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之祥子堕落的原因分析

《骆驼祥子》之祥子堕落的原因分析祥子最终彻底堕落了。小说的结尾这样写道：“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这时候的祥子，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出卖阮明换取钱财，他到处骗钱，抽烟，喝酒，嫖娼，跟老弱妇孺争抢，甚至不理会别人的辱骂只为了寻找地上是否有值得拾起来的烟头。曾经的祥子多么美好啊！“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他的身量和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他已经很大很高”，“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他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刚来到北京城的祥子，有着自然乡村给予的健壮的身体和美好的品格，好到什么程度呢？“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他自尊，他要强，他有梦想，他能吃苦，他行动力强，他也熬得住。但是，这样的祥子终究没能在地狱里做成好鬼，却成了个人主义的末路鬼！那么，值得我们深思的是，祥子的堕落是否必然呢？一、祥子的“点儿”与社会的“底儿”虎妞难产去世后，祥子坐在炕沿上，抽着烟，流着泪，“连哭都哭不出声来”，“车，车，车是自己的饭碗。买，丢了；再买，卖出去；三起三落，像个鬼影，永远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和委屈。”这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市民在生活蹂躏下发出的痛苦的呻吟。三起三落，是祥子对自己车夫生活的精炼概括。他奋斗三年，打了一辆新车，却遇上兵匪，连人带车遭劫。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牵来三匹骆驼，卖了三十来块钱，开始了第二次奋斗的历程，却在曹先生被出卖之际，遇上孙侦探，被孙侦探把他视为命根子的几十块钱骗个一干二净。后来，遇上虎妞骗婚，祥子委曲求全，也终于用虎妞的钱买了车，这段让祥子倍感屈辱的婚姻，却最终以虎妞的难产而亡，祥子再度卖车结局。买车对祥子来说可望可及，并不是遥远的梦。但是，它就像手中的流沙，怎么也拽不紧，抓不住。孙侦探敲诈时这样对祥子说：“你谁也没招，就是碰在点儿上了！人就是得胎里富，咱们都是底儿上的。”遇到兵匪，被孙侦探诈骗，可以说都是祥子的“点儿”。这两件事具有相当的偶然性，似乎只要避免了，祥子就能躲过厄运，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如第一次，祥子只要不接那一单生意，也就躲过了被劫的厄运。而第二次，孙侦探敲诈他纯属一时的偶然，孙侦探真正的目标是跟踪曹先生，敲诈祥子不过是因为祥子脸上的疤认出了祥子，顺手敲一把。这些偶然性的事件，给祥子带来的是一次次毁灭性的打击。试想，若祥子避过，是否就能一帆风顺，实现他的理想“一辆，两辆……他也可以开车厂子了”？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祥子是属于这个社会“底儿上的”。我们从老马、二强子的身上可以想见祥子即便不遇上这些“点儿”，他也不可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会遇上各种各样的“点儿”。同为社会“底儿上的”人，老马和二强子都有车。但是，最后老马怎样呢？卖了车，葬孙子。二强子呢？最终变成酒鬼，走入穷途末路。他们也曾经是善良的要强的个人主义的奋斗者，但是都没能逃离被损害被毁灭的宿命。这样看来，这些“点儿”即便避开了，仍然会有社会给予他的其他“点儿”。这些“点儿”既是偶然，却也是必然，是祥子躲不过的。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在死亡线上，一点点小的变故，就能让他们奋斗付诸流水。健壮的祥子尚且连生病都不敢吃药，更何况他也有老去的一天呢？这样地狱里的奋斗，终究不能让他把握自己的命运。他所期待的自由与尊严，如镜中花水中月，不能获得。二、个人主义的奋斗没有出路或许，我们要说，在那底层的社会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祥子般被毁灭。