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送会致辞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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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代表北大法学院感谢敬重的xxx老师出席今日的毕业生欢送会，他也是今日在座的我们法学院最年长的毕业生；感谢xxx老师加入北大法学院，令我们用xxx老师的话来说兵强马壮；更感谢各位远道而来的家长，来参与这个欢送会，来看你们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因为学院换届，各位同学，我原以为今年不用致辞了，可以轻松了；但新班子还没定下来或是没宣布，临了临了，我只好再一次，也是最终一次，在这里代表北大法学院真诚庆贺并欢送你们毕业。

尽管有些年了，但致辞还真不是件满意、风光的事。我嗓子也不行，唱不了高调，还老跑调，每每让那些挤在真理身边的人士听了窝心（都往那儿挤，若是把真理挤掉下去，那可就狼狈了）。而且也就那么些话,真诚的重复还是重复，深情的唠叨也还是唠叨，这两年还有了赝品，今年就有，还不能算什么“山寨版”（差别是声称的）；因此，我很担忧你们厌烦。何况这一次还是临阵磨枪，昨晚和今日一大早我都在办公室写和修改。但怎么办呢？我们生活在一个日益制度化即所谓法治的时代，不管你情愿不情愿、喜爱不喜爱，都得遵守制度，履行职责。

因此就不全是调侃。因为，法治并非某个文件或书本上那些让一些人热血上头让另一些人昏昏欲睡的语词，而就是现代生活少不了的大大小小的法规，包括毕业由谁致辞，说些什么，以及怎么说等等，自然也就不得假冒。法规不肯定起眼，有时还让人闹心，却大致能给人们一个稳定的期盼。而你即将踏入的社会，就是我们参加制造的这样一个制度网络。她对你会有全新的稳定的期盼；你要从更多接受他人的关爱和宽容转向更多地关爱和宽容他人；甚至仅仅因为你北大法学院毕业，要求更高、更苛刻。

不错，我说过“发觉你的喜爱”，那是在新生入学之际，是就高校学习而言；对于毕业生，我的告诫从来都是“责任高于喜爱”。记住，担当责任，有时不是因为你喜爱，而是尽管你不喜爱。这是对成人的要求；理解并做到了这一点就算大人了。这或许是毕业对于你最重要的意味。

与此相关的则是要守住自己。去年我已说过，高校训练天生有缺陷，还无法弥补。今年再加两句吧：学校会增加你的学问，但学问不等于德性，提升不了人的德性，也增加不了你的推断力和意志。别以为学了多年法律，有了法学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嘴边挂着正义，就真以为自己正义了或是比别人更正义。这是一些脑子不清晰或是脑子太清晰的法律人编出来的，忽悠别人，捎带着推销自己，但弄不好也会把自己给忽悠了。想一想，莫非学经济的，每天叨念亚当middot;斯密或成本收益，就个个亿万富翁了？似乎（这个“似乎”完全是个修辞）比尔middot;盖茨、斯蒂夫middot;乔布斯都不是学经济的，还都辍学了。“学问越多越反动”当然不对，但也别以为念过几本书，知道几个词，还会说“我很happy”，人就聪慧或高尚起来了。这些年来，我们就生生看着一些法律人倒掉了，学位、地位甚至学问都不低；最近，还包括我们一位86年毕业在商务部工作的校友。

我不怕丢人，也不怕这一刻令各位扫兴，提及这位校友，是因为，对于担当更多更大社会责任的精英来说，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个真问题，很现实，也很要紧。腐败会追着社会责任，农夫工即使想受贿也会受卑视。孔子早就看到了这点，因此他提示君子不是一般人三戒；说的是一回事，就是任何时候，都别光观察眼前那点私利，都别给自己干坏事找借口。假如你能戒，就是君子；没戒或没戒成，就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君子的界定是行为主义的，不是自我想象的莎士比亚说过：在恶棍心里，自己也会是个大好人。

