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形象的自我救赎女性的自我救赎从《大浴女》中尹小跳看铁凝的女性意识

女性形象的自我救赎女性的自我救赎从《大浴女》中尹小跳看铁凝的女性意识

小说以“大清洗女”命名，由画家塞尚的大型清洗画启发。在塞尚的画中,裸女身体与大自然协调地彼此敞开,传达出画家渴望生命和灵魂双重洞开的心境。所谓“大浴女”者,关键词是“浴”字,“浴”含有“涤荡”、“剖析”之意,即铁凝就是要对尹小跳人性与精神世界作一番“涤荡”、“剖析”。《大浴女》传达了女性的苦恼及在颠簸中的“沐浴”,同时也塑造了一系列不同个性、不同阅历及在世态中处于不同位置的女性形象。《大浴女》是从尹小跳独自一人翻阅方兢给她的情书开始的。小说整体叙述语调上的女性气息开始扑面而来。这是最能体现铁凝个人叙述风格的一种叙述方式和语调。铁凝式的女性气息也特别有利于小说在读者接受方面更贴近民间。她以这样的女性气息把小说中的宏大叙事和重大题材一类的事件,轻而易举的改造成平民话语。小说中的对话大都不用冒号和引号,增强了语言的讲述性,也淡化了语气的停顿感,从而形成女性作家特有的流畅。女性永远是铁凝关注的主题。①1她惯于将女主人公置于尖锐冲突的生存境遇中,在其中女性附着于又游离于父权话语,附着于父权话语是由于历史、社会的文化预设,因为生存着就无法逃离那已交织进肌质的文化成因,这使女性生存的底色中透射出广阔的背景;游离于父权话语则来自女性对自我意识的确证。小说核心人物是尹小跳,全部故事几乎都是围绕她展开的。尹小跳是孤独的。自从章妩、尹亦寻夫妇到农场劳动,抛下小跳、小帆姐妹俩相依为命起,小跳便开始被父女、母女亲情放逐,陷入深深的孤独。文本对于尹小跳的成长,分为两个阶段来描述。第一个阶段是小女孩的阶段,此时她想从父亲那里寻找精神家园。父亲在这里象征着男性权威、男性力量。尹小跳在眼见着母亲的背叛,孤独无助时,她很自然得想从父亲那里获得救赎。在她满怀愤怒与希望把信丢进信筒后,内心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冷静之后,她意识到这封信可能会毁了这个家。对她来说,小荃的出生证实了一个阴暗的秘密,那是她一直不愿正面正视的,这使她对母亲和唐医生充满愤怒,她的心灵无处可躲。于是她拼命从精神上虐待小荃,直到她眼睁睁得看着小荃掉进污水井。虽然小荃不是被小跳谋杀的,但在小跳的内心深处,却一直自认为小荃的落井,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无法摆脱“罪”的审判,永远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原罪劫难中,精神与灵魂的折磨难以言说。小荃之死是必然的,早在她落井之前,其实就已经被小跳在心里杀死过无数次了。而也正因为小跳在内心深处早就潜伏着杀死小荃的念头,所以她才会近乎本能的把这件事和自己联系起来。铁凝紧紧抓住了小跳的这一潜隐罪性情结,对她的内心世界进行精神拷问与灵魂审判。“文学可能并不承担审判人类的义务,也不具备指点江山的威力,它却始终承载理解世界和人类的责任,对人类精神的深层关怀。它的魅力在于我们有能力不断重新表达对世界的看法和对生活新的追问,必须有勇气反省内心以获得灵魂的提升。”②2基督教神学认为:“人,不能亦无需否认与掩饰伴随罪行而来的罪责与罪咎。它需要做的是靠从上帝而来的恩典而获得赦免并从罪性、罪行、罪责与罪咎中得以释放。”③3面对道德的审问与心灵的煎熬,小跳不由自主地以不同方式自审与自我救赎,她渴望回归,回到无罪的本初。“是谁让你对生活宽宏大量,对你的儿童出版社尽职尽责,对你的同事以及不友好的人充满善意,对伤害你的人最终也能粲然一笑,对尹小帆的刻薄一忍再忍,对方兢的为所欲为拼命原谅?谁能有这样的力量,是谁?尹小跳经常问自己。她的心告诉她,单单是爱和善良可没有这样大的能耐,那是尹小荃。”小跳独自承担着沉重的心灵负荷,她多想父亲能与她共同分担,但父亲的眼神一次次拒绝了她。可见,铁凝在文本中消解了父亲在女儿成长中的意义。小跳长大后,指出了父亲的虚弱和悲哀,这也是男人的虚弱和悲哀。小女孩的小跳在父亲那里寻找精神家园的愿望显然没有实现。第二阶段,是长大成人后的小跳。生命中出现了方兢,一个几乎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暗喻了小跳潜意识里对父亲精神家园的寻找。