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文的起源与发展

实用文的起源与发展

中国的实用风格有着悠久的历史，然而，实用文本的概念最早出现在清末民初的《实用文义法》中。《实用文章义法》是我国近代最早一部以“实用文”命名的写作专门性教材。该书选编唐宋至清末的经典实用文章97篇,分七大章对实用文体的文体规范与写作特色进行了系统的阐述,这对实用文章的写作研究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但令人可惜的是,迄今为止,对谢无量的研究只是集中在其哲学、诗歌、书法方面,对《实用文章义法》的研究却几乎为零。所以发掘这部书的学术价值以促进当代写作理论的繁荣、促进社会文明的进步,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一、谢权一:新中国成立后的写作教育历程谢无量(1884—1964),四川乐至人,我国近现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家。他于1901年考入上海南洋公学中文系,与蔡元培、李叔同、黄炎培等老师同学间切磋砥砺,教学相长。1910年仅26岁的他出任成都存古学堂监督。民国初期谢无量在孙中山大本营任孙中山先生秘书长、参议长、黄埔军校教官等职。孙中山先生逝世后,谢无量潜心改志,从事教育和学术,曾在国内多所大学任教,先后担任南京东南大学历史系教授兼主任,上海公学教授兼文学院长,四川大学(城内部)中文系主任。新中国成立后,他历任成都市人民代表、川西博物馆馆长、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谢无量先生在学术、诗文、书法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不愧为一代国学大师。谢无量1913年赴上海为中华书局编书,并陆续出版《实用文章义法》、《中国大文学史》、《中国哲学史》、《中国妇女文学史》等。《实用文章义法》于1916年12月印刷,次年1月发行。当时中国正处于新文化运动的开端,五四运动的前夕。1915年9月,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敬告青年》一文,提出了民主和科学的口号,自此,新文化运动兴起。这一时期,旧的写作教育规范面临着崩溃解体,新的写作教育规范尚待建立,我国实用文写作处于由古典到现代的转型期,写作教育思想开始从为“功名”转向为“文章”、为“实用”。谢无量的《实用文章义法》体现了他重视实用文的观念,他更多的是注重于传统写作文化遗产的弘扬。而在同一时期,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刘半农的《我之文学改良观》与《应用文之教授》、钱玄同的《论应用之文亟宜改良》等相继发表。他们倡导应用文的改革,与谢无量不同的是更侧重于对现代白话文写作的探讨。在“民主与科学”的背景下,谢无量、陈独秀、刘半农、钱玄同等一批造诣深厚的思想家、教育家们殊途同归,从不同的侧面探讨写作教学的科学之路,都值得赞许。谢无量先生顺应当时重视实用文教学的大环境,以唐宋以后的古典实用文为范例编著《实用文章义法》,以古鉴今,古为今用,是十分难得的写作文化转型期的实用文典范教材。二、《绪言》各各子系统内容分析《实用文章义法》由《绪言》及一至七章组成。《绪言》对实用文作了大概定义。七章分别为:第一章《总论》、第二章《文意论》、第三章《文势论》、第四章《字法及句法》、第五章《篇法论》、第六章《实用纪事文》和第七章《实用文与词赋杂体》。若加以分析,除了《绪言》外,全书的内容可归纳为三大部分,即写作主体素质论、文术论、文体论。可以说,对古典实用文的写作而言,该书的编写是系统而有特色的。下面对其体例进行简要的阐述。(一)谢无所提高的“美学”中,谢文为“实用文”。