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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词向结构助词演化的指代词用法

量词语法范畴的建立和完善人类语言的一个常见现象是,许多句子是由代际语言发展而来的。根据我们的研究(李讷、石毓智1997;石毓智、李讷1998),汉语史上先后出现的两个主要结构助词“之”和“底”原来都用作指代词。结构助词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作定语从句标记。我们还从历史动因和语义功能等角度论证了指代词和结构助词之间的可能发展关系。我们认为,唐宋之际的结构助词“底”产生的历史动因为量词语法范畴的诞生。原来汉语的“数+名”短语的修饰语和中心语之间是零标记的,随着量词语法范畴的建立,汉语的数量短语经历了以下抽象格式的变化:修饰语+中心语→修饰语+语法标记+中心语。在新数量短语格式的类推作用下,普通的修饰语和中心语之间也要求一个语法标记加以连接。原为指代词的“底”就演化成为一个结构助词,来连接一个除数词之外的修饰语和中心语。论据是近代汉语中曾使用过的结构助词“个”原是一个普通的量词,大量的南方方言至今仍然用“个”做结构助词,开平话甚至可用任何一个与中心名词相匹配的量词来作结构助词用。但是,如果认为量词可以直接发展成为结构助词,那么在类型学研究中,我们会碰到一些困难。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论是汉语史还是当代方言的资料都表明,所有来自量词的结构助词也同时都有指代词的用法。这就自然会产生这样的问题:是否量词必须先引申为指代词,然后再虚化为结构助词?我们还要回答一个问题:量词和指代词之间的功能和语义特点相差甚远,两者之间的引申何以成为可能?结构助词的使用汉语结构助词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作定语从句标记。根据Hopper&Traugott(1993:190-1),人类语言的定语从句标记的来源主要有如下几种类型:①零标记;②指示代词;③疑问代词;④人称代词(特别是第三人称代词)。他们还从话语篇章功能的角度论证了指代词为何发展成为从句标记的原因。汉语史和方言的例子如:零标记。这种现象自上古汉语的“之”衰落以后,从魏晋到唐末一直都很常见。例如:①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世说新语·容止)②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世说新语·德行)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上古汉语结构助词的“之”本来也是一个指示代词,中古汉语的“底”可以兼作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例如:③之子于归,远送于野。(《诗经·邶风·燕燕》)⑤问谁姓字在底中居,云:陶靖节、白居易、邵尧夫。(竹斋词)1⑦个人讳底?(《北齐书·徐之才》)⑧单身如萤火,持底报郎恩?(《欢文歌》)人称代词。古汉语的第三人称代词“其”曾在汉语史或者现代方言中用作结构助词。比如福州方言(郑懿德1988)2,状态形容词作定语时加“其”或者“喏其”,而北京话则必须用“的”。XAA式形容词作定语时,必加“其、喏”;AABB做定语,一般要加“喏”或者“喏其”。例如:⑨□软软其布不好做软软的布不好剪裁。⑩简简单单喏其事简简单单的事情。汉语史和方言中存在的结构助词,大都是原来用作量词的。这又可以细分为三种情况:一是来自于绝大多数方言最普通的量词“个”;二是来自某个方言内部最普通的量词,但不是“个”;三是整个量词词类具有结构助词的功能。来自于普通量词“个”的结构助词。事实上,来自普通量词“个”的结构助词在近代汉语中一直是“底”的一个竞争形式。结果,“个”在许多南方方言中取得了胜利,而“底”则在北方方言中成了唯一的结构助词。“个”作为结构助词的例子如:11好个人家男女,有什么罪过?