，少的可领养老金三四万元，多的可领十几万元。外国人的薪金还要高，是按金镑折算的，外国税务司退休可领养老金20多万元。工作调动时，坐轮船超等舱，发里程津贴，家具补贴等。他们住的是沿江花园洋房，两层地毯，吃的是大隐山水，宝山点心。外出拜客，绿呢大轿，三名轿夫，二名跟班。郊游打猎，猎装猎枪，手牵猎犬，口衔烟斗，见到中国“苦力”，开口“混蛋滚开”。华洋关员待遇差别很大，后经华员力争，才稍有改善。 海关待遇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但工作量很小，每天办公4小时，早上10到12时，下午2到4时，后来增加了两小时。几十个人管来往沪甬间的四只轮船的货运，每天进口货多属免税免验，手续简单，全天只有10多件公事。 海关工作人员，除少数作风正派，肯求进步的以外，多数因工作轻松，袋里有钱，就以吃喝嫖赌来消磨时间，于是酒馆妓院成为华籍“关老爷”经常光顾之所。海关俱乐部的豪赌是有名的，打“牌九”赌钱，进出以千元计。稍为洁身自好的关员则到天童、育王等地旅游，或省下钱来盖洋房。上海复兴公园附近，宁波大沙泥街都有他们的房子。 关员的英文程度一般较好，中文程度很差，有些人连中国报纸都不看，要看就看一些西文报纸，如字林西报大美晚报等等。公余之暇，夹着英语，谈些调动升级、待遇享受、赌博输赢、黄色电影以及评定“江北岸之花”甲乙名次等一类话题。 在这种办法之下，有些华员对关税自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改善华员待遇则津津乐道，并说什么海关人事制度全国第一，甚至有人还怕将来本国政府接办海关后，“金饭碗”不保险。 附带说一说这种以英国文官制度为蓝本的海关人事制度，表面上好象严密完备，任何人员都凭考试录用，并经过总署批准，实际上并不如此。有的关员是世袭的，有的是靠“裙带关系”来的，如总税务司梅乐和就是赫德的外甥。浙海关曾经有一个外国税务司的“太太”，据说就是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当税务司的女儿。浙海关监察长英国人汉密登的儿子，则在江海关做帮办。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最突出的是浙海关夏松藩帮办的哑吧儿子，也由税务司郭本(英国人)任用为税务员。 关员投机倒把贪污成风优厚的待遇，富裕的生活，应该可以杜绝贪污了吧，但事实完全与此相反。各级关员，职权不同，各有各的贪污办法。 北洋军阀政府与国民党政权为了争夺地盘和镇压人民起义，不断发动内战，其军费每以关余担保还本付息的公债为来源，如爱国公债、善后公债、金融公债、整理六厘公债、统一公债等等。这些有价证券，在交易所里有行市，可以买进卖出，进行投机，而行市的涨落，要看总税务司是否肯担保还本付息而定。总税务司大权在握，一句话可以左右行市。他和管公债的高级关员利用职权，虚虚实实放些空气，勾结中外银行，遇到快要还本付息的公债，先期买进，价涨卖出，获得巨利。总税务司安格联(Francis Aglen,英国人)和北京汇丰银行买办邓君翔就是这样干的。此外，还有些参加关税率修订的高级关员，把什么时候实施新税率、调整税率的高低幅度等情报及时通给外国巨商，在加税前抢运外货进口，加税后价涨卖出，从中获得巨利。各关的外国税务司、帮办和外商都是至亲好友，在喝酒或打球的时候常做交易，回来在报单上歪歪斜斜用红笔以英文批上“已完进口税”，“免验”，“情况不明，从宽处理”，“初犯”等字，下级关员谁敢去问一声呢！有些外国关员离开海关之后，就在中国做起生意来，并很快发财致富。如上海的会德丰公司、茂泰公司，就是关员马登开的。有些外国税务司专门搜罗古董，回国时照例无人检查，堂而皇之的把我国珍贵文物偷走，转手倒卖，发了大财。这些“洋大人”平时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一伙巨骗大盗。 在税务司面前可以说活的高级华员如帮办之流，也另有搞钱方法。