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网上争议解决机制研究

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网上争议解决机制研究

随着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增加，相关争议也在显著增加。与一国境内电子商务争议所涉及的法律单一,适用法律不同,跨境电子商务争议因其具有国际性而十分复杂。交易金额大的跨境电子商务争议可以通过现有解决国际商事争议的机制解决,但就大量存在的、单笔交易金额较小的跨境电子商务交易而言,现有解决国际商事争议的机制尚无法满足快捷、高效、低成本解决争议的需求。现有解决国际商事争议的机制,包括内国诉讼机制和国际商事仲裁两类。内国诉讼机制解决争议时间过长、成本高昂,又存在复杂的管辖、准据法和判决执行问题;国际商事仲裁是为解决复杂的国际商事争议设计的,对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小额争议而言,这一争议解决方式仍存在成本较高、速度较慢的问题(1)。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缺乏有效的争议解决机制,增加了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商业和法律风险,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进一步发展。因此,要促进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方式的发展,必须建立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相匹配的有效争议解决机制。网上争议解决机制就适应了这种需要,可以满足快捷、经济解决电子商务争议的要求。就跨境电子商务交易而言,一国境内的网上争议解决机制尚无法满足跨境电子商务争议有效解决的要求,需要在各国网上争议解决机制基础上发展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这涉及制度体系建设问题。一、全球框架模式(一)国外跨境电子商务信用争议解决模式美洲国家组织(OAS)和欧洲联盟都尝试建立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美洲国家组织试图建立跨境商家与消费者(B2C)交易网上争议解决体系(以下简称美洲模式),欧盟试图建立欧盟消费者争议网上解决体系(以下简称欧盟模式),这些尝试为跨境电子商务的交易全球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整体框架设计提供了有益借鉴(1)。美洲模式采用了集中管理的组织架构,美洲国家组织成员国是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参加国。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设总管理者。总管理者设置网上争议解决体系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包括每个参加成员国的代表,负责对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整体指导和监督工作。每个参加国都要指定本国管理者(通常为本国消费者保护机构)作为总管理者在本国的第一联系人,负责监督跨境B2C交易争议进展、解决和解决结果的执行。参加国管理者负责备置愿意按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要求解决争议的独立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名单。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有义务收集其案件数量的信息,提交给各自国家的管理者(2)。总管理者负责编制从名单中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提供者处获取的数据,提交年度报告。欧盟模式则采用较为松散的管理框架,其重点在于建立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消费者争议网上解决平台,在经营者、消费者和争议解决机构之间搭建沟通桥梁。该平台由欧盟委员会负责建立,合格的争议解决机构要在该平台依法注册。该平台的功能包括:(1)向投诉方提供电子投诉书格式;(2)根据电子投诉书的内容向争议方推荐一至多个合格的争议解决机构并提供相关信息;(3)将争议移交争议方同意的争议解决机构;(4)为争议方和争议解决机构提供网上进行争议解决程序的支持;(5)为争议方提供反馈系统,使其能够对平台的运作和解决其争议的机构发表意见;(6)承担信息收集和发布的义务。为促进平台的有效运作,每一欧盟成员国需指定一个网上争议解决联络点。(二)第二,成立并设置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建立协调化的网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设立主体的规定关系到该体系的安全与发展,因此是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鉴于该体系的全球性特征,适于由全球性国际组织负责创设工作。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专门成立工作组致力于制定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的法律标准,可考虑由此机构在前述法律框架基础上构建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要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提供有效争议解决机制,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就需要有较为严密的组织架构,以进行集中管理并兼顾全球范围内不同国家的多元需求。参考前述建立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实践,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应采取设立中心机构与分支机构的模式。由参加国代表组成管理委员会作为中心管理机构,制定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相关规则。管理委员会下设秘书处,负责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的日常管理和规则执行。各参加国设置分支机构,协助秘书处工作,为方便争议方使用网上争议解决体系提供服务。为提供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服务需要设立网上争议解决平台。需要考虑的是设置一个全球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平台还是按区域设置多个网上争议解决平台。按区域设置多个网上争议解决平台,就会产生各个平台的管辖范围问题;如果按区域划分各个平台的管辖范围,每一个具体的跨境电子商务交易争议本来就是在虚拟空间进行的,属于哪个平台管辖的标准很难确定,人为增加了争议方通过网上平台解决争议的障碍;如果各个平台都可以接受所有案件,则没有设置多个平台的必要,而且设置多个网上争议解决平台还存在相互协调的问题,增加了管理难度。设置一个全球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平台有助于提高管理效率,节约管理成本。