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媒介对儿童文学的影响

电子媒介对儿童文学的影响

公共媒体包括印刷媒体和电子媒体，它们是现代通信的工具。大众媒介的出现引发了20世纪社会深刻的变革。中国近现代新文化的兴起就和报刊杂志媒介的出现有关,20世纪80年代电视的普及和90年代网络的兴起,使中国人差不多完全体验到了全球化和商业化语境的种种现代或后现代的感受。的确,在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语言和交流最典型的载体就是大众传播媒介——报纸、杂志、广播、电影、电视和网络等。大众媒介在生成新的媒介文化场的同时,也对当代社会进行全方位的渗透与冲击。可以说,大众媒介的影响力已经波及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领域。就文学领域而言,大众媒介参与和影响到了所有的文学场景与文学活动。一、媒体文化的实质随着“第二媒介时代”和新的信息时代的到来,国外关于电视、电视文化和互联网、网络文化的研究走在中国的前列,施拉姆、麦克卢汉、英尼斯、约书亚·梅罗维茨、尼尔·波兹曼、马克·波斯特、尼克·史蒂文森、迈克·费瑟斯通、道格拉斯·凯尔纳、大卫·莱昂等学者都在媒介、媒介文化及其对社会对人类的潜在影响的方方面面做了深入透彻的研究。他们的研究不但成了西方国家媒介研究、传播学、社会学、教育学、哲学和文学等领域的学术资源,而且成了中国当代社会研究、传媒研究及文学、文化研究的重要理论资源,也提供了新的方法论。20世纪60年代英美等国兴起的媒介研究和80年代中国兴起的媒介研究具有一脉相承的关系,因为其语境基本是相同的,50年代和60年代是英美等国电视文化兴起并且对社会产生显性影响的时期,而80年代电视媒介对中国社会也产生了广泛影响。中国学术界的媒介研究所借用的多是西方传入的媒介研究理论,采用的也是西方文化研究的理论。正因此,这里所引用的媒介的概念,大多是指电子媒介,具体指的是电视和网络两种新媒介。“媒介时代”虽然包含了报纸、广播、电影和电视等媒体的并存状态,但“媒介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指的是电视普及后的现代传播时代和网络出现后所谓的“后传播时代”。西方学者所定义的媒介,大多指的是电子媒介,不过在具体阐述时由于视角的不同而论述的话语有差异而已。媒介又称媒体,在英语里为“medium”(复数media),其含义是使事物之间发生联系的中介体、手段和工具等。媒介文化是媒介催生出来的概念,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它是媒介建构的文化场域。那么它的实质是什么?在当代文化语境里,媒介文化与高科技密切相关,实质是电子文化,是一种图像文化、商业文化和产业文化。道格拉斯·凯尔纳指出:“媒体文化是一种产业文化,是依照大规模生产的模式加以组织的,同时它也遵循惯例性的程式、法则和规定等,分门别类地为大众制作产品。因而它是一种商业文化的形式,其产品就是商品,试图吸纳那些对资本的积累感兴趣的大公司所创造的私营利润。媒体文化的目标在于庞大的受众,因而它必须回应于时代的主旋律和所思所想等,是极为时事化的,它为当代社会生活提供种种的写照。”并且他还认为“媒体文化也是高科技的文化,调用了最为先进的科学技术。它是经济中生气勃勃的一部分,是最有利可图的领域之一,同时正在获得全球性的显著地位。所以,媒体文化是一种将文化和科技以新的形式和结构融为一体的科技文化,它塑造诸种新型的社会,在这些社会中,媒体与技术成了组织的原则”。1媒介的影响是巨大的,正如周宪所指出的,电子媒介导致了一系列新的现象。首先,它加速了全球化和本土化的进程。其次,它在促进文化集中化的同时,又造成了不可避免的零散化和碎片化。再次,电子媒介一边在扩大公共领域的疆界和范围,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但同时它又以单向传播、信息源的垄断以及程序化等形式,在暗中萎缩和削弱潜在的批判空间。另外,电子媒介以其强大的“符号暴力”摧毁了一切传统的边界。文化趋向于同质化和类型化,但它又为各种异质因素的成长提供了某种可能。最后,电子媒介与市场的结合,必然形成消费主义意识形态以及被动的文化行为,这似乎都和口传文化、印刷文化判然有别。2金元浦也认为“媒介介入了艺术的创作过程,成为艺术的一部分。媒介创造了比现实更真实的‘超现实’或‘超真实’。”3戴安娜·克兰在《文化生产:媒体与都市艺术》导论中就指出,媒体文化逐渐受到比较年轻一代的社会科学家的青睐。在一些新近的社会学理论中,文化,尤其是媒体文化,已经成为一个重要角色,影响了当代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4戴安娜·克兰的观点和道格拉斯·凯尔纳《媒体文化——介于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的文化研究、认同性与政治》一书的观点颇有相似之处,该书中一个重要主题就是论述媒体文化的种种形式怎样诱使个人认同于那种占优势的社会和政治的意识形态、立场以及表征等。