他们有一套曲解引伸海关法规的绝招，罚款多少全凭他们变化戏法，只要说一声“犯关”，自然有人来疏通关系，走私漏税可以从轻发落，货物出口进口可以免验或先装后税，“派司”(完税凭证)不符可以顶替，从价估税的，估价可以从低，这样，对方当然感激图报，大送礼物，只要不收现金，就不算贪污。遇到任免外水多的低级人员如巡役之类，管人事的帮办“好处”更多。 穿制服的海关外班人员，直接和报关行、船员、单帮打交道，贪污机会更多。那时沪甬航线的轮船买办、茶房、厨房、理货都带私货，形成一个走私集团。他们和浙海关的外班贪污集团勾搭一起，一方为其放行私货，一方按次送给“保护费”，听说每月“包银”为8000元，照股均分，职位高的头目多占半股，外班外籍关员也入了伙。 海关听差，职低薪少，每月只有二、三十元，于是他们和报关行相勾搭。各报关行的报单都印有特殊标记，报关人在柜台外可以远远望见报单到了那一枱子。报单是由听差传递的，把有关系的报单放在一大堆报单的上面，关员大笔一挥，完税放行，货物就可以早早装卸上船。报单如压在底下的，就有赶装不及，发生退关的危险。所以各报关行按节要给听差送“节包”，自几元至十多元不等，至于听差向报关行买些便宜土产，或拿点“样品”，那更不必说了。 此外，关员还有享受轮船优待的特权，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贪污，逢年过节，不管轮船乘客多么拥挤，关员本人或亲友要买船票，轮船公司总要“卖帐”的，万不得已，买办、领港要让出自己的舱位。记得上海有一关员要乘轮船来宁波访友，开船时间将到，竟把结关的关封扣押起来，使轮船迟开半小时，不管两三千旅客等得不耐烦，还是等到这位关员上船后，船乃启碇。外籍关员的特殊任务及其人员的变迁外籍关员都是海关总署从外国招考来的。内班一般是各国著名大学文、法、经济科出身。如英国的牛津、剑桥，美国的哈佛、哥伦比亚，法国的巴黎，日本的帝大、早稻田、庆应等大学，文化程度较高。到中国后，规定要学习中文，学完海关自编的一套教材后，按中文考试成绩提升。因此，外籍内班关员不但能作交际会话，而且还能看懂“等因奉此”的中文公事，有的还能看懂四书、五经、三国演义、红楼梦。如税务司邓罗(Brewitt Taylor，英国人)把三国演义译成英文，马士(H.B.Morse，美国人)写了中华帝国外交史，魏尔达(Stanley.F.Wright，英国人)写了海关沿革等等。为了使他们熟悉中国各地情况和照顾他们健康与生活，进关以后，调动频繁，由南到北，由沿海到长江边区，从小关到大关，在中国工作几十年后，升到税务司之职，都成了“中国通”，懂得中国宴会礼节，能用象牙筷子夹鸽蛋。外籍外班关员多是水手、流氓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尽管英语说得流利，写起报告来，别字连篇，文法不通， 品行下流，酗酒打人，玩女人，赌钱，什么都干，手上身上还刺着花纹。他们也学中国话，能看懂中式帐簿和码子，鉴别商品等级价格。 这些外籍关员，利用职权，包庇外商，欺压劳动人民，侮辱我国妇女，还深入调查我国各地经济、风俗；他们借打猎游历机会，拍下山川形势照片，画成地图，他们掌握海关实权，用海关的船钞收入，在我国沿海地区，从辽宁的安东，到广东的北海、琼崖，都建立灯塔，在长江中从宜宾到吴淞一路建立航标，并拥有几十只缉私船和运输船，由外人任工程师和船长、大副、二副，到处巡逻，测量水位，绘图拍照。 海关因业务关系，每季、年度均有贸易报告，每10年又有10年报告。这些报告的内容项目是包罗万象，有政局、经济、人口、贸易、工业、建设、卫生、交通、司法、邮电、航运、文教、农业、矿产、土特产、治安、“内乱”(其中包括中共领导的人民武装起义）、气象、银行汇兑、物价等等。资料靠平时收集积累，并用公函派员到各机关抄材料、作调查。报告印出后，照例要送给各国驻华大使和领事，其余材料，外籍关员抄录寄出，无人知道，也无人过问，甚至洋商也可向海关要资料，给与不给，归税务司决定。海务、港务方面也有定期报表，内容包括水文、水位、气象、航道、航标、礁石、险滩、流向等。