人们常说今日是一个布满机遇和挑战的时代，是社会转型、社会道德共识重建的时代。但换个说法，同义反复一下，会让我们看到和想到更多的问题。这句话也是说，今日是一个诱惑许多、外在规范特殊是制约不够的年月。这挑战法治，更挑战一个人德性、操守和推断力。假如没有或不足，或是有侥幸心理，你就把握不了自己，简单忘乎所以，随波逐流，一不当心也可能混迹于胜利人士。但记住鲁迅先生的话，大意是：假如你真能折腾，真会忽悠，也会小有斩获；但要想凭此成大事，自古以来，门都没有。

当外在规范和制约不足时，我们心里就更需要有点荣辱感，也就是当独自面对自己或永恒时，你心头会突然拂过的那一丝莫名的傲慢、骄傲和优越感；借用李敖的诗，还“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有了这么一点，你就会更看重做事、努力做成事，而不是太计较所谓的公正回报，也不那么关怀或总是关怀别人对你的看法；你就可以不要求别人理解和原谅，却可以，恰恰因为你理解了而不原谅、不宽恕某些人，某些事。

人生有很多事不值得较真，但有些事必需较真，要对得起自己。假如觉得不该做的，无论是折腾人还是倒腾事，就是不做；该做的，那么，“虽千万人，吾往矣”，爱谁谁！但这不是学问问题；就算是，北大也给不了你。得你自己养成，在一次次困难有时甚至是苦痛的选择和行动之后。它拒绝机会主义，需要德性，对自己的真诚，有时还要有点血性。

听起来像是说教和劝善，其实不是。我55岁了，有点天真，却不只有天真；我也毫不掩饰自己信任后果主义和有用主义（别有人认得这几个字，爱拿北大说事，就以为可以开练了。当心闪了腰！）。我是认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可能穷达淡定，荣辱不惊，守着自己的那点事业，守着自己的那分安静，哪怕在世俗眼光中他/她既不富有也不胜利，甚至很失败；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个虽不完善却还是值得好好活着并为之努力的社会，而很多人也会因此多了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

就让你我赞成这个理由！

莫非我们不就是为此才走进北大的吗？尽管，很多同学就要告辞这个校内了，我也将告辞院长的职责。我们都如流水；我们都是过客。

但我们不行能告辞北大。

北大并不只是一所高校的名字，不是东经116.30北纬39.99交汇处的那湾清水、那方地界，甚至不是所谓的北大象征“一塔湖图”或墙上铭刻的北大校训。你我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北大，包括农园的油饼或二教的自习，一帮子伪球迷半夜爬起来光着膀子看世界杯，或是“淘宝网”上等侯秒杀，当然还有岁末晚会上许校长那并不动人却因此更加动人的歌声，或是那枚从没别上你胸前、已经找不到了却永久别在你心头的校徽

北大也是近代以来很多中国人的一个梦。你我就生活在，明天则会说曾经生活在，他们的梦中；他们也因此永久生活在你我的梦中了。不是什么庄生梦蝶；我说的只是，因为北大，我们懂得了责任，并且有力量担当。

更何况高铁和飞机，google街景、短信以及刚上市的iphone4g，已经彻底转变了农业社会的“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天际比邻，法学院随时欢迎你回家看看，也会以更多方式与你同在无论你身在何方！

但为什么，为什么呢？穿过时间，穿过南方的山、北方的河，我们祖先的基因又一次跋涉而来，在你年轻的心中撩起了古老的离愁

假如实在扛不住，就“小资”一下吧。用剩下的几天，细细体会一下你好像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温情，伤感那“小鸟一样不回来”的青春，告辞在你入学时我祝愿的这段“或许不是你最幸福，确定不是你最绚烂，但必定是你最怀念的时间！”

然后，我们动身。

这个夏日，北大见证了一批过客，他们要到一个叫做“前方”的地方去！

20多年前，和你们一样，我在北大过着一段闲适得令人惭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无所事事的日子；没有时间的概念，我情愿、似乎也可以永久这样地赖在这里。也知道毕业这个词，但它没有体温；直到有一天才残酷地发觉，原来高校也会毕业的。于是，“改邪归正”，从春天

开头（那时还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课，不再到图书馆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预备毕业ing。