其大的特点,首先就是要把握“文学的”谢无量先生对实用文这个概念的解释,见于“绪言”之中:吾国自古有美文与实用文之别。其源远出五经,易有文言,诗通声乐,是美文也;书礼春秋皆实用文也。美文或主传远,故联音韵比宫商以便记诵。或主通情和志,故既协歌颂又必饰以华藻博其譬喻。实用文则不然,辞达而已。书列典谟诰誓为政事条教之文,礼载制度典章仪礼,叙事极简核。《周官·考工记》善于状物,为后世文家所宗。春秋谨严,一字见义属辞比事,莫大于春秋。1他认为文章可以分为两大类,即“美文”与“实用文”。“美文”的特点是,一是有声韵之美,方便记诵,以便流传;二是有华美的语言,主要是作者用来咏志和言情。这样看来,“美文”注重欣赏,注重美的享受,而没有实际应用的价值。他的释义抓住了美文的审美特征与性质。所以,我们可得出谢无量的“美文”即是文学作品的结论。“实用文”与“美文”是相对而言的,它特点是“辞达而已没有浮华的辞藻注重的是准确简练真实如“一字见义,属辞比事”的春秋笔法。《尚书》中的典谟诰誓等政事法规教令,《礼记》中的制度典章仪礼,这些文体都是古代公文文体,有实际用途。它们是以实用为目的的,所以谢无量先生将它们列入实用文的范畴。可见他对实用文的释义,准确的把握了实用文的性质特征。“绪言”中,谢无量先生认为,实用文在唐宋时期繁荣非常,“实用文以唐宋为中心”,韩愈是实用文的集大成者。他说:“故六朝之际美文盛而实用文衰。唐兴始复古文,韩愈氏出,号称起八代之衰,叙事昭朗朴实,崇气势而抑浮华,自后言古文者并推韩愈氏。所谓实用文体盖至是大成也。”3“美文以六朝为中心,实用文以唐宋为中心”4。六朝时崇尚骈俪文学,辞藻华丽,文风轻艳浮靡,当时实用文是没有受到重视的。到了唐朝,韩愈首先提出反对华而不实的六朝骈文,提倡实用质朴有思想的“古文”。这场古文运动的中心人物,即唐宋八大家,都主张实用,反对骈体,写出了大量成就很高的传世之作。从这段论述可知,对于唐宋八大家的“古文”,谢无量先生是把它们当作实用文看待的。这比我们当今盲目地将唐宋八大家的“古文”都当做文学作品,不知高明多少!谢无量先生推崇唐宋古文,是他反对形式主义文风的表现,是高度重视实用文社会作用及其价值的表现。(二)养气、识力与自占健全《实用文章义法》的第一章《总论》分为七部分:(一)养气;(二)神韵;(三)义理;(四)识力;(五)关系世教;(六)自占地步;(七)文体平正。从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理论问题,都属于写作主体的各种素质的培养问题,或者说是对写作主体素质的要求,因此不妨视为谢无量的实用文写作主体论。“养气”这一部分提到曹丕、韩愈、柳宗元、李德裕、姚鼐五人关于养气的言说。“养气之说自古有之,如曹子桓《典论》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以强而致要。自韩退之始,以养气为学文最终之功夫。”5“柳子厚亦云,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然气非徒取壮盛李文饶曰气不可以不贯,不贯则虽有英辞丽藻如编珠缀玉不得为全璞之宝矣。”7-8“近世姚姬传答鲁洁非书,论文有阳刚之美有阴柔之美,亦是言养气。”8曹丕认为文章以充分表现作者的精神、意气、气质为主;韩愈认为文章写作最根本的是养气,即作者自身品德素质的修养;柳宗元所指的“气”也是说作者的内在品质;李德裕与姚鼐所说是写作主体的思想与性格对文章写作的影响。谢无量注意对古代文论家关于养气理论的总结,表明他十分重视养气对实用文章写作的重要作用。除“养气”之外,谢无量还论述了“神韵”、“识力”、“自占地步”等重要的内容。“神韵”,“即养气之冲容澹远而不尽者”8,主要是指写作主体冲淡清远的精神境界在写作中的表现。“识力”,是写作主体的认识能力,是作者对事物不凡的见解。“自占地步”是说作者“不肯稍自贬损”14,作文时要留下可以回旋的余地。