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摩家乐福的名字

爱摩家乐福的名字

爱福义的名字终于让中国读者熟悉了。不过,说来有点遗憾,对这位曾与乔伊思、劳伦斯、弗吉丽亚·沃尔夫齐名的英国二十世纪的大小说家,我国读者最先接触到的却不是他的小说。几年前,福斯特的理论批评著作《小说面面观》在大陆出版,人们得以领略他的才华。这部被奉为“二十世纪分析小说艺术的经典之作”,一经介绍到我国,马上产生了重要影响。特别是他提出的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的理论,为很多文学评论者所借用。因而,一两年内,福斯特的名字随《小说面面观》一起,走进了我国文学界。去年,电影《印度之行》又在我国上映了,这是根据福斯特同名小说名作改编的,前年曾是奥斯卡金像奖呼声极高的影片之一,这样,人们借助电影这个媒介,又开始领略福斯特的小说的风采了——尽管影片与原作有区别。福斯特在长达六十几年的文学生涯中,创作了五部长篇,并以生前出版的四部长篇奠定了他在文学界的重要地位。他生前出版的四部长篇是:《天使不敢涉足之地》、《一间可以看到风景的房间》、《霍华德别业》、《印度之行》。其中《霍华德别业》被公认为艺术上最为完美之作,《印度之行》则以艺术地深刻地反映不同文化矛盾及其神秘感成为影响最大的作品。就是这些为数不多的长篇和一些理论批评著作,使福斯特一直保持着第一流小说家的称号。七十年代,他逝世的前三年,人们仍然称誉他为“英国活着的小说家中最受尊敬的人”。在他还在世的时候,研究他的专著、关于他的传记,仅英美就出版有十多种。他去世之后,他的影响依然存在。新的专著,新的传记不断出版,《印度之行》搬上银幕也是一个证明。福斯特的另一部长篇小说《莫里斯》写于一九一三至一九一四年,而出版却在他去世后的一九七一年。这是一部以他自己的生活为原型创作出的反映同性恋的作品,写出之后生前未能出版,存放于银行之中。福斯特还创作了一些短篇。《野餐》则是他的处女作(原篇名直译应为《恐慌的故事》)。它写于一九〇二年,是福斯特漫游意大利时获得的第一次灵感的成果。青春的浪漫、艺术的律动、性的潜意识的觉醒,在意大利美丽的自然风光下,与古老而优美的希腊神话融汇到一起,仿佛形成了一条始而清幽终而湍急的山溪。它在绿色山林中流动,映照出一个英国剑桥学生奇特的微妙的心理世界。我们徜徉于这条小溪旁,捕捉作家设计的意象,可以体味他所力图在作品中表现的多层含蕴。他写了些什么呢?人与自然的关系、两个民族不同文化的对照、富者与贫者的矛盾……我们可以依照我们传统的分析方法将它归纳出不同社会矛盾的描写。然而当深入到作品内部所构成的特有的文化体系时,当将作品与作家的文艺观相结合加以分析时,我们可以发现,欧美一些学者对这篇作品的理解是颇有见地的。他们认为《野餐》是写主人公性意识的觉醒,甚至有人认为小说中有的细节描写颇有同性恋之嫌。不管怎么说,这是福斯特创作中值得重视的一篇小说,不仅仅因为它是福斯特的第一篇小说,更因为作品中的多种意义后来在他的长篇中都有更充分的表现。读这篇小说,有助于我们窥探福斯特的丰富的小说世界,从中了解他的独特的艺术风貌。一九〇一年七月,福斯特从剑桥大学毕业,当年十月,他来到意大利漫游。开始他的心境忧郁、不快,后来意大利美丽风光给他以慰藉,渐渐他喜欢起这次旅行,迷上了意大利悠久的文化和秀丽的风光。一九〇二年五月,他旅行到作品中描写的南意大利的拉维罗,在那里,他总是随身带一本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诗集,在风中登访诗人作品中提到的地方。每到一地,他便坐下,吟诵描写此地的诗句。正是在拉维罗,他产生了创作冲动,这个灵感的成果便是《野餐》。四十年后,福斯特曾这样回忆起创作《野餐》时的情景:“记得是在一九〇二年五月,我在拉维罗附近散步,走到距城镇几里远的高处的一道山谷里,我坐了下来。突然,这篇小说的第一部分在脑子里产生了,好象它一直在那儿等着似的。我把它作为一个实体接受了,并且一回到旅馆就把它写了出来。当然它显然不完整,几天后,我又补写一部分,使它成为三章。”对《野餐》的反应不一,当时更多的是指责。人们注意的焦点,正是作品中对一个年轻男子性意识觉醒的描写。一九〇四年,剑桥大学的美学家、传记作家查尔斯·塞尔(CharlesSayle)认为作品中关于尤斯塔斯和杰那诺的描写欠妥。他指出,尤斯塔斯在森林中与一只山羊犯有兽奸罪之嫌,接着又津津乐道地将之告诉给杰那诺,并试图重演。不过这位美学家对作品中具备的力量、色彩和古希腊式的温雅敦厚,仍感到吃惊。指责也好,吃惊也好,都不能否定福斯特在这篇处女作中表现的才华。