今日，你们的这个ing也走到了终点，黑色的学位服凝重在你身上

不要说你们伤感。伤感不是青年人的专利。静下来，写这段讲话的时候，其实，我，我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老师，也一样伤感；并且年年如此。岁月并没有让我们的心长出茧子，只是我们学会了掩饰，也擅长掩饰。我们不再表达；伤感的表达是青年学问人的专利，我们知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但离别会让你想一些来不及想的事，说一些本不会说的话，让没心没肺的你第一次品尝了甚至喜爱上了惆怅，或是让滴酒不沾的你今晚变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假如没有这样的离别，人生会多么乏味！问一问今日在座的王磊老师，还有刘燕老师、沈岿老师，还有今年毕业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们本科进来之后，就始终没有离开北大的校门，或只有短暂的离开。他们的本科或讨论生毕业都不像你们今日这样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无忌惮；在他们心中，那只是又一个暑期的开头。

这一个暑期是不一样的，你再也“赖”不下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走出高校校内，你会发觉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布满着活力。当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妙、清爽、温情脉脉的，吉它、摇滚和玫瑰花；社会中的活力经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挣扎，还有你们要时时提防的贪欲、阴谋和背叛??一如桑德堡笔下的《芝加哥》。但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活力，伴随着小麦颜色的农夫工、水泥森林和汽车尾气中灰蒙蒙的朝阳，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身姿一同在这块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为什么最近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设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币升值？为什么近来小泉等人总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动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搞得“中国人民很生气，后果很严峻”？海峡对岸，连战来了，宋楚瑜也来了；阿扁没来，但很憋气，知道迟早也得来。我们四周也还有一大堆问题，贫富不均、进展不平衡、污染、腐败和不公。有同学可能还没找好工作，没有“签约”；签了的，也未必满足，可能还想毁约。全部这些问题，都让人烦心，让人不爽。但有哪个时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会有人失恋吧？换一个角度看，或许这些问题都表明中国正在快速进展和崛起，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遏止的强劲活力。中国正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更宽敞但不肯定更平整的舞台；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一些前人和我们都没有经受因此有待你们来应对的麻烦。你们任重而道远。

说着说着就高调起来了。没有方法，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有点，也应当有点，抱负主义。还是渴望为了什么而献身，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

但是，根据一种说法，一个男人（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标志就是他（或她）还情愿为某种东西（甚至包括爱情）献身。咋看起来，这似乎是对我们这些抱负主义者的一个讽刺。其实不然。这句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种浪漫主义的抱负主义之脆弱和虚妄。献身其实是比较简单的，或许只要一丝血性，一点士气，有时甚至只要一分冲动。但这往往不能转变什么，最多只满意了青春期那一份个人英雄主义的激情。激情过后，则往往是空虚、失落，甚至堕落。而在今日这个似乎越来越斤斤计较的年月，人们连激情也洋溢不出来了??前几年傻乎乎地，或许在看中国足球队竞赛时，山呼海啸，人潮起伏，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但今日还有多少人看中国队竞赛？！

然而，真正的抱负主义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骄阳，而是秋日的光明，它要经受时间的煎熬和磨砺，要能够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凡的生活，从容但倔强地曲折，在不经意中成就自己。它经常包含了失败甚至屈辱，还必需接受妥协、误会、嫉妒、非议。它同坚忍相伴，它同自信携手。

想一想那选择了在辱骂声中坚韧活下来最终为赵氏孤儿报仇的程婴；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风长草间十九年目送衡阳雁去的苏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县拖拉机厂的上班路上并保证“永不翻案”的邓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来哺育了或许是你们家祖祖辈辈第一位高校生、硕士生或博士生的你们的父母。

这些抱负当然是不同的，有些好像还不够崇高，不够宏大，今日的法律人甚至会批判其过于野蛮或狭隘；但抽象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抱负主义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抱负主义者。因为在今日我们社会，推断是否真正抱负主义者的标准不应全都是实质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认同、共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为之献身；而至少部分应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终并无怨无悔地追求了，是否呈现了一种坚忍，一种对目标的恪守，一种我从前说过的那种“认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为抱负并不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在相当程度上，它是社会的构建，基于一个人对自身力量、时代和社会环境的理解、推断和想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