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汉到南北朝的《围岩赋》

从东汉到南北朝的《围岩赋》

从东汉到南北朝，有五篇关于武术的文章。这些作者是东汉的马荣、金代的蔡洪和曹震、南朝的梁启迪、南朝的梁玄迪。班固的《弈旨》开启了中国棋论的“立象比德”的传统,沈约的《棋品序》建构了一套中国围棋的“艺术”理论话语。他们更多的是把围棋与玄妙之象联系在一起,体现的是“道”的话语。《围棋赋》则一方面继承了关于中国围棋的一套“道”的话语,把棋与玄妙之象、玄妙之道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汉代以来,也存在着另一传统,这就是以兵法言棋。棋本来就是一种战争游戏,“争”与“战”即为围棋之本质,只不过与“仁德”之道相悖,所以班固虽也承认“弈”与“战国之事”相通,但居于“下”,属于形而下之“技”的范畴。直接以兵法言棋,则承认了“技”的意义,从而开启了中国古代棋论的另一套话语———“术”的话语。一棋的入赋和战略战术东汉桓谭(前23—50)在《新论·言体》中首先将围棋与兵法联系起来:“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察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云取吴、楚,并齐、鲁,及燕、赵者,此广地道之谓也;中计云取吴、楚,并韩、魏,塞成皋,据敖仓,此趋遮要争利者也;下计云取吴、下蔡,据长沙,以临越,此守边隅、趋作罫目者也。更始帝将相不能防卫,而令罫中死棋皆生。如果说桓谭还是以棋言兵,棋是附庸,东汉的另一经学家马融(79—166)《围棋赋》,通篇以兵言棋。马融被史家称为“通儒”,他多才多艺,善鼓琴,好吹笛,曾撰《长笛赋》《摴蒱赋》《琴赋》等。《围棋赋》是现存最早的一篇咏围棋的赋。西汉盛行“大赋”,极尽铺排,气势恢弘;东汉则开始出现以抒发情志为旨归的“小赋”,“辩丽可喜”。围棋入赋,客观上说明了棋的地位的提升。马融在《围棋赋》中,开宗明义:“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道狭敌众兮情无远行,棋多无笧兮如聚群牛。骆驿自保兮先后来迎,攻宽击虚兮跄跭内房。利则为时兮便则为强,厌于食兮坏决垣墙。堤溃不塞兮泛滥远长,横行阵乱兮敌心骇惶。迫兼棋岳兮颇弃其装,已下险口兮凿置清坑。穷其中罫兮如鼠入囊,收拾死卒兮无使相迎。当食不食兮反受其殃,胜负之策兮于言如发。乍缓乍急兮上且未别,白黑纷乱兮于约如葛。杂乱交错兮更相度越,守规不固兮为所唐突。深入贪地兮杀亡士卒,狂攘相救兮先后并没。上下离遮兮四面隔闭,围合罕散兮所对哽咽。韩信将兵兮难通易绝,自陷死地兮设见权谲。诱敌先行兮往往一室,捐棋委食兮遗三将七。驰逐爽问兮转相伺密,商度道地兮棋盘连结。蔓延连阁兮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兮左右流溢。浸淫不振兮敌人惧慄。迫促踧踖兮惆怅自失。计功相除兮以时各讫。事留变生兮拾棋欲疾。营惑窘乏兮无令诈出,深念远虑兮胜乃可必。这里涉及不少围棋的战略战术理论和一些下法的名称。如“攻宽击虚”,攻击宜宽,敌虚则击,这是马融对围棋攻击法的理论总结。还有“弃子法”,捐棋委食,遗三将七,这叫舍小就大。收拾死卒,无使相迎,当食不食,反受其殃,则说的是征子。至于“迫兼棋岳”,宋章樵注:“棋心并四角各有一子,谓之五岳,言不能动摇也。”东晋蔡洪《围棋赋》中也有“取坤象于四方,位将军乎五岳”的说法。汉代是否曾有过五个势子,也就成了人们探讨的话题。还有就是对围棋之战的经验总结。“守规不固”,是说防守出现薄弱环节,为敌所乘。“深入贪地”,则是冒进导致死伤累累。“狂攘相救”一句指鲁莽救援,狂冲乱突,反而被各个击破。“上下离遮”句是子与子之间缺少联络呼应,导致被切断分割。这些都是取败之道。反过来,如果能够如韩信将兵,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诱敌先行而请君入瓮,投子布局能够“蔓延连阁”,“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左右流溢”,棋则将立于不败之地了。总之,下棋需要“深念远虑”,才能无往不胜。