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付艾米莉的玫瑰》主人公形象分析

《给付艾米莉的玫瑰》主人公形象分析

作为美国现代文学中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福克纳生活在一个需要巨人和巨人的时代。数十年的辛勤耕耘为他在美国南方那块“邮票般大小的故土”上收获累累硕果,也为人类文学事业奉献出了一部部传世佳作。他笔下的约克纳帕塌法世界里有种植园主世家飘零子弟的苦闷身影,也有黑人奴隶苦苦挣扎的凄悲画面;有南方过去的辉煌和荣耀,也有旧南方的罪恶与腐朽。这一系列小说不仅详尽生动地为我们演绎了一部南方社会二百多年的历史剧,而且向我们展示了美国南方人包括福克纳本人对生养自己的美国南方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短篇小说《献给艾米莉的玫瑰》是这一系列作品中极其优秀的一篇,通过描写约克纳帕塌法县杰弗逊镇的一位没落贵族妇女艾米莉·格里尔逊的几个重要生活片断,包括她父亲的死,她与北方男人荷马·伯隆的爱情,以及她自己从一位纯洁的少女变成一具僵尸的悲剧命运,展示了艾米莉·格里尔逊作为旧南方的代表者和挑战者对现实的逃避与追求,刻画了处于新旧交替的历史性变革中的美国南方和陷于精神危机中的南方人。一、艾米莉是南方传统的母权制社会美国南北战争的结束意味着南方过去的辉煌成为历史,南方神话彻底破灭。然而绝大多数南方人却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一方面他们苦涩地意识到美好的昔日已不复存在,但另一方面他们始终不愿从过去的美梦中醒来。为了留住那美好的回忆和过去的荣耀,他们竭尽全力去维护南方旧的价值观,保留传统的风俗习惯并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曾经十分显赫的没落贵族的飘零子弟。艾米莉·格里尔逊就是这些被选中的贵族代表之一。只不过,她一方面成为旧南方的代表,紧紧地拽着传统赋予她的贵族特权,另一方面却又公然挑战旧南方,破坏它的传统规范。在杰弗逊镇人的眼中,艾米莉不仅是南方贵族的代表,而且是旧南方的象征。她是南方贵族的“纪念碑”。小说中两次提到她像“神像”:在楼上时,她的“上半身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神像”;在楼下时,她“像壁龛里的神像,是否在看我们,我们无法知道”。这两处描写使她极为神秘,宛如某种活着的神之化身。正如踞于墙角的神像一样,艾米莉也被抬上了象征旧南方的那个宝座,作为一个“纪念碑”让人参拜。她是过去价值的理想化身,是高贵的代名词,因为她“曾代表着一个传统,一种责任和负担”。当大家觉察到她的房子出现强烈的异味时,无人敢指责,因为她是一位大家闺秀,当面指责她的房子有异味将会有辱于这位大家闺秀的身份,这是旧南方的父权制所不容的。通过买砒霜、除异味及葬礼上人们知道有一道秘密的门等情节,故事的叙述者已经暗示了镇上人早已怀疑荷马·伯隆的失踪和死亡,但在艾米莉的有生之年,他们任凭这一切发生、发展,目的是捍卫他们对“大家闺秀”的定义,避免南方的伦理道德遭受破坏,为此他们宁可牺牲一个人的性命也不愿去揭穿艾米莉小姐房子里的秘密。艾米莉不但没有被送进监牢,反而成了人们顶礼膜拜的“纪念碑”。正是由于杰弗逊镇人对她尊敬和崇拜有加,所以尽管他们对她阁楼里的世界十分好奇却没有在她死后立即闯入其中;正是由于他们还非常珍惜这个理想化身,才没敢撕破他们自己一直以来为她蒙上的神秘面纱;还因为她是“杰弗逊镇世世代代必须承担的一种义务”,他们免去了她应交的税款并且甘愿做她的杀人同谋。与此相矛盾的是,艾米莉这个末代格里尔逊后裔同时也是一个南方传统规范的叛逆者和挑战者。这一点可以从她七十四年生涯的所作所为中得以证实。虽然她始终未离开过杰弗逊镇,并且深受全镇人的尊敬,但是她始终不肯接受小镇的决定和他们的价值观,不甘心做一个娇弱的妇人,坚持以自己的方式面对这个世界。虽然长期遭受压抑,她的反抗精神和破坏力却也在小说中展露无遗。在第一章中,她赶走了前来收税的新市议会代表,根本没有把他们所代表的权威力量放在眼里。在第二章中,她使杰弗逊镇的人不得不在半夜里潜入她家院里洒石灰粉以消除异味却不敢对她有半点指责。在第三章中,她拒绝告诉药店老板买砒霜的用途,公然嘲弄当地的法律威严。在第四章中,她使那个代表道德和权威的浸礼教会牧师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离开她家。在第五章中,她的破坏力量达到了高潮。当作者描绘荷马·伯隆干瘪的尸体躺在艾米莉的闺房中,他的枕边留有人睡过的痕迹和一根白发时,读者清楚地看到了艾米莉对于南方传统的伦理道德的蔑视。艾米莉有足够的时间(将近三十年)去埋葬伯隆的尸体,可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在其枕边留下她那根意味深长的白发。