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西方时代”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意蕴

“后西方时代”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意蕴胡芳周胜男

(四川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成都610207)

“后西方时代已经到来”是诸多学者在东西方文明兴衰之下顺应时代潮流对世界力量对比变化作出的客观判断,是对东西方现代化文明发展差异的新思考。继西方国家与西化的后发国家陷入文明困局,中国既继承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又汲取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在突破西式现代化逻辑桎梏的现代化实践中不断赋予自身以鲜明的中国特色,结出了以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五大文明协调发展为表征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硕果,扬弃并超越了资本主义文明,从资本逻辑走向人本逻辑,坚持走和平现代化道路,打破了“西强东弱”的国际舆论场,展现了社会主义文明的强大生机活力;面对世界性安全威胁,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方向,提出了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方案,提供了为人类文明共发展的中国向度。在世界经济陷入深度衰退的历史背景下,立足“后西方时代”的时空定位剖析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意蕴具有丰富而深刻的意义。

一、人类文明的变革:“后西方时代”的到来

随着世界格局日益呈现“东升西降”发展大势,“后西方时代”的到来成为人类文明变革的主题。关于“文明”的具体内涵,目前仍存在较大争议,但至少人类社会已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文明是进步的意指。新航路开辟以来,人类文明以资本主义为经济主导力量开启世界历史,西方文明一跃成为世界文明之林中最引人瞩目的存在。但西方文明在人类社会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从落后到进步的演进过程也日渐成为向更高阶段过渡时的“野蛮”。早在20世纪初,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中将文明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文化,通过细致考察和比较分析世界上的8个文化,得出任何一种文化都必然灭亡、即使西方文化也不能例外的结论。自2022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灰犀牛”事件席卷全球后,新兴经济体的崛起与欧美等老牌大国的实力相对衰落形成鲜明对比,关于人类文明的变革已经迈入“后西方时代”的讨论涌起。如新加坡《联合早报》评论员杜平在2022年就已提出国际秩序进入“后西方时代”的观点,认为美国对世界政治日程演变的控制已脱离自己的意愿[1]。2022年慕尼黑安全会议基金会发表的年度安全报告认为,当前世界面临着后西方甚至后秩序时代形成的挑战,“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正走向终结,非西方国家开始建构世界事务”[2]。中国学者张维为从中国这一“文明型国家”崛起的深度、广度、力度方面,客观审视“西方中心主义”和“西方文明优越论”话语,在东西对比中强调了中国日益突出的“世界之中国”的身份,实质也指向了“后西方时代已经到来”的新主题[3]。因此,“后西方时代”是指以西方主导的现代化模式使世界深陷泥泞,以西方文明优越论统一天下的世界政治意识形态受到了严重怀疑,人类文明将在包括“西方文明”在内的各文明互动、共生、共存、共荣的多元化框架下,尊重其他文明的自主性,共同推动命运共同体构建,只是“西方文明”是作为众多文明中的一种形态存在,而不再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文明阶段。而现代化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过程,“后西方时代”的重要文明特质具体表征为西方式现代化成为人类文明陷阱与西化的后发国家陷入文明困境。

(一)西方式现代化的文明陷阱

两极格局解体后,西方国家致力于通过制造“历史终结论”、宣扬“文明的冲突”等形式塑造“西方文明优越论”。马克思深刻指出,资产阶级塑造西方“高贵的光明”,形成野蛮与文明、先进与落后、开明与愚昧,体力劳动从属于脑力劳动、农村从属于城市、东方从属于西方的二元对立[4]。现实却是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旧有世界格局开始爆发出越来越多的问题。基于资本主义扩张方式,西方式现代化曾一度成为世界现代化进程中的主流方向,由于资本逻辑本身存在无法克服的矛盾与危机,西方国家在对外殖民扩张和对内剥削中积累“现代化”因素,现实是资本逻辑所支撑的现代资本主义治理体系逐渐成为“矛盾丛”“问题堆”。