值得注意的是,《围棋赋》不少地方都涉及到为争取胜利,如何使计使诈。如“已下险口兮凿置清坑”,己方脱离险境后,立即给对方设置陷阱。自陷死地,设见权谲,诱敌先行,无令诈出等等,都涉及战之权谋谲道。《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对棋之“诡道”的认可,正体现了棋论中兵家话语的独特之处。二从“玄象”到“巧,方”西晋时,出现了两篇《围棋赋》,作者分别为蔡洪和曹摅。两篇赋均承袭了东汉赋论以兵论棋的传统,所谓“昔班固造《弈旨》之论,马融有《围棋》之赋;拟军政以为本,引兵家以为喻”,“用兵之象,六军之际”第二,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棋的下法,两赋还分别涉及棋盘、棋子的制作。蔡洪《围棋赋》称:“命班尔之妙手,制朝阳之柔木,取坤象于四方,位将军乎五岳。然后画路表界,立质朱文,曲直有正,方而不圆。”蔡洪只说了棋盘的制作。曹摅《围棋赋》则兼及棋盘棋子:“局则邓林之木,鲁班所造,规方砥平,素质玄道。犀角象牙,是错是砺,内含光润,形亦应制。”“邓林之木”典出《山海经》:“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至于棋子,用“犀角象牙”打磨而成,如此名贵之物,恐怕只有上层人士能够玩赏。其三,受晋代玄学风气的影响,两篇赋在以兵法论棋的同时,又发扬班固的将棋与天地之象联系起来的传统,有着将棋玄学化的倾向。棋不仅通兵法,也与天地自然相通。班固在《弈旨》中一开始就说围棋:“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成败臧否,为仁由己,危之正也。”蔡洪的《围棋赋》说围棋“秉二仪之极要,握众巧之至权。若八卦之初兆,遂消息乎天文”。曹摅也说:“览斯戏以广思,仪群方之妙理。”如果说以兵法言棋,在唐宋以后中国围棋思想的演变过程中不断被弱化,相反,将围棋与“玄象”“妙理”联系起来,却日益被强化。也就是说,“道”的话语逐渐凌驾于“术”之上,也就成了中国古代围棋思想逐渐演进的一个趋势。三画论中的“逸品”南北朝时,中国围棋进入到一个黄金时代,这一方面是好游乐的社会风气使然,同时也与统治者的大力提倡有关。在南朝的皇帝中,好棋者众,其中梁武帝就是一个代表人物。梁武帝名萧衍(464—549),为南朝梁代的开国君主,庙号高祖,谥号武帝。梁武帝博学多才,在经学、史学、文学、佛学、音乐、围棋、书法、绘画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其中特别让梁武帝着迷的有两个,一是佛教,一是围棋。他曾多次舍身出家,大建寺庙。就围棋而言,《梁书·陈庆之传》说“高祖性好棋,每从夜达旦不辍”。至于水平,《梁书·武帝纪》称其“棋登逸品”。这“逸品”之说,颇值得关注。沈约《棋品序》中有“晋宋盛士,逸思争流”之说,但围棋九品中并无“逸品”,显然“逸品”应该是九品之外更高的一个境界。梁武帝的棋未必真的那么高明,但以“逸品”来夸奖人,显然体现了那个时代的一种美学趣味。如前所述,画论中的出现“逸品”且置于“神品”之上,是在唐代以后。而围棋,首开了中国艺术理论的“逸品”说,意义颇为重要。南北朝时期的三次皇家品棋活动,有两次是在梁武帝当政的时期。梁武帝还亲撰《围棋赋》。《隋书·经籍志》著录其有“《围棋品》一卷”、“《棋法》一卷”。敦煌写本《棋经》附有梁武帝《棋评要略》。从现存的《围棋赋》和《棋评要略》看,梁武帝将中国围棋理论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正如章琦在《中国历代棋论选》为梁武帝《围棋赋》写的题记中所说:有三篇同题赋作在前,萧衍赋渐趋集大成的境界。开头如曹摅赋追本溯源,写棋盘、棋子到“列两阵,驱双轨”的布局。而“白登困辱”、“龙化超绝”的中盘搏杀,不亚于马融赋的紧张激烈。其间万物争雄,又似蔡洪赋之形象生动。最可贵的是,前三赋多停留在文学和哲理的层面,萧衍赋则蕴含着较为精深的棋理。黄俊《弈人传》评论其“弈中甘苦,所得较多”。萧衍赋是艺术和技术相结合的佳作。确实,梁武帝的《围棋赋》,以“围奁象天,方局法地”敦煌写本《棋经》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