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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岁月流年/曹淑玫著.

北京:新华出版社,2018.2

ISBN978-7-5166-3840-8

Ⅰ.①岁…Ⅱ.①曹…Ⅲ.①曹淑玫-自传

Ⅳ.①K825.46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026716号

岁月流年

作者:曹淑玫

责任编辑:董朝合封面设计:徐靖

责任印务:冯自勇

出版发行:新华出版社

地址:北京石景山区京原路8号邮编:100040

网址:

经销:新华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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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唐山十月制版印刷有限公司

成品尺寸:140mm×210mm

印张:5.25字数:90千字

版次:2018年2月第一版印次:2018年2月第一次印刷

书号:ISBN978-7-5166-3840-8

定价:28.00元

图书如有印装问题,请与印刷厂联系调换/p>

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自序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我们这些朝气蓬勃的中学生,都

已步入老年。人老了,大多喜欢回忆过去的年年岁岁,我亦然,

而且愿意把它写出来。这一写就收不住笔了,几年下来,竟然

堆成了层层叠叠的几部电子文档。回过头来梳理,发现这些文

档有失零乱,遂着手归类。其中着墨最多的一部文档,其内容

与我的上山下乡经历有关。

老同学们建立的微信群吸引了我。群里着实热闹,经常有

同学晒出各自上山下乡经历的一个个小段子,引起了我的感慨

和共鸣。我遐想着,把我的关于上山下乡的那部文档拆分成小

段子,也放在微信群里晒一晒,岂非一件乐事!于是我从头开

始,每天一至两段,陆陆续续地向同学群里发送,受到老同学

们普遍关注。其中几位同学打来电话,说特别喜欢看。但他们

也表示,因为群聊界面太丰富且变化太快,我发的那些段子经

常淹没其中,显得不够连贯,往往找不着头绪,因此每每看得

不过瘾。大家期待能将这些散落的片段整理成册,以便顺畅地

完整地阅读。更有同学表示愿意帮我编纂和校对。

我被鼓励了,胆子大了起来,真的想把自己的故事编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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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书了。

得益于郭建军等老同学的鼎力相助,取名为《岁月流年》

的这本书业已编成。现在我把这本小书奉献给微信群里的每一

位老同学,奉献给五十多年前曾经培养教育过我的令我敬仰的

老师们,奉献给其他老三届知青朋友们。

值此薄书出版之际,谨对郭建军等老同学给予我的热情帮

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此书编纂过程中,李学民、李淑琴、霍金萍和张文双等老

同学同样予以热情关注,并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对我帮

助很大,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回眸那些年的往事,感慨万千。虽然我们这些老三届知青

各自的经历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我们都曾经以

顽强的意志在农村那片土地上艰苦奋斗,摸爬滚打,锤炼身心,

百折不挠,战胜困难,最终实现了重生。

由著名音乐人王佑贵先生作词作曲的知青歌曲《我们这一

辈》,真切地唱出了我们老三届知青的心声:

我们这一辈,和共和国同年岁,

有父母老小,有兄弟姐妹。

我们这一辈,和共和国同年岁,

上山练过腿,下乡练过背。

我们这一辈,学会了忍耐,理解了后悔,

酸甜苦辣酿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

我们这一辈,和共和国同年岁,

熬尽了苦心,交足了学费。

我们这一辈,真正地尝到了做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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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人生无悔!

“老三届”,“知青”,“上山下乡”,这些五十年前生成的字眼,

已经深深地镶嵌在历史的记忆里。祖国大地的山山水水,留下

了多少知青的足迹!这些铭刻在历史上的足迹,经年累月,永

远不会磨灭!

曹淑玫

2017年12月于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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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一)美好的中学时代……………1

(二)老三届知青大安置…………3

(三)无奈的抉择…………………5

(四)踏上这片沙土地……………7

(五)迁居到李家大院……………16

(六)冬闲拾粪挣工分……………19

(七)参加医疗培训………………24

(八)结婚…………30

(九)当上赤脚医生………………33

(十)分家另过了…………………37

(十一)老同学来乡下看望我………43

(十二)做称职的农家主妇…………45

(十三)回城…………48

(十四)地震脱险……52

(十五)高考的喜悲…………………57

(十六)分配工作……60

(十七)走进教学殿堂………………63

(十八)明友有了正式工作…………72

(十九)租赁站风波………………74

(二十)好姐妹张毅平辞世………81

(二十一)儿子与女友同时辞职……83

(二十二)最后的冲刺………………86

(二十三)父亲出了意外……………90

(二十四)别了,我的校园…………92

(二十五)守护心中的彩虹…………94

(二十六)惨痛的代价………………98

(二十七)赴欧洲考察………………101

(二十八)眷恋那方热土……………108

(二十九)砖厂风云…………………110

(三十)在沉默中等待………………113

(三十一)家庭矛盾升级……………116

(三十二)风雨飘摇过情关…………118

(三十三)“雨”中行………………123

(三十四)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烦恼滚滚来……127

(三十五)一个幼小生命诞生了……130

(三十六)一把火促使我决断………133

(三十七)孤身入住老年公寓………137

(三十八)陪着母亲度晚年…………141

(三十九)老年公寓的记忆…………145

(四十)重返我的“伊甸园”……149

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一)美好的中学时代

我出生于1949年,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

我从小在共和国呵护下成长,幼年、小学、初中和高中,

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1962年夏天小学毕业后,我顺利地考上了坐落在唐山市开

平区的开滦一中。开滦一中全称开滦第一中学,是一所历史悠

久的老字号学校,口碑极高。它开办于1927年,隶属开滦矿务

局,基础设施完备,师资力量雄厚,是唐山市乃至华北地区响

当当的名校。

能考上开滦一中,在当地当时被视为一种荣耀。我之所以

报考这所名校,还在于父母那一辈知识分子们的众口推荐。父

母都是开滦矿务局的员工,他们对这所学校的印象极好,评价

极高。做父母的都期盼着子女们能考入一所好的中学,希望他

们在六年的中学期间打牢“德、智、体、美、劳”等方面的基础,

以期将来能考上比较好的大学。开滦第一中学当然是父母心仪

的一所好学校。

我很给父母争气,如愿以偿地被开滦一中录取了,成为该

校1962届初一甲班的一名初中生。我们班的同学大部分来自唐

山市区和古冶区,为住读生。少部分来自开平区,为走读生。

还有几位走读生是本校教职员工的子女。无论是住读生还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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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读生,基本上都是开滦煤矿职工子弟,大多是按父母的指引慕

名考入的。

1965年夏,我初中毕业了。按照父母的意愿和学校的导向,

我报考了本校高中,而且被顺利录取,就读于该校高一乙班。

1965年夏至1966年夏,是我的高中一年级学习阶段。这一年

的学习和生活,与初中那三年一样,都是非常美好的。

学业正酣时,不料风云突起。1966年5月份,文革在

全国各地全面推开,轰轰烈烈。受其影响,开滦一中与其他学

校一样,很快就停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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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二)老三届知青大安置

