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和中国作家对《伊豆舞女》和《边城》的接受

川端康成和中国作家对《伊豆舞女》和《边城》的接受

斯大林曾指出。“我们也有这样的经验。如果我们只了解事物，我们的视野就会受到限制，我们的想法就会简化。”。只有把或多或少有某些类似之处或某些联系的事物摆在一起,加以观察,加以对比,我们才能发现各个事物的优缺点,对我们自己比较熟悉的事物才能作出正确的评价。”可见,在文学研究上如果恰当地运用比较研究方法的话,不仅可增加参考系,开阔研究的视野,也能打破时空界限,提高辨别力,从宏观上把握人类文学的共同规律。1926年1月至2月间发表于《文艺时代》上的《伊豆舞女》是日本文豪川端康成早期的代表作品之一,因其唯美清新的描写、含蓄隽永的意境打动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成为世界文学名著。同样,成书于1934年4月的《边城》是使沈从文声名鹊起的一部优秀的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因其浓浓的乡土气息、原生态的自然描写吸引海内外读者,很早就被译成英(1936年)、日(1938年)、法(1980年)等多国文字,传播到世界各国。由于沈从文不懂日文,《伊豆舞女》的中译本出现在《边城》成书后,两人的创作没有受到相互影响,但两部作品在主要人物形象、意境表现等方面都表现出惊人相似。拙论拟采用平行比较研究的方法,分析和探讨两部传世之作的相似之处,以期更深入地了解和认识川端康成和沈从文的文学世界,并感知其文学的艺术魅力。一、女性之间的小兽物和云中的瑶送在《伊豆舞女》中,女主人公薰子是个看上去约17岁,实际只有14岁天真少女。“她头上盘着大得出奇的旧发髻,那发式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使她严肃的鹅蛋脸上显得非常小,可又美又调和。”她心地纯良、清纯可人,在天城山的山顶茶馆处,她主动让出坐垫并翻过来示意“我”坐下;在汤野的小客栈里,她羞涩地为“我”端茶;薰子跟我下五子棋时,她“全神贯注地俯在棋盘上”,“美的有些不自然的黑发几乎触到我的胸脯”,“突然,她的脸涨得绯红”,扔下棋子飞奔而出。在《边城》里,老船夫的孙女翠翠只有13岁,“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正如情窦初开的薰子对主人公“我”怀有好感一样,翠翠对于老二傩送也有一种朦胧的青涩的怀春之情。当大老天保托人找老船夫说亲时,翠翠佯装眺望河中景色,“耳朵却把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心底却念着端午节赛龙舟会上邂逅的二老傩送;傩送来给老船夫送酒葫芦时,和翠翠相视而笑,翠翠出于少女本能的自然的羞涩,竭力向老船夫掩盖两人相识的事实;又一年端午节被邀请至顺顺家看龙舟赛时,听到别人议论团总的女儿要许配给傩送,且嫁妆是一座崭新的磨坊,醋意萌生,赌气离开了顺顺家的吊脚楼。无论是漂泊不定、随哥哥一家四处巡游卖唱的舞女薰子,还是自幼父母双亡、和外公相依为命的翠翠,在自然中张养,像一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美丽可人、温柔可掬,没有丝毫的浓妆艳抹、绮丽耀眼。13、14岁的少女时代,懵懂茫然的怀春情怀,分明让我们感受到两人的清纯和稚嫩。薰子和“我”、翠翠与傩送这两对彼此对对方都有好感的年轻人间既没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爱情表白,也没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的窃窃私语,也没痴情不改、叛亲背道的惊世震俗之举,更没情感中夹扎着金钱和权势交易的恶俗之气,有的只是懵懵懂懂、青青涩涩的男女之情,似云里雾里一样难以捉摸、妙不可言;有的只是自然阳光下的纯洁情感,如源源活水一般清澈透明、健康清新。二、调味老船夫和外孙女边的悲情水情小说《伊豆舞女》中,高中生的“我”为摆脱束缚已久的孤儿根性,独自到风光秀丽的伊豆半岛旅行。在寂寞旅途中,偶遇一群巡游卖艺的江湖艺人,便结伴而行。淳朴善良的艺人们由于出身贫贱、地位低微屡遭歧视和白眼,但却给予了“我”很多关怀和帮助,让“我”体会到人间真情温暖。