他认为,广义而论,并不是某种严厉的意识形态教化体系诱使人们赞同现存的资本主义社会,而恰恰正是媒体和消费文化所带来的娱乐使然。媒体娱乐通常极令人愉快,而且声光与宏大的场面并用,诱使受众认同于某些观念、态度、感受和立场等。消费文化提供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货物和服务,引导个人参与某种商品化的满足体系。媒体和消费文化携手合作,制造出与现存的价值观、体制、信仰和实践相一致的思维和行为。5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有两个观点:一是“媒介即隐喻”,即媒介“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二是“媒介即认识论”,即一种重要的新的媒介会改变话语的结构,且电子媒介决定性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符号环境的性质。“媒介文化把传播和文化凝聚成一个动力学过程,将每一个人裹挟其中。于是,媒介文化变成我们当代日常生活的仪式和景观”。6波兹曼的观点无疑最容易被人接受,媒介已经构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媒介塑造大众文化,其本身就是大众文化的一部分。以电视为例,作为家家皆有之物,它不但是日常生活用品,而且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罗杰·西尔弗斯通说:“电视和其他媒介,是家的一部分——是理想之家的一部分,也是现实之家的一部分。……这个‘墙角的盒子’,我们对它有依赖,它是我们与一个社群与国家之间的重要纽带,其行为打开了家的大门。电视可以在‘家’里看,但是,‘家’本身就是由其他现实建构起来也建构了其他现实,而电视触及到了所有这些现实。”7约翰·伯杰在一本书中论述了这样的观点,有了照相机、摄像机、电视之后,人们看的方式发生了变化,机械复制时代的图画在流通的过程中,产生了多种含义。8二、电视的“儿童化”与儿童“成人化”电子媒介对儿童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儿童面对的是印刷文化(或书籍文化)和电子文化相交织的文化环境,在这一环境里,儿童从父母辈那里线性地接受文化熏染已不可能。其次,电子媒介改变了儿童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电子信息形成儿童新的认知图式和认知心理,从而使其童年体验发生变化。就儿童的外部教育环境而言,电子媒介可能给教育提供新的工具和通道,开放的信息空间给教育提供了信息的便利,但开放的信息空间也可能瓦解教育的知识分级体系。也就是说,在印刷文化时代,儿童的社会化更多的是依赖读书和学校教育,而电子媒介的兴起构成了教育的挑战力量,电子媒介在学校教育之外参与了儿童的社会化过程,而且电子媒介也在家庭教育之外参与了儿童社会性发展。美国心理学家怀特等人在研究电视对儿童的影响后,就说过:“正如在以前的几百年里,儿童应该在家庭完成的社会化过程由学校完成一样,20世纪下半叶,儿童应该在家庭和学校完成的社会化过程由媒介尤其是电视来完成了。”9西方媒介研究专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既是一种社会问题,也是一种文化问题。1961年美国学者威尔伯·施拉姆出版了《儿童生活中的电视》(TelevisionintheLivesofOurChildren)。该书介绍了1958年到1960年间,在美国和北美的10个不同社区进行的11项关于儿童观看电视的效果的调查研究。虽然这部书并没有得出关于电视对儿童有害无益的惊人结论,但却让人们发现了儿童从电视里看了什么、怎么看、看后会怎么样的事实。10但电子媒介对于儿童的影响,特别是对儿童“社会化”、“成人化”的催促,还是引起了不少社会学学者的焦虑。这方面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是最早进入后工业社会的美国学者约书亚·梅罗维茨和尼尔·波兹曼。梅罗维茨在他的《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中专题研究了电子媒介引起了从前不同角色的模糊化。他简要地总结了儿童与成人社会角色的最新变化,然后探讨了电视在成人“儿童化”和儿童“成人化”之中所起的影响。他认为,印刷倾向于将儿童与成人隔离开,而电视则倾向于将他们再融合。印刷代码的复杂性使所有年幼的儿童都无法利用印刷进行传播交流。从某种意义上说,印刷建造了一个能在成年人中间进行传播而又不会被儿童偷听到的“地方”。