惊涛骇浪般的文革,席卷着中华大地。大规模的政治运动

在影响了国计民生的同时,也击碎了我们这些在校中学生的求

学梦。从1966夏到1968年夏,在随波动荡了两年之后,初一

至高三年级的中学生被终止学业,开始接受大安置。

我们这些中学生,包括初中的三届学生和高中的三届学生,

年龄最小的15岁,最大的22岁。社会上对我们这些中学生有

一个专门的称谓,叫“老三届”学生。

老三届学生人数,据统计全国约有两千来万,其特点是年

龄参差不齐,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无一接受过高等教育,但随

着上山下乡运动的兴起,这些人都被冠以了“知识青年”的雅号。

对老三届知青进行的大安置,据我所知主要分为两批:

第一批集中在1968年的夏秋季,安置对象为初二、初三和

高二、高三的学生,安置去向有工厂、矿山、边疆农垦、集体

插队或者回乡插队,以集体插队者居多。

第二批集中在1968年冬季,安置对象为初一和高一的学生,

安置方式只有集体插队和回乡插队。我属于第二批被安置对象。

少数的老三届学生没有被安置。其中比较幸运的极少数学

生去了军队服兵役;而由于个人或家庭的特殊情况难以服从安

置的一些人,则经过多番周折后,得以留在城市或城镇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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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虽然保留住了城市或城镇户口,却没有工作可做。

所谓集体插队,就是学生们自由组合,变城市、城镇户口

为农业人口,按照官方统一安排,集体开赴指定的村寨,从事

农业生产劳动。

所谓回乡插队,就是学生投靠农村的亲戚朋友安家落户,

从事农业生产劳动。回乡插队学生的城市和城镇户口被注销也

是必须的。

老三届知青到农村去,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广阔天地,大有

作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此外还肩负着一

个重大使命,那就是老老实实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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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三)无奈的抉择

我的父母都是新中国成立前毕业于医学院校的知识分子,在

“文革”中属于“臭老九”,是监督改造的对象。文革伊始,父母

就受到政治冲击。父亲被批斗和劳动改造,身心备受摧残。母亲

的境况比父亲稍好,但属于被监督对象,人身自由受到严格限制,

每时每刻都得低声下气,只能老老实实,不能乱说乱动。受父母

政治上的连累,我面对老三届知青大安置,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们兄妹四人,哥哥姐姐都在外埠,跟随父母生活的子女

只有我一个。

听说像我家这种情况,我可以留城待在父母身边。但我们

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但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我被要求下乡

了。我不敢,我妈不敢,我爸更不敢提出让我留城的申请,唯恐“引

火烧身”。父亲已经自身难保,一旦再给他扣上一顶“对抗国家

上山下乡大政方针”的帽子,那“罪过”可就严重了。参军服

兵役?那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上山下乡。

去哪儿呢?跟随本校的同学去昌黎县集体插队是个选项。

可是,家里有被检查出患了乳腺癌的舅姥姥,她的病情很重,

需要有人照顾。父亲已经失去人身自由,母亲在上班时间不敢

请假,他们都指望着我能继续照顾舅姥姥呢。故此,父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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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我插队的地点离家近些,以便能时不时地回来侍奉舅姥姥。为

实现这一愿望,母亲悄悄在单位和邻里中打听谁家的孩子要去

附近的农村插队,意在能使我结伴同去。没过多久就得到令其

振奋的好消息:我校高二丙班的女同学张毅平要到农村的亲戚

家插队落户,离家很近。我母亲跟张毅平的母亲素来熟悉,就

主动商量能否让我与张毅平搭伴插队的事。张母爽快地答应了,

她感到俩孩子在一起能够互相照应,是件大好事。这下,我能

比较方便地回家照顾舅姥姥了,悬在父母亲心里的一块石头终

于落了地。

这个消息也足足令我高兴了好几天。俗话说夜长梦多,机

不可失,时不再来呀。我赶紧去派出所注销了城市户口,巴不

得立刻就成为一个农民。

我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抓紧收拾下乡要用到的生活物品,

心里美滋滋的。

能够就近下乡,以便照顾舅姥姥,为什么令我兴奋无比呢?

这是因为,舅姥姥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她老人家是我母亲的二

舅母,自20世纪50年代初就住在我家。父母工作太忙,经常

加班和倒班,顾不了家。舅姥姥帮着父母料理家务,带我们兄

弟姐妹。说起来,我是舅姥姥一手带大的。在我的心目中,我

与舅姥姥的亲情程度不亚于我与父母。老人家和父母一样,是

我最亲近的长辈。我们娘俩无话不说,亲如骨肉。如今舅姥姥

身患绝症,我有责任照顾她。照顾她一直到老,这是我必须达

成的心愿!

如今,我照顾舅姥姥的心愿得以实现了,这该是多么令人

兴奋的消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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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四)踏上这片沙土地

1968年10月29日,我和张毅平同学结伴,落户到河北省

唐山地区滦县塔坨公社大石佛庄大队第十四生产队。我跟着毅

平投靠的是她的姑姥姥姑姥爷家。

大石佛庄是滦县的一个边缘村庄,与唐山市古冶区仅隔着

一条河流——沙河。我和毅平两家都在古冶区,彼此住得不远。

两家至大石佛庄的直线距离在4公里左右,折线距离大约7-8

公里。

大石佛庄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还有另外几拨集体插队的

知青。他们90多人,与我俩不在一个生产队劳动,居住生活也

不在一起。这些知青按照上级的安排,自发地成立了知青点。

无论是回乡插队还是集体插队,大家在这里落了户,就都

成了这里的农民。

当时的大石佛庄有3600百多口人,是人口和耕地较多的一

个自然村。该村多数耕地位于沙河河套附近,土地沙质,地力

瘠薄。主要农作物是花生,其余是玉米、高粱、谷子、红薯等。

这里是个十分贫穷的地方。经济收入最好的生产队,一个整工

的工值最高仅达5角钱。一个整工是指全天下地劳动三段时间,

可得到10个工分的最高报酬。我们第十四生产队的经济收入差

多了,一个10分整工一天才1角多。社员中身体强、农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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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壮劳力能拿到整工,被称为10分工。我们知青普遍工分较少,

男知青身价一般能达到7-9分,女知青一般能挣到6-8分。我

身高不够一米六,体重不足100斤,身单力薄,而且是初来乍

到,确定挣不到高分。起初给我定的是干一天活儿挣0.5个整工,

后来评到了7分。这意味着,辛辛苦苦劳动一天仅能挣到不足

1角的工钱。这等收入一年下来,就算劳动了300多天,也不

足以支付口粮和煤、柴的费用,是需要从父母那儿要钱“倒贴”

给生产队的。你不“倒贴”,那就会沦为生产队的欠账户。想到

“倒贴”这个字眼,实在令人难为情!

