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鼠嫁亲看中国社会的三重意义

从老鼠嫁亲看中国社会的三重意义

如果英国船只在1846年创造了“folkroe”，则流行语言已经超过156年了。在中国，从1918年2月12日刘半农在北京大学成立民谣收集委员会成立80多年的历史开始。我国的民俗学在80余年的成长历程中,从无到有,并逐渐壮大,成为独立的学科,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社会史、中国风俗史的研究,为人们深刻地了解我国社会构成及其衍变的深层规律提供了形象生动而又贴近生活的风俗画面和独特深刻的思想坐标。从这个角度来看,《媒妁史》(上海文艺、广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正如李学勤先生所说的那样,该书“不仅对中国社会史及中国风俗史的研究是一大促进,而且使中国历史变得有血有肉……有助于人们深入地了解中国历史文化,以最大限度地接近历史的本相,揭露中国社会的深层结构”。在中国民间,每到春节期间,往往会有许多精彩生动的剪纸艺术。“老鼠娶亲”便是其中最为人喜爱的品种之一。老鼠娶亲的场面很是热闹壮观,敲锣打鼓的,抬花轿的,应有尽有。这一民俗事象,诞生于原始社会。那时人们智力不发达,对老鼠的为非作歹存在一种敬畏心理。“老鼠娶亲”这一母题便渐渐流传开来,以表达人们想与之和谐相处的心理愿望;而从另一侧面,则又反映出在中国农业文明发展的轨迹中,人们对粮食丰收和生活安乐的渴望。从“鼠婚母题”中,我们可以发现其三重意义:其一是民间媚鼠驱鼠和人间婚姻艺术表现的民俗意义;其二是“纯童话意境”和以鼠喻人,展示世间诸相的艺术鉴赏意义和社会意义;其三是对不同地区、国家鼠婚比较研究的学术意义。由此可见,作为民俗事象的一种,“老鼠娶亲”蕴含了丰富的中国社会发展史的信息。在中国漫漫五千年的发展历程中,婚姻习俗可以说伴随了其发展的全过程。处于史前状态的人类,虽然没有有意识的婚姻观念,但我们同样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的。不论在何种社会形态下,尤其是私有制出现以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把婚姻看作是于国于家都极其重要的事件。因此,对婚姻习俗的研究便显得极其有价值了。然而,从现存的所有风俗志、风俗辞典以及民俗专著上,我们虽可以看到大量的对婚姻习俗的名称及现象的罗列,但对处于婚姻民俗链首位的媒妁却缺乏有力而详细的介绍说明。博尔尼女士《民俗学手册》中说:“它们(民俗)之所以得到认可和流传,并不是通过实验的或科学上确认的事实,不是通过明定的法律和可信的历史,也不是通过以上任何一项都以其为必要的文字记载,而仅仅是通过习惯和传承。”她又说:“民俗实际上是古人的心理表现。”因此,“通过习惯和传承”流传下来的婚姻习俗对于研究古人的心理表现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媒妁史》则正是以此为独特新颖的切入点,从婚姻的中介人——媒妁入手,“论述了媒妁的起源及各历史阶段发展状况,探寻了媒妁在我国长期存在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历史根源;对林林总总的媒妁事象作了详细剖析”。这种对婚姻习俗细部的学理式的探寻,使人们在对媒妁明了理解的基础上,对我国的婚姻习俗作了一个全景式窥探。人类婚姻学家威斯脱马克说:“大多数婚礼源于法术观念及理智文明进步,这些法术观念便隐灭了。”无独有偶,我国民俗学家黄石也说:“婚姻具有法术的意味或作用。”法术是人类对自然恐惧和崇拜自然心理的产物,因此,对婚姻法术中所蕴含的人类原初生命色彩的考察则是对人类自身的极具意义的解读和探索。因此,对婚姻的研究有助于对人类的研究,对媒妁的研究则有助于把对婚姻的研究更加具体化,更加深刻化。因此,《媒妁史》以媒妁为视点,探讨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及婚姻民俗文化的规律,观照出人类社会在其发展轨道上的深层历史结构及其必然规律。