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文学娱乐时代的狂欢演出

青春文学娱乐时代的狂欢演出

这是娱乐和表演的时代。“偶像派”和“实力派”的争议,“新派青春文学”“青春武侠”“亿元女生”等概念的提出,莫不可以看做娱乐时代的狂欢演出。□表面繁荣的青春文学,需要多一些中肯的文学评论,以激浊扬清。□我们需要另一个权威的榜单,在这份榜单上,只以文学性、艺术性等终极价值作为至高衡量标准,市场表现仅供参考。和“儿童文学”不同,“青春文学”这一概念经常被人质疑。著名作家周国平就说,从来都只有文学,没有青春文学。他说得没错,但是,从读者对象上区分,相对于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的青春文学是一个客观存在,只不过以前不叫这个。北京有两家期刊,一个叫《中国校园文学》,一个叫《青年文学》,“校园文学”和“青年文学”这两者和“青春文学”都有交集。仅就概念而言,“校园文学”似乎更接近于“青春文学”。我2001年踏入出版界,供职于春风文艺出版社时,社里出版了几部以大学生为主要目标读者的长篇小说,沿用的都是校园文学的概念。有人说是春风社最早叫响了“青春文学”,2002年12月,在为郭敬明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幻城》写的宣传文章中,我们确实比较早地使用了“青春文学”一词,2003年4月,春风社还专门成立青春文学编辑室,并成功地通过推出郭敬明及张悦然、蒋峰等其他80后作者的作品,一举奠定青春文学图书市场的王者地位。虽然像饶雪漫这样的70后作者甚至一些年龄更大一些的作者也是青春文学图书市场的风云人物,但青春文学作者的主体是郭敬明和在他之前成名的韩寒这样的80后。当越来越多的书店设立青春文学专架,代替以前的“校园文学”“花季文学”专架时,我们大可不必再在“青春文学”这个概念上大做文章。和成人文学一样,青春文学的创作者众,但出名的少,作品能成为大畅销书(销量在10万册以上)的少,成为超级畅销书(销量在100万册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仅就小说而言,这几年涌现出来的超级畅销书基本上都是青春小说。从郁秀的《花季·雨季》到韩寒的《三重门》再到郭敬明的《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等,超级畅销的背后,青春小说实现了从清新、叛逆到忧伤的三级跳。《花季·雨季》的出现给文坛吹来一股清新的风。但它最初并不被看好,郁秀在投稿时四处碰壁,后来因为深圳市委宣传部的介入,才以1万册的印数出版,却无意中开启了青春文学作品畅销百万册的时代。《花季·雨季》得风气之先,以深圳特区为背景,关注中学生的学习与生活,受到读者和社会的广泛好评,率先成为销量超过百万册的青春小说,郁秀也因而成为年轻人的代言人。但是,有评论尖锐批评《花季·雨季》“不过是用粗糙的语言为成人或他人开启了一个洞悉高中生生活的窗口”,“功用充其量是一种沟通和理解,其价值层面停留在社会表象的微波细浪或惊世骇俗上,完全没有进入小说的审美视角和臆造空间”。郁秀的才华的确限制了她继续登高,她也没有成为同龄人的偶像,后来的小说《太阳鸟》等销量滑坡,拱手把王座让给了挑战者韩寒。韩寒以描写学校生活为内容的《三重门》显然要耐读一些。北大中文系教授曹文轩在该书序言中说《三重门》以成熟、老练甚至以老到见长,在尖刻之外,更多地显示了作者的智慧。但人们记住韩寒,往往是创作、作品之外的东西。偶像韩寒以叛逆者的姿态名世。他的言行率真大胆到有些作秀的成分,据了解他的人说,生活中的韩寒并没有那么叛逆。不管怎样,韩寒毕竟是有才华的,他的偏才以“新概念作文大赛”为契机展现出来,吸引了媒体的眼球,也受到人们的注意。他敢于弃学去玩赛车,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一跃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英雄。