对于给多少报酬,我无可奈何,其实也没怎么在意,更没

有半点儿抱怨。我的想法很单纯,那就是:既然来了,就要怀

着一颗红心,好好学习,好好劳动,好好接受好贫下中农的再

教育。

落户到大石佛庄后,毅平的姑姥姥给毅平和我腾出了东厢

房,供我俩生活起居。我俩合住里屋,在外屋烧水做饭,事事

靠自己。

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我们,到了农村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犹如隔世。电灯见不到了,只有煤油灯;用惯了多年的自来水

没有了,只能从街旁的简陋水井里打水;没有卫生间,只有简

易旱厕(茅坑)。

我俩在生产队知青当中,论年龄属于偏大的,但生活自理

能力却是较差的。我俩从小到大上学多年,在食宿方面,不是

完全依赖父母,就是吃食堂住学校过集体生活,生活经验可谓

少之又少。

我俩跟村里普通农户也无法相比。家家户户有老有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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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手齐全,主内主外有较为明确的分工。壮劳力一般只管出工干

农活儿,用不着操心家里的生活杂事,收工回家后能吃上现成

的热乎饭菜。而我们两个单身,里里外外全包全管。劳动一天

回来后还要忙不迭打水、搬柴、生火、做饭,件件不能少;洗衣、

烧水、缝补、洒扫,事事必须做。无论哪一样没弄利索,这日

子就乱了套。日常生活是弱手,下地劳动是差手,我们恨不得

多长出几只手。

这样的日子,折腾得我俩天天手忙脚乱。

每个生产队都有挂在树上的一个旧犁头或一根旧钢轨,社

员们管它叫“牌子”。每天到了出工的点钟,生产队长就用锤头

敲响它,提醒社员赶快走出家门,到“牌子”底下等待分配农活。

对我俩来说,“牌子”的响声就如同催命一般,因为这时候我们

往往还饿着肚子呢。

吃不上饭的原因不外乎打水、烧火、做饭不顺当。我俩不

是缺这就是少那,不是柴禾潮得点不着火,就是到井边打不上

水来。

就说从井里打水吧,对于村里人而言轻而易举,对我俩来

说却是个头疼事儿。我俩还没走到井边,头就晕了,腿就软了。

水桶系到井底,老在水面打转儿,就是沉不下去。碰巧打满了水,

由于力气小,胆子更小,把水桶提到地面就如同克难历险一般。

把水桶掉到井里,更是家常便饭。为防止掉桶,我俩曾突发奇想,

用鞋带儿或细绳把水桶和扁担钩绑在一起,反复努力,也往往

无济于事。水井很深,往井里都不敢看一眼。恐惧让我们打水

不成。

水是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不可一日无水。为了打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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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绞尽了脑汁,却迟迟不得要领。

我俩给自己上纲上线了: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要战天斗地,岂能被打水这点儿困难吓到!怎么办?张毅平比

我壮实,我身单力薄,那就合作吧。我在她腰上绑了根粗麻绳,

她站在井台上摆动扁担和水桶,我拽着麻绳另一头站在远处,

在后面使劲儿拉。那别扭的姿势,费力的劲头,常常引得庄里

人哈哈大笑。

有一次打水的操作手法又出错,毅平把水桶和扁担都掉到

井里了。恰在此时,催人上工的“牌子”当当当地响了起来。

我俩急得不知所措,索性坐在井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不一

会儿,中年女社员谢素华大嫂过来了,帮助我俩把水桶和扁担

从井里捞了上来。她身手敏捷,操作娴熟,而且热心地问我俩

吃饭了没有。得知我俩还饿着肚子,她立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

大把的红薯干分给我俩吃。我俩嚼着甘甜的薯干,望着失而复

得的水桶和扁担,百感交集,眼眶里含着感激的泪花。

红薯干也能抗饿的,我俩狂吃,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之后

干脆免做了这顿饭。我俩把水桶和扁担送回家,飞也似的直奔

田头。

我俩向社员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打水经过,笑得大家前仰

后合。后来听说有位女社员笑得过头,尿湿了裤子。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农村的落后状况和农民生活的

困囧,让我俩难以置信。但我们看得真真切切,这是活生生的

事实啊。

农村的劳动和生活对于我俩来说,就像是一条铺满荆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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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山路,前行艰难,驻足尴尬,即便是后退也并非简单容易。

苦日子就勇敢面对吧,而且还得苦中寻乐,尽量把日子过

得充实一些。

到了夜晚,我俩躺在炕上,学校住读期间的那种快乐浪漫

情调就会“沉渣泛起”。毅平喜欢看小说,我偏爱诗歌。她看《红

楼梦》时,常常被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所打动,不时发

出感叹。我不但喜欢朗诵诗歌,还力求将诗歌背诵下来。我把

俄国诗人惠特曼的诗背给她听,她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听腻了

的时候她就说:“吹灯吧,困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她的鼾声。

我辗转反侧,还在琢磨惠特曼的诗。我心想,惠特曼就是在悲

凉中不消极不沉沦,透过那星星微茫寄寓希望之光的。想着想着,

我的思绪也进入了缥缈的梦乡。

毅平来到农村以后,几次请假回家,而我却不能频繁回城。

我怕回家勤了连累父亲,怕医院的造反派们给他扣上“干扰知

青上山下乡”的帽子,“罪加一等”。那样的话,他们会变本加

厉地折磨父亲。

医院的造反派们以“反动学术权威”、“里通外国”等莫须

有的罪名加害父亲。实际上,父亲就是一个普通医生,根本够

不上学术权威,也没有党政头衔。至于里通外国之罪名,不过

是因为他的一篇关于《气管滴入蒜液治疗肺结核》的学术论文

曾经发表在某权威国际杂志上的缘故。那是他凭借多年临床经

验撰写的专业性著述,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医疗实践总结,

与里通外国风马牛不相及。面对造反派们无中生有的诬陷,父

亲非常倔强,从未屈服。但是,造反派们强行压制,逼其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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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父亲被这些人害苦了。

在毅平回家的时日,我只能独自在庄里劳动和生活。白天

忙忙忙碌,顾不上想这想那。晚上闲着无聊,有时就数星星望

月亮,盼着毅平早点儿回来。

1969年的11月初,毅平又回家了,半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艰苦的劳动和寂寞的生活使我也越来越想念父母和舅姥姥了。

对,回城!请个假,悄悄进家,哪怕少在家里待一会儿,也得

看望一下时时刻刻惦记着我的父母和舅姥姥呀!另外,还可以

顺便看看毅平和她的父母呢。次日,我跟生产队长打了招呼获准,

骑上自行车,直奔城里。

回家的路不远,一般情况下,穿过宽阔松软的滩涂,跨过

沙河上的一座用铁板铺成的窄桥,一会儿工夫就能到达开滦林

西矿区,然后就可以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时不凑巧,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河水上涨,河面宽度

比以往增加了一倍多。铁板窄桥很低,已经被淹没在河面以下

无法看到。两岸的人们要想去河的对岸,要么蹚水过河,要么

就得绕很远的路途去找能过汽车的正规大桥。

正在我犹豫之际,看到三位男士卷起裤腿,扛着自行车陆

续下水,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走向对岸。一位男士嘴里嚷嚷着:

“水凉也得淌啊,回到家让老婆捂唔脚就舒服了。”另一位男士

大笑着起哄:“进家就跟嫂子睡觉呗!”从他们的说话中听出是

下班的工人。他们的举动给了我鼓励。我一咬牙,也卷起裤腿,

扛着自行车,跟着他们蹚水过河。初冬的节气,河水冰冷刺骨。

走着走着,脚下溜滑趔趄了一下,幸好没摔倒,但是大半身衣

服被河水浸湿了。上岸后冷风袭来,浑身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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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衣服湿了无可奈何,得赶紧骑车回家,否则越耽误时间浑