而书中的历史学、社会学、民俗学、民族学、心理学、宗教学、语言文学等多学科交叉渗透的视野与在宏观指导下的细化研究相结合,“在传统民俗文化圈与现代产业文化的交叉、互渗、冲突、嫁接中,深入探索民俗传承的负载者群体及其有代表性的民俗传人,有重要的文化史意义和开创未来新型民俗文化的应用价值”。《媒妁史》并不像传统的史书那样以时间线索为架构,而是对中国媒妁这一民俗事象作了宏观性的共时性思考,纵横交错,融炼古今。因此,《媒妁史》与其说是一部媒妁发展衍变的探寻史,不如说是一部对中国社会发展及民族心理结构挖掘的解读史。在对媒妁起源的考察辨析中,我们可以看到人类在其发展过程中所伴随的蒙昧与开化、野蛮与文明的激烈碰撞以及社会在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下缓缓前进的学步之态。然而从对媒妁称谓的五方面的分类梳理中又可以看到人们心理历程的历史演变。当媒妁一开始诞生的时候,媒妁是由地位身份都尊贵的人充当的。先秦时期的媒妁对于维护社会统治秩序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大约在充当媒妁的过程中能有很大的实惠,后来,那些整日无事干的人便利用人们求妻或求夫若渴的心理来骗取钱财了。媒妁便由其开始的中性称谓变成后来的极具贬义性的称谓。除了其独特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的原因之外,当时处于下层无职业的人为了谋生,不得不干起了这一“骗人没商量”的行当也是其发展变化的诱因之一。从官媒、专业媒妁到文学作品中的媒妁形象,不仅可以看出封建社会的政治变迁,还可以看到森严的封建礼教对青年男女热爱自由追求纯真爱情的人性的极大摧残和广大劳动人民的困苦生活,从而可以观察到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无不伴随着血与泪、生与死的剧烈阵痛。当原始人对男女结合能生孩子这一事实感到迷惑不解时,“高碟崇拜”便是人们丰富想像力的产物了。生产力的发展,私有制的出现,各种礼仪的制作,使人们祈求美好圆满婚姻的愿望大多在现实钢锤的无情打击下破碎,人们的美好愿望便只能托付给并不存在的神灵。于是媒神崇拜便应运而生了。人们以各种方式表达其对媒神的崇拜,一方面是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不能理解一些自然现象的反映,另一方面也是当时严酷社会风气毒化的结果。以女蜗、月老、和合二仙和月光菩萨为媒神的崇拜大多都具有极其浪漫的色彩,这一方面是人们对美满婚姻追求的反映,另一方面也是劳动人民痛苦精神的乌托邦似的愿望展现。当然,在为媒的各色人等之中,也有很多人认为作媒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因此有许多美丽动人的故事见诸于史料文献和文学作品中。然而当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在没有媒人的情况下便只得以各种各样的信物为媒。这一方面反映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然其更深层的则是向我们昭示出禁锢青年、令人窒息的森严礼教的束缚和人们热爱自由的天性虽十分软弱却异常坚强的反抗。然而,让人感到恐怖和异态的“鬼媒人”则让人感到发自地狱般的幽冷。“冥婚”,这种在先秦就开始被禁的婚姻形式,一直延续到今天。作为早夭男女“同穴而居”的形式结合的链接点,“鬼媒人”在历史文献和现实生活中都时常可以见到其恍若鬼魅的影踪。即便是当代,这种陋习在北方仍十分活跃,并且每每为了给早死未婚的人办婚事都耗费大量钱财。这一方面反映出灵魂崇拜在人的思想意识里的根深蒂固和人们害怕孤独寂寞的群居意识的外化,另一方面还可以反映出几千年的封建遗毒对当今人们的毒害。就在我们对其感到深深的悲凉与可憎的时候,不正暗示了中国社会走向成熟、走上富强的艰难吗?这种蒙昧低陋而又恶劣深重的陋俗何时才能从祖国大地上消失呢?由此可见,“封建的东西有着很强大的惯性,根深蒂固地左右着人们的行为,反封建的任务仍没有完成”。透过《媒妁史》,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原始社会的蒙昧、奴隶社会的森严、封建社会的自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