(祖堂集·丹霞和尚)14福建泉州话:买票□斡倒去唠买票的人回去了。15湖北金湖话:做庄稼个蛮坐累种庄稼的挺辛苦。17湖南耒阳话:你话个我唔懂。18广东海康话:我是前年告北京个。⑩0永定客家话:做生理个做小头个23广州话:跟实着红裙个女人紧紧跟着穿红裙子的那个女人。来自于其它普通量词的结构助词。绝大多数南方方言,直接用汉语中最普遍的量词“个”来充当结构助词。还有一些方言所采用的结构助词也有量词的用法,但是从音韵特征上看,与“个”的同源关系不太明显。比如,闽南话中的“兮”,广州话中的“的”。例如:24闽南话:夷猪兮宰猪的人|绣兮花绣的花25广州话:边个话我唔记得旧阵时的苦楚谁说我记不得从前的苦难闽南话的“兮”也同时具有量词的用法,例如:一兮侬(一个人)|四兮羊(四只羊)|五兮笔(五支笔)(张振兴1983:133-134;张惠英1990)。从该量词的分布来看,它应该是该方言中最普通的量词之一,因为可以跟各种事物的名词搭配,但是与普通话“个”的功能显然有别。广州话中的“的”也用量词表示不定数(高华年1984:155;周小兵1997),例如:26广州话:渠炒左一的菜他炒了一些菜。整个量词词类可以作结构助词。某些方言用与中心名词相配的那个量词来承担北京话结构助词的功能。比如,绩溪话(赵日新2001)和开平话(余霭芹1995)都属于这一类。27安徽绩溪话:担来写对联张红纸拿来写对联的那张红纸|吃水药只茶杯喝中药的那只茶杯|我本书呢我的那本书呢?|这是老师副眼镜这是老师的眼镜。28广东开平话:我件帽我的帽子|我只手我的手|我个细佬卷书我的弟弟的书|这个车佬件皮衫这个开车的皮衣。2.3量词的指代词用法与上述量词引申作结构助词相平行的现象是,在近代汉语或者上述方言中,凡可用作结构助词的量词都可以作指代词用,功能相当于北京话的指示代词“这”或者“那”。这也可以分几种情况:一是最常用的量词“个”引申为指代词;二是某个方言中某一个或者几个常用量词具有指代词的作用;三是整个量词类都具有指代词的作用。“个”的指代词用法。“个”在近代汉语和南方方言中,同时可以引申为指代词。例如:30个里多情侠少年。(王维:同比部杨员外夜游)32湖南耒阳话:咯只好些这个好些。33鄂东话:个是我的老师|这是我的,个是他的|个个人我不认得。此外,张惠英(1990)指出,客家话的“个个”意为“那个”,第一个“个”为指示代词。根据唐志东(1986),信宜话的近指代词是“个”,远指为“那”。其它量词引申作指代词的用法。根据周小兵(1997),广州话的不定量词“的”也是一个指代词。根据颜清徽、刘丽华(1993),娄底方言的“只”和“个”也都具有指代词的用法。34广州话:唔该,的茶好香呙谢谢,这茶好香啊的景色好靓这景色很美。35娄底话:个瞎子个手艺学不得个|只媒人公个话信不得个。36广州话:驾车开走左好耐勒车开走了很长时间了张刀生晒锈刀子长满了锈。37义乌话:个表儿准极这个表很准|批货有问题这批货有问题。38上海话:本书拨我这本书给我|支钢笔是啥人个这只钢笔是谁的。39苏州话:块让俚吃脱仔吧这块让他吃了吧|枝个笔尖坏脱哉这个笔尖坏了。义乌话(陈兴伟1992)中省略指示词的量词形式还可以单独使用。例如:41甲:买双鞋。——乙:哪双?——甲:双这双。需要说明的是:量词用作结构助词和量词用作指示代词的分布区域是一样的,存在于所有南方方言之中,如吴语、闽语、粤语、赣语、客家话等,包括部分靠近南方的北方官话,比如湖北方言等。当然具体到某一小方言点调查材料,作者可能只提供了其中某一项用法的资料。但是绝大多数的调查报告显示,在某一方言中,可用作结构助词的量词同时也有指代词的用法。量词有定性的形式不管从语义特征还是分布功能上看,量词与指示代词都好象搭不上界。量词主要是用于称数事物,一般用于数词和名词之间。指示代词则是称代事物的远近,可独用或者作修饰语,表示定指(definite),不能出现在数词之后。那么量词如何发展成指示代词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看一下Croft(1990)根据人类语言的共性对“高度有定性”(agreaterdegreeofdefiniteness)所概括出的特征:“高度有定性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因素共同决定:一是单一的个体,二是指示代词修饰。”