身就越难受。于是急速赶路。

到家了。进了院门,见母亲已经下班在家。母亲猫着腰拿

东西,没发现我,当然也看不到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样子。我

趁机迅速躲进屋子,麻利地换上秋裤、外套、袜子、鞋子。着

凉的缘故,突然的一声“阿——嚏”!着实把母亲吓了一大跳。

看着女儿回来,母亲高兴得不得了。

父亲还没被放回来。他早就被叫停行医了,每天在医院里

刷厕所,倒垃圾,写交待材料,还得随时准备挨批斗。

晚上十点多钟,父亲回来了,脸色不好,饭也没吃就倒在

了床上,吓得我不敢随便出声。隔着房门,听见父亲对母亲说,

明天得给他准备几件換洗的衣服,造反派说他拒不交待问题,

宣布从明天开始不允许他回家了。他跟那个造反派表示家里有

病人,能否特殊照顾一下,就为这遭了一顿暴打。那个造反派

边打边骂,说他嘴硬、不老实,让他跪了足足半个钟头。我在

屋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阵阵发酸。心想我不能再给父母添乱了,

在家不能久留。

第二天我和舅姥姥只呆了半天时间,而且刻意不出门,说

话还不敢出大声,以免暴露目标。我们早就知道,有邻居受命

暗中监视我家,不得不防呀。舅姥姥向我透露,父亲被强迫戴

着高帽子游街示众,还被橡胶棍子打得遍体鳞伤,情景非常凄惨。

说着说着我们娘俩都泪流满面。

吃过中午饭,我带着不舍和牵挂离开了家。

我要去看望毅平和她的父母。

毅平不在家。她母亲说:“眼吧前儿她不打算回庄里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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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庄里忒苦,我舍不得她受那份儿罪。”她母亲的这番话让我失

望不已,可是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回到庄里的那天晚上,我独自躺在炕上,心烦意乱,陪伴

着我的小小煤油灯的火苗呼拉拉作响。我躺不住了,爬起来,

在屋里走来走去,窗纸上映着我孤单的身影。我思前想后,不

知道一个人独自往前走下去会是个什么样的前景。迷茫晕乎之

中,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倒在炕头的行李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猛然间听到了催人上工的“牌子”声。于是洗漱,做饭,充饥,

带着满腹的烦闷,走出家门,跟社员们一起奔向田间地头。

喜怒哀乐,不可轻形于色。我必须把内心的烦闷和苦楚掩

饰起来。谁也没有看出我糟糕的心情。

在乡下,总有一些人喜欢议论东家子长,西家子短。自从

有了知青,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就更加丰富了。谁家要是有点事,

传出去的速度,甚至比今天的电话还快。我时刻避免着成为扯

淡的对象,从来不敢把父母和我自己的闹心事抖落出去。我知

道,乡亲们大多都非常朴实和具有同情心,但幸灾乐祸、歧视

败者的人也大有人在。我有一个“反动”的父亲和受监视的母亲,

我相信,一旦袒露了我的身世和痛苦的心境,在当时的政治生

态下,收获的只能是被歧视。我的心绪压抑到极点。

没有毅平做伴,身边少了说话的人,烧水做饭也没了搭档,

屋里空空荡荡。本来就因为这也干不动,那也做不好,日子过

得十分窘迫,现在又平添了孤单和寂寞,几近落魄。此外,我

还陡增了难以名状不安全感,夜里睡不踏实。我开始用门闩插

好门,再用木棍顶上,甚至把水桶、铁盆堵在门口,否则难已

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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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受人点拨,曾经想养只狗为我当“卫兵”,又怕被其他社员

们说我是另类。

老鼠也似乎看出了我是一个孤独的弱者,开始欺负我了。

我在炕上独睡,老鼠们肆无忌惮地出来折腾。它们上蹿下跳,

满屋乱跑,打闹撕咬,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存在。老鼠们还学会

了得寸进尺,敢于在我躺着的地方展开厮杀了,吓得我蜷缩成

一团,把头和手都蒙在被子里,唯恐它们咬我。这些令人恐惧

的家伙,索性爬到我的被子上,不但玩耍,而且又拉又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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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五)迁居到李家大院

我住在庄西头,集体插队的知青们大部分居住在庄东头。

庄东头的知青组织了一个文艺宣传队,经常在晚上唱歌和表演,

还排练样板戏。为了排遣孤独和无聊,我不时跑过去看热闹,

慢慢就和他们熟悉了。他们对我十分热情友好,都是知青嘛!

后来我就经常利用晚上闲暇时间凑上去,不但观看他们排练和

表演节目,有时也学唱几段。文艺宣传队的朱孝云队长觉得我

唱的还不错,就动员我加入了宣传队的行列。

文艺宣传队的排练活动主要在晚上进行,人多,活跃。我

每次参加,总是“乐不思返”,经常不经意间一待就是三四个钟

头。每次排练活动结束后,都已是半夜时分。这可给毅平的姑

姥姥姑姥爷带来了不便。散场回家时,院子大门早已关闭,这

是许多农户人家多年来的防盗习惯。我必须敲门,等他们出来

给我开门才能进家。时值冬日,每当半夜回来,看到他们裹着

棉大衣跑出温暖的房间,颠颠地过来专门为我开门,我心里就

非常过意不去。长此以往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不能再给两位

老人家添麻烦了!

离毅平的姑姥姥姑姥爷家不远处,有一李姓农户。这家有

位大哥,他虽然是本庄土生土长的地道农民,却有文艺方面的

天赋,会拉二胡,也在文艺宣传队里。我们经常一起练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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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与李哥拉家常时,我扯起了关于我半夜

回家敲门的话题,道出了想另寻住处的心思。李哥很爽快地说

他家有空房,并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搬过去住。我说:“先

不确定,容我考虑一下吧。”

我是考虑到,离开现在的住址,搬到别的地方去,应该征

得毅平的同意,要跟她姑姥姥姑姥爷打个招呼。眼下毅平还没

回来,事情又不是太急,那就等几天再说。

过了几天,收工回到家时,毅平的姑姥爷主动跟我打招呼,

叫我过去一下。进到他的屋里,他跟我说毅平不来了,有人给

她在城里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开滦煤矿的工人,并问我有啥打算。

听了这话,我感到非常意外,毅平没跟我透露过找人家的事呀。

在为毅平感到惊喜之余,我想起前些日子毅平母亲跟我说过的

那番话,顿时恍然大悟。如此看来,毅平不可能再回来了。我

是傍着毅平来这里投亲的,毅平走了,我继续住在这里还合适

吗?况且我总是半夜敲门,给二位老人找来不少麻烦。我顺理

成章地向毅平的姑姥爷说了想搬到李哥家的想法,还说了好些

对老两口表示感谢的话。老人家也很看重这段情义,有点儿不

舍地说:“不搬也行。”我确定了,不搬也行,搬了才好。

第二天下午,我到李哥家说了这个情况,表示愿意搬过来

住。李哥和他的母亲对我非常欢迎,李大妈高兴地拉住了我的手。

李哥更是快性,说着话儿就让我带路,前往毅平姑姥姥家院内

我的住处,帮我把行李等物品收拾停当,全部搬到了他家。

到了李家,为了不使我孤单,李大妈特意带着她闺女,娘

俩一起陪着我,到新建成的房子里住下。一炕睡三人,宽宽绰绰。

李家人对我好极了。他们不让我单独起火做饭,执意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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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和他们的家人一块儿吃。我的做饭和吃饭问题一下子解决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变化呀,是生活状况的巨变!一直以来,全庄

人谁不知道我是这个村最困难的知青户?一夜之间,我竟然成

了众多知青羡慕不已的最省心的人!

