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与城市化

于谦与城市化

于谦（1398-1457），明朝民族英雄，诗人。他来自浙江省钱塘（今杭州）。他是明代的民族英雄和诗人。明正统十四年(1449),北方蒙古族瓦剌部大举进犯明朝,时为兵部尚书的于谦率军民成功地抵御住了外族的入侵。但是,作为一代民族英雄,于谦的影响力远不及岳飞。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多,相关文学作品尤其是通俗文学作品的创作方式和质量优劣造成了作品影响力的大小,从而影响了于谦和岳飞这两个历史人物影响力的差异;最高统治者对于谦和岳飞的价值认同有差异,且主导了民众对他们的价值认同,也导致了两者的影响力差异;此外,传播情境的不同也是造成这种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于谦的历史贡献于谦和岳飞作为名垂千古的历史人物,他们的生平功业颇有相似之处。更巧的是,岳飞最后死在杭州,葬在杭州,他的祠墓至今仍矗立在西湖西侧。而于谦本来就是杭州人,死后归葬杭州,他的祠墓位于西湖南岸,与岳祠岳墓遥遥相望,这就使人们特别是生长于斯的杭州人更容易将他们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就两人在历史上所处的位置来看,岳飞是南北宋之交抗金斗争中一个方面军的指挥官,于谦则是明代“土木堡事变”发生后全国军队的统帅,于谦的地位显然高于岳飞;就两人所建立的历史功绩而言,岳飞最终未能阻挡金人南下的铁蹄,功败垂成,中国陷入宋金对峙南北分裂状态一百多年,南宋最后灭于新崛起的蒙元;于谦则挽狂澜于既倒,击退了蒙古部落的进攻,维护了明王朝的统一,使中华民族避免了一次改朝换代或南北分裂的浩劫,使无数生灵免遭涂炭,使社会生产力和文化免遭一次大破坏大倒退。北京保卫战取得胜利当然是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于谦作为关键人物起了至为重要的作用是毫无疑问的,其历史功绩无论给予多高的评价也不为过;就两人成就的多样性而言,岳飞的一生都在军伍中度过,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了两首脍炙人口的词,但著作权一直存有疑问。于谦除了是杰出的军事家外,还曾长期在中央和地方政府任职,多有建树。特别是巡抚晋豫十八年,治理有方,两袖清风,深受百姓爱戴。晚年虽身居高位,仍廉洁自律,死无余资,其高风亮节,令人欷歔。除此之外,他也颇有文学才华,留下了数百首诗作,包括《石灰吟》、《入京诗》等名篇;就两人的最后结局来看,他们都是受奸臣诬陷,以“莫须有”或“意欲”之罪名被害,成为最高统治者内部权力争夺的牺牲品。由上述比较可知,于谦品德之高尚,才能之出类拔萃,历史功绩之辉煌,结局之悲剧性,与岳飞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于谦的影响力与岳飞相比则相距甚远。仅以杭州为例,岳飞庙于1961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历来是旅行团和散客旅游的必经之地,因为岳庙是购票入内,所以参观人数可以统计,2008年为597.12万人次,2009年为578.58万人次。而杭州于谦祠中的一部分——于谦墓则迟至2006年才被国务院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而于谦祠也没有像岳飞庙那样成为来杭旅游者的必经之地,因为不用购票入内,所以无法精确统计人数,笔者就这一问题询问了于谦祠的工作人员,他们估计近年来每年的参观人数为20万人次左右。从学术界来看,对于岳飞的研究和讨论,从清末至今,一直都很繁荣,这一百年间,“据统计,有关研究著作有20多部,论文超过1000篇”。反观于谦,学人对其的关注度远远不及岳飞。