物质文明陷入经济发展相对“失调”的困境。面对世界经济陷入深度衰退,西方国家采取各种措施试图维护金融秩序的稳定,但由于资本无限追求利润的贪婪本性,物质文明建设面临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难以协调发展、债务负担和福利风险不断增加等难题,经济危机等文明危机与现代化一同孕育。一方面,脱实入虚在西方发达国家已成普遍现象;另一方面,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依靠发行国债刺激消费需求和提供高福利,反而背上更沉重的债务负担。为缓和劳资矛盾所建立的福利制度却难以从根本上消除经济危机。为了转嫁经济危机,美国倚仗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的霸权地位,通过接连激进加息,促使美元的汇率不断地上涨,大肆薅其他国家的“羊毛”,将本国的通胀危机转嫁给世界各国,导致一些国家已经或即将破产,使原本深度衰退的世界经济更是雪上加霜,成为引发世界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

政治文明陷入政治体制相对“失灵”的困窘。凭借优先实现工业化的先发优势,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竭尽全力向外“兜售”自身的民主理念和民主制度,但由于西式民主的虚伪本质,随着西方国家自身的政治文明建设陷入困窘,一些效仿西式民主的国家也纷纷深陷泥潭。以西式选举为例,西方政党为获胜常常毫无底线致力于博得选民支持,一方面易受非理性民意裹挟,另一方面选出的领导人物可能缺乏执政经验,2022年特朗普的上台就是民主选举“游戏化”的典型代表,获选后又常常“卸磨杀驴”,以致民众厌选情绪高涨。有的西方国家漠视非本国选民的利益乃至全人类的共同利益。此外,西方国家政党之间的竞争往往容易陷入“否决政治”的困境,政党之间的轮替背离“权力制衡”的初衷,政党利益可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社会文明陷入社会融合机制相对“失效”的困顿。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里茨提供的数据表明:“从1974年至2022年的40年中,扣除物价因素,占全美人口90%的人民大众的平均收入几乎没有增长,而占人口1%富豪的平均收入却在飙升。”[5]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自身呈现不平衡发展,社会贫富不断两极分化以致社会矛盾堆积、阶层固化,其所采取的增加工人工资、福利待遇等社会改良措施本质是为了维护资产阶级利益。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贫困陷入“马太效应”,严重的阶级对立、教育机会的不平等等社会问题只会越发明显,社会流动性大大减弱的现象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活力和融合。

精神文明陷入文化认同“失信”的困局。迈上现代化之路的国家愈多,西方资本主义文化观念诸多弊端愈加暴露。当商品经济发展至最高阶段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就像“普照的光”主宰了整个社会,客观上带给人们更高的生活水平和物质满足,却将人逐渐变成“物”的附庸、机器的一部分、生产的一个环节。建立在工业生产上的西方资本主义文化走向畸形,消费主义、资本贪婪和普遍债务文化主导了人们的精神世界,容易使人们沉溺于物质生活改善之中的同时,在娱乐至死的沉沦中还容易使人丧失批判现实和自我思考的能力,沦为“单向度的人”。这种物欲横流的丰富性与精神荒漠的孤独感的巨大撕裂,寄居在人们的身体与灵魂之中,人们因渴望精神自由的解放之诉与摆脱资本巨网的无力感间的矛盾而陷入颓废、沮丧之中。

生态文明陷入生态保护相对“失真”的困限。在生态危机成为全球关注热点的大背景下,西方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经历了从生态思想到生态实践的“失真”。出于对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的反思,人类中心主义、唯增长论等发展理念早已被倒进历史的垃圾堆里,生态中心论、生态现代化论等生态思想的一些观点被不少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所认可,并推动着许多民众走上街头,使生态保护真正从理论到实践,向全球化、多元化发展,这些都为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可借鉴之处。但值得警醒的是,西方在现代化进程中为解决生态危机而付出的努力只是修补性改造,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这是因为,西方保护生态环境的出发点是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维护自身利益,其生态思想无法揭示资本主义的本质矛盾,更无法彻底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和制度,甚至资本的原始积累也是建立在对不发达世界的疯狂掠夺和危机转嫁上的,全球生态保护之路还很漫长。

