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文300篇》清及近代文选

《小古文300篇》清及近代文选清及近代文10篇李渔，字笠鸿，号笠翁，浙江兰溪人，清代戏曲理论家，作家。汪琬，字苕文，号钝庵，今江苏吴县人，清初散文家。方苞，字灵皋，号望溪，安徽桐城人，清代散文家，桐城派创始人。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江苏兴化人，清书画家，文学家。刘大櫆，字才甫，号海峰，安徽桐城人，清散文家。为桐城派重要作家之一。袁枚，字子才，号简斋、随园老人，浙江钱塘人，清代诗人。沈复，字三白，号梅逸，江苏苏州人，清代杰出的文学家。曹雪芹，名沾，字梦阮，号雪芹，生于南京，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作者。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生于广东新会茶坑村。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291.芙蕖李渔群葩当令时，只在花开之数日，前此后此皆属过而不问之秋矣。芙蕖则不然：自荷钱出水之日，便为点缀绿波；及其茎叶既生，则又日高日上，日上日妍。有风既作飘飖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是我于花之未开，先享无穷逸致矣。迨至菡hàn萏dàn成花，娇姿欲滴，后先相继，自夏徂cú秋，此则在花为分内之事，在人为应得之资者也。及花之既谢，亦可告无罪于主人矣；乃复蒂下生蓬，蓬中结实，亭亭独立，犹似未开之花，与翠叶并擎，不至白露为霜而能事不已。此皆言其可目者也。可鼻，则有荷叶之清香，荷花之异馥；避暑而暑为之退，纳凉而凉逐之生。至其可人之口者，则莲实与藕皆并列盘餐而互芬齿颊者也。是芙蕖也者，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者也。有五谷之实而不有其名，兼百花之长而各去其短，种植之利有大于此者乎？《闲情偶寄.种植部》【译文】一般花的最佳观赏期，只在花开那几天，之前之后都属无人问津的冷落期。芙蕖则不然：从荷叶出水之日，水波便点化成一片碧绿；等到茎叶全部长出，则又一天天高起来，一天比一天美丽。有风时呈飘摇的神态，无风时呈轻柔的风姿。这样，其花未开时，我们便先享受其无穷的逸致了。等到花苞初绽，那姿态娇嫩欲滴。鲜花相继开放，从夏开到秋，这对荷花来说是它的本性，对人来说就是应得的享受了。即使花朵凋零，亦可无愧地告慰主人。于是又在花蒂下生出莲蓬，蓬中孕果，枝枝独立，还像没有开花时一样，和翠绿的叶子一起高擎雨盖，不到白露为霜时，其所擅长不会止步。以上都是表述其适宜观赏的一面。再说适宜嗅觉的一面，还有荷叶的清香及荷花独特的芬芳；以其避暑，暑气就会因此而减弱；以其纳凉，凉气就会随之而来。至于它可口的地方，就是莲籽与莲藕都可装入盘中，摆上餐桌，使人齿颊留香。如此则看芙蕖这种东西，无一时一刻不适宜人们耳目观赏，无一物一丝不可供家常日用。有五谷之实而不贪五谷之名，集百花之长处而避其短处。种植的利益还有比芙蕖更大的吗？【简析】李渔笔下的芙蕖，“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观”予人以高度的精神享受；“用”满足所有人的物质所需，把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献给人类。可观部分重描荷叶。荷叶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雅趣，荷钱自出水时便担负点缀绿波的职责。它的美在于蒸蒸日上，“日上日妍”，更有仙子一般飘摇袅娜的风姿。写荷花娇姿欲滴，关键说它花期长，且是分内之事。荷花虽然凋零，但因蒂下生蓬，茎叶高擎似乎延长了花期。从荷钱出水一直到白露为霜时节，荷花后先相继，顽强地体现自身价值。芙蕖可鼻，叶之清香，花之异馥，人人都可感受到。清香可避暑，异馥可纳凉，打通了人的感官，无形变作有形，芙蕖立马通体不凡，四季皆美，花叶茎实样样可贵。