特别是年轻的舞女薰子一路上对“我”细心照顾、真诚相待,她的天真、烂漫、清纯和细致入微,如温暖的阳光照亮“我”内心的孤僻和阴影,又如和煦的春风吹开一直让“我”窒息的忧郁和压抑。她对“我”的好感和“我”对她萌发的窃窃思慕,似一泓清泉暗暗涌动,又如一缕薄雾轻轻拂动。川端康成深受日本传统美学的影响,在叙述这段朦朦胧胧、半带甘甜半含苦涩的真挚情感时,既没单刀直入,也没有直抒胸臆,而是缓缓而谈,娓娓道来,似隐若离、云雾缭绕,让人充分感受“幽玄”意境美。这种蕴含在川端文学里的内敛和含蓄,传达出丰富的思想情感,引发人无限遐想,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柔美。无论是天城岭上茶馆里风烛残年、全身不遂的老大爷,他因中风多年如溺死人一般浑身青肿;还是因早产在旅途中痛失幼子的荣吉、千代子夫妇,他们为在下田给孩子做断七的祭奠,一行匆匆赶路;无论是旅途中各个村口竖立的“乞丐和巡游艺人不得进村”牌子;还是在回东京的轮船上碰到的目不识丁的独自带着三个孩子,她的儿子和儿媳据说因流感全部死去;无论是舞女一行路上遭遇的茶馆老太婆的冷嘲热讽和鸡肉店老板的欺侮;还是在下田港和舞女依依惜别的场景,无不飘着一股淡淡的悲、无不溢着一种浅浅的哀。但这悲不伤,这哀不怨,天城岭上老大娘和老大爷并没放弃生活,依然平静地经营着茶馆,老大爷还满怀希望地四处打听治疗中风的疗法,托人从各地邮寄药品;荣吉也没因丧子之痛而怨天尤人、一蹶不振,迫于生计带着妻子和妹妹继续居无定所、四海漂泊的巡游卖艺生活;“我”也并没因为和舞女的别离而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只是把这份美好情感埋藏在心底,返回东京继续自己求学生涯……因这就是自然的人生,就是平凡的人事,世间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命运阴差阳错、偶然必然,也在青山秀水的伊豆大地演绎着。无独有偶,在民风纯朴、自然恬静的湘西边境,在诗情画意、世外桃源般的边城,一段温婉而又凄美的故事围绕着渡口的老船夫和外孙女翠翠悄然展开。翠翠的母亲,老船夫的独生女因17年前同一个茶峒屯防军人唱歌相熟后,背着忠厚的老船夫发生了暧昧关系,有了小孩后结婚不成,而又不愿离乡私奔,一个服毒自尽,一个生下孩子后饮溪水而死的故事;大老天保以走车路的方式托人向老船夫提亲,没有得到干脆的应许,以走马路唱歌的方式又竞争不过弟弟傩送,愤然驾油船远走辰州,不幸落入茨滩坠水遇难;码头的船总顺顺忘不了爱子天保的死,迁怒于老船夫,不仅对老船夫态度冷淡,也不愿意在让次子傩送娶翠翠为妻;傩送也因哥哥天保的死对老船夫心存误解,放下婚事自己下桃源去了;重义轻利、善良本分的老船夫因天保的死,被顺顺一家误会,耿耿于怀,外孙女翠翠的婚姻也让他揪心忧虑,终于在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伴随着碧溪岨的白塔的崩塌,操持一生、摆渡无数行人的老船夫带着遗憾和期待在雷雨将息时辞世离去。宿命般的岁月更替、生命轮回,冥冥中的相遇离别、生老病死,在古老而平静的边城一代又一代人身上发生。这就是原生态的生活,这就是不可安排的人事。有友善的相处,有一时的误解,有彼时的舒心,有此时的困惑,有美好的回忆,有茫然的期待,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湘西秀士沈从文无意于在这边小说中渲染重重的伤和深深的怨,只是想表现日渐消失的“优美,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边城》的意境同样含蓄幽美。翠翠在听到和见到心上人傩送时的腼腆矜持,既期待而又刻意回避的矛盾心情早已表现在绯红的脸颊上了;不同于哥哥天保直接央媒人说亲的做法,沉默寡言、清秀俊朗的傩送夜半站在山崖上为翠翠唱山歌表达爱意的举动也显得温文委婉;中寨说媒人和老船夫在渡口关于傩送要磨坊还是渡船的对话,也没有太直白明了,而是半遮半掩略带隐晦的曲折表达了出来,不仅表现了湘西边境朴实自然的语言,也给人一种幽幽美感;小说结尾处,在翠翠在热心人杨马兵陪伴下,守望在碧溪岨的渡口,似乎在等待睡梦中给自己唱山歌,撩拨起自己心扉的年轻人,“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凄婉的寥寥一笔,牵动着无数读者心弦,给人留下绵长的回味、无限的期待和永久的牵挂。无论是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