我简直是咸鱼大翻身,连走路和干活儿都不由自主地哼哼

着小曲,那轻松和愉快的心气儿,就别提了。

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变化,全是善良的李家人带给我的。

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对李家人的感激之情,更不知道怎

样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我无以回报,只是时常给他家的小孩

子买些零食小吃。

我们相处融洽,就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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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六)冬闲拾粪挣工分

1969年11月的一天下午,我收工刚回来。李家大嫂告诉

我,我母亲捎口信让我回去一趟,说我舅姥姥病情加重了。我

心里咯噔一下,时刻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状况一旦出现,却还是有点儿承受不住。事不宜迟,我得马

上回去。我心急火燎地请了假,然后骑上自行车,立马往城里

赶路。

到了家,天已黑了。只见舅姥姥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很

虚弱,正在发高烧。母亲含泪把我拉到另一间屋子,悄声说:“你

舅姥姥的乳腺癌扩散了,晚期。”我一听,扳不住心里的难受,

跑到外屋哭了起来。老人家把我从小带大,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

她就病成这样,让我如何是好呢?

我打算在舅姥姥最后的时日里守在她身边,悉心伺候她。

要照顾病重的舅姥姥,不留在城里是不行了。可滞留在城

里家中,很可能牵累到父亲,招致更加严厉的整治。进退两难,

欲罢不能。我需要找个比较可行的稳妥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呢?

生产队冬天没啥农活儿,女社员大多都在家里“猫冬”,做

点儿针线活啥的,要不就串门唠嗑打发时光。我萌发了一番设想:

生产队里缺肥料,如果我在城乡接合部拾粪,积攒起来交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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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产队,既可以挣工分,又可以照顾舅姥姥,岂不两全其美!我

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向母亲说了我的想法,母亲拍手叫好,夸

我聪明。

第二天一早,我急不可待地回到大石佛庄,向生产队长提

出申请。生产队长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批准了。他痛快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啦!”

回到城里,我在生产资料商店买回两个柳条筐、一把小铁

锹和一卷麻绳。我把柳条筐绑到家里的旧自行车驮架两边,给

车胎打足气,拾粪的准备工作就绪了,就这么简单。

晚上睡下,梦见一群骡马包围了我,朝我撅着屁股集体排粪,

一会儿工夫装满了两大筐。粪筐上插着两面小红旗,迎风招展。

我驾驶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满载而归。

第三天早晨四点钟我就整装出发,踏着黎明前的夜色,沿

着古冶的一条小路向前骑行。路灯把昏暗的寒光洒在地面,冷

飕飕的西北风打在脸上,手脚冰冷,身上冻得透心凉。我刻意

猛骑了一阵子,渐感身体发热,暖和了些许。原来猛登快骑,

既可抗寒暖身,又可更多地发现路上的牲畜粪,一举两得。我

越干越来劲,很快就拾了半筐。看着不菲的收获,我擦了擦额头,

满意地笑了。又拾了一会儿,天已微微发亮,向路人问问时间,

居然七点半了。得往回返了,因为不能耽误伺候舅姥姥,再者,

这辆全家唯一的自行车,母亲还要骑着它上班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起早拾粪,日复一日,积少成多,粪堆

已经小有规模。不知怎的,我对拾粪的活儿越发上瘾了。

那年头庄稼人把农家肥当宝贝,拾粪的人不少,有竞争,

大有抢拾的味道。我观察到,骑自行车拾粪也有门道。拾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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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高手一般是不下车的,他们在骑行中用铁锨铲起粪,随手迅速

装筐,动作一气呵成,特别麻利准确,那拾粪工具就好像长了

眼睛。相比之下,我拾一次粪就得下一回车,效率太低,而且

很累,总是抢不过人家。我不甘心,更不服气。这妙招儿没啥

了不起,我也能学会。于是我苦练车技,重点练习单手扶把和

行车舞锹的技能。没过多久,我就可以一手扶车把、一手铲粪

装筐,全然不用下车了。拾粪效率大增,我的心里倍儿爽!

在一个飘着雪花的早晨,我例行又去拾粪了。那天的小道

上牲畜粪特别多,还没走到不远的习家套村,就拾了足有一筐。

我看时间还早,就没急着回家,多拾了一会。

这天拾了满满两筐粪,比往日多了不少。在返回的路上,

不成想雪下大了,骑行困难起来。自行车太破旧了,突然一颠,

后轮承受不住重重的冲击,竟然被压得变形,不能转动了。这

可把我急坏了。修理吧?我哪里会呀。卸车呢?就凭我,用尽

全身力气也无法将粪筐缷下来的。我推着车,如同滑行,滑摔

了好几回。精疲力竭,寸步难行,我已无计可施。心想糟了,

到点回不了家,要耽误母亲上班了。

眼望纷纷飘落的雪片,面对散落的粪便和和抛锚的自行车,

我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陷入困境的我,别无选择,唯有祈祷。我想到了童话故事

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小女孩擦亮火柴,祈祷祖母将她带到温暖

美好的天堂。我虽然不是那个小女孩,但我也像小女孩那样默

默祈祷着,祈祷上苍派来一位天使,把我的自行车修好,让我

骑上车子将满满的两筐粪带回家。

奇迹真的出现了。一位拾粪的老大爷来到我面前,问我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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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的啦。我说车子坏了,推不动了。他看看车后轮,说有办法。

见我一筹莫展的样子,大爷要伸手帮我。他二话没说,三下五

除二,帮我卸了车,摆弄起后车轮,动作麻利地像变魔术一般。

一转眼功夫,大爷就让后车轮基本恢复了原状,并帮我把粪筐

重新绑到车子上。我都看傻了,连说谢谢。这下可好了,把粪

装上车,急着要往回走。可是大爷有交代:尽量推着,还得慢

着点儿。我不敢再骑了,只好推着装满粪的自行车,往家的方

向走去。那是六七里地的回家路呀,是一步一歪地蹭回来的。

一路磕磕绊绊,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到了家。

母亲早就上班了,她肯定迟到了。我愧疚不已,心头酸酸的。

我扫视屋子,眼睛停留在了那面大镜子处,方看到自己从头到

脚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只见我头发散乱,脸上的几块黑色污斑

分不清是泥还是粪,上衣的扣子丢了一个,还有两个扣子扣错

了位。

我还没来得及脱下脏兮兮的外套,猛然发现舅姥姥蜷缩在

床上,状态明显反常。再一看,水杯摔在床头柜边的屋地上,碎了。

床上和地下一片狼藉。我看她处在半睡状态,没敢惊扰她。

舅姥姥的病情一天天在加重,看来她老人家来日不多了。

我转身再看桌子,发现母亲留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饭

在锅里,记着吃。”母亲啊,母亲!母亲惦记着我,没有责怪我。

两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

两个月拾的粪真不少,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么多粪,

得让生产队派车运回去。

生产队来车了,两辆马车。赶马车的其中一位是李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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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李大爷告诉我不用急着回庄里,生产队的女社员都还没出