芙蕖可食，莲子莲藕皆可列入盘中餐；莲叶佐餐还可让人齿颊留香。咏物小品大都以物喻人。作者咏芙蕖可赏，可备实用，歌颂虽然平凡但忘身忘我、无私奉献的美好人生。292.送王进士之任扬州序汪婉诸曹失之，一郡得之，此十数州县之庆也。国家得之，交游失之，此又二三士大夫之憾也。吾友王子贻上。年少而才。既举进士于甲第，当任部主事，而用新令，出为推官扬州，将与吾党别。吾见憾者方在燕市，而庆者已翘足企首，相望江淮之间矣。王子勉旃zhān！事上宜敬，接下宜诚，莅lì事宜慎，用刑宜宽。反是罪也。吾告王子止此矣。朔风初劲，雨雪载途，摇策而行，努力自爱。《尧峰文钞》【译文】中央诸部失去一位杰出人才，地方一郡得到他，这是几十个州县的喜庆。国家得到他，但交游的朋友们失去他，这又是二三位士大夫的遗憾。我友王贻上，年轻而才华横溢，既然举进士于甲第，本应委任中央部门主事，然而依据新的律令，外派到扬州去担任推官，即将与我们这些朋友别离。我知晓京城的朋友们还在叹惜，而庆贺者已踮脚抬头相望于江淮之间了。王先生呀，以此相勉吧:为上级做事该谦恭,接待下属应诚恳,处理政务宜谨慎,施用刑律宜宽缓,不这样就是罪过。我对王进士的忠告只有这些。北风开始带着寒意，雨雪交加一路风尘，你扬鞭策马赴任，请竭心尽力做事，自珍自爱吧！【简析】汪琬和王士祯同年进士，汪琬留京任户部主事，王士祯则出任扬州推官。临行时，汪琬撰此文送别。作者站在人生得失的高度看待此事，显得自然而然。作者肯定王士祯人才难得，同时又是良友。国家失去他，那是地方百姓的幸事。国家重用他，这又使我们失去一位可贵的朋友。接下来介绍王士祯“年少而才”。说明这次去留属于新令，理所当然。但他的去留却引起不同层面的强烈反应，京师友人惜别叹惋，而江淮人民却热烈期盼。作者推开感叹惋惜，把重点放在劝勉上。到任后再四个方面特别注意：“事上宜敬”；“接下宜诚”；“莅事宜慎”；“用刑宜宽”。委婉地告诫朋友忠于职守、体恤民情，朋友之间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最后四句话，浓墨重彩勾画出一幅风雪送行图，叹惋与关切与惜别交织在一起，情深义重凄怆。293.左忠毅公逸事方苞先君子尝言，乡先辈左忠毅公视学京畿，一日，风雪严寒，从数骑出，微行入古寺，庑下一生伏案卧，文方成草。公阅毕，即解貂覆生，为掩户。叩之寺僧，则史公可法也。及试，吏呼名至史公，公瞿jù然注视，呈卷，即面署第一。召入，使拜夫人，曰:“吾诸儿碌碌，他日继吾志事，惟此生耳。”《方望溪先生全集》【译文】我已去世的父亲曾经说过，同乡前辈左忠毅公任京城地区的学政。有一天，大风雪严寒，他带着几个骑马的随从，改装出行，走过一座古庙。廊庑之下有一个年轻人伏案而卧，桌上一篇文章刚成草稿。左公看完文章，就脱下自己的貂皮外衣，盖在年轻人身上，并且替他掩上门。他叩问庙里的和尚，才知道这年轻人是史可法。到考试时，小吏喊到史可法，左公吃惊地注视他，等他呈上卷子，左公就当面定他为第一名，还把他召进内室，让他拜见妇人，说：“我的几个孩子都碌碌无为，将来能继承我事业的，只有这个青年啊。”【简析】这篇节选自《左忠毅公逸事》第一段。初读罢，一个惜才选才誉才的形象陡然矗立。点明风雪严寒的日子，史可法在古寺里伏案苦读，左光斗被他苦读的精神所感动，阅毕他草创的文稿，感知他的文采与气度，顿生爱才之心。于是为其覆盖貂皮衣服，临行前把门户掩实，生怕他受冻，并且叩寺问名，牢记在心。到考试时，左光斗当场选拔史可法第一名，可见对他的赏识。随即引入内室，拜见夫人，把史可法确定为自己的接班人，委以家族重任，民族重任。本篇细节描写尤为经典，笔墨简约，人物精神传神。“解貂”“掩户”细节，表现出左光斗惜才之情笃定心中。“瞿然”一词用得生色，左光斗所有专注力集中于史可法身上，身手步态神情都让他惊异。“面署第一”，既需担当，又需雅量，表现出赏识之厚重，选才之深沉。“继吾志事，惟此生耳”，这是多么高的赞誉，多么沉重的负荷，突出了左光斗知人善任的远见卓识。此后，史可法师从左光斗，成为有杰出才能的军事家，有坚定爱国情怀的民族英雄。先有千里马，然后才会被伯乐发掘。所以，不患人不知，而患己无德无才！294.书后又一纸郑燮所云不得笼中养鸟，而予又未尝不爱鸟，但养鸟之有道耳。