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活动的监督

论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活动的监督

新新闻自由和司法独立是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两种基本价值。党的十五大提出“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以后,司法作为人类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屏障,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特别在我国目前司法界存在腐败问题的特定背景之下,媒体对司法的监督被赋予了更大的正当性和现实必要性。新闻媒体监督司法审判是公民和媒体新闻自由的直接要求,是人民主权、权利制约权力原则的本质体现,是实现审判公开、防止司法腐败的重要手段,有利于司法公正的实现和司法权威的树立。然而,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并不是没有限度的。我国宪法第51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行使自由和权利的时候,不得损害国家的、社会的、集体的利益和其他公民合法的自由和权利。”这一规定体现的自由与权利不得滥用的原则同样适用于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新闻自由并不是绝对的自由,只能是一定范围内的相对自由;人民监督国家的权利行使不当,那只能是阻碍而不是促进国家机关履行职责;媒体对司法审判随意的不客观的报道,也只能是损害而不是保障司法公正。新闻媒体和司法权运作特点和机理的差异性,决定了我们不能过分强调新闻监督,更不能滥用新闻监督,必须对新闻媒体监督司法审判加以一定的限制。对新闻媒体监督①司法审判②进行合理限制的理由是:一、司法机关及其他司法权司法独立是现代法治国家普遍承认和确立的一项基本宪政原则。不管是采取“三权分立”学说的国家,还是在非分权国家,司法独立都成为各种政治制度的基本要求,也成为各国进行政治与法治对话的前提。据对世界上142部成文宪法的统计,已有105部宪法规定了司法独立的原则。司法独立一般包括司法权的独立、法院之间的独立和法官之间的独立,虽然其具体含义在不同国家各有侧重,但司法应当独立于媒体和舆论是普遍公认的内容。德国学者将司法独立具体化为八个方面,其中一项即明确规定“独立于新闻舆论”③。美国学者认为司法独立可用五个“不”④来概括,其中也特别强调法院审判中不能有电视和记者搞庭审直播。我国现行宪法第126条中规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规定独立行使审判权,不受行政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的干涉。”人民法院不受新闻媒体的不当干涉是其中应有之意。司法权在本质上是一种判断权,法官是判断者。“判断是一种思维活动、精神活动。司法判断是面对社会不同主体间的侵害、或它们相互间的利益矛盾,通过判断者的有理性和良知主导的思维活动,解决犯罪或侵权、违约事实是否存在、以致罪名或侵害是否成立、谁应当承担责任、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的问题。”司法判断本身是一个以主观认识客观,以已知探求未知的活动,具有很强的专业性;司法判断关乎人之生死、权利之得失和义务之承担,因此必须是严密的、谨慎的和公正的;司法判断依赖于判断者的“理性和良知”,在此理性判断与逻辑推理的过程中,必须排除任何形式的干涉和影响,包括来自媒体的渲染和影响。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是新闻自由权的直接要求,也是民众监督司法权力运作的有效途径,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各种新闻媒体如报纸、杂志、电视、广播等,作为千万人表达自己情感、思想的途径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带有情绪化的宣泄。新闻媒体对某一人或事的大量的、强势的宣传,对未决案件带有倾向性的报道,往往引导甚至左右着舆论,在社会上形成高度情绪化的观点和意见。这种氛围,或者使法官先入为主,形成偏见,不利于公正审判的实现;或者对法官的判断形成一种无形的社会压力,使其在自己的判断和民众的意见之间徘徊甚至屈从于这种民意。这便是现实生活中所谓的“媒体审判”,这种现象在我国表现得尤为明显。诚如有学者所言:“现代大众传播工具如新闻报纸、无线电与电视等之发达,往往对于法官独立性构成威胁。由于大众传播工具对于司法领域之报道,而对司法之影响程度亦日渐上增,因为整个社会舆论,均为大众传播工具所控制,有些法官之审判,就可能受此等组织之传播系统所控制之舆论所左右,而失却独立审判之立场。”所以,在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问题上,现代各国在保障新闻自由的同时,无不对此加以一定程度的限制。新闻自由权的行使以不得损害司法独立为其前提。对此,丹宁勋爵也说:“新闻自由是宪法规定的自由,报纸有——应该有——对公众感兴趣的问题发表公正意见的权利,但是这种权利必须受诽谤法和蔑视法的限制。报纸决不可发表损害公平审判的意见,如果发表了就会自找麻烦。”“我们决不允许法院以外的‘报纸审讯’、‘电视审讯’或其他大众传媒的审讯。”