在他身上,寄托了无数被学业羁绊被老师家长严加管教的“笼中鸟”的理想。他的走红,与其说是靠他的才华,靠他的作品,不如说是靠他出位的言行。2000年年底他公开向郁秀发难,说郁秀文笔太陈旧,不适于青春写作,应该去写报纸社论。这以后他批这个评那个,坚持发声不止,被媒体敬称为“公民”韩寒,还被《南方周末》等媒体评为2009年度人物。《南方周末》的相关报道题为《韩寒者,冒犯也》,别致而准确。2003年,郭敬明挟《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之威,取代韩寒成为最有号召力的青春文学作者。郭敬明用一年多一点时间走完了郁秀、韩寒两三年才走完的路,他的两部小说销量先后突破百万册,《幻城》是2003年全国文学类畅销书年度总冠军,《梦里花落知多少》则摘下2004年全国文学类畅销书桂冠,《幻城》紧随其后。郭敬明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本人被戏称为出版社的印钞机。有人评论说郭敬明的法宝是“忧伤”二字,虽然有知情人“揭露”说现实生活中的他并没有那么忧伤,但是郭敬明却说自己是有悲剧情结的人。郭敬明这一代人被称为“独一代”,作为独生子女,对于感情,他们有更多的渴望,更容易为情所动,“写情圣手”郭敬明以他对情的体察与描绘所造就的独特作品征服了同龄人,即使是成年人,读他的作品,也会不自觉地陷入郭敬明编织的“情网”。推出《花季·雨季》的海天出版社曾围绕此书做了不少文章,比如出版系列图书,推出同名期刊等,遗憾的是,除郁秀和《花季·雨季》外,似乎没有什么作者、作品被大家记住。作家出版社在推出韩寒的《三重门》获得成功后,并没有大举进军青春文学领域。虽然在韩寒成名前后,“新概念作文大赛”已经捧出一大批优秀的一等奖获得者,但在郭敬明被春风社捧红之前,他们并不是出版社(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郭敬明一飞冲天,其“示范效应”让很多人眼红心跳,促使他们迫不及待地加入对年轻作者的争夺当中。2004年青春文学类图书泛滥。诸多出版社、书商加入争抢行列。《羊城晚报》上的一篇文章说:“张悦然在上海被出版商们左手支票右手合同地逼着差点签字了……”据说也不断有人给郭敬明开出天价合同,还有人拿出空白合同,让他随便填。此后几年,可爱淘、明晓溪、郭妮、小妮子等人陆续走到台前。出道较早的饶雪漫也迅速跻身当红青春文学作家之列,她的“图书娱乐化革命”进行得风生水起。这是一个娱乐的时代,是一个表演的时代。“偶像派”和“实力派”的争议,“新派青春文学”、“青春武侠”、“亿元女生”等概念的提出,莫不可以看做娱乐时代的狂欢演出。作者倾情奉献,出版方全力表现,你方唱罢他登场,手段有同有异,追名逐利则一。媒体也摇旗呐喊,积极配合,青春文学这个大舞台上热闹非凡。青春文学何以异军突起,在文学类畅销书排行榜上地位显赫?时代发展,人们的思想开放,创作热情高涨,而出版竞争日趋激烈,出版门槛降低,出版社(商)和作者商业意识提高,媒体日渐发达,对“低龄化写作”等文学现象及作者的关注增多,作为读者的广大青少年又始终有阅读需要,同龄作者更容易成为他们的代言人,青春文学作品让他们觉得亲切……所有这些加起来,应该就是问题的答案。仅就作者的商业意识而言,郭敬明堪称楷模。这个从自贡走出的年轻人没有骄人的家庭背景,自“新概念作文大赛”开始崭露头角,通过一系列畅销作品名动天下。他的商业才能早早展现,春风社出版《幻城》前,还是大一新生的他就开始参与图书的包装、设计;当春风社和他商谈“买断”他大学期间的新作的优先出版权时,他说自己还有很多想法,期待双方有深度合作。在春风社出资支持下,2004年郭敬明成立工作室,尝试产业运作,推出系列图书《岛》。羽翼渐丰的他后来投靠金丽红、黎波两位畅销书运作高手,做起《最小说》,笼络更多作者,一方面做自己的经纪人,另一方面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做那些作者的经纪人(这么说可能不准确,因为郭敬明所提供的是从选题、设计到制版等的一条龙服务),充分施展自己的策划才能,通过借力打造,赚得盆满钵满。