谢无量这些实用文写作主体素质的理论,很明显是对古代实用文写作理论的继承和发扬,仍需要进一步深入发掘探讨。(三)文章主题写作手法及技巧文术论是《实用文章义法》中内容分量最多的部分,由第二章《文意论》、第三章《文势论》、第四章《字法及句法》、第五章《篇法论》组成。这四章都是关于文章作法的内容,所以可归为文术论。第二章《文意论》分为六节,分别为:第一节,设喻立意;第二节,借事立意;第三节,立意贯说;第四节,架空立意;第五节,驳难本题;第六节,含意不露。其中第一节又有细分,即:(一)不说出正意专以比喻发挥;(二)专以比喻发挥而末含一句正义;(三)专以比喻发挥而末缴数句正意;(四)以比喻与正意相伴发挥;(五)首尾发挥正意而中间以比喻形容;(六)以比喻轻说引起正意发挥。文意即文章的主题。文章都有特有的主题,没有主题的文章就像没有灵魂的动物,流荡失控。文章也只有有了主题,读者才能看到作者所表现的思想内容,才能领会作者的写作意图,才能体现文章的价值。所以,“意”对于“文”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在文意论这一部分,谢无量先生从六个方面全面介绍了实用文章表达和设计主题意旨的方法和技巧。只需从各小节的标题可知,他对实用文主题写作规律的总结是相当深刻的。第三章《文势论》分为七节:第一节,正反翻应取势;第二节,文势层叠;第三节,文势如贯珠;第四节文势如走珠第五节文势如击蛇第六节文势如破竹;第七节,文短气长。文势即文章的气势。这一章主要介绍了七种不同的文势写作技法。如:文势如贯珠,就是说文章一气呵成,上下贯通,就像穿通的一串的珠子;文势如破竹,就是说由一句引领以下几句,句意紧连,形成浩瀚大气的文势,就像快刀劈竹子,前几节破开后,下面各节顺着刀势就破裂开来。谢无量的“文势论”,是对唐宋优秀实用文写作实践经验的理论总结,是对古代文论的弘扬。第四章《字法及句法》,主要讲的是语言文字的运用。文章都是由一字一句组成,灵活运用字与句这两个语言单位,也是不小的学问。本章作者分六节详细介绍字与句的运用规则,即:第一节,字法句法总论;第二节,全篇用一字变化法;第三节,叠上转下句法;第四节,下句载上句法;第五节,句法长短错综;第六节,双关句法。字法及句法是宋以后历代文话中的重要理论问题。谢无量对字法及句法的探讨,表明他的实用文写作理论体现了古代文论的优秀传统。第五章《篇法论》,共十六节,分别是:第一节叙事典瞻,第二节词气委婉,第三节引证古义,第四节持论要法,第五节一反一正,第六节前后相应,第七节总提分应,第八节逐事条陈,第九节一级高一级法,第十节先虚后实法,第十一节先疑后决法,第十二节缴上生下法,第十三节设为问难法,第十四节字少意多,第十五节用缴应语法,第十六节结法。其中第三、四、十三、十五、十六节又有更详细的分列部分。如第四节:(一)前面持论严确后面放宽一步之法,(二)论人之短而确指其当时得为而不为,为之思出长策,其短自见,不徒空言责人,(三)抑扬两用之法:(甲)先抑后扬,(乙)先扬后抑,(丙)抑扬并用,(丁)扬中之抑,(戊)抑中之扬。篇法论,就是文章的作法,文章的谋篇布局法。本章结构分类严谨细密,内容极其详尽,尤其是第四节更是从三级分别来写,抑扬两用之法达五种之多。抑扬两用之法中的“抑”是“贬”的意思,“扬”是“褒”的意思。“先抑后扬”与“先扬后抑”是指“抑”与“扬”部分在文章中的位置先后。“抑扬并用”、“扬中之抑”、“抑中之扬”是指“抑”与“扬”部分在文章中的主次关系。抑扬反差强烈能使要抑的部分更抑,要扬的部分更扬。掌握抑扬两用之法,写出来的文章就会曲折多姿,跌宕起伏。董小玉、刘海涛的《现代写作教程》中抑与扬部分只提到欲抑先扬、欲扬先抑两种写作技法与之相比谢无量先生对抑扬之法的研究更为深入全面。这只是篇法论的一个小侧面。在这一章,作者从多个侧面对篇法进行阐述,是全书的中心内容。篇法论也是宋以后历代文话中的重要理论问题。谢无量对实用文的篇法阐述得如此全面精到,既可说明他学识的渊博,又可说明实用文的写作大有学问。