铁凝以两人的交往开始了小跳主体化过程。对小跳来说方兢是一个启蒙者,小跳以仰视崇拜的姿态注视他。方兢是那个特定历史背景下的“英雄”,他吸引了一大群崇拜英雄的女性,小跳不幸成为其一。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不平等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明确的象征了男性霸权对女性的统治和女性对男性权威的主体迎合。在方兢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有着清新气质的女孩而已,只能等着被召唤。铁凝拆解了方兢强大外表后的虚弱一他早已失去男性的力量。小跳使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铁凝深刻揭示了男性的强大是建立在女性基础之上的,消解了男性权威。方兢靠不断的占有和征服来证明自己的优秀,但随着他们的交往,当小跳从顶礼膜拜到大胆质疑时,方兢“决心疏远她了,他看出她长大了”,男性的霸权与虚弱显露的一览无余。小说深刻揭露了在男性身上强烈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恰恰表明了女性的弱势地位。小跳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完成了自己的启蒙,也开始了艰难的探索。当时光消退了方兢身上的光环时,小跳终于可以“挥洒自如地”面对他了。小跳实现了第一次的跨越,表明她战胜了那个被动接受的自己,开始建构自我选择的生活。如果女性没有深层的内在精神意识的觉醒,即使有了同男性一样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女性一样获得尴尬。陈晓明在《勉强的解放:后新时期女性小说概论》中指出:“妇女的社会存在形式和妇女的自我意识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妇女解放没有落实到女性意识的深处。”④4铁凝在这样的背景下,用小跳主体意识的逐渐觉醒表现出在历史负荷下女性成长之路是多么艰难。铁凝认为:“在中国,并非大多数女性都有解放自己的明确概念,真正奴役和压抑女性心灵的往往也不是男性,恰是女性自身。”⑤5女性如何才能确立自我意识,成为完善而自由的人?铁凝以理智而成熟的女性观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以男女二元对立的姿态,而是以女性确立了自己的主体人格之后来面对人生。在父权社会的主流叙述中,女性作为客体化的存在,注定只能由男性进行救赎。在反主流叙述中,女性击破了男性救赎的神话,表明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人世间都会沉沦,只能进行自我救赎。小跳在陈在那里寻找到了多年苦苦寻求的真爱。陈在始终与小跳平等相待,他们是真正的爱人,体现着铁凝理想的爱情观:灵肉和谐、相互独立。但小跳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陈在的结合是对万美辰的深深伤害,她根植于内心的自审意识与救赎心理使她又一次陷入心灵的煎熬和对道德的审视中。于是,年近四十的小跳毅然放弃了陈在。在看似已结束的孤独行走之路上,她又重新踏上了征程,实现了她第二次的跨越。刘慧英在《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的男性批判》中所言:“性别类型和位置注定了男女两性在对整个世界和人生理解方面的隔膜,尤其是在对爱的意义的领会上女性承受着一种绝对的孤独和困惑的处境。”⑥6当小跳历经炼狱般痛苦的洗礼和蜕变之后,她在内心深处开掘了一处五彩缤纷的花园,并体会到:“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花园的,你必须拉着你的手往心灵深处走,你必须去发现、开垦、拔草、浇灌……我们才会庆幸那儿是全世界最宽阔地方……”至此,小跳完成了心灵的自我救赎。铁凝曾在《优待的虐待与其他》中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