“数(number)”与“有定性(definiteness)”表达在很多语言中是相互关联的。比如,Aari语言中只有有定性名词才可以加上“数”的形态标记(Hayward1990)。类似的情况也存在于Austronesian语中,该语言有三个冠词(article):一个是标记有定性名词的单数,一个是标记有定性名词的复数,还有一个是标记专有名词。这说明,无定名词不区别单复数(Klamer1998)。同样,在Basque语言中有定性名词必须加上单复数标记,无定名词则不能(Lafitte1962)。很多语言都反映出“数”与“有定性”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Corbett2000)。总之,语言的有定性与数的表达密切相关,而在都为有定性的名词中,单数事物的有定性最高。据此,我们可以打开解决问题的思路。先以北京话为例。对于“数+量+名”短语,当“数”词为“一”时,即“名”代表的事物为单一的个体时,在宾语的位置上,“一”经常省略;但是北京话主语的位置则不允许这样做。例如:就是说,量词在特定句法位置上,具有表示单一个体的功能,因而具备了表达“有定性”的第一要素。但是在这个句法位置上的量词显然是表示“不定(indefinite)”的,那么它们是如何获取表示“有定”的指示代词的功能的呢?这一点还得从量词所使用的句法位置上去寻找答案。根据语言类型学所概括的“高度有定性”的语义特征,可以解释汉语中很多令人费解的现象。比如,张惠英(1994)指出,闽北建阳、崇安以“一”作指示词,“一、个”是一组同义词,也可以认清闽南话近指词“即”实际上就是“一”的变读。“一”是一个具体的数字,“个”是一个普通的量词,两者却在表示指代词时成为了同义词,表面上看来非常让人难以理解。事实上它们都具有表示“单一个体”的语义特征,这是它们引申为表示有定性的共同基础。还有一种更为有趣的现象,遵义话(胡光斌1989)名词后加上相应的量词可以表示“有定”,“名+量”短语可以出现在以下几种表示名词有定性的句法位置:主语,如46—47;作“把”的宾语,如48—⑩;作“是”的宾语,如51—52。遵义话量词的上述用法,可以看作是名词的“有定性”后缀。有了普通语言学中“有定性”的定义,我们就不难理解量词的上述用法的来源,它们很可能是量词表示单一个体的语义特征引申而来的。根据作者所提供的例子,有关的名词都是表示单一的个体。广州话(施其生1996)也有类似的现象,在那里有定的“量+名”跟“指示代词+量+名”的分布范围重合。类似的现象也存在于北方话中。我们以“把”字结构为例来说明。一般来说,“把”后的名词所指的事物是有定的、已知的,或见于上文,或可以意会(吕叔湘1985:54)。从清代至今,“把”后的专有名词(包括人名和地名)常加上量词“个”,例如:53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红楼梦三十三回)54到底要算蘅芜君沉着,“秋无迹”,“梦有之”,把个“忆”字竟烘染出来了。(红楼梦三十八回)55黛玉白日已经昏晕过去,却心头口中一丝微气不断,把个李纨和紫鹃哭得死去活来。(红楼梦九十八回)56宝玉虽也有些不好意思,还不理会,把个宝钗直臊的满脸飞红。(红楼梦一百一十回)专有名词自身的含义已经是有定的了,那么再加一个量词“个”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我们认为,“个”在这里的主要作用是通过表示“单一个体”来加强表示有定性的程度。从上面例子可知,“把”后的名词加上“个”以后,是强调谓语动词作用的是这一个个体,而不是别的,从而加强了所指有定性的程度。比如,例是说,“烘染”的是“忆”这个特定的字;例56是说最臊的是“宝钗”这个人,如此等等。我们观察了大量的用例,“把”后名词加“个”时,往往是强调受谓语动词作用的某个特定的个体。这些现象都与确定的个体具有高度有定性有关。根据我们的研究(石毓智2001),汉语中存在一个“结构赋义规律”:谓语动词之前的光杆名词(通常为主语)被自动赋予一个有定性语义特征,之后的(通常为宾语)则自动被赋予一个无定性特征。