二、与司法的对立性新闻媒体与司法审判是两种不同性质的活动,有各自的运行机制,并且存在一定程度的对立性。第一,二者所认定的事实有别。新闻界所谓的事实,一种是记者亲历现场所见所闻的事情,另一种是经过访问、谈话所得来的对事情的说法。司法界所言的事实却是法律规定的、能够以确凿的证据来证实的事实。这样的区别是客观事实与法律事实的区别。另外,由于媒体往往无法掌握案件的全部事实,而且其掌握的事实也缺少技术性证实或证伪手段,所以也未必就是“客观事实”。第二,新闻媒体的话语立场是道德化的,往往带有情感、直觉的因素,而且新闻语言力求标新立异,扣人心弦。而司法活动作为“理性”的活动,讲求以法律的眼光严肃地看待事物,用词严谨规范,而不能情绪化;新闻媒体对事物的判断标准也是以道德为主的,媒体监督寻求的是体现道德立场的社会正义,而司法所寻求的则是法律正义,要求以法律为准绳,理性化、程序化、技术化地对案件作出判断。而且,“一旦道德意义上的结论形成,传媒便尽情地利用道德优势表达自己不容置疑的要求和倾向,甚而以道德标准去责难司法机关依据法律所做出的理性行为,从而把道德与法律的内在矛盾具体展示为公众与司法机构之间的现实冲突。”第三,“冲突性”是新闻追求的一个重要价值取向,即“要反映人们或机构之间相互交锋的事件。”因此,新闻媒体的一个职业特征就是报道冲突性的东西,而且冲突越大越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每一位记者骨子里都希望有大事发生。”而司法却相反,司法对待纠纷的态度是消极的,司法者总是希望纠纷越少越好,越早平息越好。新闻媒体与司法审判运行机制的这种对立性,必然导致媒体监督司法的过程出现不协调,甚至造成媒体和民众在事实认定和结果判断上与司法机构的尖锐对立。要建立一个现代法治社会,就必须对这种监督予以规范,设置合理界限,不能妨碍司法活动的正常进行。三、司法腐败的改革和完善现阶段,我国司法界存在的腐败问题已经比较严重地危害到了社会公正的实现。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普遍性地希望社会的守望者——媒体能够站出来,加强对司法的监督,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而且,在媒体的广泛参与下,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之下,司法机关也确实纠正了不少冤假错案,媒体监督实际上已经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因此,对媒体寄予厚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然而,过分强调媒体的监督,却往往会造成事与愿违的不良后果。第一,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属于司法系统外部的监督,过分地强调和依赖这种外部监督,有可能导致忽视司法体制内的建构,最终影响司法公正的实现。司法公正的实现更多的是依赖于整个司法制度的有效运作,包括:严格适用实体法和程序法;司法独立;准确地认定证据;努力发现客观事实和裁判结果的公正。司法腐败问题的解决必须围绕这些目标,进行体制上的改革和完善。仅仅依赖媒体对司法的外部监督,而不从司法内部制度设计上着手,是一种舍本逐末的方法。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只有在舆论监督下“一个国家的司法机关才依法办案,农民才好好种地,司机才认真开车,医生才精心做手术。”现实中的一个恶性循环是,“越加强监督,司法人员的独立性越差,独立性越差,判断的智慧和责任越是难以形成,当然司法也就越发的不能公正,也就越发的需要加强监督。”走出这个怪圈的切入点只能是改进司法制度和提高法官素质,而不是一味加强新闻监督。第二,过分强调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监督的另一个后果是:民众对媒体的盲目迷信,媒体成为正义的化身。这在一定程度上对司法权威是一种损害。现阶段,司法腐败问题导致司法公信力的降低,新闻媒体对司法审判的监督被赋予了更大的正当性,民众往往将社会正义的实现寄希望于媒体,民众甚至发出了“找法院不如找电视台”,“记者比法官管用”的感叹,似乎只要媒体一曝光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但是,相对而言,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媒体比法院更正义。在现代法治社会,法院是行使国家司法审判权的专职机关,是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法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理性度高于常人的法律职业者,是社会纠纷的最终裁决者。在这个意义上,法院和法官才是正义的化身。“媒体的本质,不是维护正义的组织而是传播信息的组织。换言之,正义不是媒体的目的,信息才是它的目的。”而且,在任何社会、任何情况下,媒体都是一个追求社会效益和商业效益的组合体,都有着一个基本的利益追求——增加销售量(发行量、收视率、收听率等),并依据这种特定利益来表达自己的社会见解。“纯客观、完全超脱或中立的传媒仅仅是一种道德虚构,”“用低调的眼光来看,传媒对司法的监督只是传媒追求自我目标的副产品,传媒实施监督的内在动因包含在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