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形字字的音义及书写

同形字字的音义及书写

同形词是指根据同形词的名称，指的是同形词的完全相同的词，但传写的单词不同。《说文·心部》:“怕,无为也,从心白声。”段玉裁注引《子虚赋》:“怕乎无为。”段注引文盖据《文选》,《史记》、《汉书》作“泊乎无为”。这个“怕”就是“澹泊”的“泊”字。又《玉篇·心部》:“怕,恐怕也。”“无为”义跟“恐怕”义没有任何关系,记录“无为”义的“怕”跟记录“恐怕”义的“怕”形成一对同形字。“无为”、“恐怕”都是一种心态,所以都取“心”为形旁;表示“无为”义的词跟表示“恐怕”义的词读音相近,所以取相同的声旁。同形字不同于假借字。同形字是不同时代的人造出的字,两个字字形相同,发生撞车,写字的人根本不知道从前已经有这样一个字形,或者虽然知道有这个字形,但不予理会;假借字是同时代的人用一个书写甲词的现成字去书写乙词。假借的前提是甲词跟乙词的读音相同或非常接近,这才有可能用书写甲词的字去书写乙词;同形字有时候读音也比较接近,那也是因为它们所记录的词读音相近的缘故,但同形字的出现并不以所记录的词的读音是否相同、相近为前提。《水浒全传》第27回:“那妇人……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武松取一个拍开看了,叫道:‘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这里的“拍”字分明就是个“掰”字。“掰”字出现较晚,《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所举书证都以《红楼梦》为最早。《水浒》成书年代或许还没有这个字,于是就用形声法造出了这个“拍”字,取“手”为形旁,因为“掰”这个动作用手;取“白”为声旁,“白”与“掰”音近。写字的人未必不知道原先已经有个“拍”字,但不予理会。汉字有几千年的历史,使用汉字的人如此之多,通行范围如此之广,不同时代的人造出的字出现撞车的现象是不足为怪的。我们没有对汉字做全面系统的清理,但我们相信,同形字在汉字历史上绝对不是个别的。以下再举几例。担《广雅·释诂》:“担、笞、捶、扑……,击也。”王念孙疏证:“‘担’者,《说文》‘笪,笞也’,《玉篇》《广韵》并丁但切。‘笪’与‘担’同。《集韵》引《广雅》作‘笪’。”“担”当为“笪”字之别构。“担”又用为“担负”之“担”。字本作“儋”(见《说文》)、“擔”。《国语·齐语》:“负、任、擔、荷,服牛、轺马,以周四方。”韦昭注:“背曰负,肩曰擔”。古籍中“儋”字少见,通常写作“擔”。以“担”为“擔”,我们见到的最早的材料是元代的文献:1)近年以来,有过往权豪及官吏人等,因公差将铺兵等拖扯挑担行李,以致走递文字稽迟。(元典章,兵部卷4,禁例)“詹”为咸摄字,“旦”为山摄字,把“擔”改写作“担”,必是一些地方山、咸合流以后的事。“担”训“击”,《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都没有举出书证,可见极其生僻,后来的人以“担”作“擔”,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它在历史上曾经记录过一个意义为“击”的词。绸《尔雅·释天》:“素锦绸杠。”郭璞注:“以白地锦韬旗之杆”(用白色底子的锦把旗杆裹起来)。“绸”是缠束的意思。绸缎的“绸”早先用“紬”字。《说文》:“紬,大丝缯也。”段玉裁注:“大丝较常丝为大也……今缯帛通呼为‘紬’,不必大丝也。”用“绸”为绸缎之绸是比较晚起的。缠束义的“绸”极其罕用,几不为人所知,使以“绸”代“紬”成为可能。以“周”为声旁的“绸”与“稠密”的“稠”、“惆怅”的“惆”一致,在心理上更易为人所接受,所以“绸”字出而“紬”字废。以“绸”为“紬”,与其说是起用古字,不如说是另造新字。吃《说文》:“吃,言蹇难也,从口气声。”就是口吃的“吃”字。早先表示进食义用“喫”。“吃”“喫”二字,先前不仅意义不同,读音也不一样。“吃”,居乙切,“喫”,苦击切,声、韵均不相同。后来用“吃”代“喫”,是因为“喫”字较繁而“吃”字较简。又因为口语里面不说“口吃”(说结巴),尤其不单用“吃”,这就使以“吃”代“喫”成为可能。