例如:两例中a组的“人”和“书”所指都是交际双方共知的,是表示有定的;而b组则可以指任何一个个体,是无定的。我们已经证明,这是一条严格的语法规律,强制作用于普通的光杆名词。上述规律普遍作用于汉语的各方言。上面已经看到,在北京话里,当数词为“一”时,“量+名”短语可以在宾语的位置上出现,表示“无定”。量词本身在有定、无定的表达上是中性的,这里的“无定”含义是来自于结构赋义,即在宾语的位置上被自动赋予这个语义特征。如上例所示,北京话一般不允许“量+名”短语出现于谓语动词之前,因此它无法获得“有定”的语义特征。然而在南方方言中,当表示单一的个体时,“量+名”短语可以自由地出现在主语的位置上,受结构赋义规律的作用,表示有定的事物,功能相当于加上一个指示代词。大量的方言研究报告指出,量词具有表示定指的作用,相当于一个指示代词。观察方言资料,我们很赞成杨剑桥(1988)的看法。他认为,其实量词自身并没有指示作用,这里的指示作用是由名词的主语地位决定的。其根据是在吴语和粤语中“量+名”表定指的用法基本是在主语的位置,在宾语的位置相当少见。也就是说,这是汉语的结构赋义规律作用的结果,“量+名”短语自身只表示单一个体,有定性主要来自句法位置,两者合起来才具有定指的功能。根据方言文章所提供的例子,“量+名”短语在以下方言中的定指用法,只限于谓语动词之前的位置,主要包括主语、话题和处置式中的受事。例如:60上海话:只录音机啥人拿去勒那台录音机谁拿走了。62永康话:本书奠你读这本书给你读。65潮州话:张纸克来那张纸拿来。更有启发性的是贵州遵义方言。根据胡光斌(1989),该方言的“名+量”可以表示定指,但是只限于谓语动词之前,比如“鞋双烂了”意为“这双鞋烂了”,然而在谓语动词之后表定指时则必须加上含“有定”义的修饰语,比如“这是你的钢笔支,还你”。第二种“量+名”短语表示定指的情况是,在主语的位置上表示定指,而在宾语的位置上则既可以表示“有定”,又可以表示“无定”。广州话(施其生1996)和义乌话(陈兴伟1992)都属于这种类型。请看广州话的用例。66驾车开走左好耐勒车开走了很长时间了。68食埋支烟走人抽完这支烟就走。69渠唔小心打烂左只碗他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在作者提供的22个作宾语的例子,其中10例都是表示不定指的。15个“量+名”短语在主语位置的用法,全部都是表示定指。这说明定指跟不定指与句法位置密切有关。我们认为在广大南方方言中“量+名”表定指的现象,是由其所出现的句法位置所赋予的,而不是自身所固有的。这一论断可以得到以下跨方言的证据的支持。一、不允许“量+名”出现于谓语动词之前(特别主语位置)的方言,它们就没有表定指的用法。比如北方方言就属于这种情况。二、在有“量+名”表定指用法的方言中,定指用法限于或者主要出现于主语的位置,在宾语的位置上不用或者有定、无定两可。没有相反的情况。量词的定指用法本来是结构赋义现象,而不是其词义本身所固有的。这种用法的长期和高频率使用会带来两种结果:一是表“有定”的意义最后永久固定在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个量词上,这方面典型的例子是“个”在很多方言中的指代用法,它已经相当于一个指代词,不再受句法位置的限制。二是很多量词都同时获得表有定的意义,它们的定指用法可以逐渐出现于宾语的位置,上面所讨论的广州话和义乌话都属于这种情况。结构助词“的”和“”的“这/”上一部分的分析主要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在所有量词可作结构助词的方言中,量词也同时兼有指示代词的用法。二是量词是在什么样的句法环境中获得指代词的用法的。本节将证明,量词不能直接发展成为结构助词,必须经过指代词这一中间环节,即其发展步骤为:量词→指代词→结构助词。这一论断得到语言类型学、汉语史和方言资料、北京话指示代词的篇章话语功能等各个方面的支持。从语言类型学的角度来看,结构助词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从句定语标记普遍来自于指代词。