有人说:有十个韩寒会很乱套,郭敬明要有十个的话,对社会(出版业)的贡献会更加惊人。这话不无道理。在郭敬明之后,饶雪漫推出《漫girl》(后更名《最女生》),张悦然推出《鲤》,韩寒也在酝酿推出《独唱团》,杂志也罢,杂志书也罢,步的都是郭敬明的后尘。郭敬明一直自信,一再说自己对读者很了解,知道读者想要什么,所以自己的作品会很畅销。可流行的不一定是好的,或者说不一定是最好的,与之对应,真正优秀的作品则很可能曲高和寡。周嘉宁在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后,被复旦大学中文系免试录取。这些年她一直潜心写作,创作了很多优秀作品,她的长篇小说《往南方岁月去》被青年评论家徐妍认为是2005年最优秀的青春小说,但就是这部长篇,春风社首印3万册,有不少都变成了库存。“周嘉宁们”也许永远不能像郭敬明和韩寒一样风光,郭和韩一样,早已成了很多年轻人的偶像。既是偶像,就要格外注意给他人好的影响。郭敬明策划了首届“THENEXT·文学之新”新人选拔赛,总决赛落幕后,他与《最小说》旗下人气作者及大赛四强选手在北京图书大厦签售,据说刷新了京城新华书店的签售纪录。问题是,“文学之新”选拔出来的四强面对《起源》这个题目,四位中有三位的笔下大段大段出现三角恋、一夜情等内容,“文学之新”就“新”在这里岂不可悲?从媒体报道看,几位评委不约而同地对“文学之新”提出了质疑,对获胜的选手提出了警示。“签售创造了新纪录,写手成为明星,一出道就具有强大的号召力,这一切对于这个产业的发展来说是有好处的,作为商业操作来看是没有问题的,我不反对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对文学的关注。但我目前没看到这些‘85后’、‘90后’的孩子在文学上得到了什么益处。”作家王海鸰说。王海鸰进一步谈了她评审时的感受,她说:“技术纯熟,没有新鲜感,情节大众化,似曾相识。一上来就用电视剧的方法写小说、编故事,一唱三叹,没有‘三角’不成戏,太多地运用巧合,却没有任何生活的真实和人物的真实。没有打动人之处,是在拙劣地模仿和想象成人的生活。就我的文学观来说,从古至今,文学作品优秀与否的标准一直没有变过,现在却是个倒退,我看到文学的力量在当今青春小说的创作中一再地消解。……我相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不会有一件作品能超过10年前韩寒的《三重门》。”张抗抗也说:“我不愿意相信这是他们真实的生活,他们写的应该是想象中的生活。”这样的声音多么发人深省。表面繁荣的青春文学,需要多一些中肯的文学评论,以激浊扬清。我们的评论家固然不必苛责年轻作者,要求他们写出与他们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之作,也一定不能一味唱赞歌;要实事求是,很好地引导年轻作者能走上创作的正途。别忘了,读者也是需要引导的,他们容易误以为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作品就是最好的。我们的社会,迫切需要营造一种不以市场为唯一导向的氛围。我们需要另一个权威的榜单,在这份榜单上,只以文学性、艺术性等终极价值作为至高衡量标准,市场表现仅供参考。相应的,我们还需要一个权威的青春文学大奖,它在千万人、千万部作品中,发现真正该发现的。高标准是无论作者还是出版方都要坚持不懈的。躺在功劳簿上,故步自封,只能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青春文学前几年的兴盛和《萌芽》杂志以及它与部分知名大学联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很有渊源,韩寒、郭敬明、张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