欲养鸟莫如多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将旦时，睡梦初醒，尚展转在被，听一片啁zhōu啾jīū，如《云门》、《咸池》之奏。及披衣而起，颒huì面漱口啜chuò茗，见其扬翚huī振彩，倏往倏来，目不暇给，固非一笼一羽之乐而已。大率shuài平生乐趣，欲以天地为囿yòu，江汉为池，各适其天，斯为大快。比之盆鱼笼鸟，其钜（巨）细仁忍何如也！《板桥家书》【译文】人们都说不应在笼中养鸟，而我又未尝不爱鸟，可是养鸟也自有其道啊。要想养鸟不如多种树，屋前屋后种植几百颗树，使其枝叶繁茂通达，成为鸟的天堂鸟的巢穴。太阳初出地平线，睡梦初醒，人还在被子里面翻来覆去享受，就听到一部悦耳的鸟鸣曲，就像《云门》与《咸池》之雅乐。等到起身穿好衣服，洗脸漱口品茶时，看到它们张开五彩缤纷的翅膀飞来飞去，令人目不暇接，这种乐趣本来就不是一笼一鸟所能比的。大概我平生的乐趣，就是想把天地作为花园，把大江大河作为池塘，让它们各自适应其天性，这才是最大的快乐。跟在盆里养鱼、笼中养鸟比起来，这样养鸟，在空间大小与用心仁慈或残忍上，显得多么不同啊！【简析】郑板桥是真正爱鸟的人。开篇就提出养鸟有道，坚决反对笼中养鸟。刘义庆笔下的《支公好鹤》，因为爱鹤，怕它飞走，剪断鹤的翎羽。发现鹤很伤心，良心回归，才幡然领悟到鹤的天性在长空，不是在狭小的院落。等到他喜欢的鹤羽翼丰满后，放归自然，还原了鹤的真正快乐。支公爱鸟识鸟，才是养鸟有道的践行者。陶渊明辞官归乡时写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也算是鸟儿的知己。郑板桥关心关注笼中的鸟儿，倡导人们在屋舍周围多种树，筑起鸟儿的天堂，自由地鸣叫飞舞。鸟儿快乐了，爱鸟的主人也就快乐了，这是真爱。有真爱才能真正快乐。篇末写到自己最大的快乐，就是让鸟儿“以天地为囿，江汉为池”，让它们各自适应天性，在无限的天地间翱翔嬉戏，享受属于自己的快乐！295.骡说刘大櫆乘骑者皆贱骡而贵马。夫煦之以恩，任其然而不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不得不然者，世之所谓贱者也。煦之以恩，任其然而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行止出于其心，而坚不可拔者，世之所谓贵者也，然则马贱而骡贵矣。虽然，今夫轶之而不善，槚jiǎ楚以威之而可以入于善者，非人耶？人岂贱于骡哉？然则骡之刚愎自用，而自以为不屈也久矣。呜呼!此骡之所以贱于马欤?《海峰文集》【译文】骑乘牲畜的人，大都以骡子为贱而以马为贵。人类运用温情来驯服它，放任它这样，它却偏不这样；用威势强迫它这样，它才不得不如此，这就是世俗所谓低贱的动物。用温情来驯服它，放任它这样，它就这样；用威势胁迫它这样，它就愈不这样，动静行止出于自己的主张，而且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这是世俗所谓高贵的动物。如此说来，那么应该是马低贱而骡高贵了。话虽这么说，如今放纵骡子，它却表现不佳；用槚木荆条鞭打它威吓它，却可以使它向善向好，这不就像人吗？人难道比骡子低贱吗？不过，骡子刚愎自用，自以不屈不挠由来已久了。唉!这就是骡子比马低贱的原因吧!【简析】乘骑者普遍贱骡贵马，而作者却要给骡子翻案，偏说骡贵马贱。骡之贵，就在于它不屈服于威势,“行止出于其心，而坚不可拔”。按常理说，用温情对待你，让你怎样就怎样才好，非得用威势强迫你才驯服，一定讨人嫌。但作者就是抓住骡子倔强，不易被人驯服这一点加以挥发，让它个性化，觉得它可贵。然后把马、骡与人联系起来，人被放纵不管也容易做坏事，在刑罚威逼下才去做善事。难道说人比骡子还贱吗？人们之所以贱骡贵马，就在于骡子刚愎自用，不屈不挠。这就提出一个用人的重大课题：对于那些有才干而有独特个性的人是否被起用，是社会问题，也是决策者识人容人的雅量问题。296.黄生借书说袁枚黄生允修借书。随园主人授以书，而告之曰：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guǐ藏焉，曰“姑俟sì异日观”云尔。《小仓山房文集》【译文】读书人黄允修向我借书。