(二)后发国家西化的文明困境

过去200多年来,由于西方国家率先实现现代化,西方一度成为现代化的代名词,西方式现代化道路成为一众后发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效仿模板。然而“一些亦步亦趋地追随西方、套用西方现代化模式和西方提供的方案的国家,要么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长期停滞,要么成为依附于‘中心国家’、受其控制和支配而丧失了独立性,要么在‘结构性调整计划’的猛药‘医治’下而陷入破产,要么在‘颜色革命’中陷入政治动荡和国家分裂。”[6]西方式现代化不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理想模式,一些追随西方发展道路的国家也纷纷深陷“现代化”泥潭之中。

首先是难以走出的“收入陷阱”。一些国家效仿西方经济发展模式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功,至今仍深陷“中等收入陷阱”之中。以拉美国家为例,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国在20世纪80年代债务危机爆发后,无奈再次接受西方国家提出的“新自由主义”结构性改革方案,经济由内向型发展转向外向型发展,对外部资本的过于依赖使其丧失了自主发展的机会,此后曾经经济状况甚至比北美国家都好的拉美国家最终长期停留在“中等收入陷阱”之中难以脱身,其中阿根廷停滞时间已达数十年之久。与此同时,韩国、以色列等国家与地区在21世纪前先后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而得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西方发达国家更是早已进入高收入经济体之列。

其次是难以提升的“治理能力”。不顾国家基础、追随西方的国家在政治西化的同时连西方民主的缺陷也一并嫁接,治理能力始终难以提升。全面照搬美国民主制度的海地曾被美国作为西式民主化浪潮的重要成果进行宣传,然而现如今起伏不断的党派斗争、毫不作为政客、内外勾结的寡头政治已经使海地成为西半球最穷的国家和国家治理的反面典型。爆发过橙色革命的乌克兰曾在短短10年时间内在西方的议会制和总统制之间多次反复,政局的动荡和政权的更迭使整个社会处于混乱状态。伊拉克所建立的西式民主并没有给人民带来渴望已久的和平与稳定,政府只能给予口头上的民主。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可见“照抄照搬他国的政治制度行不通,会水土不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甚至会把国家前途命运葬送掉。只有扎根本国土壤、汲取充沛养分的制度,才最可靠、也最管用。”[7]

再次是难以实现的“社会公平”。追随西方的国家同西方文明一样面临着诸如由生产过剩所带来的周期性爆发的经济危机、生态极端破坏所带来的人与自然的对立、社会贫富极端分化所带来的人与人的流血冲突等种种困扰和挑战。特别是效仿西方经济发展模式的国家,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身存在无法克服的矛盾,贫富分化更为极端,贫困问题始终难以根除,高楼林立的阴影下掩藏着数不胜数的贫民窟。除此之外,追随西方的部分国家曾遭受过西方文明殖民掠夺、经济奴役、文化侵略的种种暴行,原本就背负经济落后、资源浪费、环境破坏的沉重负担,曾经创造过辉煌的本土文明也陷入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同化陷阱”之中,反过来更易受西方国家的操纵与控制。

最后是难以摆脱的“历史包袱”。生态难题向来是世界性难题,尤其困扰着后发国家。率先完成工业化、现代化的西方发达国家排放了大部分历史污染物,借助先发优势又优先走上了治理恢复生态环境的道路。由于背负着西方发达国家工业化所造成的生态遗留重负,一些尚未完成工业化的后发国家受到了诸多的发展制约,比如来自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其中高污染、高消耗的产业占多数。对于后发国家来说,西方现代化之路无法复制,也难以用之解决自身的发展问题。亨廷顿甚至提出悖论:这些发展中国家在西方式现代化过程中产生的种种矛盾与冲突是“为实现现代性所进行的努力”[8]。由此可见,适合本国国情的现代化才是“最好”的现代化。

当西方文明与追随西方的国家纷纷滑向困境之时,人类文明进入“后西方时代”。美国学者布鲁斯·马兹利什认为,“在这个新时代中,中国扮演着重要角色。其实,就全球化而言,这一时期的核心特征很可能就是中国的发展。”[9]凝结着东方智慧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为扬弃资本主义旧文明、祛除“现代性之殇”迷雾、破解“人类往何处去”的时代难题指明了新路径。习近平在《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0]“人类文明新形态”世界历史命题的首次提出,是人类开辟现代化新路径以重塑文明新形态的表征,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达到新的历史高度的反映,为缓和文明冲突、推进全球文明提供了中国方案、中国智慧。