此外，还有专题和半官信，其内容也是关系我国机密的资料。据上所述，可以说中国的有关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国家的机要，通过海关的各种渠道，都流入到侵略者的参谋部作为情报资料了，使他们对中国动态，洞悉无遗，了如指掌。 我进入海关时，外籍关员已经基本上停招，只招些船长、轮机司等技术人员。现将外籍人员最多的1927年到解放前夕1948年的海关人员的国籍作一比较，以说明外籍关员的变迁。 1927年海关全部职工约1万人(估计数)，其中外籍人员1423人，最多的是英国人，其次是美国和日本人，还有部分法国、白俄、意大利、荷兰等国人。1918年职工总数11705人，其中中国11471人，外籍人员234人，极大部分是英国人。我见到的三个税务司我在浙海关遇到的第一个税务司是比利时萨督安，是个伯爵。初见时，除问我税专课程外，还问及当时的学生运动，其动机是要了解我有无反帝情绪。我只轻描淡写说一点。因为我是个小职员，此后没有机会和他接近。有一次早晨上班前，我在海关前面草地散步，他正来上班，我就装作没有看见他躲开了。他当面教训我说“为什么不向长官打招呼行礼”，又说“他不喜欢有人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平时听到同事们对他议论纷纷，说他是学画的，单身住在公馆里，深更半夜经常叫水手找来一些妓女，在他家当“模特儿”，供他写生。 我见到的第二个税务司是日本人江原忠，我做好的商品价格表(例行报表)，一般都由税务司签一下字送出了事，可是他却下功夫仔细核对，用红笔改正几十个小错，且一句也没有说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上报总署的打字公文，他在日光下照了又照，发现有一点橡皮擦改痕迹，就叫重新打过，不许有一点差错。 海关监督，名义上代表政府监督海关，实际上海关事务，是不让他过问的。国民党财经部法令、指示，同时下达总税务司和监督，监督把这些公事转来，海关是不马上执行的，要等总税务司加上意见转来后才能生效。那时浙海关监督是蒋介石哥哥蒋锡候(介卿)，有一次为了监督署经费问题和海关发生意见，江原忠一再说明，蒋介卿仍不满意，江原忠不得已拿出总税务司密令给蒋介卿看，说明不是他不肯执行，而是另有原因。蒋介卿就把此事上报财经部，并引用了总税务司密令的原话，财经部向总税务司打“官话”，弄得总税务司下不了台。事后，总税务司训斥江原忠，说他干了30多年海关工作，连密令应该保密都不知道，接着，就暗示他退休。他拿了20多万养老金回国，在日本箱根盖起一所别墅，度他的晚年。 我见到的第三个税务司是美国人柏德立，他和英国绅土派不同，“满面春风”，喜和华员接近，给以小恩小惠，经常邀请华员到他公馆打网球、吃茶点，假日一道郊游、打猎、拍照，华员们受宠若惊。我开始和他接近是在实习期快满，大公事房各枱都已做过，最后到税务司办公室外间做秘书时，我那时一心想做帮办，全国二十几个学习员，只有五六个能升帮办，其余都是税务员。升了帮办可以逐步按资格提升到副税务司，税务司，当税务员不管资格多老，还是受年青的帮办指挥。我为了抓住这个可能升帮办的好机会，就兢兢业业加班加点搞好工作，希望得到他的保举。后来承柏德立的“关心”，指点了升级考试的诀窍(考试题目由总署发下，项目是英文作文，翻译、数学、常识)取得较好成绩。这段时间，他向我了解当地情况，官场内幕，作为他写半官信的资料。我向他密报外班集体贪污的情况，这些情况，和外班一鼻孔出气的外籍监察长是不会告诉他的，因而得到他的信任。1931年1月，有一天深夜，他突然找我，要我和他一起带领大队外班人员、巡役，连夜开汽艇到镇海口外去拦截“新江天”轮船，上船后他率领一组人从船头抄到船尾，我和监察长率领另一组人从船尾抄到船头，跑上跑下，翻箱倒箧，挖煤舱，敲管子，抄出私货不少，价值8000多两，还查出鸦片等违禁品。平时每次抄船抄出私货只有几百元，这次打破了过去的记录。