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士念公夫妇墓及墓志考释

唐公士念公夫妇墓及墓志考释

2010年，《考古与文化遗产》第一版出版了马登海先生发表的《唐公石、念公墓与墓志分析》一文（以下简称“调查”）。该文所附拓片清晰,内容真实可靠,为研究北朝、隋唐时期的鲜卑史和民族关系史提供了宝贵的材料。然细斟释文,少数地方尚值得商榷,现略陈管见,以求教于方家。一、“织物”称织物《考释》中释文:“莫不冠盖连华,簪裙弈叶。”其中,“裙”字当释作“裾”字。从字形来看,该字由两部分组成,左部作“礻”,右部作“居”,但“居”字所从“尸”作“尸”。隋唐时期碑刻材中“礻”与“衤”常常相互混用,而“尸”作“尸”是保留了篆书的写法。所以,此字当释为“裾”字为宜。从文意来考察,释“裾”更合理。《说文·衣部》:“裾,衣袌也。”段注:“各本作袍,今依《广韵》正。上文云:袌,褱也。褱物谓之袌,因之衣前襟谓之袌。”《尔雅·释器》:“衱谓之裾。”郭璞注:“衣后襟也。”《释名·释衣服》:“裾,倨也,倨倨然直,亦然其在后常见踞也。”许嘉璐先生认为,裾当指后襟,后摆。簪,是古人用来绾住发髻或连冠于发的用品。“簪裾”连用表显贵者的服饰,也借指显贵。如:《南史·陆倕传》:“及昉为中丞,簪裾辐辏。”裴守真《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丝竹扬帝熏,簪裾奉宸庆。”“弈叶”即“弈世,累世”。“簪裾弈叶”指世代显贵,与前文“冠盖连华”相当。“冠盖”与“簪裾”并举在唐代墓志也有存在,如:《大唐故周君墓志铭》:“簪裾弈叶,冠盖蝉联。”《大唐故交州都督上柱国清平县公世子李君墓志铭》:“冠盖连阴,簪裾赫弈。”故此,可以认定释文中“裙”字当释读为“裾”字。二、公士公士《考释》认为:“‘公士’是一种古雅的敬称,如同‘府君’‘使君’等。”视“公士”为“一种古雅的敬称”不妥,“公士”就是最低级的民爵。此句属于墓志的首题,有必要对墓志首题格式略作考察。余扶危等《洛阳出土唐代墓志首题研究》对唐代墓志首题作了深入研究,该文“根据唐代官吏墓志首题中的内容,可将其分为47个类型。”然而,在这47个类型中,却没有《考释》认为的墓志首题中同时出现两个“敬称”的情况。但与该文所总结的“第四十一有朝代、上柱国、姓”的类型相符。“上柱国”是唐初确立的十二级勋官的最高一级,属正二品。可以推定,“公士”是一种与“上柱国”相同性质的名称。公士,本是商鞅变法时为奖励军功设定的二十等爵中级别最低者。汉承秦制,后世亦有沿用。《汉书·百官公卿表上》:“爵:一级曰公士。”《北史·魏纪三》:“秋七月癸丑,以皇太子立,诏赐人为父后者爵一级,为公士。”唐代建立完备的勋官制度,用以奖励有战功的百姓。但拥有完备的勋官制度,并不意味着没有民爵的授予。中宗继位时,“天下百姓为父后者,各赐爵一级,大酺三日。”显然,此处即为民爵的授予。德宗大历十四年“宝应元年以后,痕累禁锢及反逆缘坐等,一切洗涤。内外文武官三品以上赐爵一级,四品以下加阶致仕官同见任,天下百姓为户者,赐古爵一级。”此处“古爵一级”即为“公士”。所以《考释》释文中:“虽不得禄,公爵如古。”是说墓主虽然没有官秩禄位,却拥有像古人一样的爵位即“公士”,与首题“大唐故公士念府君”相呼应。三、唐代民爵授予的范围和方式唐代的官爵制度完备,主要由职事官、散官、勋官、爵构成。勋官是为了“赏勤劳”、“酬勋序”而设立,最初主要是授予有战功的普通战士。后来,每逢大赦或其他活动时对相关人员进行普授。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既有获得勋官的机会,也有可能被授予民爵。民爵是与封爵相对的对普通百姓所授予的爵位。唐代封爵典籍记录较为详细,但是民爵的授予没有定制,史籍记录较少。唐代勋官体系完备,学界对唐代勋官的研究成果丰富,但民爵授予情况研究较薄弱,甚至对唐代是否存在民爵授予表示怀疑。笔者在研习唐代墓志时,发现墓志材料中尚存有一些民爵授予的记录,现结合文献记录对唐代民爵授予情况略作探讨。文献中对唐代民爵授予情况的记录,金锡佑先生曾作过整理,为行文方便,现转录如下:(1)(617年)赐民子孙承后者爵一级。(2)(618年)百官及庶人赐爵一级。(3)(666年)天下百姓,年二十一已上八十一下,赐爵一级。(4)(689年)天下百姓,年二十一为户头者,其各赐爵一级。(5)(705年)天下百姓,为父后者,其各赐官爵一级。(6)(749年)天下百姓,丈夫为户头者,宜各赐爵一级。(7)(749年)天下侍老,并量赐爵一级。(8)(779年)天下百姓为户者,赐古爵一级。从文献记载来看,民爵授予从唐初一直到中唐都存在,而且级别上仅有一级。就授爵范围而言,除了(2)、(3)条具有普授意义外,对象主要是户主和长子。由于墓志材料具有极高的保真性,所以利用墓志材料来探讨唐代民爵授予,所得结论应该是切实可信的。现对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研制的《隋唐石刻语料库》中唐代墓志材料所见民爵授予略作分析。1.唐代墓志中所见民爵授予的级别、数量、时代、地域。笔者在《隋唐石刻语料库》中对秦汉以降的二十种民爵进行逐一检索,最后发现唐代墓志中所保存的民爵只有“公士”一级,这恰与文献中“赐爵一级”、“赐古爵一级”的记录相符。可知,文献中关于唐代民爵授予的记录是真实可信的。数据库中所得民爵性质“公士”的记录共有11条,就时代而言最早的为唐高宗咸亨四年,最晚为唐睿宗景云元年。就出土地域而言,河南洛阳共7例,陕西、山西、宁夏各1例,还有1例出土地不详。具体见下表。2.墓志民爵记录与文献记录对应情况。笔者将墓志与文献中民爵授予记录对比,发现《大周故司宫台内给事苏君墓志铭》中“载初中,授公士”与文献中“天下百姓,年二十一为户头者,其各赐爵一级”完全一致。其他诸条由于记录不详,只能根据下葬时间大致推断对应情况,墓志中民爵记录主要对应了金锡佑先生整理的文献记录中第3、4、5条。具体如下。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有以下认识。首先,传世文献中关于唐代民爵授予的记录是确实可信的,不必有所怀疑。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