工呢。

记得那天是个周日,母亲没上班,她与李大爷聊了好长一

阵子。李大爷走时,母亲把他送到门外老远处,过了好大一会

儿才回来。

母亲进屋后没跟我说话,可转来转去的在念叨着什么,好

像心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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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七)参加医疗培训

到了晚上,我听见父母在屋里说话。母亲告诉父亲,今天

生产队派车来了,拉走了满满两车粪。还说有人要给老闺女说

媒,男方是闺女房东家的孩子,他家的成分是下中农,他的父

亲是开滦林西矿井下工人。母亲是同意的语调,询问父亲意见。

父亲坚决反对,抱怨母亲目光短浅。我赶紧蹑手蹑脚地躲进自

己的卧室。

又过了几天,李大爷再次登门,带来了花生、玉米渣、红

薯干等好多农产品。临走时,李大爷恳请我母亲找机会去大石

佛庄看看。李大爷走后,母亲对我说:“李家成份好,咱们找个

成份好的人家不容易。嫁给这样的好人家,你以后不受歧视。”

母亲还说,这次李大爷承诺,嫁过去以后,可以一大家子伙着吃,

也可以单独起火过日子。另外,庄里最近要添一名女的赤脚医生,

李家的大儿子,就是李哥,可以跟大队分管合作医疗的妇女主

任说上话,争取这个指标。

听了母亲突如其来的这些话,我心里直扑腾,不知所措。

我问母亲:“我爸的意见是啥?”母亲说她负责去做父亲的思想

工作。

几天之后,又逢星期日,母亲只身去了一趟大石佛庄,竟

然把我当赤脚医生的事进一步落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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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又过了些日子,李哥带着他弟弟李明友来到我家,说是认

认门儿。母亲热情接待了他们哥俩。他们带来了好消息:大队

妇女主任邱四燕同意我当大石佛庄大队的女赤脚医生了。母亲

特别高兴,要明友以后常到家里来玩儿。

我坐在客厅的一角儿看着听着,觉得李家的为人真不错,

也很会办事。我原本对李家就是充满了好感的,他们始终对我

不薄嘛。

哥俩告辞时,母亲让我送他们出门。返回后,母亲告诉我,

她去庄里了解到,公社要求每个生产大队都要有一名女的赤脚

医生,这是各大队医疗卫生条件达标的基本要素。女赤脚医生

必须接受正规培训,要有培训鉴定。开滦唐家庄矿医院将协助

县里对赤脚医生进行培训,这事儿已经落实了。我听后特别兴奋,

非常心动。这样一来,自己和父母多年的夙愿有望实现了。

当赤脚医生,这绝对是许多知青梦寐以求的好行当。回想

往日下地劳作的辛苦劲儿,我真想立马就背上那漂亮的小药箱!

父母的工作单位就是唐家庄矿医院,他们都是医院里的资

深医务人员。

母亲找了医院革委会的姚大夫,直言闺女要当赤脚医生了,

要在医院里参加培训,请她给予关照。母亲对姚大夫从来就是

推心置腹,姚大夫对母亲也一直恭敬有加。当年姚大夫毕业分

配到唐家庄矿医院,是母亲手把手把她带起来的。姚大夫对母

亲一直心存感激,母亲始终没上台陪着父亲挨批斗,与她处心

积虑的呵护有着很大关系。

我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赤脚医生,不几日就到唐家庄矿医院

内科接受培训了。当时正赶上唐山煤矿医学院的老师们带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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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生到唐家庄矿医院实习,我借此机会也主动跟他们接触,以便

获得更多的医疗知识和技能。

姚大夫为了关照我,的的确确费了不少心思。医院内科的

护士们得知我是医院老人儿的闺女,对我都很热情。她们在给

病人输液、打针、换药的时候都愿意叫上我,给我上手实际操

作的机会,并且随时随地告诉我护理技术方面的重点和难点。

不过,有个别大夫对我却是另外一种态度,不但不热情,

还处处难为我。内科的周主任和白副主任可能因为父亲的所谓

“严重问题”,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对我异样看待。我能

察觉到她俩对父亲颇有敌意,时不时反映到了我的身上。有学

习医术的机会时,她俩经常不让我参加,借故把我支开,通常

是让我去干一些杂活儿。她俩好像是商量好的这么对待我。“文

革”前我多次去医院,见到过她俩。那时候,她俩在走廊里碰

到父亲时,总是毕恭毕敬,点头哈腰主动打招呼。现在怎么变

成了这个样子?

唐山煤矿医学院有一位带队实习的女教师,看我勤奋好学,

对我印象极好。有一天,这位老师告诉我,下午将有一位法医

在医院的解剖室解剖一具与某案件有关的女尸,要组织观摩教

学。她说:“看一次尸体解剖,胜过学习三年解剖学,机会难得

啊!”她热心地邀我参加观摩。

定于下午两点开始解剖,我一点半就等在解剖室门外了。

时间到了,煤医的老师们带着一些学生,向解剖室走了过来,

我快走几步悄悄跟进。就在我刚要和他们一起跨进解剖室大门

的当口,白副主任突然出现,劈头盖脸地冲我大喊:“小曹!没

通知你,你怎么来了?”我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吓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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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里直哆嗦。“白老师,对不起,我是真想看看观摩教学。”白副

主任不肯放过我,厉声说:“你既然来实习,就得守规矩,你这

是违反科室纪律的!”我央求道:“白老师我错了,下不为例吧。”

白大夫根本不买账,无情地吼道:“没有下不为例,回病房去!”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想,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失良机,挨训斥

可以,见不到解剖不行。我稍微后退几步,静观其变,待机而动。

天无绝人之路。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是煤医的实习生。

我不动声色,瞅准机会,等白副主任进了解剖室大门,混在这

拨儿人里溜了进去。我人瘦个子矮,悄悄躲在一个特别隐蔽的

地方,避开了白副主任的视线,终于把尸体解剖过程从头到尾

看了个仔仔细细。

都说明人不做暗事,可是我今天为了学习医疗知识和技术,

怎么像电影和小说里的小偷似的?真是哭笑不得。

回到病房后,我心里不踏实,怕这事儿一旦被白副主任事

后察觉,那还不把我吃了!为防万一,我央求护士长,要是白

副主任看出了破绽,请替我隐瞒和搪塞一下。护士长答应了,

让我在里屋埋头整理医疗器械,尽量避免接触到那位白副主任。

还算不错,那天我始终没有和这位副主任碰面。

冒险偷艺是值得的。观摩尸体解剖,使我长了不少见识。

明友和他的家人一样,不但很善良,而且颇有心计。实习

这段时间,他常常以看望我舅姥姥的名义来我家串门儿。由于

他家兑现了帮我当上赤脚医生的承诺,我母亲对他越来越满意,

款待他的规格也明显上了档次。

舅姥姥的身体每况愈下。母亲请来一位阿姨,帮助照顾久

病卧床的老人家。这位阿姨姓高,曾经在老同学张文双家里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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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过很长一段时间,人品极好。但这无助于舅姥姥的病情。母亲