不难看出她的目的是要反叛,要挑战整个南方传统伦理观,要破坏那些传统捍卫者心中的正统与规范。二、传统的死亡形象理想与现实之间往往相距甚远,甚至互相对立。福克纳笔下的许多人物都被这一对矛盾困扰着。他们一方面被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中,梦想着昔日的荣耀能够再现,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跟随前进的步伐。艾米莉就是这样的一位:她一方面逃避新南方到来的现实,把自己关在记忆的门里,另一方面却不得不舍弃梦幻去追求现实中的生活。《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大部分情节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后,但是艾米莉小姐显然是活在那以前的世界里,她的心态是怀旧的,是属于过去的。这一点评论家弗列德里克·萨姆也提到过,“很多人能够幸存于现在,但却压根儿不去考虑将来,这些人通常是活在过去。这就是艾米莉·格里尔逊小姐的心态”。在文中,福克纳这样描述主人公:“……一个矮胖的女人,身着黑衣,颈上薄细的项链垂至腰间,埋入腰带里,头靠在带有褪色镀金头的檀木手杖上……她看上去虚浮臃肿,活像在水里泡久了的尸体,白生生的。她的双眼深陷在肥胖的脸上,左右转动时宛如一块面团上贴着的两小片煤渣。……她的声音干涩,冷冷的。”在这段描写中,传统与过去的象征——死亡的形象——不断闪现。艾米莉苍白的面容,虚浮臃肿的身体,呆滞的眼神,以及她那犹如从墓穴里传出来的冷冷的干涩的声音,所有这些无不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无不告诉我们她是一个生活在久远的过去里的人物。更显而易见的是当她和伯隆的尸体长期同处一室时,她不仅是身体上实实在在地和死神呆在一起,而且内心里的某些东西也已经死去。艾米莉对现实的逃避还表现在她否定时间更替和社会进步。对她来说,时间及其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变化已不复存在,正如上段描述中的那只怀表已被埋入她的腰带中,在她面前时间已经停滞了。这种对待时间的荒唐做法很明显地表现在她拒绝纳税这件事上。当新市议会代表来收她欠的税款时,她声称自己不欠杰弗逊镇任何税款,理由是她与已去世十多年的老沙多里斯上校有过口头的契约。就像她过去不承认她父亲的死那样,现在她又一次拒绝承认沙多里斯上校的死。在她眼里。时间已不再是“数字上的累积增加”,而是“任何冬天都无法触及的大草坪”。在这片大草坪上,过去和现在交融在一起,世事变迁不复存在。她杀死荷马·伯隆,以为这样可以留住往日的美好,留住时间的脚步。此外,艾米莉还反对变革和进步。她关起自己的房门,切断同外界的一切联系,以为这样可以与世隔绝。当市里开始免费送信的时候,艾米莉不许他们在自己的门口钉门牌和信箱,似乎这些与现代社会有关的东西会像可怕的咒语那样箍着她,或是像标签一样贴在她的脸上。艾米莉内心的矛盾在于她虽心系过去,却是活生生的现代社会里的人,是新南方的一员。她不是一个幻想家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并不断地去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即像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她也想拥有作为女人的权利,具有女人的温柔、体贴、贤惠等美好品德,享受正常女人的生活,完善自己作为女人的生命价值。因此,她蔑视过去时代的那些规范和准则,排斥那些妇女贞洁的保卫者所编织的甜蜜谎言。在一个笼罩着厚重的清教文化雾霭,人们的传统观念依然顽固不化的南方小镇里,妇女的贞洁被认为是远比她们的生命或是她们作为人的价值更为重要的东西。而艾米莉,作为一位南方贵族代表,却能顶住那个社会的巨大压力,去爱一个北方人,去追求一个被怀疑有同性恋倾向,而且也许并不执意要娶她的人的爱情。无疑这需要巨大的勇气与魄力,这一点与现代人的反叛和勇于追求的精神十分类似。父亲死后,艾米莉除了拥有一幢破房子外简直一贫如洗,但是这位没落贵族的千金小姐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通过给镇上的小孩讲授陶器彩绘课来挣钱养活自己。这些事例再一次印证了现实生活中的艾米莉反传统、重实用的一面。三、米莉的悲剧命运在家庭环境和传统势力的桎梏下,艾米莉的欲望被压制、人性被扭曲、灵魂被毒害,最终成为社会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