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产权法案例分析：大头儿子案

大头儿子的“爸爸”到底是谁？展示思路杭州大头儿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与央视动画有限公司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案主要争议焦点及法院裁判评释：作品性质认定评释:不停止侵权探讨一、案件概况及法院裁判95年版《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13年版《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2013年，央视动画有限公司推出了动画片《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播出广受好评。2014年9月，杭州大头儿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称该动画片中的“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围裙妈妈”3个人物形象作品是根据央视1995年的动画片《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中的3个人物形象作品改编而成的，而1995年版动画片的3个人物形象作品著作权归其所有，央视动画有限公司未获得授权进行改编构成侵权。因此诉至法院，要求停止侵权，括停止2013年版动画片的复制、播放行为以及利用3个人物形象衍生的周边产品的展览、销售等，并索赔经济损失。（一）案件概况（二）法院认定的事实1994年，95版动画片导演崔某等人委托刘泽岱为动画片创作人物形象。刘当场勾画“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围裙妈妈”三个人物形象正面图，并交付底稿，双方未就该作品的著作权归属签署书面协议。95版动画片团队在底稿之上再创作，制成符合动画片标准的标准设计图以及转面图等，刘泽岱未参与创作。1995年，95版动画片由央视播出，片尾载明：“人物设计：刘泽岱”。2012年12月，刘将自己创作的三幅作品的著作权转让给洪亮。2014年3月，洪亮将上述著作权转让给大头儿子文化公司。2013年，央视动画公司摄制13版动画片并播出。2014年9月，央视动画公司授权集芳公司13版动画片著作权，集芳公司后与步步乐公司协议约定步步乐公司为“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儿童积木玩具”品牌运营方及销售商。底稿的性质？作品？合作作品?委托作品？著作权归属？演绎作品？著作权归属？被控作品性质？是否侵权？责任如何承担？停止播放？周边产品（三）法院裁判主要争议焦点：第一、刘泽岱创作的人物概念设计图（底稿）能否作为独立作品进行保护，其与95版动画片及2013版动画片中人物形象的关系，及各自的权利归属？第二、央视动画公司的责任承担方式。1.对1994年刘泽岱底稿的认定

（1）动画片的人物造型本身属于美术作品，其作者有权对自己创作的部分单独行使其著作权。

依据：《著作权法》第15条：“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中的剧本、音乐等可以单独使用的作品的作者有权单独行使其著作权。”

一部动画片的制作，首先需要静态的人物造型设计图固定动画角色独特的个性化特征，在此基础上形成转面图、动态图等，即使动画角色会发生各种变化，但均不会脱离其角色形象中具有显著性和可识别性的基本特征。

（2）不是合作作品，属于未约定权利归属的委托作品，刘享有完整的著作权。

依据：《著作权法》N13.1：“两人以上合作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

《著作权法》N17：“受委托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的归属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过合同约定。合同未作明确约定或者没有订立合同的，著作权属于受托人。

刘系受导演委托后，独立创作完成了三幅美术作品，体现了其对人物画面设计的选择和判断，与央视并无合作创作的约定，不构成合作作品。且双方之间没有签订委托创作合同约定著作权归属，故刘作为受托人对其作品享有完整的著作权。

2.关于95版动画片中的人物形象

构成对原作品的演绎作品，央视对该演绎作品享有著作权。

依据：《著作权法》N12:“改编、翻译、注释、整理已有作品而产生的作品，其著作权由改编、翻译、注释、整理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央视利用原作品进行后续演绎、制作并播放动画片的行为在刘泽岱知情、同意的范围之内。95版动画片中三个人物形象包含了刘原作品的独创性表达元素，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加工，增添了新的艺术创作成分，但没有脱离原作品中三个人物形象的“基本形态”，系由原作品派生而成，故构成对原作品的演绎作品。央视对该演绎作品享有著作权，但不影响刘或其继受著作权人对仅包含刘创造性成分的原始作品所享有的著作权。3.关于13版动画片中的人物形象（被控侵权作品）

构成对演绎作品的再演绎，未经原作品人许可，构成侵权。依据：《著作权法》N12:“改编、翻译、注释、整理已有作品而产生的作品，其著作权由改编、翻译、注释、整理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著作权法》N47：“有下列侵权行为的，应当根据情况，承担停止侵害、消除影响、赔礼道歉、赔偿损失等民事责任：……（六）未经著作权人许可，以展览、摄制电影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使用作品，或者以改编、翻译、注释等方式使用作品的”，13版动画片中的人物形象是央视动画公司在95版动画片人物形象的基础上改编而成，是对演绎作品的再演绎，二者人物形象构成实质性相似，2013版动画片的片头载明“原造型刘泽岱”，说明仍然包含了原作品的独创性成分，仍属原作品的演绎作品。13版动画不在1994年刘创作原作品时的默示许可范围之内。4、央视动画公司的责任承担