在给舅姥姥换药时,不得不一点点清除病灶处的一片片烂肉和

脓水。母亲跟我说,该给舅姥姥准备后事了,我听后心如刀绞。

一天,我从医院回来,看到舅姥姥正拉着明友的手。舅姥

姥说:“明友啊,要是我把外甥女交给你,你会对她好不?”说

话间已声泪俱下。明友好一番的誓言和保证,让舅姥姥又开心

又满意地笑了。

培训结束的前一周,舅姥姥与世长辞了。临终的前一天,

舅姥姥显得特别精神。她把我和明友的手拉在一起,随后从枕

头底下拿出她攒下的两百多块钱,这是她所有的积蓄,说是给

我俩的订婚礼。为了免去她老人的牵挂,我急中失言,哄骗她说:

“舅姥姥,我们已经订婚了,你就别惦记了。”明友赶紧随声附和:

“是,是,我们定了。”舅姥姥随心地点点头。

从舅姥姥的房间里出来,我好后悔:怎么当着明友的面,

跟舅姥姥撒这样的谎?

因为父亲还在被管制,舅姥姥的葬礼不敢张扬,只能小范

围内低调操办。出殡那天,是明友邀来庄里的几个好友,陪着

我和母亲,随灵车去的开平火葬场。火化后明友和他的朋友又

带着我们,把舅姥姥的骨灰盒埋在了唐山启新水泥厂后面的小

山坡上。这块墓地风水不错,山坡下有一道小水沟,坟墓周围

有三棵小树。

明友的举动,进一步博得了母亲的认可,父亲对明友态度

也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培训和实习结束了,我终于拿到了医院的实习鉴定册。鉴

定册是背着周主任和白副主任办的。医院革委会的姚大夫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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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冒着被处分甚至被革职的风险,不辞劳苦,一个科室又一个科

室地奔波,找上门去请他们为我填写鉴定意见。最后,她跑到

医务室,办好了实习证明,在鉴定册盖上了医院的大红印章。

手捧鉴定册,我如获至宝,兴奋之余也有担心。兴奋的是

终于取得了赤脚医生上岗资格,担心的是万一被周主任或者白

副主任发现,他们会不会出面给搅和“黄”了?会不会牵连到

姚大夫?

愿上帝保佑,给我出路,也给好人姚大夫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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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八)结婚

带着医院的实习鉴定册,我春风得意地回到大石佛庄,继

续住在明友家,开始了我的赤脚医生生涯。

1970年5月,我和明友订了婚。半年之后,我们举行了简

朴的婚礼。结婚的那天,是1970年10月1日,与国同庆。

被审查批斗的父亲没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但我真切地感知

到了父亲对我们的默默祝福。姐姐哥哥都在外地,由于不便,

也缺席了婚礼。

我是家中最小的,是父母最宠爱的孩子。父亲觉得对不住我,

就让母亲把我送到婆家。

还记得,那是结婚的头天晚上,明友和他二大爷赶着马车

来家,将我的陪嫁悄悄拉到大石佛庄。陪嫁很简单,有一床炕被,

两个皮箱,一只暖瓶,还有一些衣物。马车一走,母亲流下了眼泪,

对我说:“别人家办婚事都是热热闹闹的,咱们却偷偷摸摸像做

贼似的。”说着哽咽了起来。我倒觉得简简单单没啥不妥。我深

知父母的处境,深深感受到父母的爱,深深地同情和理解他们。

我安慰着母亲,劝母亲想开点儿,没人笑话咱。

10月1日早上,接亲的马车准时到来,母亲陪我前行。马

车上没有披红戴花,家门口也没放鞭炮。

婚礼办得极其简朴。我们进院子时,响了一通鞭炮,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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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仪式全无。

所谓喜筵,其实差不多就是一顿普通的中午饭。共计12人,

炕上一桌,炕下一桌。

开饭前,李哥代表婆家讲话。他对我母亲说:“大婶,明友

和淑玫的婚事就这么简单地办,您老没意见吧?”我母亲点了

点头,嗯了一声,眼里含着泪。李哥接着说:“今天是国庆节,

也是我兄弟明友和淑玫结婚的大喜日子。大婶亲自把闺女送过

来,我代表全家人表示欢迎和感谢。请大婶放心,我们全家人

会好好相处的。以后大叔如果有空,我们欢迎大叔大婶一块儿

常来看闺女,走亲戚!”

婆婆非常热情地给母亲夹菜,笑着说:“亲家母!本想请上

家里所有的亲戚大办一下,但是淑玫这孩子不愿意,怕见人。”

李哥随即抢过话茬儿说:“所以咱们赶时兴,来个新事新办。”

大家的掌声过后,李哥提议大家:“祝明友和淑玫新婚圆满,白

头偕老,干杯!”

婚礼虽然简单,但热闹和谐。

吃过饭,母亲歇了一会儿要走,婆婆一再挽留。母亲说:“不

了,晚上还要值夜班,不好请假。”

我和明友把母亲送到庄头。母亲坐在马车上,挥动着擦泪

的手帕,渐行渐远。望着母亲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我的泪水吧

嗒吧嗒地滚落下来。这时的我才意识到,从这天起,我就正式

离开生我养我的温暖的家,成了大石佛庄的媳妇了,庄稼日子

从此开始。

不经意间成就了终身大事,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村妇!

回过头来想一想,促成我和明友结合的因素不少,既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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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母的意愿,也有我当上赤脚医生的感恩,还有明友的“主动进攻”。

总之就是一个缘分!我这个人受家族熏陶,一心向善,如果有

人敬了我一尺,我非得寻找机会回敬人家一丈,这是我任何时候、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缩水”的信条。我感谢明友他们一家

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接纳了我,还帮助我当上了赤脚医生。凭

我的了解和体会,我坚信明友是个老实厚道而且有本事的好人。

缘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约定吧。缘分就像一本书,翻得

不经心可能会错过精彩的章节和段落,翻得太认真也可能会付

出一定的代价。

记得劳动间隙,地头“歇烟儿”的时候,有爱开玩笑的社

员曾经调侃过我们这些知青们:“女知青是‘飞鸽’牌儿的,吃

不了几年苦就回城里嫁人了;男知青是‘永久’牌儿的,都得

在庄里打持久战,想在城里娶个大闺女是没戏了!”有位男知

青俏皮地反驳:“那就不兴调个个儿啦?没准儿会有男‘飞鸽’、

女‘永久’呢!”一位女社员马上怼他:“你想的倒挺美!”这

一对一答的,引得男女老少笑声一片。有个小伙子还吹了一声

尖声刺耳的口哨,以示喝彩。

我正好应了那个男知青的话,我成了“永久”牌儿的了。不过,

我“娶”的不是城里的大闺女,而是嫁给了农村的棒小伙儿。

我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在这片沙土地上扎根了。我暗下决

心,一定要扑下身子,干好自己的赤脚医生,还要学会干农活儿,

喂鸡养鸭,喂猪养兔,过好庄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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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九)当上赤脚医生

我每天背着药箱,走街串户,诊病,开药,打针,输液,

不辞辛苦,热心为乡亲们服务。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人找,

一定及时出诊,风雨无阻。庄上人对我这个赤脚医生普遍认可,

反映很好。遇到拿不准的疑难病症以及护理难题,就请母亲前

来帮我处置。母亲医疗经验丰富,我受益良多。有了母亲的帮助,

我的赤脚医生工作可谓如鱼得水。我个人也是特别肯学,在医

疗实践中不断充实经验和技艺,不久就小有名气了。但是,我

有自知,而且为人处事历来喜欢低调,不敢有丝毫的骄傲和懈怠,

唯恐出现医疗差错。

尽管谨小慎微,我还是惹上了麻烦。我们生产队的社员张

学友,闺女肚子痛让我去诊治。我到了他家,一摸闺女肚子,

有揉面感。敲一敲,肚子没有反弹感。再一问她,她说已经呕

吐一周了,也不排便。嗅她的呕吐物,有特殊的异味。我的天!

