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曼斯菲尔德式的叙述手法

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曼斯菲尔德式的叙述手法

《没有脾气的人》是一本20世纪20年代的小说。故事叙述的是一对英国夫妇———罗伯特·塞尔斯比与夫人吉妮在法国一个度假山庄一天的生活经历,故事中的吉妮患有心脏病,夫妇俩来到此地生活,希望能治好吉妮的病。整篇小说由生活中的一系列瞬间组成,但小说并不是一味的线性情节,而是通过细致且有深度的心理描写展现夫妇俩生活的瞬间。曼斯菲尔德以塞尔斯比这位男主人公为主要的描述对象,因此故事的描述偏向于他。而作为一名女性作家来描写男性故事对她无疑是一个挑战。从小说的写作背景来看,这篇小说是以曼斯菲尔德的真实经历为原型创作的,当时她正患有肺结核,医生敦促其夫———英国评论家兼编辑约翰·M·马瑞(JohnMiddletonMurry)尽快陪她到国外“气候适宜的地区”治病,而马瑞却拒绝了与她一起到国外就医的请求。这篇小说可以看作是曼斯菲尔德构造她和马瑞在国外生活的设想,她带着病痛的折磨完成这篇充满期望与辛酸的小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激发她写作这篇佳作,《没有脾气的男人》被认为是《幸福集》中细节描写运用得最好的短篇,小说同时成功地运用了多角度叙述,意识流,象征和顿悟等写作技巧,使读者深入人物的心灵深处,从而更好地理解和体会人物的情感。一、现实的叙述技巧《没有脾气的男人》中运用第三人称交叉叙述和侧面描写等技巧对小说中的男女主角进行深入的叙述。首先,作者本人的叙述与塞尔斯比叙述的交换与融合。这篇小说以塞尔斯比的视角为主,但其中又夹杂着作者本人的叙述。塞尔斯比的叙述穿插过去的伦敦生活以及现在旅居国外的生活,这些视角大多是围绕他妻子患病这一事实展开。故事开头我们看到“他站在过厅门口,转着戒指,转着小指上那沉甸甸的图章戒指;同时,冷静而从容不迫地扫视着东一张、西一张地摆在玻璃阳台上的圆桌和一把把柳条椅。他噘起嘴来———像是要吹口哨——然而并没有吹———只不过转了转戒指,转了转戴在那刚洗过的粉嘟噜儿的手上的戒指。”作者以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把男主人公介绍给读者,接着第二段转换成这位男主人公的视角,“(站在过厅门口,看到)那边角落里,坐着托普诺特两姐妹,喝着她们此刻通常喝的煎汁……”,“那位美国妇女照例背着玻璃墙而坐,在一只庞大爬行动物的阴影下……”。到第四段中间“……但是他没看见。他忽而纹丝不动,忽而从他的眼神看得出他是在仔细听着。”这一叙述把读者引回作者的视角。使用第三人称交叉叙述技巧可以使读者在参与人物视角的同时,深入人物内心深处,从而有效地理解和体会小说的含意。其次,运用第三人称叙述视角描写人物的真实内心。曼斯菲尔德常常让她笔下的人物“表演”出而不是直接说出他们的心情(感情),在描写塞尔斯比以及他太太患病这一事实,她没有直接描述,而采用其他次要角色的反应来描述真实的塞尔斯比;采用动作细节描写来暗示其太太病入膏肓的现状。这位在妻子面前是个“没有脾气的男人”的塞尔斯比先生的脾气以及社会地位可以从夫妇俩周围次要人物对他的冷嘲热讽的态度看出。当他飞速跑上楼去取妻子的披肩时,那位山庄侍女正在打扫夫妇俩的房间“边把肥皂水倒进桶里,边大声唱歌”,而当塞尔斯比出现时,“一看见他,她那细小而无礼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歌唱改成低哼了。”当他“毫无表示,只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这间令人眩目的房间。披肩究竟在哪儿呢?”侍女以嘲笑的口吻问道:“你要什么吗,先生?”当他拿到披肩,“就砰的一声关上门,走出去了。”女仆的嗓门“大得尖叫的声音,沿着走廊尾随着他。”从这个侧面描写,读者可以联想到当时的塞尔斯比的表情以及社会地位。一个连女仆都瞧不起的人的社会地位可想而知,而这位连瞧不起他的女仆看到他时也得“压低嗓门低哼”,可见他那时表露出的情绪非常恐怖,而他那时的心情可以从他的内心独白“披肩究竟在哪儿呢?(Wherethedevilwastheshawl?),这位“没有脾气的男人”此刻显得如此不耐烦和焦躁。曼斯菲尔德在描述塞尔斯比怀念过去幸福的家庭生活,惦念伦敦下雪的日子时,也使用了第三人称叙述。当妻子读到洛蒂给她的来信中说:“……降了很大一场雪”,于是她欣喜的对丈夫说:“雪,罗伯特!想想看!”这激起丈夫对下雪的伦敦的无限怀念。紧接着就是他对伦敦另一场雪的回忆,“……雪。伦敦下了雪。”女仆米丽告诉他“昨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接着他看到“雪———随处覆盖着厚厚的雪。”,“吉妮就轻轻地、轻轻地飞快跑下楼梯。”还有他们的小猫咪,当从米丽手里接过它时,“他感觉到它的那颗小小的心脏在他手下怦怦直跳。”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这段回忆的叙述用一般现在时态。同一个伦敦,一样是下雪,而现在的他们已经远离故土,旅居法国,使人伤感无限。在描述塞尔斯比太太病怏怏的情况时,作者没有直接告诉读者,而是使用第三人称动作细节描写来暗示一位柔弱的妇女形象。小说的第四段描写到“过厅里有人拖着轻轻的脚步朝他走过来了,一只手象一片叶子般地落在他肩上”,接着“他朝前走去,那只手依然扶着他的肩头,拖曳着轻轻的脚步走在他身旁。”按照常识,健康正常的人几乎不会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拖着脚步”走。在描述柔弱无力的塞尔斯比太太时,曼斯菲尔德还使用了“徐徐地(slowly)坐(sank)到椅子上”来形容,她要么“轻轻地”、“慢慢地”,要么“拖着”步子。