我把书交给他且告诉他说：书非借就不能认真去读。你没听说过那些藏书家吗？《七略》、《四库》等内府藏书何其完备，然而天子读书有几人呢？那些富贵人家，藏书汗牛充栋，读书又有几人呢？那些祖父辈热衷藏书，子孙辈毁书弃书就不用说了。不只读书是这样，天下事也都这样。不是那人自己的东西却勉为其难借来，一定担心别人催逼，因而就显得惴惴不安，抚摸玩赏不已，心想：“今天存放这里，明天就要给人拿回去，我不能再看到它了。”如果这东西已经被我拥有，我一定会捆扎好放在高处，妥为宝藏起来，说一声“姑且等到有时间再读吧”如此这般。【简析】开篇就提出“书非借不能读也”的观点，非常新奇，让人产生一种知其所以然的欲望。接着引出藏书而不读书的三种人。一种是天子，内府藏书何其完备，七略、四库等经史子集大部头书籍内容丰赡，天子读书有几人？富贵人家藏书以至于汗牛充栋，无奇不有，富贵者读书有几人？祖辈藏书，父辈接着藏书，到儿孙辈，大肆毁弃书籍，这些不肖子孙何曾热爱阅读。然后进一步引申更加深刻的道理：“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借人之物，时时担心催逼送还，因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借人东西，心总有不安；东西一旦属于自己，往往束之高阁，妥为宝藏，并不急于观瞻，却总不能拿到手卒读。进一步印证了“书非借不能读也”的论题。我儿时酷爱读书，生在穷乡僻壤，借无投处，只能传阅伙伴的小人书，何谈“书非借不能读也”！297.亡妻龚氏圹铭彭绩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朔，彭绩秋士具舟载其妻龚氏之柩，之吴县九龙坞彭氏墓，翌日葬之。龚氏讳双林，苏州人，先世徽州人。国子生讳用鏊之次女，处士讳景骙kuí之冢zhǒng妇。嫁十年，年三十，以疾卒，在乾隆四十一年二月之十二日。诸姑兄弟哭之，感动邻人。于是彭绩始知柴米价，持门户，不能专精读书。期年，发数茎白矣。铭曰:作于宫，息土中，吁嗟乎龚。《秋士先生选集》【译文】乾隆四十三年九月初一日，我用船装载妻子龚氏的灵柩，到吴县九龙坞彭家墓地去，第二天下葬了。龚氏名双林，苏州人，祖先是徽州人。她是监生龚用鏊的二女儿，处士彭景骙的大儿媳。嫁到彭家十年，年仅三十岁，因病逝世，于乾隆四十一年二月十二日。众多亲人们都为她伤心哭泣，邻里之人为之感动。在他去世之后，丈夫彭绩才知生活担子沉重，为料理日常事务，再不能专心致志读书了。一周年之后，头发都白了几根。铭文是:一生操劳家中，如今安息土里，呜呼哀哉龚妻。【简析】墓志铭是刻在墓碑上的铭文，一般介绍死者的姓名、年龄、籍贯、家世、葬地和葬期等。龚氏是家庭妇女，英年早逝，生前操持一家人生计，且使丈夫得以放心读书，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迹。吴门彭氏原系望族，到彭绩这一支，其父彭景骙布衣终身，家贫而怡然自得，被称作处士；彭绩未及县试，从此绝意科举，一辈子安贫乐道，穷困以至老死。龚氏嫁到彭家十年，如何管理家务，清贫自守，辛勤劬劳，艰难苦度，不言而喻。龚氏死于乾隆四十一年二月，四十三年九月舟载安葬于彭氏墓，期间，彭绩方知柴米油盐酱醋茶得来不易，经营更难，迎来送往，不能安心读书。这才体会到龚妻的酸楚与不可或缺。龚氏殁后第二年，悼妻之殇，琐事之繁，度日如年，时时处处受煎迫以致头白数绺，正值人生韶华。从亲戚的哀号，邻人的伤感，凸显出龚妻生前的和善通达。特别是十字铭文，龚妻音容笑貌犹在目前，朴实躬洁的形象益发高大，因而痛悼之情肆意汪洋，化作一声触目惊心的呼号：我的妻，不思量，自难忘！298.童趣沈复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常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浮生六记》【译文】还清晰的记得我童年时，可以睁大眼睛直视太阳而不迷糊，能透视最细微的东西。我看见细小的东西，一定去仔细地观察它的纹理，所以常常能感受到超脱事物本身的乐趣。