为了进一步追查走私犯，我到电报局查电报，发现了“新江天”轮船饭房发的“百货停装”的电报。柏德立将全案上报，总署传令嘉奖，我办事有功，“与有荣焉”。此后，有几个镇海常关关员贪污案件，也由我密查证实后开除。当时我是一个小伙子，一下子成了”红人”，说起话来，比老关员还有分量。那时正值裁厘，原由海关监督管辖的五十里外常关各口由海关接收，我到监督署调卷，漏夜整理材料迅速上报，并利用熟人兜得转，向当地各机关打交道，给海关解决了一些问题。等到总署考试大员来甬口试，柏德立约我同考试官三人一起在公馆吃饭。在他大力吹嘘下，我的口试成绩优良，保举非常硬扎，这样，我就在次年春季如愿以偿升任帮办。升级公文寄到后，他向我祝贺，我谢谢他的保举，我调离宁波时，他上船送行话别，并写介绍信托他的好友、江关副税务司美国人斐德生照顾我。日寇侵占宁波时期的海关日军侵占宁波时，我没有在宁波，但也听到一些情况。1941年4月19日宁波沦陷，不久，在上海的伪总税务司岸本广吉(日本人)，派伪江海关副税务司加藤銈一(日本人)乘军舰来宁波接收海关，成立“海关转口税宁波征收所”，后来调换了几个“所长”，大致为三村平八、田村勇等人，并配备一些日本关员。华籍伪关员的骨干分子为顾仁民、丁永森，李广业等。当时，日寇的海陆军、大使馆、兴亚院都管海关，海关各项事务要征求各方面同意后才能实施，而汪精卫伪政权的财政部关务署(伪署长张素民)是没有实权的。太平洋战事发生后，海口被封锁，海关税收入落空，汪伪政权的经费无着，为了进一步压榨人民，把海关转口税推行到内港轮船、火车、帆船、汽车运输和肩挑负贩的物资上来，到处设卡拦路稽征，实际上就是厘金，税率为5%。那时，上海、南京、汉口、镇江、无锡、苏州、蚌埠，杭州、安庆和宁波都设有转口税局或转口税所、转口税支所。 那时，沪甬航线行驶的日伪的轮船有鸣门丸、海通丸、万吉丸和大华。跑单帮的旅客很多，但赴沪手续非常麻烦，要伪保甲长证明、商店担保、种痘证、防疫证等，还要付“运动费”，上交上述证明，付清费用后才能领到通行证。如要运输货物，还要和海关贪污集团联系，按趟数送“方便费”，才能顺利通过各卡，没有与他们联系的小贩旅客，抄出货物，不但要处罚，而且还遭日寇毒打。伪关员对日寇百般献媚，请客吃酒，送礼，陪玩妓女，对同胞声色俱厉，残酷掠夺，那时浩河、西门两处向人民榨取较厉害，据说那里的伪关员每人每月贪污所得可达几百元到千元。华员头目和总税务司署人事处长裘倬其有勾结，要分“好处”给他们，按时向他们送礼，不这样做就要被调去坐没有进项的“冷板凳”。要想长期在有油水地方工作，还必须要给外班头子分红。同在一处工作、共同分肥的关员，也是互相欺蒙，以多报少，各找各的财路。结束语80多年来，外国侵略者控制下的海关，收来的税款，除十分之一充当海关经费外，其余作为赔款和国债存入英国汇丰银行，分配给各侵略者国家，再有剩余的钱，就是“关余”。关余收入，在国民党政权的予算收入中占第一位，他们多把这些钱用之于打内战，反人民。此外，各级关员贪污勒索，层层剥削，报关行从中取利，增加货物流通的费用，促使物价上涨。旧中国的海关制订的各项章则，是有利于外货倾销，不利于国货流通，阻碍民族工商业的发展。总之，解放前的海关，是帝国主义对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前哨，又是国内统治阶级压榨人民的工具，在宁波的浙海关也是如此。 作者： 陈善颐，宁波人，1931年毕业于北京税务专门学校，曾两度在宁波浙海关工作，由普通职员提升为帮办。抗战胜利后任浙海关代理税务司。此文系作者生前撰写。注释： 1 丁贵堂(1891年一1962年)字荣阶，辽宁海城人。北京税务专门学校第四期毕业。1916年派在安东海关见习，升帮办后调北京海关总税务司署汉文科工作。1927年调上海江海关任汉文秘书，1928年任总税务司署汉文科税务司，1934年任总务科税务司，1935年国民党财经部特派考察欧美关政专员；1936年夏任汉文科税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