比如英语中的从句标记that、which也都有指代词的用法。从汉语的内部来看,先后出现的两个最主要的结构助词“之”和“底”原来都是指示代词。还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是,凡是引申作结构助词用法的量词也都有指代词的用法,但是很多结构助词原来并没有量词的用法。这种种事实都说明,指代词可能是量词向结构助词发展的必由一环。普通量词“个”在近代汉语中发展出了指代词和结构助词的用法,这两种用法的发展顺序也很能说明问题。根据王力(1958),“个”的量词用法已见于汉代,比如:“木千章,竹竿万个(《史记·货殖列传》)。它的指代词用法最早见于隋唐初期的文献,然而结构助词的用法直到唐末的文献中才见到。也就是说,“个”的指代用法比其结构助词用法早出现了两、三百年的时间。例如:71个侬无赖是横波。(隋炀帝:嘲罗罗)73问:“如何是皮?”师云:“分明个底。”(《祖堂集·镜清和尚》)从方言材料也可以看出,量词用作结构助词时,明显带有指代词的语义特征。根据赵日新(2001),绩溪方言中的量词连接定语和中心语时,相当于北京话的结构助词“的”加上指示代词“这/那”。如:75担来写对联张红纸拿来写对联的那张红纸。77我本书呢我的那本书呢?上面的解释只是说明结构助词都来自指示代词,但是要说明为什么是这样,必须确定其间功能上的相似性。根据李讷、石毓智(1998),指示代词“这”或者“那”与结构助词“的”在功能上是相通的,它们很多时候可以互换,特别是在一些必须用“的”的偏正结构里,如果有了指示代词,“的”就可省略,或者常常不出现。下面是指示代词用作领格的例子。79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许多吃茶。(红楼梦六十二回)81刚才我到琏二奶奶那边,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红楼梦六十七回)83我这一社开的又不巧了,偏忘了这两日是他的生日。(红楼梦六十九回)上述用例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如果拿开这些指示代词,句子就不合语法,比如不能说“谁喜欢吃你糕”、“我并头的怎么不是夫妻蕙”。二是有些指示代词可以用“的”替换,比如例78可以说成为“谁喜欢吃你的糕”,有的则不能,比如不大能说“我的一社开的又不巧了”。可见,作领格的指示代词有自己的特殊的功能,与“的”的用法并不完全相同。为了弄清作领格的指示代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我们调查了六篇反映当今北京口语的王朔小说。总的特点是,其用法更加普遍化,而且也更加多样化。在收集到的96个用例中,“这”占60%,共57例,“那”占40%,共39例:“这”明显占优势。但是它们的用法看不出有明显的区别。先看一组“这”、“那”与“的”自由互用的例子。84a.我那设计师没饭局不来。(谁比谁傻多少)b.南希看似单纯,时而语惊四座,当然这都是她那个设计师的思想。(同上)c.我的设计师不吃烤鸭子。(同上)d.我说南希你的设计师是不是动乱念的中学?(同上)在同一部作品的同样一个短语中,时而用“那”,时而用“的”,可见它们的功能是有相同之处的。汉语的语法规则要求,如果定语是一个从句,或者说是一个VP的话,必须用“的”加以标记。下面再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85这些都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这些都是朋友送给我礼物。然而,中心语之前如有指示代词的话,这个“的”就不是必须的了。这种用法指示代词没有领格普遍。六篇王朔作品中,只收集到14例这类用法。下面根据中心语的类型分别加以举例。中心语为表示事物或者人的名词87你过去还真是,怎么说呢?假模三道的,跟墙上贴那三好学生宣似的。(刘慧芳)89你们就是鼓吹“全盘西化”那帮吧?(同上)中心语为时间或地点名词90西北食油管理局在我们插队那个地方招工,我就去了。