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的平行研究

比较文学的平行研究

文学作品是对一个特定国家（地区）的文学研究。文学与其他知识和信仰领域之间的关系。这是对一个国家文学与另一个国家或多个国家文学的比较，以及文学与其他国家文学的比较的文本。(P16)比较作为一种逻辑方法和一种研究方法具有普遍性。但比较文学的“比较”同一般学术研究中的比较方法不尽相同。作为比较文学学科中的“比较”,不仅对超出民族、国家界限的文学领域里的同类事物的异同、高下进行比较,而且对各个民族、各个国家作家作品和文学现象之间的影响与接受等关联性的事实联系进行比较分析,因此就形成了比较文学所特有的可比性。作为一门新兴独立的边缘学科,比较文学最本质的特点是其可比性。比较文学中的可比性绝不等同于牵强附会的类比和表面化、简单化的比附,而是自觉地从比较文学的定义出发,有意识地运用比较文学的比较法,对有内在联系或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的文学现象进行理论分析,并作出比较后的明确结论与价值评估。(P20、P21)这种可比性才有了更为广泛而深刻的含义,才成为比较文学这一学科最本质、最明显、最与众不同的特点。没有可比性,比较文学这一学科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失去了它存在的根基。平行研究是比较文学美国学派的主要理论观点之一。所谓“平行”,原属于几何学中的概念,即指同一平面内不相交的两条直线,亦称“平行线”。具体到比较文学中的平行研究,简单地说,就是一种有别于以实证方法为主的影响研究的新型研究方法。它主要是考察和研究那些在跨地域、跨文化和跨语言背景下没有明确的渊源与事实关系的文学现象之间的异同或互动,它还包括跨学科的交叉研究,它运用的方法基本上是逻辑分析与审美批评的综合。平行研究的目的,是去探寻和认识文学的共性、发展规律及其本体价值。(P45)通俗地说,平行研究是把并无直接关系的不同民族文学,在主题、题材、文体、情节、人物形象、风格特点等文学内部的诸多方面实际存在的类同和差异作为研究重点,经过推理分析,然后得出有益的、往往又具有某种规律性、理论性的结论,是美国学派提倡的重要方法。(P163)美国学派的理论观点主要体现在“平行研究”和“跨学科研究”两个方面。也就是说,平行研究是指对那些没有直接事实联系的不同国家、民族之间的文学现象进行比较研究,分析它们的异同,探寻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共同规律、民族特性等,以帮助人们理解和欣赏文学作品,发掘作品的美学价值。(P53、P54)平行研究主要有类比和对比两种研究方法构成,即辨别其中的类似或差异,以及异中之同或同中之异。平行研究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已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研究规则和理论基础,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比性”原则。所谓“可比性”,简单地说,就是两个没有相互联系和影响、不存在因果关系的事物之间具有可比较的基点。具体到文学而言,比如古希腊神话故事与中国古代神话传说虽属于两个不同的神话系统,它们之间也不存在任何渊源或影响关系,但它们在宇宙起源、人类诞生、人神混战、自然灾害等传说中却有着不少相似之处。联系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和不同历史阶段去考察不同国家文学的异同及其缘由,即“把问题提到一定范围之内”,“提出一个特定的标准”来比较衡量,这就是平行研究的可比性基点之一。不同民族和国家虽然具体的生存环境不同,社会发展水平和历史文化传统也不尽一致,但从宏观上看,作为整个人类在思想、心理、情感和基本的欲望、追求等方面毕竟有不少相似相通之处,但也必然存在某些差异,这一切都会在文学中反映出来,比如东西方文学作品中都有关于爱情、战争、灾难、生离死别或扬善惩恶等方面的内容与描写。从人类情感的共性来说,罗米欧与梁山伯、朱丽叶与祝英台或杜丽娘因爱情受阻而产生的痛苦悲伤之情应该是相似的,但他们在争取个人爱情幸福过程中所采取的态度和方式又是极为不同的。同样是爱情悲喜剧,其中的内涵和人物个性却存在明显的差异。异中求同,同中辨异,从普遍人性的角度去求同,从文化人格的角度去辨异,这就是平行研究中的另一个基点。此外,文学艺术作为人类进化到一定程度的一种特殊的精神产品,其生产方式都有某种规律可循,但往往又因作家、艺术家(即生产者)个人的文化素养、审美情趣与追求和心理个性的差异而显得千差万别。从作品本身的题材、主题、情节结构方式以及人物类型、艺术风格等要素来看,在世界各国以及各历史阶段出现类似与趋同的现象也时有所见,但在同类题材或主题中有常常蕴藏着某些不同之处。另外,人类文学艺术的发展演变也呈现出不小的差异,对这些异同去做深入的辨析和研究,无疑是平行研究可比性的又一个基点。(P51、P53)以薄伽丘的《十日谈》和凌濛初的《拍案惊奇》为例,从作品的题材与作品所要表达的主旨来看,两部作品虽没有直接的事实联系,然而它们之间却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在此,本文借助于比较文学美国学派平行研究的有关理论、方法,对《十日谈》和《拍案惊奇》两部作品中的爱情题材进行比较和分析,以探讨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共同规律和美学价值。