《中国近八十年明史论著目录》收录了从1900年至1978年共78年间所有公开发表的明史论著,有关于谦的论著仅15种;在《八十年来史学书目》(1900-1980)中,有关于谦的著作仅3种,而岳飞有19种。从1998年以来,杭州市政府多次召开于谦学术研讨会,由此带来了于谦研究的相对繁荣,但是总体情况是数量的膨胀甚于研究的深入。上述情形的产生有多种原因,相关文学作品的传播力、明清两代统治者的价值认同以及传播情境的差异是其中较为重要的因素。二、不同时代的观人形象对东南角观形象的变化在中国传统讲史文化的影响下,文人和广大下层民众不满足于正史的程式化叙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积极地参与到历史事实和历史人物的再解读和再构建中,不断使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通俗化,从而满足底层受众的阅读需求。在这个过程中,岳飞、于谦事迹的传播不断出现情感意义的差异,并在诗歌、小说、戏曲等文学作品中体现出来。岳飞死后历经南宋、元、明、清至今,经过几百年的传播和演变,岳飞这一形象的意义发生了很大变化,这里既有历代文人和民间艺术家的宣传和赞颂,同时也有各个时代底层的普通百姓对这一符号的再解读,从而构建起了比岳飞原型更为丰满的英雄形象。“实际上,如果作者不再是有关真理和真实性的权威叙述者,这些读者可以被认为通过构建他们自己的叙述而参与到意义生产中”。在古代社会,作为弱势群体的底层民众和民间艺术家出于对英雄的敬仰、怀念和对奸臣的痛恨之情,一直热衷于讲述岳飞的故事,于是就有了关于岳飞的各种小说、戏曲、弹词、说唱等作品。其中,元杂剧有孔文卿所作的《地葬王证东窗事犯》(简名《东窗事犯》)和无名氏所作的《宋大将岳飞精忠》(简名《岳飞精忠》)等两种。宋元南戏中有元曲家金仁杰所作的《秦太师东窗事犯》,明代有汤子垂作的传奇《续精忠》,明宪宗成化年间出现的传奇《精忠记》及李梅实原作、冯梦龙改定的传奇《精忠旗》等。清代岳飞戏有康熙年间出现的《如是观》传奇(又名《翻精忠》或《倒精忠》),周乐清所作的《岳元戎凯宴黄龙府》(简名《碎金牌》)及李玉的《牛头山》传奇等。小说有熊大木编的《大宋中兴通俗演义》以及邹元标予以删节编成的《岳武穆精忠传》和清朝钱采、金丰的《说岳全传》等。这些文学作品赋予岳飞形象的意义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作为武将的雄风,另一个是“精忠报国”的道德品质。岳飞由一员武将一跃成为人们的精神偶像,这与小说戏曲对岳飞形象的塑造和传播是分不开的。以岳飞为叙述对象的小说戏曲在民间的传播和世代累积型的创作方式不断强化了他的象征意义,而作品的创作过程本身就是岳飞这一形象的意义改变和传播过程。这些通俗文学作品的创作和传播对岳飞形象意义的改变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通过幻想和虚构来实现虚幻的愿望,人们在小说和戏曲中虚构岳飞或岳飞之子岳云抗金取得了成功,从而使作品的创作主体和受众都获得一种情感上的满足。二是不断地强化人物的对立,加强矛盾的冲突,集中表现在秦桧形象的不断丑化,如流传最广的“东窗事发”和“疯僧讥秦”故事,就是通过强化秦桧的奸恶,反映了人们希望奸臣不得好死的心理欲望,进而凸现出岳飞精忠报国的形象。在这一过程中,岳飞故事的流传为人们在精神层面上提供了实现心理愿望的途径,也实现了岳飞形象本身的意义升华。较之岳飞,通俗文学作品对于谦形象的传播所起的推动或媒介作用就很小。首先,赞颂于谦的小说戏曲作品数量寥寥,且传播范围又很窄。至清末,演绎于谦事迹的稍有影响力的传记小说仅有孙高亮的《于少保萃忠全传》。和《说岳全传》相比,《于少保萃忠全传》有诸多缺陷,首先,缺少是非分明的矛盾冲突和对立鲜明的巨奸形象,《说岳全传》为岳飞树立一个集中的对立形象即秦桧,其他几个奸佞只是附属在秦桧周围的次要人物。而《于少保萃忠全传》刻画的奸臣有石亨、徐有贞、曹吉祥、张軏等,这几个人物都是导致于谦被害的关键人物,却很难判断哪一个是最关键的人物。