（1）认定的侵权行为包括：使用改编后的新人物形象拍摄2013版动画片并在CCTV、各地方电视台、央视网上进行播放；将2013版动画片的人物形象进行宣传、展览；将2013版动画片的人物形象许可中国木偶艺术剧院进行舞台剧表演。

（2）责任承担方式：以提高赔偿额的方式作为央视动画公司停止侵权行为的责任替代方式，理由在于：

A从创作背景来看：央视及央视动画公司主观上没有过错，没有约定作品的权利归属有其一定的历史因素；

B从本案实际情况来看：大头儿子文化公司请求保护的原作品至今无法提供，刘自创作到转让18年期间，从未就其作品被使用向央视或央视动画公司主张过权利或提出过异议；

C从立法宗旨来看：无论是动画片，还是木偶剧，均具有公共文化的属性，不停止上述作品的传播符合著作权法的立法宗旨和公共利益的原则。判决停止播放会使一部优秀的作品成为历史，造成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

D从公平原则来看：动画片的人物形象集合了刘和央视两方的独创性劳动，相较而言央视对动画片人物形象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的贡献大于前者，仅因其中的人物形象缺失原作者许可就判令停止播放，有违公平原则。

二、作品性质认定一、94年原稿是否构成作品周林：至于这个案子中的草图，如果只是提出一个立意或者命题，其他的交给草图作者来完成，创作者是可以独立享有版权的。如果是提出创意后，几个人商量共同参与完成，这个草图就很难说是独立创作的作品了。一、94年原稿是否构成作品陶鑫良：刘泽岱根据导演要求即席画的3幅创意概念图，是动画片影视作品整体创作中的一个环节，不能单独作为美术作品主张。费安玲：如果涉案草图是在导演或者委托者提出创意的基础上创作的，且导演参与了创作过程，既便是创作过程的一部分，该草图也不宜认为完全是一个人的独作。另外，一个动画作品的前期草图的出现是以完成一部动画作品为目的，那么，该目的决定了这个草图的存在不可能完全独立于动画作品之外。所以很难说该草图是独立的作品。动画片vs电影许超：动画跟音乐、剧本不一样，因为动画在动画片当中不是辅助部分，而是主要部分，就像影视作品中的摄影部分。摄影为什么不能单独利用，是因为摄影没有导演的指导、编剧的创作、演员的表演，就失去了根基。所以摄影是集体劳动的一个体现，承认摄影者的贡献，准予署名，但是不能由摄影者单独行使其著作权。分析：著作权法上的“作品”“独”：“独”是指劳动成果由劳动者独立完成的，而非抄袭的结果。“创”：“创”是指具有一定水准的智力创造高度。二、94年原稿是否构成合作作品《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十三条第一款规定：“两人以上合作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没有参加创作的人，不能成为合作作者。”

合作作品的特征：（一）两人以上（二）合作意向（三）参与创作法院观点1.刘泽岱独立创作完成了“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围裙妈

妈”三幅美术作品2.95版动画片以人物造型署名的方式，认可了刘泽岱的创作对于动

画片人物造型的最终完成作出了独创性贡献3.刘泽岱与央视并无合作创作的约定小组观点1.命题作品≠合作作品辅助性工作≠创作2.《著作权法》第十一条第二款、第四款规定：“创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如无相反证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为作者。”

3.央视与刘泽岱之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也无法证明具有合作关系刘泽岱原作品95版人物形象13版人物形象被控侵权作品与95版人物形象实质相似演绎作品央视享有著作权三、13年人物形象是否侵权疑问（二审）本院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十五条第二款规定：“电影作品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中的剧本、音乐等可以单独使用的作品的作者有权单独行使其著作权。”······故动画片的人物造型本身属于美术作品，其作者有权对自己创作的部分单独行使其著作权。刘泽岱原作品95版动画片13版动画片对影视作品的改编？——不需双重许可影视作品“不停止侵权”在知产领域的适用17年央视公司再次被诉央视动画公司未经文化公司许可，擅自授权步步乐公司、集芳公司制造、销售侵犯“大头儿子”著作权的积木玩具，欧凯公司对侵权产品进行了公开销售。著作权法的立法宗旨