(刘慧芳)92老陈上班那天,编辑部的一帮人都很紧张。(懵然无知)表事情、方式等抽象名词93你竟从深夜一点爬楼这件事情上感动于自己的力量。(王蒙:轮下)95赞助艺术家这名份还不够好、道理还不够多?(一点正经没有)虽然收集到的例子不多,但是我们注意到指示代词作从句标记也是北京话口语中很常见的现象。比如在日常交际中会听到下面的说法:96会书法那位教授已经退休了。97这儿就是刚才我看书那个地方。指示代词作从句标记的作用,相对还不是很稳固。其前还常常可以插入“的”,比如也可以说“墙上挂着的那张画”、“我送你的那本书”。不论怎么说,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指示代词和“的”都可以作为从句定语的标记。指示代词跟结构助词功能上的相似性不仅见于北京话之中,而且也存在于方言之中。比如绩溪方言(赵日新2001),作定中结构标记的“的”通常写作“仂”,读。其实就是一个指代词。山东沂源话(宋作艳2000)的指代词“那”也有相当于结构助词“的”的用法。例如:99绩溪话:我仂皮夹忘记担了我的钱包忘记带了|渠在那搭学发豆芽勒技术他在学习发豆芽的技术|过去仂事就不去讲渠了过去了的事就不要讲他了。100沂源话:早晨那菜还有早晨的菜还有|我那书比你那书好我的书比你的书好。当然,我们并不认为上述用法中的指代词已经虚化成为结构助词,这只是它们临时的语用现象,还有明显的指代词含义。但是,不难理解,指示代词在这些句法环境中长期使用的结果,就可能语法化为结构助词。汉语方言(包括北方话)的结构助词都是从指示代词语法化而来的,但是它们的语法化程度参差不齐,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种情况。指示代词的临时语用现象。指示代词在特定的句法环境中,可以临时引进领有者或者定语从句,同时还保留着很强的指代含义。北方话的指示代词、一些南方方言里整个量词词类可用作结构助词的现象,都属于这一类。语法化程度较低的结构助词。在不少方言里,指示代词已经虚化为一个稳定的语法标记,但是它们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必须的。比如,平远客话的结构助词“个”在引进副词修饰语或者状态形容词之后,都不是必须的,但北京话则都需要“的”。例如:101平远客话:教室肚里灵灵利利(个)|你一只字一只字(个)读得我听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我听同时,在这类方言中,结构助词还往往保留其指示代词的用法。高度语法化的结构助词。指示代词已经完全变成了结构助词,在引进定语从句、领有修饰语、状态形容词之后,都成为一个必须的语法标记。与此同时,它已经完全退化掉原来指代词的用法。北方方言所使用的“的(底)”就是如此。量词有定指形式本文从多个角度论证了量词、指代词和结构助词之间的关系。从语言类型学的角度看,很多语言的定语从句标记都是来自于指代词。汉语史上先后出现的最重要的两个结构助词——“之”和“底”——也都是来自其指代词的用法。与此同时,在近代汉语和广大南方方言中还存在着一种具有类型学研究价值的现象:普通量词虚化为结构助词。另外与此相关的一个重要现象是,这些普通量词也同时具有指代词的用法。我们从人类语言的共性、历史发展顺序和语用功能等角度,论证了量词向结构助词的发展必须经过指代词这一中间阶段。文章还根据句子的结构赋义规律,说明了汉语的量词如何能够获得表示定指的功能。本文的分析所依据的一个重要概念是“有定性”的程度问题。根据语言类型学所概括出来的规律,定指的单一个体具有高有定性。这可以解释汉语史和汉语方言一些重要的问题,比如这就是量词在表示单一个体的句法环境中演变成定指标记的原因,也是量词在一些方言中发展成为名词定指后缀的语义基础。④之二虫又何知?(《庄子·逍遥游》)⑥竹篱茅舍,底是藏春处。(无名氏,蓦山溪词)12莫怪说,你个骨是乞骨。(张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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