(四)余论:新技术带来了新“和实用文”的“绝品”第六章和第七章,主要介绍的是实用文的文体。第六章《实用纪事文》,包括碑志传状之文,叙事之文,记物之文,杂记文。对于这些叙事性文体的写作特点和规律,谢无量先生分别作了相当精辟的阐述:“行文质朴而有生气,此尤实用文之至要者也”43。“碑志传状之文,唐宋以来叙事贵明白简要”43。“唐宋以来,实用文体规模大具,述事之文类有条不紊,虽事甚繁而能条列件系,使粲若列眉。”57“记物之文在于酷肖。”63“杂记文之体甚多,兹但于游记及室屋之记而能写情者举其一二于此,所以见实用之义。”66把实用文在表达上的基本特色概括为“行文质朴而有生气”,这是多么精当的阐述!碑志传状“叙事贵明白简要”,叙事之文“有条不紊”,记物之文“酷肖”,重视游记与室屋之记等杂记文“能写情者”,等等,可谓抓住了不同实用文体在写作上的特殊规律。第七章为《实用文与词赋杂体》,这一章分为两节,分别是:第一节,词赋之变体;第二节,杂文与四六之变体。这一章主要阐述了三种文体,即词赋的变体、杂文的变体、四六文的变体。这三种是实用文与美文的融合。在各自文体主要特点不变之下,实用文渗入美文的长处,美文掺带实用文的优点。这就告诉我们,一些实用文的写作,可以适当借鉴和采用文学的表现手法。这与刘勰在《文心雕龙·书记》关于“或全任质素,或杂用文绮”的论述不谋而合。从第六章和第七章所论述的文体看,谢无量所探讨的都是记叙性的实用文。按理说,实用文的范畴,除记叙性实用文之外,还应包含议论性的实用文和应用性的实用文。难道谢无量先生没看到议论性实用文和应用性实用文的存在吗?非也原来实用文章义法如此编写体现了著者的精心安排。在第一至第五章的例文中,该书已选编了唐宋八大家大量的“说”、“论”、“辩”、“原”、“解”等议论性的文体,如《杂说》、《明论》、《讳辩》、《晋文公问守元议》、《原道》、《获麟解》等等,这就兼顾了议论性实用文。至于古代公文,《实用文章义法》只选了诸葛亮《后出师表》一篇,确实少了一些。不过,谢无量先生在“绪言”中特别说明:此编非为目前普通实用文之讨究,乃专为为唐宋诸家所已有之实用文之讨究。其中体格容有在今日不必尽合实用者,然其遣词造语与篇章连缀法固亦不必尽异也。故此编不啻一特种考古之国文学,惟实用之理相同。学者苟深求于此,自能浚发心意,熔铸笔力于普通之实用文,亦能观其通而握其要矣。4所以,《实用文章义法》的文体论,主要是通过“唐宋诸家所已有之实用文之讨究”,通过记叙性实用文、议论性实用文写作特点和规律的阐述,使人们“观其通而握其要”,达到“授人以渔”的效果,达到以古鉴今,古为今用的目的。因此,只选古代实用文而不及现代实用文,以记叙性实用文为主而兼顾议论性实用文,这与其说是此书编写的缺憾,倒不如将它看成一种特色。三、《实用文章义法》教材的分类从以上对《实用文章义法》体例简述可知,《实用文章义法》作为我国第一部实用文写作理论的专门性教材,其内容分类科学,详细严谨,系统全面,是古典实用文写作不可多得的好教材。《实用文章义法》综合了唐宋以后各大家的文章写作理论,结合了谢无量先生自己独有的观点,更是对古代实用文写作传统文化的总结与发扬。《实用文章义法》的学术贡献及其启示,似可归纳为如下三个方面:(一)以“实用文”为主的写作教材从古到今,实用文在我们生活的社会中是不可缺少的,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日常生活中,它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曹丕的《典论·论文》、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等,都很重视实用文写作理论的总结。唐宋八家写作的“古文”实用文就占有极其重要的部分。宋元明清历代文话,也同样重视实用文的写作。《实用文章义法》正是将古代这种重视实用文写作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