夏天，蚊子成千成百聚集在一起，似乎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我暗自把它们比作鹤舞蓝天，心里这么想，那成堆的蚊子果然变作成千成百的仙鹤了；我昂首观察它们，脖颈都僵硬了。我又将几只蚊子留在素帐中，慢慢地喷吐烟雾，让它们冲着烟雾飞鸣，脑海中幻化出一幅青云白鹤的美妙景观，果然高天青云下鹤唳连绵，我高兴地拍手叫好。我常在土墙凹凸处，在花台杂草丛生的地方，蹲下身子，使自己和花台相平，聚精会神地观察，草丛变做树林，虫蚁变做野兽，土块凸出部分变做山丘，凹陷的部分变做山谷，我神游其中，那是多么安逸舒适呀！【简析】文学家艺术家的童趣与众不同，特立独行。遥想我们的童年童趣，往往结伴而行，或暑伏天下河戏水，拦水摸鱼，水塘边挖洞和泥；放学后三三两两去挖野菜，拉小车到河边拾牛粪；大中午趁大人们休息默声去摘豌豆宝宝；冬天在冰面上滑冰车、跑旗旗，不小心掉进冰窟窿，打湿了新棉裤，不敢回家。玩铁圈，撂个个，捉迷藏躲在菜窖里大半夜回不了家。沈复也许是“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他却把天赋的才能发挥得痛快淋漓。他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善于观察，善于格物致知。他的内心可以变幻出无限大的空间，可以把飞舞的蚊子当做鹤舞蓝天，蚊子微弱的丝弦放大到雷鸣之声。把蚊子撵进素帐里，空间小了，制造环境，喷吐烟雾，脑海中又出现青云白鹤图。他还善于把临近的两个环境整合在一起，土墙凸起的当做山丘，凹在的当做山谷，花台中的草变作树林，虫蚁变作野兽，他想象自己穿梭于山丘山谷，与各种野兽周旋而不被伤害，何其惬意！这种观察、想象和联想的才能非常奇特，处处体现出童真童趣，体现出对大自然的热爱。299.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曹雪芹贾母这边说声“请”，刘老（姥）老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自己却鼓着腮帮子，两眼直视，一声不语。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湘云掌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嗳哟！”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得）搂着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掌着，还只管让刘老老。《红楼梦第四十回》【译文】略。【简析】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得了贾母20两银子赏钱。来年用20两银子做本钱，收成不错，带了家乡特产时蔬来答谢贾母，贾母留宿刘姥姥，并宴请她。刘姥姥在贾府上上下下、公子小姐眼中，无疑是猪狗一般的蠢货。正是这个积古老道、粗鄙丑陋的乡下老太太，成为贾府“虎落滩头”的救世主。王熙凤是荣国府大管家，贾母的贴心人。鸳鸯是贾母的首席丫鬟，得力助手。她们二人就此想拿刘姥姥取乐，以博得贾母欢心。给刘姥姥特意备了四棱镶金象牙筷子，端来一碗鸽子蛋，由鸳鸯在用餐前吩咐刘姥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笑倒了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的笑都很尽兴又很得体，都能体现出身份与个性。湘云爽直，笑是喷出来的。黛玉敏感体弱，深得其中奥妙，又不敢张扬，笑得肚子痛。宝玉是贾母心肝，笑即是撒娇，使得祖孙同乐。凤姐的姑妈，深谙其用心，有资格责怪笑骂王熙凤。薛姨妈有心机，茶水笑喷在大度能容的探春裙子上。探春强势，茶碗扣在懦弱的迎春身上。惜春冷漠，难与人同乐，所以躲在外面笑。所有人的笑都痛快淋漓，凤姐鸳鸯虽然硬撑着，却是心里偷着乐。这一切来源于刘姥姥假戏真做。300.少年中国说梁启超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