病的可不轻啊!我用排除法分析来分析去,断定她得了肠梗阻。

我急切地建议他们:“马上去三院挂急诊吧,越快越好!不能再

耽误了!”

三院全称唐山市第三医院,位于唐山市古冶区。听说病情

严重到要去三院,张学友和他的家人们将信将疑。我离开后,

他们请了庄里另一位赤脚医生,再次来家里诊断。这位赤脚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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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YUELIUNIAN

生对闺女进行了询问检查以后,认为不用急着去医院,主张先

在家输输液,边输液边观察,不行了再说。张家人听信了这位

赤脚医生的话,按照他开的药方在家里输液,没有及时将闺女

送去医院。这下出大事了。这闺女肠梗阻急剧恶化,尽管送到

了城里医院,却为时已晚,最终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

由于医疗误导而出了人命,尽管死亡家属不追究,那也是

医生非常忌讳的责任事故。此事按说与我无关,但是我内心总

有说不出的不得劲儿。我愧疚,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坚持催促

张家人赶紧送闺女去城里医院?我畏首畏尾,自感资历浅,是

个外来人,又不愿意与别人争高低,还怕患者家属抢白我。我

太懦弱了,或许,这就是我性格上最大弱点。

在医疗实践中磨炼,使我的医疗技术和经验不断长进,庄

里请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经常东奔西跑,忙得不可开交。

我不怕苦,不怕累,怕的是同行们的妒忌、挤兑乃至中伤,最

怕招惹是非。

一个初来乍到的城里人,当上了好多双眼睛盯着的赤脚医

生,而且独出其彩,招来不服、嫉妒乃至诋毁,似乎是难以避免的。

怕啥就来啥,是非伴我而行。

一次,大队妇女主任邱四燕通过广播大喇叭把我叫到大队

部,愤愤地质问我:“你给XXX打的是啥针?你走后病人的脸

通红。有人说你打错针了,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你还想干不?”

我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一言不发,等着她把冲动的话都说完。

她说着我听着,同时想着,我心中有数,有出诊记录为证。我

抬手从柜子里拿出那天的诊疗用药收据给她看。她看到我开出

的药品是阿托品,明白了我并没有打错针,立马释然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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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她也略懂医术,她的丈夫是部队上的军医。

她换上关心的口吻提醒我:“嗯,我知道了,你没错儿,我前边

说的话你别戒意。”然后她又补充:“这年头人言可畏,少伤人

为好哇!”听得出来,邱主任话里有话,但我没吭声。走出大

队部后,我心中纳闷:我啥时候得罪人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跟

任何人争过三抢过四,究竟是谁在编笆造模诬陷我?难道是有

意加害于我?也未可知。

心里烦,却只能闷在肚子里。依我的性格,我不会在这件

事上纠缠,非要把无中生有诋毁我的人找出来理论一番的。而且,

我更顾忌把邱主任牵连进去。我把嫉妒、诬陷和诋毁当作对自

己的激励。我要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练就真本事,使我的医

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非得证明给庄里的父老乡亲,让大家看看,我这个女的

赤脚医生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我们大队的合作医疗办得有声有色,而且很有特点。为了

贯彻国家中西医结合的方针,大队部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决定

组织赤脚医生和部分知青到青龙山采药。采药队由大队干部潘

云常带领,庄里的王老中医随队指导。

我跟婆婆和明友商量,想报名参加采药队。娘俩起初有点

儿担心,我城里长大,连农村生活还没完全适应,去山里采药

比家里要苦得多,而且有一定危险。娘俩怕我吃不消,十分犹豫。

我耐心做了说服工作,最终得到了婆婆和明友的支持。

我们一行十二人,组成了自采自制中草药小分队,赶着毛

驴车向青龙山进发了。

我们落脚在青龙山娘娘顶下的梅新村。采药队每天早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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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中午吃着三两面一个的大馒头,喝着山泉水,如入仙境。

我们欣赏着山里的景色,听着泉水的哗哗流动声,心旷神怡。

这次采药,在王老中医的指导下,我辨识了50多种中草药,

而且初步了解了这些草药的功效。

一个多月后,采药小分队收获颇丰,足足拉回了两车中草

药!紧接着,我们又跟王老中医学习如何加工和炮制中草药。

我学会了好多种把中草药制成汤剂和丸剂的方法。这是一次宝

贵的经历。我开始感觉到,中西医结合有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

给我的工作增添了一抹新的色彩,助我在行医的道路上前行了

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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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年…人生无悔

(十)分家另过了

婚后不久,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婆婆征询我,是愿意单过

还是合家一起过。我当然愿意合家一起过。我天性好热闹,小

的时候,经常处在孤独和寂寞之中,缺的和盼的就是热闹。哥

哥姐姐都比我大很多,寒暑假他们才能回到家,家里才热闹起来。

眼下李家人个个对我都挺好,一大家子过得热闹红火,我喜欢。

婆婆说:“原以为你愿意分着过呢。既然你愿意合家一起过,我

就带你一段,等你学会做饭做菜,知道庄稼日子咋过了,咱们

再分家。”我说:“咱们总也不分家,总在一块儿过才好呢。”婆

婆笑了,嫂子没吱声。

全家13口人,有年迈的奶奶婆,公公婆婆,哥嫂,患大脑

炎后遗症和慢性支气管炎的15岁小姑,12岁的小叔,三个侄子,

一个侄女,再加上我和明友,在村里算得上是大家庭了。我和

明友都感到骄傲,特别愿意把这个大家庭长久地维持下去。

一大家子人的伙食做起来可不简单。平时,我们在新院做

饭,一般用两口锅。到了年节,饭菜丰富,就得用两个院的三

口锅同时做,费时费工。吃饭大都在新院,在过堂屋摆放饭桌,

天热时就把饭桌摆到院子里,像个小型食堂。

我每天还是背着药箱东家跑西家串,没日没夜地为乡亲们

提供诊疗服务。那时我已略通中医,在运用西医诊疗手段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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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用中医药施治。扎针灸是我的强项,村民愿意接受。我

的医术在庄里越来越得到认可,乡亲们有病都愿意找我诊治。

常常是还没走出这家,那家又通过大队的广播喇叭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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