与印刷图书相比,电视没有复杂的符码用以排除年轻的观众或者将观众分成不同的年龄群体。成人的节目可以给儿童展示着他们不能完全理解的信息,儿童的节目可能包含孩子气的内容,但是所有节目播放时所用的基本编码对每一个电视节目来说都是相似的:声音和图像。与印刷媒介不同,电视的形象化形式代表了它所展示的东西。电视画面——与所有其他画面相似——看起来像真实的物体和人物;且电视用人的语言说话。他还认为,儿童的图书世界能隔离出为儿童展示生活的理想图景,而电视新闻和娱乐却可以为小孩子展示成人撒谎、喝酒、欺骗和杀人画面。波兹曼的观点和梅罗维茨的观点有着惊人的相似。在《童年的消逝》中,他指出,电视这种“一览无余”的媒体“强行地把整个文化从壁橱里全部搬出来示众”,“肆无忌惮地揭示一切文化秘密”,“电视使我们不必区分儿童和成人,因为电视的本性是使智力趋向单一化”。而且他还断言:“儿童已经基本上从媒体、尤其是电视上消失了。”戴安娜·克兰在《文化生产:媒体与都市艺术》中,也发现了“儿童成人化”和“成人儿童化”的问题,她指出:“电视给孩子提供的成人交往方式的知识比他们通常从印刷媒介中获得的这方面的知识更老道,从而瓦解了父母支配孩子的权威。这就意味者他们更迅速地被社会化,更不情愿接受父母的意见和权威。今天,就服装、娱乐偏好和语言而言,与过去相比,孩子更多地被当做成人来对待,而成人的行为往往更像孩子。”11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也认为:“电视出现之后,儿童已经习得了一整套崭新的感知。”他还指出:“实际上,从家庭和教会到学校和市场等领域,都受到了电视的深刻影响。”美国学者伯格则断言,年幼的儿童的心理还没有达到必须应付模棱两可的事物和微妙的区别的水平,儿童过早地接触具有在道德上模棱两可的东西的文本时,例如当他们看某些电视节目(肥皂剧)时,可能经历心理创伤,这会影响到他们成年后与别人相处的能力。(17)国内探讨媒介和媒介文化对儿童的影响的主要是一些儿童教育专家和青少年问题学者。他们的研究不但涉及儿童心理学、儿童教育学,还涉及儿童哲学和儿童文化等领域。乐观主义的看法一般出自媒介行业中人或学院里那些媒介研究机构的人员,而对那些文化研究和学术研究者(尤其是文学研究者)来说,他们更多的是关注电子媒介的负面影响或可能出现的问题。尽管西方学者在探讨电子媒介对儿童的影响和对文学的影响方面有着相当的深度和广度,但媒介和儿童特别是和儿童文学内在或外在之联系的研究还存在着空白地带。尼尔·波兹曼和梅罗维茨等学者指出了电子文化造成了童年的消逝,但却没有进一步探讨在童年面临消逝的环境里如何再造童年文化,使童年在电子媒介语境里再现与重构的可能性。对儿童文学在电子媒介时代的对童年生态优化的文化价值也没有意识到。如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意识到了电视对儿童文学“成人化”的作用,如他说:“在儿童文学方面,许多引起广泛讨论的变化跟现代媒体的趋势一脉相承。朱迪·布卢姆的作品已有许多仿效者。像布卢姆女士一样,这些作家深深懂得,‘青少年文学’的主题和语言要模仿成人文学,尤其当其中的人物以微型成人出现时最受欢迎。”他还指出,美国的流行青少年文学和现代电影制作者、电视作家正在驱逐200年来以年轻人作为孩子的形象,而代之以年轻人作为成人的意象。但遗憾的是由于他的学术视野主要在社会学方面,他不是一位文学专家,所以无法真正探讨电子媒介文化和“青春文学”的内在联系,他没有意识到“青春文学”的出现正是“儿童成人化”和“成人儿童化”的表征。“青春文学”之所以盛行是因为电视媒介塑造了一批它的读者:早熟的儿童(扮酷的少儿)和迟迟长不大的成人(装嫩的成年人)。但电子媒介对儿童文学阅读的影响还是被一些儿童文学专业人士所关注。我国当代文学批评界和文化研究专家对电子媒介对儿童和儿童文学的影响也缺乏研究。儿童文学学者也基本上没有意识到电子媒介的影响,在考察现代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的生成关系时往往把现代儿童观当作现代儿童文学观生成的绝对性的条件,而忽视了现代媒介和其他社会因素的作用。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是,五四时期现代儿童文学的诞生与现代儿童报刊杂志的产生有着密切关联。应该说,电子媒介(包括网络)对于近年来儿童文学创作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可惜儿童文学界却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有几篇涉及到电视、网络与儿童文学的论文,甚至有人明确以“电子传媒与儿童文学”为题发表了论文,可惜只是停留在现象描述上,没有真正对媒介文化和网络文化进行深刻的思考,也就是说,还没有从媒介哲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