而在描写与她形成对照的人物的行动时,曼斯菲尔德则用“猛地转过身”,“迅疾地”等有力、利索的词语来形容健康活跃的人物。二、重复描写的语言意识流是现代主义小说普遍采用的一种艺术手法,它是以表现意识的流动为主要内容,以内心独白、自由联想、现实与虚幻相互交织为主要方法。威廉·詹姆斯在《心理学原则》(1890)中首次使用了意识流这一术语,他把人的思想和意识生动地比作流水,用来描述清醒的头脑中人的想法及感觉的不间断流动。内心独白、自由联想、重复描写、象征、顿悟等都属于意识流的叙述方法,这些写作技巧在《没有脾气的男人》中也有体现。首先,小说中使用了大量的内心独白和自由联想。如前所述,小说主要以塞尔斯比先生的视角进行叙述,叙述的对象也随着他的视域和意识流的改变而改变。在小说中他的话语不多,比如故事开头,他看到那只猫和美国妇女时,他的思绪“它毕竟是在阳台的另一面……而且也碰不到她。”而内心独白代替了他大多数的言语,于是他的内心对克雷蒙索问道:“对吗,克雷蒙索,她是个美国妇女,是吧,克雷蒙索,而且她会径直去找她的领事。”接着叙述回到作者的描述“蜷卧在她膝头的克雷蒙索打了个喷嚏来回答”。内心独白和自由联想的另一个表现是塞尔斯比先生对伦敦的雪景的回忆以及他远足回来途中回想起住在伦敦时的一次类似的远足。当妻子兴奋的说:“雪,罗伯特!”他的思绪不由地飞回伦敦,作者在叙述时用一般现在时的形式表现男主人公的内心所见所感,让读者如身临其境;远足归来的途中,他想起曾有一次远足归来时带草莓给妻子以及那晚与那对同性恋朋友共餐的经历,回忆的事件随着男主人公的内心独白和联想自然的呈现在读者面前。其次,在这篇小说中,意识流写作手法还表现在重复描写暗示主人公行为动机的句子上。重复描写可以凸显作者的写作目的。曼斯菲尔德连续六次描写“转动小指上的戒指”这一动作。故事中描写塞尔斯比先生转动戒指的动作一共有五处,每一处的用词几乎相同:“转着戒指,转着小指上那沉甸甸的图章戒指(turningthering,turningtheheavysignetringuponhislittlefinger)。”从小说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塞尔斯比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活动时总会用“转动小指上的戒指”来辅助。他站在餐厅门口观察厅内的人和物时,边“转着小指上的戒指”边“冷静而从容不迫地扫视”着厅里,把信“揣进兜里,报纸撂在桌上。他转着戒指,转着小指上的图章戒指,直勾勾地朝前望着,茫然眨巴着眼睛”,这些动作随着他的思绪和意识的流动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第六次描写“转动戒指”的动作是在故事的结尾部分,塞尔斯比太太要问丈夫是否介意“陪我到这儿来”时,她“旋转着他的图章戒指”。作者反复强调“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意味着男主人公正在动摇现在的婚姻生活,很想摆脱它的束缚。最后,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在此篇小说中还表现在象征和顿悟的写作技巧上。塞尔斯比先生把房间里的两张床比作“两只船”,两张床在镜中颤抖的月光的映射下“恍若漂浮起来了”,卧房里这两张“漂浮起来”的床象征夫妻俩近乎破裂的婚姻生活。而文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小指上的戒指”这一象征物,戒指代表永恒的婚姻,所有婚姻誓言都在这一枚小小的戒指上。然而塞尔斯比先生常常“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枚婚戒在他的小手指上有时是那么的“沉重”。从妻子患病以来,他们从英国辗转法国,希望能治好她的病,然而两年的国外生活既没治好她的病,也没有会治好的迹象。慢性病使得她的生命变得不可预测,在漫漫地等待中,他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作为丈夫的他,想逃离这段婚姻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并且在病妻面前,他得抑制和隐藏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因此只用“转动戒指”来表现他内心的真实活动。他的处境就像“受伤的鸟儿那样拍翅欲飞,沉下去又重新挣扎上来”,而妻子最后“旋转着他的图章戒指”似乎意味着她也想让他摆脱他们的婚姻。顿悟是曼斯菲尔德在每篇小说中都使用的一种写作技巧。在《没有脾气的男人》中,曼斯菲尔德把塞尔斯比“瞬间的心灵感悟”放在小说的最后一部分。塞勒斯比对照顾久病不愈的妻子已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然而当听到她用“他们已经多年不用”的昵称呼唤他时,他顿时领悟到夫妻俩彼此间的爱,而且妻子现在非常需要他,往日幸福、快乐的生活浮现眼前,一直以来受到的蔑视和委屈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经烟消云散。妻子一直抱歉成为他的累赘,问他会不会很介意陪她在国外疗养。为了让妻子能安心养病,他避而不直接回答“介不介意”这一问题,而只用“瞎胡扯”来安慰妻子。这个“瞎胡扯”也是他一直想逃离现在的婚姻的“瞎胡扯”的想法。这个顿悟让塞尔斯比获得新的生活动力,生活也有了新方向。曼斯菲尔德在《没有脾气的男人》这篇短篇小说中延续了她以往的短篇小说中现代主义写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