这一平台可以与其他区域性跨境电子商务网上争议解决平台并存,为争议方提供更多选择。网上争议解决服务的核心是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这里需要讨论的是应该组建专门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还是利用现有争议解决机构提供网上争议解决服务。统一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优点在于方便管理,争议解决服务水平较为一致。多个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则可以为争议方提供更多选择,有利于形成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之间的良性竞争,促进争议解决服务水平的提高。美洲模式和欧盟模式均采用了利用现有争议解决机构的方式。就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而言,在其初创阶段,将各参加国既有的争议解决机构纳入争议解决体系,作为该体系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可以尽快开展争议解决工作。在体系发展较为成熟之后,可以考虑设立专门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有利于执行统一的争议解决程序。为此,由各参加国分支机构负责推荐提供网上争议解决服务的争议解决机构,由秘书处汇总形成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名单。各参加国分支机构负责对其推荐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遵守行为规范的情况进行日常监督,在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违反行为规范而不积极纠正的情况下,提请秘书处将其从名单中删除。二、争议解决程序的设计(一)形成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美洲模式专门起草了网上争议解决示范程序规则,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一律按照该程序规则解决网上争议(1)。该程序分为三个阶段:网上谈判阶段,网上调解和仲裁阶段,以及裁决作出阶段。在网上谈判阶段买卖双方可以交换信息和提议,通过电子方式谈判达成一个有约束力的和解方案。如果当事人不能达成和解方案,则进入网上调解和仲裁阶段,由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提供者指定有资质的仲裁员对案件进行调解,在必要的情况下进行仲裁,并出具裁决书。裁决作出后就进入第三个阶段。裁决书由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以电子方式发送给当事人。仲裁裁决是终局的并具有约束力。欧盟模式对网上争议解决没有制定统一的程序规则,具体争议解决的程序按照争议方选择的争议解决机构自身的程序规则进行,只是对争议解决机构规定了程序终结的一般期限,要求争议解决机构在程序启动后30日内结束该程序。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正在起草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2)。该规则设计的跨境电子交易网上争议解决程序包括三个阶段,首先由争议方之间进行网上谈判自行解决争议,如无法达成协议则进入第三方协助下的网上调解阶段,在这一阶段如仍未能解决争议,则有两套方案。第一套是自动转入仲裁。第二套有两种设计,一是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自动终止;二是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自动转入程序最后阶段,中立第三方根据当事人提交的信息评判争议,并作出决定。该决定对各方当事人不具有约束力,但鼓励各方当事人遵守该决定(3)。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涉及世界范围内的争议方和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要求争议方去了解某一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程序规则,以及比较该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与其他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程序规则的优劣,考虑其成本,其对于跨境电子商务小额争议显然是不现实的。与此相对,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规则有着多重优势。首先,从争议方的角度,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易于为争议方所了解,具有确定性和可预见性。其次,适用统一的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有利于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公平竞争。在制定统一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的过程中,只要注意方便易行的需要,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适用该程序规则便不会有过重负担。再次,采用统一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有利于控制网上争议解决的进程,也方便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管理机构对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提供的争议解决服务进行监督。(二)争议方政府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在网上争议解决程序中,如争议方拒绝谈判或无法达成和解协议,案件就可能转入网上调解或仲裁阶段,这就需要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介入。在存在多个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情况下,就需要讨论选择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在美洲模式下,采用了管理机构为争议方指定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在案件进入网上调解和仲裁阶段后,经营者所在国的管理者将从备置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名单中选择一个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会指定一位仲裁员。在欧盟模式下,采用了由管理机构向争议方推荐,争议方协议选择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如争议方共同选择了一家争议解决机构,平台会自动将投诉书转交该机构;如争议方未能就选择合格的争议解决机构达成一致,则不会进一步处理投诉书,平台将告知消费者与网上争议解决促进员联系,了解其他争议解决途径。