二、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逻辑

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中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在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的科学指导下,中国共产党注重结合中国的现实发展来发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凝心聚力重要作用,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成功开辟了现代化新路径以重塑人类文明新形态。这种由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的文明新形态建立在严密历史逻辑、科学理论基础与现实实践基石之上。

(一)理论维度: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的继承发展

面对资本主义文明先发展的历史现实,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为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提供了不可或缺的重要理论资源,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探索社会主义文明建设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过程中结出的文明之果。

马克思、恩格斯对五大文明或直接或间接的阐述是中国推进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理论基础。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深刻把握人的实践能力,明确了文明产生与发展的动力问题,揭示了物质文明对其他文明的决定性作用,尤其是精神文明作为文明进步的精神成果总和,离不开物质文明的奠基。“政治文明”是马克思唯一明确提出过的文明概念,他还特别提出了无产阶级建立国家政权的主张;马克思、恩格斯长期关注生态问题,辩证看待“资本的文明作用”、人与自然的关系;他们还把除却人与物的依赖关系、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作为人类社会的理想蓝图,深刻揭示了社会主义必将取代资本主义的文明进步规律。

苏联时期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为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深刻的教训。列宁首次实践了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他清醒地认知到,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必须从发展实际出发,在坚持社会主义方向、无产阶级领导的基础上扬弃资本主义文明,确立了一条不同于资本主义文明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道路。斯大林基本继承了列宁的文明思想,并提出以五个计划为单位的经济建设方式,但是他误判了文明进步的程度,认为苏联已经跨过社会主义社会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

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在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后,建立了人民民主专政的新中国,首次在中国实践了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围绕物质、精神、政治、生态等多方面内容展开国家建设工作,提出了符合中国国情的制度,同时在国家层面对环境保护工作开始加以重视,正式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同时开启了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进程,使人类文明的发展迈入了新阶段,为其后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提供了根本的指导思想、坚实的群众基础和明确的基本方向。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坚持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之路,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明,既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的深度和广度,也推动构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的建设框架。邓小平提出物质与精神双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战略方针,并明确中国共产党是两个文明共发展同进步的领导核心,特别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推动发展市场经济的创造性实践,初步提出了“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等有关政治文明建设的内容,加强了环境保护立法工作,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迈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建设新阶段。江泽民进一步提出了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三个文明协调发展的现代文明建设框架,特别是面对20世纪末生态问题日益突出的中国实际,提出可持续发展观。胡锦涛则强调要将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政治、文化、和谐社会建设的方方面面,发展出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生态文明四个文明协调发展的文明发展框架。

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后,习近平敏锐把握生态文明的战略意义,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建设框架进一步完善为五个文明协调发展,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西式现代化的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建设道路,结出了以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五大文明协调发展为表征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硕果,即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形态。

(二)历史维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

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植根于中华民族在5000多年的文明实践中所创造的优秀传统文化,是对民本、和合、大同等文化基因的延续,是达致人与自然、人与人乃至人与社会和谐的至境。其一,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和合”文化基因的延续。“和合”理念集中体现于人与自然的融洽关系。中华民族向来重视维护生态平衡、保护生态环境。孔子认为人乃“万物之灵”,董仲舒提出“天人合一”,老庄强调“道法自然”“回归自然”,其中都蕴含了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观念。中国站在为全人类负责的高度,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中华优秀传统思想付诸生态文明建设中去,在尊重自然、回归自然的绿色发展中去寻求人与自然的有机共生。其二,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民本”文化基因的延续。“民本”理念集中体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之上。封建时期人与人的关系更多体现为统治者与人民群众的关系。从“以民情视天命”“民为邦本”到民贵君亲、舟水之喻再到张载的横渠四句,中华民族的民本核心一以贯之。中国冲破了古代“民本”理念为统治者阶级利益服务的囹圄,结合自身实际超越性地提出了“以人为中心”的指导思想,真正实现从君到民,从为权到为民。其三,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大同”文化基因的延续。大同世界的展望是人与社会的关系放大到国家层面的彰显。自古以来,中华民族既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理想展望,又有“万邦和谐,万国咸宁”“计利当计天下利”的共同价值追求。“大同社会”既是古代对理想社会的追求,也是现下臻至共建共享和谐社会的现实指向,中国将天下大同的理念发展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其四,中国式现代化文明还继承发展了“仁爱”“正义”“诚信”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以宝贵的精神品格凝成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为人类文明发展提供了崇高的价值追求新方向。