著作权人利益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

原作品作者与演绎作品作者、作品商业价值赋予者利益的平衡“停止侵权请求权”的性质

类物权请求权，侵权即适用停止侵权绝对权——侵害——停止侵权

知识产权侵权之债过错绝对权侵权并不代表不需要考虑第三人利益或者公共利益，在物权领域，债权领域，同样存在着相应的对请求权的限制。“不停止侵权”的法理依据【eBay案论理】对于侵犯绝对权，法律救济的原则是恢复到权利未受侵害的状态。停止侵害是实现救济的一种重要方式，但不适合所有情况。绝对权具有对世效力，体现高度抽象的社会关系；而侵权行为总是相对的，必定形成具体的社会利益纠葛，不仅牵涉原被告的利益，还可能渗入第三人利益和公共利益。在创设绝对权时，立法者不可能顾及全部侵权行为可能卷入的各种重要利益，无法事先对全部权利行使行为和侵权行为做出适当的法律评价，进而一一安排妥当的救济方案或制定合适的权利限制条款。为此，绝对权侵权的救济制度应当从侵权行为所致社会关系受损的具体情况出发，采取灵活的救济措施，在充分救济受损权利的同时，兼顾其他重要的社会利益和价值。如果一味适用停止侵害，非但可能无法修复已然受损的社会关系，反而可能给社会带来二次损害，背离绝对权创设的初衷。对物权请求权限制的法理借鉴《物权法》越界建筑容忍义务，善意取得，添附制度《德国民法典》，物权的排除妨害请求权适用债权一般规定1.权利人可以要求侵权人赔偿损害而替代排除妨害，类推《德国民法典》第249条第2款（债权篇）；2.排除妨害须要付出不成比例的代价，侵权人可以要求以金钱赔偿来代替，类推《德国民法典》251条第1款（债权篇）知识产权领域衡平法的救济《美国专利法》第283条明确规定，专利纠纷审理法院视案情可在合理条件下，根据衡平原则对侵权人适用永久禁令《德国著作权法》第101条第1款为无过错侵权人规定有停止侵害抗辩权，并准许其以金钱赔偿责任替代停止侵害责任。关于“不停止侵权”我国现行法规定《商标法》第60条第2款规定，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认定商标侵权行为成立的，“责令立即停止侵权行为”；《著作权法》第48条规定，著作权侵权行为同时损害公共利益的，可以由著作权行政管理部门责令停止侵权行为；《专利法》第60条规定，管理专利工作的部门处理专利侵权纠纷时，认定侵权行为成立的，“可以责令侵权人立即停止侵害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以下简称《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第39条第3款规定：省级以上人民政府农林行政部门“为维护社会公共利益，可以责令侵权人停止侵权行为”；《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保护条例》第31条规定，国务院知识产权行政部门处理认定侵犯集成电路布图设计专有权，“可以责令侵权人立即停止侵权行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侵犯专利权纠纷案件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五条为生产经营目的使用、许诺销售或者销售不知道是未经专利权人许可而制造并售出的专利侵权产品，且举证证明该产品合法来源的，对于权利人请求停止上述使用、许诺销售、销售行为的主张，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但被诉侵权产品的使用者举证证明其已支付该产品的合理对价的除外。《著作权法》第48条明确规定：侵权人“应当根据情况”承担民事责任，包括停止侵害。这表明，对于著作权侵权，法院可以根据案件具体情况自由裁量救济方式。商标保护的特殊性？商标制度本身就与公共利益有着密切的关联性，商标的基本功能在于识别，防止公众混淆，因此与物权相比，商标权更具有公共性，这一特征甚至比专利权、著作权更明显。商标侵权行为可致消费者混淆，扰乱社会经济秩序，不停止侵害几乎必然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即便被告侵权使用原告注册商标但比原告更具有知名度，停止侵害可对被告经营活动产生重大影响，法院仍应判处停止侵害，如果因为侵权行为具有影响力就判不停止侵权，将有损商标权制度的安定性，这本身就是一个长远的公共利益。在商标法领域要谨慎地使用不停止侵权。参考案例：星河湾商品房商标侵权纠纷案“不停止侵权”应用的实证分析诚实信用公共利益法律上履行不能（停止侵权可能会损害第三人的合法权益）事实上履行不能（侵权的发生不受侵权人控制基因漂移致基因专利侵权）履行费用过高停止侵权转化为损害赔偿救济手段发生变化法律性质未蜕变“为使赔偿金额在最大程度上符合案件事实、增强司法确定赔偿金额的可预期性，以通过司法过程中个案的公平裁量实现立法设定赔偿制度的补偿性或惩罚性目的，应当从权利信息（包括权利主体、权利客体考量因素）和侵权信息（包括侵权主体、主观状况、侵权情节考量因素）两个维度予以综合考量。”惩罚性赔偿“不停止侵权”的适用边界

美国四要素检验法原告要获得永久禁令必须符合如下的四要件：(1)原告已经遭受了不可修复的损失；(2)现有法律救济无法提供充分的损害赔偿；(3)原告和被告之间的损害平衡；(4)不会损害公共利益；

日本的“容忍限度论”公害侵权受害者所遭受侵害的性质、程度以及加害行为的公共性、回避可能性等因素进行综合的利益衡量，得出终局的违法性判断。相较于法律构成，更重视实质的利益衡量论；相较于形式正义，更追求能够获致冲突各方利益平衡的实质正义。参考文献[1]田小军，刘洋：《“侵权不停止”在知识产权案件中的适用问题》，载《中国版权》2016年第6期。[2]韩庆扬：《论著作权侵权诉讼中停止侵权的民事责任转化——以大头儿子案为例》，在《电子知识产权》2016年第9期。[3]陈爱碧：《商标法领域“侵权不停止”适用的正当性及其界限——兼评“星河湾”商品房商标侵权纠纷案》，载《政治与法律》2015年第12期。[4]何怀文，陈如文：《我国知识产权停止侵害请求权限制的法律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