其次,作品在结构上存在很大问题,没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较少设置悬念。小说只是按时间顺序将众多与于谦相关的材料排列组合起来,而不讲究叙述技巧,整部小说几乎都是平铺直叙,给人以流水帐之感。小说结构上的诸多不足使得小说不能引人入胜,激发不了人们的阅读欲望。再次,在材料的取舍上作者没有仅仅扣住于谦这一中心人物进行选材,而将很多游离在外的材料一并搜罗进作品中,这样就使得小说中心不突出,叙述不紧凑,部分章回有喧宾夺主之嫌。最后,人物形象的单薄也是小说不能致胜的一个因素。因此,《于少保萃忠全传》问世后,并未遍及四方,而是湮没在古代小说作品的汪洋中直至无名,在一般的文学史中找不到关于该书片言只语的介绍。《于少保萃忠全传》的创作缺陷无疑影响了作品的传播,进而影响了于谦形象的传播。而且,由于《于少保萃忠全传》的成书是文人的个人创作行为,而岳飞主题的相关戏曲小说大多为世代累积型的作品,世代累积型创作过程本身就是一个不断传播不断演变的过程,文人的个人创作行为则缺少民间的参与和历史的累积,那么,于谦形象传播的广度和深度不及岳飞是势所必然。于谦形象和事迹的传播主要依赖于于谦本人的作品,最具传播力的是他的《入京诗》和《石灰吟》。《入京诗》一诗本事见于同朝叶盛的《水东日记》。于谦在任晋豫巡抚时按例每年须进京议事,这本来是地方官员跑官的大好机会,可是于谦每次进京总是空囊示人,不携任何礼物作交际之资,有人劝曰:“即不橐金往,宁无一二土物,如合芗干菌果头之类,足以充内交际耶?”于谦笑而举其两袖曰:“吾惟有清风而已,且交际之物几何,而闾阎短长可畏也”。还赋诗见志:“手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受众于是把该诗的意境和于谦清正廉洁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而《石灰吟》是否为于谦所作近年来争论颇多,但直至今日,无论学界还是民间,《石灰吟》为于谦所作仍然都是主流观点。问题在于在古代社会,尤其是民间,属于雅文学范畴的诗歌其传播力根本无法和属于俗文学范畴的小说戏曲相媲美,因而于谦形象的传播在这个层面上又逊一筹了。三、于谦“忠肃”之形的创始者—最高统治者的认同造成了民众对于谦和岳飞接受度的差异在中国古代高度集中的专制社会,最高统治者掌握着绝对话语权,他们对历史人物作出的评价即为主流评价,且必定左右着民众的价值取向。最高统治者的这种评价主要通过正史立传和颁赐谥号的方式来表达。谥号是古代帝王、诸侯、大臣等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死去之后,根据他们的生平事迹与品德修养,给予的带有盖棺论定式的称号,朝廷赐给历史人物的谥号代表着朝廷对一个历史人物的评价。根据古代颁谥法则,谥号大致分为褒扬性、批评性、同情性等三种类型。忠、武、穆等一直被看作文武官员褒扬性的谥号,诸葛亮的谥号就是“忠武”,而哀、怀、愍、悼、肃等属于同情类的谥号。由岳飞和于谦的谥号及其更改过程可以看出统治者对他们认同程度的差异。首先看岳飞。岳飞遇害21年后,绍兴三十二年(1162),即位不久的宋孝宗下诏给岳飞平反昭雪,追复原官,以礼改葬。至淳熙五年(1178),宋孝宗以颁谥岳飞“武穆”之号。宋宁宗嘉泰四年(1204年)追封高宗时的抗金诸将为七王,岳飞追封为“鄂王”。但事情至此仍未结束,宋理宗赵昀即位后认为“武穆”之号不能完全表达孝宗本意,不足以概括岳飞一生的功德,便于宝庆元年(1225),下诏追封岳飞“忠武”之谥。可见南宋政府对岳飞的评价呈不断提高的趋势。这是因为对于封建君主来说,岳飞是绝对的忠君报国的典范,岳飞的“宁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的忠君思想与最高统治者的价值取向是高度吻合的。再来看于谦。于谦冤案昭雪后,其谥号也几经修改,弘治三年(1490),明孝宗朱祐樘诏赐于谦“肃愍”谥号。