(三)实践维度: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有力回答

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形态是中国共产党在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中所创造的,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建设的未来指向。其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14亿人口实现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不同于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上、贫富走向两极分化的西式现代化,社会主义要求实现共同富裕。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要求中国式现代化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作为拥有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为世界减贫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于2022年底在现行标准下历史性地消除了绝对贫困,将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还提前10年实现了联合国2030年减贫目标[11]。其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14亿人口实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西方国家与追随西方的国家都出现了双文明发展失衡的困境,不同的是,前者是在物质充实的基础上引发了消费主义、价值虚无等精神危机,而后者则是物质文明尚未发展充分的情况下受西方国家长期的意识形态渗透,难以建设自身精神文明,甚至丧失了原有的民族文化与精神。基于中国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要矛盾发生转变的发展定位,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双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抵御消极价值文化的冲击和意识形态的渗透。其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14亿人口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人在对自然的利用和改造中与自然发生关系,但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无节制,人将自己视为自然的征服者,无限掠夺开发自然,导致资源的无限浪费和生态的严重破坏,突出的事件包括日本水俣病事件等。特别是为修复自身生态,西方国家在先发展之后将生态压力转移到后发国家身上。面对西方发达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教训,中国的环境保护从无到有,从无法走向有法,从立法走向执法,一步一个脚印进行生态文明建设,并向世界做出2030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的承诺。其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14亿人口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相较于资本主义文明殖民与剥削其他国家和民族的现代化过程,中国始终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新中国成立70多年以来始终坚持对内谋发展,对外促和平,取得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制造业第一大国等成就[12],从未主动挑起过战争,致力于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文明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立、坚持、捍卫、发展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文明新样态,可以说,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形态依靠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筑基中国式现代化文明形态。

三、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意义

习近平在二十大报告中强调,“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3]在过去奋斗特别是新时代十年伟大变革的奠基下,“后西方时代”成为人类文明变革的历史主题,中国以现代化新道路发展出文明新形态,在实现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基础上,将继续坚定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同时发展社会主义文明形态,展现了社会主义文明的强大生机活力,提供了人类文明共发展的中国向度。

(一)展现社会主义文明的强大生机活力

中国式现代化创造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绝不是西方化、资本主义化的翻版,是在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扬弃基础上产生的,是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继承和改造。在经济全球化推动“世界历史”日益形成的今天,多种多样的文明类型遍地开花,人类已然成为“同呼吸,共命运”的共同体,共同改造“饥饿、灾荒、战争”的野蛮威胁成为人类文明面临的重大课题。然而资本主义内在矛盾不可克服,西式现代化道路充满掠夺、战争和苦难。率先走上现代化之路的西方资本主义强国利用经济的优势和武力的强权,打造出大欺小、强凌弱、富欺贫的不平等国际关系,对社会主义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大力推动和平演变战略,进行意识形态渗透和输出,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就推动以资本主义为主导的世界体系和贯穿着“崛起必然争霸、落后就要挨打”的丛林法则的国际秩序形成;滥用先进的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打造出上下分明、收益差距悬殊的不平等国际分工体系和产业链,世界贫困问题难以根本解决;把自身的发展建立在损害他国利益、不利他国发展的基础之上,将掠夺暴行美化为“侵略有功、殖民有利”论。当今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依然受到强权政治、霸权主义的威胁,文明之间的冲突尤为激烈。相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的无限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