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旨在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提供经济、快捷的争议解决途径。争议方协议选择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其主要问题是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选定需要各争议方的同意,如果各争议方不能就此达成一致,则无法使用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解决争议,这就使这一体系设立的初衷大打折扣。管理机构为争议方指定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其优点在于高效快捷,确保了争议方对网上争议解决体系争议解决机制的使用,符合争议方快速解决网上争议的要求。这种方式也没有违反当事人意思自治的原则。鉴于选择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的方式在程序规则中列明,争议方只要将争议提交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解决,即可以视为其同意管理机构为争议方指定的网上争议解决服务机构。三、实体问题适用冲突的解决跨境电子商务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旨在为跨境电子商务小额争议提供切实可用的方便、快捷的争议解决机制,与此相适应,网上争议解决适用法的确定也应简便易行。如果通过传统的冲突法方法来确定跨境电子商务网上争议解决的适用法,就会重蹈现有解决国际商事争议机制的覆辙,面临复杂的适用法问题,网上争议解决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跨境电子商务网上争议解决的适用法包括程序问题的适用法和实体问题的适用法。在跨境小额电子商务交易中,交易方往往未对争议解决的适用法问题作出约定。关于程序问题的适用法,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起草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的第三工作组建议确定网上仲裁的仲裁地,以仲裁地法律为网上仲裁的程序适用法(1)。鉴于交易方通常对仲裁地没有约定,工作组提出确定仲裁地的两个方案:一是网上争议解决机构从预先确定的清单中选择仲裁地;二是为所有网上争议解决程序确定单一仲裁地,并在《程序规则》中具体指明该仲裁地。关于实体问题的适用法,如果按照冲突法方法,则由于冲突法是建立在法域划分的基础上,第一步要决定应当根据哪个法域的冲突法规则确定跨境电子商务争议的实体问题适用法,第二步是根据该法域冲突法规则的指引确定跨境电子商务争议的实体问题适用法。与内国诉讼机制中一般按照法院地冲突法规则来确定争议的实体问题适用法不同,跨境电子商务争议的解决是在虚拟空间进行的,与特定的法域没有固有联系,难以确定依据哪个法域的冲突法规则。即使这一步可以完成,例如按照仲裁地的冲突法规则,在根据该法域冲突法规则的指引确定跨境电子商务争议的实体问题适用法时又会面临困难。跨境电子商务交易中存在多个连接点,如卖方住所地、买方住所地、交易平台网站注册地、供应商所在地、交易平台服务器所在地等。依据哪个国家的法律对跨境电子商务争议进行审理,至今尚无确定的规则。就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的解决,将内国法作为实体问题适用法存在若干弊端。首先如前所述,按照冲突法的方法确定实体问题适用法极其复杂,缺乏预见性和确定性,不利于保障交易安全,增加了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风险。其次,即使确定了某一内国法作为实体问题的适用法,仲裁员对该内国法不一定熟悉,依据该法律对争议进行裁决存在困难。再次,在涉及消费者的争议中,如果强制适用消费者住所地法解决相关争议,会导致经营者承担巨大的商业和法律风险。网上销售的商品,世界各国的消费者都可购买,要求经营者了解世界各国的法律,这是中小型企业无法承受的,而且经营者会将由此产生的成本转嫁到消费者身上,消费者还是最终的受害者。(1)针对跨境电子商务网上争议解决实体问题适用法,在美洲模式下,仲裁员审理争议所考虑的问题包括消费者提出的要求,相关事实和情形,以及合同的条款和内容。如果解决方案无法依据合同条款得出,则根据公平合理的原则。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起草的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程序规则规定,在所有案件中,中立人应根据合同条款,考虑相关事实和情形,作出公平善意的决定,并应考虑到交易所适用的任何商业惯例。两者在实体问题适用法的问题上不约而同地采纳了非当地化的理论,将合同条款,公平合理、善意等一般法律原则,以及商业惯例相融合,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网上争议解决创立独特的适用法体系进行了尝试。从长远发展来看,要根本避免冲突法方法下复杂的法律适用问题,跨境电子商务全球网上争议解决体系需要建立一套统一的法律规则作为争议解决的适用法(2)。统一法律规则的来源可以是国际统一立法、一般的法律原则,交易惯例等。从确定性出发,可以采用国际统一立法为主,一般的法律原则、交易惯例为辅。在网上争议解决机构适用统一法律规则的基础上,不断积累的判例也可以成为统一法律规则的来源。四、督促企业履行争议解决机制的有效性实践证明,网上争议解决机制必须具有有效的争议解决结果执行机制方能持续存在(1)。国际商事判决或仲裁裁决的执行机制都要依靠法院实现争议解决结果的强制执行,程序复杂、费用高昂,且具有不确定性,无法满足跨境电子商务争议解决的需求(2)。对电子商务争议而言,即使交易发生在本地,当事人一般也不会花费时间和金钱强制执行争议解决结果,在异地交易或跨境交易的情况下,当事人更不可能到外地甚至外国去强制执行争议解决结果。如果当事人不能自愿履行争议解决结果,争议解决结果又得不到强制执行,争议解决就失去了意义。美洲模式就执行机制的设计是,由经营者所在国的管理者或消费者保护机构采取其认为适当的措施促使经营者履行网上争议解决机制作出的争议解决裁决。具体措施包括三类:一是采取直接的强制执行措施,二是由非政府、私人标准监督或执行机构请求支付网络的帮助,三是将案件转交代收欠款机构。跨境电子商务争议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要最终取得成功,需要快捷、低成本的跨境执行机制作为保障。督促交易方自行履行争议解决结果的机制应与执行机制相结合,以前者为主要手段,后者为最终手段。督促交易方自行履行争议解决结果的机制包括信誉标记机制等。执行机制必须独立于法院,方有可能符合跨境电子商务争议解决的需求。就督促交易方自行履行争议解决结果的机制,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可以考虑建立相应的全球信誉标记机制。美洲模式就融入了信誉标记机制。在美洲模式下,参加国管理者鼓励国内经营者签订协议,同意被列在总管理者的网站上,并通过网上争议解决体系解决争议(3)。经营者加入全球信誉标记机制,即承诺遵守信誉标记机制的相关规则,其中包括承诺在交易相对方将争议提交全球性网上争议解决体系后参加争议解决程序,并自觉履行争议解决结果,如果经营者违反这些义务则将被剥夺信誉标记。由于在跨境电子商务争议中,经营者通常是被投诉方,也是争议结果的履行方,因而通过全球信誉标记机制,在大部分跨境电子商务争议中,争议方参与和网上争议解决结果的履行都可以得到保障。就执行机制而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