一《十日谈》、《拍案叹奇》平行研究是对那些没有直接事实联系的不同国家、民族之间的文学现象进行比较研究,分析它们的异同,探寻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共同规律、民族特性等。文学作品的研究是比较文学中平行研究的研究领域之一。平行研究的具体对象“包括主题、文体、风格、技巧、原型、神话、思潮和文学史等”。(P74)《十日谈》和《拍案惊奇》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两个作家所写的两部作品。《十日谈》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的人文主义小说家和诗人薄伽丘的代表作。该作的主题是颂扬人性,反对禁欲主义。作品通过一系列妙趣横生的通俗故事,揭露和批判了欧洲封建教会的丑恶行径和虚伪,歌颂爱情,肯定个人享乐,呼吁人人平等,赞扬人的聪明才智,始终贯穿了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思想,因而有“人曲”之誉。(P84)该作也被看作是“西方小说真正形成的标志”。(P196)《拍案惊奇》的作者则是中国明代的凌濛初。《拍案惊奇》分《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两部,共收小说七十八篇。《拍案惊奇》受到冯梦龙的《古今小说》的影响,作品中充斥着大量的宣扬落后的封建道德和迷信思想以及露骨的猥亵描写。和《古今小说》一样,《拍案惊奇》中的故事内容多半反映了市民生活和市民思想意识。其中描写商人生活的故事别具特色。除了商人生活的描写以外,《拍案惊奇》中也不乏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如《李将军错认舅》、《赵司户千里遗音》等描写了青年男女对爱情的忠贞;《满少卿饥附饱飏》则提出了男女在爱情生活上的平等问题,虽不彻底,但这是《古今小说》中不曾接触到的,亦算是当时新的比较进步的观点了。(P1131、P1133)二女性对爱情的态度不同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有自己特定的主题。爱情是人类生活永恒的主题,因此也就必然成为文学作品涉及的不朽主题。在实际的文学作品中,主题必须借助题材才得以产生,必须依靠一定的情境才得以实现。同一主题、同一题材或同一情境在不同的文学作品中的表现,它们相互之间形成一定的联系。从类比研究方法的角度看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学研究的目的主要在于“异中求同”。《十日谈》和《拍案惊奇》虽然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两个作家所写的两部作品,但细加分析,两部作品却具有相同之处:两者都以爱情为主要主题,都讴歌和赞美真诚、自由的爱情。首先,两部作品爱憎分明,讴歌爱情,嘲讽、抨击阻碍爱情的势力、观念等。爱情主题在两部作品中都占有相当的比重。在描写过程中,它们都表达了鲜明的倾向性,即讴歌和赞美爱情的自由、真诚与美好,批判破坏爱情的旧思想观念和行为。例如薄伽丘的《十日谈》中第二天讲述的第六个故事:贵族居拉度发现女儿与奴仆贾诺笃相爱,门第的偏见是居拉度恼羞成怒,自认为是蒙受了奇耻大辱,没想到贾诺笃却理直气壮地回答他道:“大人,我绝不是看中你的权势,贪图你的钱财,或是有别种动机,用阴险的手段来陷害你或是欺骗你。我是爱你的女儿,我会永远地爱她,因为她是真值得我的爱慕。要是在世俗的眼光里,我对她不起,那么我的罪是跟‘青春’连接在一起的;你要消灭这罪恶,那首先就得消灭人类的青春。”在双方的较量中,居拉度代表的是腐朽的封建等级观念和教会虚伪的道德观,薄伽丘通过贾诺笃的义正词严的回答,有力地驳斥了以居拉度代表的是腐朽的封建等级观念和教会虚伪的道德观,肯定了爱情的神圣和年轻人追求爱情、幸福的权利。又如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第29卷的《通闺闱坚心灯火闹囫囵捷报旗铃》:罗惜惜与张幼谦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长大后两人私订终身,却不料罗父因嫌弃张家贫穷,要把女儿许配给有钱人家。罗惜惜坚决反对包办婚姻,每天偷偷约张幼谦相会,声称:“我此身早晚拼是死的,且尽着快活。就败露了,也只是一死,怕他甚么?”张幼谦则表示:“死则俱死。”表达了他们反抗封建权势和婚姻观念、忠贞爱情的决心和勇气。在此,凌濛初以热情、肯定的态度塑造了罗惜惜这一大胆反抗封建礼教的女子形象,讴歌了真挚、自由的爱情。其次,两部作品都讴歌了爱情的力量——使人脱胎换骨甚至起死回生。它们都赋予爱情以神奇的力量,使人得以一洗往日污浊,变得美丽聪慧而高尚,甚至能使人起死回生,享受幸福的生活。如《十日谈》第五天讲述的第一个故事:年轻人西蒙原本是个呆子,哪知在与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之后,在爱情的启发和激励下,他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由愚钝变为聪颖,成为一个“俊俏无比,才艺出众”的“年轻绅士”。