我们的民族终究是熬过了一个个的苦难，迎来了今天这样人民当家作主的自由幸福的生活。确实如此，历史是由人民群众来创造的，我们今天的新社会也是由那个地狱般的旧社会被打破被推翻而建立起来，而打破旧社会的主力也正是由劳苦大众组成生力军。然而，祥子为什么就没有出路呢？祥子的奋斗始终是个人主义的奋斗。祥子最后一次见到老马时，老马说的这段话对祥子的奋斗做出了最明了的评断：“你想独自混好？谁不是那么想的呢？可是谁又混好了呢？当初，我的身子骨儿好，心眼好，一直混到如今了，我落到现在的样儿！身子好？铁打的人也逃不出咱们这个天罗地网。心眼好？有什么用呢！……我算是明白了，干苦活儿的打算独自一个人混好，比登天还难。一个人能有什么蹦儿？看见过蚂蚱吧？独自一个儿也蹦得怪远的，可是教个小孩子逮住，用线儿拴上，连飞也飞不起来……”因为看到了车夫们身上的种种恶习，祥子一直和车夫们保持着距离，不入车夫们的辙。于是，他显得如此特立独行。他没有朋友，有事都闷在心里，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更不要说帮他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自然，这样的地狱里，怎容得下这样一个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的硬棒的身体和天真的勤奋的人，赤手空拳地打下自己的天地呢？祥子个人主义的奋斗，让他的生活缺乏指引。他只能凭着其生存本能，在生活的碾压下一步步妥协退让，直到最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坚守，甚至善良的本性和强健的体魄。当然，入了车夫们的辙的祥子，其实更没有争取自由幸福的可能，虽然有了伙伴，但是他也染上了他们的所有的恶习。毕竟，这样的群体还处于蒙昧状态，并没有真正团结起来成为打破旧社会的新生力量。三、祥子不具备在地狱中实现梦想的能力祥子的理想是拥有自己的车，直至最后开上属于自己的车厂。这么说来，像刘四爷一样拥有自己的车厂，就是祥子的奋斗目标。可刘四爷是怎样的人呀？“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干这些营生所应有的资格与本领——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等等——刘四爷都有。”刘四爷确实拥有这个社会中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条件：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比较一下，祥子呢？除了力气之外，其他都没有。祥子没有手段。善良是祥子的本性。最初，他连讲价都不好意思，更不会跟别人抢生意。即便钱被孙侦探骗干净了之后，他也不会拿曹先生一分一毫，还在老程面前力证清白。他只想靠个人奋斗，成为堂堂正正的独立的劳动者。这样的秉性，决定了他没有适应这个社会的生存手段——他不可能像刘四爷一样去开赌场，贩卖人口，方阎王账。祥子不懂抗争。老实巴交是祥子非常突出的特点。在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时，他能够靠自己的努力积累下财富。一遇到变故，祥子则不懂得应对，缺乏抗争的能力和斗争的智慧。当他遇到兵匪丢车时，他只能悲愤地喊出“凭什么”；当他被孙侦探骗钱时，他只能带着哭音说“我招谁惹谁了”。面对降临在他身上的灾难，他只能默默承受，毫无办法。祥子有没有可能抗争呢？可能性不大。相对于兵匪和孙侦探代表的黑势力，祥子的力量实在不值一提，即便抗争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毫无意义。抗争有出路吗？从咱们社会的发展史来看，正是劳苦大众的抗争，推动了革命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但是，祥子成长的历程中，并没有这方面的学习和教育，他没有这样的意识、能力和经验。他不可能看到抗争的未来在哪里。其实，不要说祥子没有抗争的力量和机会，连作者老舍在创作这部小说时，也不曾看到劳苦大众的希望。老舍出身于大杂院，正是从社会底层走出来的艺术家，但是，他在《＜骆驼祥子＞后记》中这样说道：“这是我的十九年前的旧作。在书里，虽然我同情劳苦人民，敬爱他们的好品质，我可是没有给他们找到出路；他们痛苦地活着，委屈地死去。这是因为我只看见了当时社会的黑暗的一面，而没看到革命的光明，不认识革命的真理。”既如此，作为最底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