他不同于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家,与典型的现代派作家也有区别。他讲究情节,讲究细节的刻画和情景交融的渲染,而骨子里却是对人本身的挖掘。《野餐》这篇小说,从始至终充满神秘奇妙的气氛,朦胧而怪诞的雾幔之中,跳跃着一团滚烫的火球,它不是别的,正是作者虚拟出的幻想世界的核心,这核心不属于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任何一部分——尽管作品中也有关于穷富、关于高傲与低贱的描写——它属于作者的内心,属于作者的潜意识。福斯特作品中贯串着希腊神话中山林之神潘,他借它来表现人物的意识。这种引进神话等幽灵般的背景的小说,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将它划分为“幻想小说”。他在“幻想”一章中这样说:“‘幻想’暗示超自然之物的存在,但并不必将之表明出来。当然明白表现出来的情况也很常见。如果分门别类的方式有助于‘幻想’的阐明,我们可以将一般‘幻想’作家已用过的方法列举出来——例如:在日常生活当中引入神、鬼、天使、猿猴、怪物、侏儒、女巫;将平常人引进到一个无人之境,或引进到过去、未来、地球的内部,或第四度空间中去;深入人格的里层及分割人格;对另外一部作品作嘲仿及改编的工作。这些方法将不会过时而作废,并将很自然地出现于某些有些偏爱的作家的作品中,并以另一种新的面貌出现。”《野餐》这篇小说,可归之于福斯特所说的幻想小说中的第一类,即采用神话贯串日常生活的方法。我们了解到这篇小说所具备的特殊性,就会比较深入而贴切地理解它了。这里关键在于抓住作品中的神话传说的作用。希腊神话中的山林之神潘,在森林中漫游时碰到了美丽的山林女仙绪任克斯。他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但仍迷恋并向她求爱。但绪任克斯一直恐惧结婚的束缚,不愿放弃处女生活,就拒绝他而逃走。潘死追不放。当逃到一条河旁时,绪任克斯难以过河,使求她的姐妹们让她改变形体。这时,潘追上了她,刚把她抱住,却发现拥抱的不是少女,而是一株芦苇。他痛苦万分,悲叹声融入芦苇,声音越来越大,引起如哭如泣的回声。潘叫道:“即使如此我们也将合为一体,永不分开。”最后,潘砍下各式不同长度的芦苇,用蜡粘接起来,以绪任克斯为名做成笛子。这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在福斯特笔下,它却成为性意识的象征。在小说中,一直郁郁寡欢的尤斯塔斯,走进美丽的、栗树丛覆盖的山谷,他一个人在一旁懒散地折下一块木头,用它作成口哨(这正与潘将芦苇粘成哨子一样,是两性间关系的表现)。随后,作者又借莱兰之口说出潘的名字。当大伙儿的争论平息之后,作品中的“我”在宁静里感到不安,这时,尤斯塔斯的哨声响了,这哨声产生的不和谐的噪音,正是暗示尤斯塔斯内心潜意识的迸发。随着哨声而来的,就是那阵神秘的微风,这微风使所有人产生恐慌——只有尤斯塔斯,还有“我”的女儿罗斯无所谓。当大家都跑开,留下尤斯塔斯一个人呆在原地,在后面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一系列关于尤斯塔斯性意识觉醒的或明显或隐晦的描写:“他脸朝天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我在树下潮湿的地面上发现了山羊留下的蹄印”;尤斯塔斯一看到山羊的蹄印,便躺下在上面象一条狗样滚来滚去……正是因为尤斯塔斯从身体到心灵得到一次深刻的变化,他的性情开始改变了。他第一次露出了神秘、轻松的微笑;他第一次象一个男子汉样果断地迈出步子,高昂头;他主动吻一位陌生妇女的脸;他扑进杰那诺的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并且,当再次回到他的房间时,尤斯塔斯第一次冲出对他的束缚,在星光下,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自由自在地跳跃。小说中的第三部分充满着恐怖、神秘,同时,着力描写“新生”后的尤斯塔斯在天地之间的自我表现,特别是那段描写他以各种形体在夜色中的活动,描写优美、奇异,各种富有象征性的喻体反复出现,它和后面尤斯塔斯的歌唱、演说结为一体,达到了和谐的、带有“幻想”色彩的美。杰那诺为救尤斯塔斯而死了。也可以说死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