由此可见爱情力量之伟大。又如《初刻拍案惊奇》第9卷的《宣徽院仕女秋千会清安寺夫妇笑啼缘》:女主人公因不满封建婚姻,含恨而死,但死后又因遇到意中人而复活,并由此缔结良缘,享受幸福人生。用作者凌濛初的话说:“贞心不寐,死后重谐。”可见爱情具有使人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再次,两部作品所讴歌赞美的真诚的爱情包含着人人平等的要求。它们都描绘了大量门第悬殊却以真情而感动天地的爱情故事,宣扬了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心心相印的爱情,才最难能可贵,才最有价值、最有意义。比如《十日谈》中第四天讲述的第一个故事:绮思梦达与她父亲的侍从纪斯卡多相爱,她的父亲唐克烈亲王由于纪斯卡多的地位卑下而横加阻挠,绮思梦达却向她的父亲坦言:“我们人类是天生一律平等的,只有品德才是区分人的标准。”后来,在残忍的父亲扼杀了心上人的生命之后,绮思梦达便也手捧心上人的心自杀,以自己的生命向世人昭示:爱情是对人的内在价值的信赖和肯定,不应该以等级和门第来作为爱情的前提。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第25卷《赵司户千里遗音苏小姐一诗正果》:赵司户与妓女盼奴相爱,后来赵司户远赴外地做官,而盼奴身为妓女,没有人身自由,身不由己,一对恋人不得不相隔两地,最后双双抱恨而死。凌濛初在这一凄切的爱情故事中盛赞盼奴的“真心”、“好心”和“真意”、“真情”,并不因她的身份地位低下卑微而否认其爱情的美好与真诚,对两人的悲惨遭遇更是寄予了深深的怜悯与同情。三《拍案异常奇》与薄采用的反封建礼教从对比研究方法的角度看,文学研究的主旨主要是“同中辨异”。在爱情这一主题上,《十日谈》和《拍案惊奇》在反抗的对象、武器、程度以及主题背景、语言风格等方面有着一些不同。首先,薄伽丘的《十日谈》表达了反封建、反教会的主题,而凌濛初的《拍案惊奇》则寄托着反封建的思想。《十日谈》中的爱情宣言不仅是针对封建制度的思想观念,还将矛头直指天主教会,尤其是通过对爱情的讴歌与赞美,表达了对教会所宣扬的禁欲主义的无情嘲讽、批判和抨击。在反封建主题方面,《拍案惊奇》与《十日谈》有着相同的地方,但却没有欧洲文艺复兴所特有的反教会的背景,宗教虽然在中国也是渊源已久,但毕竟没有像欧洲那样取得“一统天下”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是,封建礼教在明代社会就被大力宣扬,尤其是宋明理学的兴起,其有关“存天理,灭人欲”、“以礼节情”之类的说教,极大地束缚了人们的思想观念,进而禁锢了人们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讲,凌濛初的《拍案惊奇》对爱情的讴歌赞美与薄伽丘的《十日谈》的封建教会的反对的主题不乏相同之处。其次,薄伽丘的《十日谈》以人文主义为武器进行反封建反教会的斗争,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与潮流,坚决勇敢而又卓有成效;而凌濛初的《拍案惊奇》则主张“唯情论”,以“唯情论”为武器对抗封建礼教,相对而言就显得较为软弱无力。与此相应,在反抗程度上,薄伽丘的《十日谈》和凌濛初的《拍案惊奇》存在一定的差异。《十日谈》中的故事情节充满浓郁的现实生活气息,《拍案惊奇》则往往借助于梦幻或是其它超现实的力量(如鬼、神等)来实现爱情理想,因此不免隐约之中透出对人的力量的悲观失望之无奈情绪。此外,两部作品在语言风格上也有所不同。总的说来,薄伽丘的《十日谈》显得成熟而泼辣,于嬉笑怒骂中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凌濛初的《拍案惊奇》则显得迟疑、软弱、相对无力,而作者精神上的苦闷与压抑却隐约可现。更有甚者,《拍案惊奇》的作者凌濛初是以“即空观主人”的名字来进行写作,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与身份,这恐怕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作者当时的创作心态。四从各个领域的爱情主题的对比中挖掘综上所述,《十日谈》和《拍案惊奇》都以爱情为主要主题,通过对真诚、自由的爱情的赞美,表达了对旧的思想观念和行为规范的批判。然而,两者在精神面貌、语言风格等方面亦存在有明显的不同之处。它们既非简单地相似,也非截然不同,而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在或异或同之中又蕴含着很多值得深究的地方。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虽然薄伽丘的《十日谈》和凌濛初《拍案惊奇》没有客观存在的直接的事实联系,但也不乏可比性。通过对有关爱情主题的比较研究,我们可以从中找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从中找出人类精神与思想中共通的东西,从而可以对《十日谈》和《拍案惊奇》两部作品有更深入的理解、对相关文学背景有更新的认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去理解和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