到万历十八年(1590),浙江巡抚傅孟春上《请改谥书》认为谥号“肃愍”不足以概括于谦生平之功绩,奏请改为“忠愍”,廷议谓“死天下之事易,成天下之事难。于谦之谥,第当表其所以成,不必悼其所以死也”,明神宗朱翊钧乃赐谥“忠肃”。从于谦谥号的更改过程可以看出,在于谦平反之初,朝廷对他的评价并不在褒奖其生平之功绩,而是在同情其结局之悲惨。而且掌握话语权的明清两朝统治者对于谦这一人物宣传的热情始终不及对岳飞宣传的热情。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于谦的“社稷为重,君为轻”的思想得不到最高统治者的认同。朱元璋建立明王朝之初便着手强化封建君主专制政体。明朝推崇作为孔孟正统的程朱理学,而《孟子》也被朱熹列入《四书》,但朱元璋看到了其中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等语时,龙颜大怒,下令撤去孔庙中的孟子神位,又命儒臣删除《孟子》中带有“仁政”“民本”色彩的、触犯君权独尊的文句,改编成《孟子节文》,颁行全国,并规定对删除部分“课士不以命题,科举不以取仕”。明清两朝的专制统治愈来愈强化,在这种背景下,岳飞的忠君思想自然会倍受推崇,而于谦在国难当头倡言“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行为却会被视作是对君权的怀疑和挑衅。因此,于谦并没有像岳飞那样得到明清两代最高统治者的高度认同,而是一直存在着争议,一些人认为“于谦社稷再造之功欤!然则谓之非社稷之臣也”,与之对立的观点则是“立长君以安宗社,捍外难而故主归”,“真可谓社稷之臣矣”。最高统治者对于谦价值的不完全认同势必影响了民众对于于谦的认同。掌握话语权的、主导社会文化价值取向的最高统治者对岳飞和于谦这两个历史人物的认同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民众对岳飞和于谦的不同理解和接受,最终影响了两个历史人物在后世的影响力。四、以人的历史形象塑造人人的精神理想于谦和岳飞影响力的差异,除了上述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传播情境的不同。传播情境是指对特定的传播行为直接或间接产生影响的外部环境,包括传播行为的参与人所处的群体、组织、制度、文化等因素。很多情况下,传播情境会形成符号本身所不具有的新意义,并对符号本身的意义产生制约。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两宋是一个重文轻武的时代,南宋的国力更是孱弱,而岳飞则是在这一孱弱的时代横空出世的文武双全的英雄,这是符合民众的期待的。而在南宋之后的元朝,民族矛盾非常尖锐。蒙古贵族建立元朝后,为了巩固他们的统治,维护其特权,大力推行“四等人制”,这种分而治之的民族政策直接导致了民族矛盾的尖锐化。广大汉族百姓面对蒙古贵族的压迫,热切渴望能够出现一个盖世英雄来推翻外族的统治,将蒙古族驱逐出汉人长期生活的土地,而前朝的民族英雄岳飞恰恰满足了汉族人民的理想期待。因此在文学创作领域中,人们就通过宣扬英雄人物的英勇抗战来激励人们,满足精神上的期待。岳飞的形象就是在这样的传播情境中不断得到升华,并不断地被赋予更多的伦理、道德、民族和文化的价值。元代不少文人如高明、陶宗仪等都有歌咏缅怀岳飞的诗歌存世。如前所述,元戏曲舞台上也经常上演岳飞的形象来满足时人的心理需求。文人和民间艺人们在传播岳飞形象的过程中主要凸显其精忠报国的志向,演绎其抗击外族入侵的种种事迹,抒发英雄惨遭奸佞陷害光复大业功败垂成给人们带来的遗憾。于谦死后的传播情境与岳飞既有共同点又有不同之处。明亡后虽然是由满族掌控的清朝统治,但总体来说,清朝的民族矛盾并不如元朝那样尖锐,清政府重用明朝遗臣并广泛学习儒家的思想,并出现了“康乾盛世”这样国泰民安的局面。因此对于谦的传播就集中于他的诗文成就和个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