今天表示进食义在书面上已经统一为“吃”,但各方言区有不同的说法,有的地方说出来像“齐”(如湖北),有的地方说出来像“掐”(如湖南),有的地方说出来像“四”(如河北),有的地方说出来像“痴”(如北京)。抓《广雅·释诂》:“抓,撅……搔也。”为抓挠义。在元曲里面,“抓”有用同“找”的例。如:2)众将士,俺四下里抓寻玉兔去来。(智勇定齐,2折)3)不见了扛车何处抓,可怎生无一个消耗?(衣袄车,2折,[梁州])4)只抓个杌儿抬将来。(张天师,楔子)例3)“抓”与“角、桥、道、潇、宵、朝、毫、遥、焦、号、脚、耗”叶韵,读音当与“找”同。5)拚的遶着四村上下,关厢里外,爪寻那十三年前李春梅。(儿女两团圆,2折)6)我向那前街后巷便去爪寻他。(燕青博鱼,1折,[尾声])7)私下放他浏了,教俺主人那里去爪他?(谇范叔,4折)用“爪”是同音借用,在没有现成字可用的情况下解决书写问题最为简便,但容易跟“爪牙”的“爪”打混,于是添加提手,成了“抓”字。“抓”的“搔”义一直常用,也容易打混。所以“爪”“抓”通行的时间都很短,后来改用了“找”字。《元曲选》里面已能找到个别用“找”的例:8)想是你致死了,故意找寻。(青衫泪,3折)这个字当时人觉得眼生,所以臧懋循为它加了音释:“找音爪”。最早著录“找”字的书是《集韵》。《集韵·麻韵》:“舟进竿谓之划,或从手。”音胡瓜切,是划船的“划”的异体。何以这个划船义的“找”能用为找寻的“找”,还是一个谜。您“您”字早先是人称代词“恁”的异体。“恁”作为人称代词是“你们”的合音。但“恁”又有作“那么”讲的指示代词用法,“不能尽着借用,因而又在你字底下加个心表-m收声。”(吕叔湘《近代汉语指代词》81页)这个“您”是用形声的办法造出来的,流行于金元时期。“您”作为第二人称礼貌式的用字出现很晚,恐怕是五四运动以后的事。这个“您”字底下的“心”是出于表敬的考虑加上去的,没有表音作用,可以说是用会意的办法造出来的。两个“您”字,造字方法不同,读音不同,记录的语词不同,毫无疑问是同形字。汉字简化也有产生同形字的情况。厂《说文》:“厂,山石之厓巌,人可居,象形。”“厂”是古已有之的字,指山崖。“厰”简化为“厂”,遂与古“厂”字同形。广《说文》:“广,因厂为屋也,从厂,象对刺高屋之形。”(据段注本)“广”是古已有之的字,指依山崖建造的房屋。“”字简化为“广”,遂与古“广”字同形。宁《说文》:“宁,辨积物也,象形。”段玉裁注:“辨,今俗字作‘辦’,音蒲苋切,古无二字二音也。《周礼》‘以辨民器’,辨,具也……‘宁’与‘貯’盖古今字。”据《说文》及段注,“宁”为“貯”之初文。“寕”简化为“宁”,遂与古“宁”字同形。从前,用“宁”作声旁的字念zhu,如“貯佇紵苧”之属;用“寕”作声旁的字念ning,如“嚀擰濘獰”之属,二者不相混淆。“寕”既简化为“宁”,按类推简化的原则,“嚀擰濘獰”诸字例得为“咛拧泞狞”,不能与用古“宁”字作声旁的字区分。不得已而为变通之计,把“宁”改作“”,“貯佇紵苧”诸字于是写成“贮伫纻苎”。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通论(二)说:有没有这样一些词:它们的现代意义和古代意义是毫无关系的呢?也是有的。例如“该”字在上古和中古都只当“完备”讲,宋玉《招魂》:“招具该备,永啸呼些。”王逸注:“该亦备也。”到了中古以后才有“应当”的意义,在这后起意义和“完备”的意义之间,我们看不出继承的关系来。又如“搶”(qiǎng),现代是抢劫的意思;《庄子·逍遥游》中“搶(qiāng)榆枋”的“搶”,是“突过”的意思,《战国策·魏策四》中“以头搶地尔”的“搶”,是“撞”的意思,都和“抢劫”的意义无关。再如寻找的“找”(zhǎo)。《集韵》有个“找”字,那是“划船”的“划”(huá)的异体字,和“寻找”的意义无关,读音也完全不同。像这样使用同一形体而古今意义无关的词,在汉语词汇中更是少数。这少数字,有的只是同一个字,古今用法不同,表示不同的词;有的则是我们的研究不够,它们的来历还没有被发现罢了。(中华书局1999年第3版,82-83页)说语言中有这样一些词,“它们的现代意义和古代意义”“毫无关系”,这样的说法很可疑。一个词的古今意义不管差别有多大,总还是有联系的。如果古今意义“毫无关系”,风马牛不相及,那就得考虑是不是一个词。所以,我们赞成上引文字的后面的表述:少数字“古今用法不同”,要么是不同的词用了同一形体的书写符号,要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