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钦差大臣》的艺术特色

果戈理《钦差大臣》的艺术特色

19世纪，俄罗斯著名的女主人公和剧作家果戈利的喜剧《帝国使者》（1836）赢得了“俄罗斯最完整的官方病理解剖学理论”的声誉（赫赫）。作者在一个有趣的故事中无辜地讽刺了俄罗斯现实的各种缺点以及官僚和地主的恶行。这部作品也深得我国学界的喜爱，多个译介版本的出现即为证明。伊万诺夫于1925年完成了《果戈理的〈钦差大臣〉和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一文，主要针对果戈理的《钦差大臣》以及《新喜剧演出后散场记》（1842）、一、赫列斯塔从“误认”到身份认同在《果戈理的〈钦差大臣〉和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一文中，伊万诺夫提出一条戏剧规则：有什么样的合唱就有什么样的主人公。伊万诺夫所指的《钦差大臣》中的众声合唱、集体面孔，就是市长之流。我们从这些人物的命名和性格特征可以窥见一斑：市长安东·安东诺维奇·斯克沃兹尼克-德穆哈诺夫斯基严肃冷漠，喜于说教，交际广泛又相当狡猾；他的姓斯克沃兹尼克-德穆哈诺夫斯基（Сковозник-Дмухановский）来自乌克兰词语穿堂风（сквозняк）、刮风（дуть），这个寓意突出其渗透到任何缝隙的能力以及以任何手段达到目标的能力。而针对审判，他又可以像风一样，难以捕捉，所以，他曾多次欺瞒职位高于自己的长官而避开了惩罚，在城里建立了自己的绝对权力。法官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利亚普金-佳普金是一个愚蠢的人，只读过五、六本书却刚愎自用，喜欢打哑谜。他不仅收受贿赂，而且对自己的工作从不重视，不去解决问题而是视而不见。他的姓利亚普金-佳普金（Ляпкин-Тяпкин）来自俗语тяп-ляп，指粗心又低质地做自己的工作，干得毛毛糙糙。邮政局长伊万·库兹米奇·什佩金纯粹出于好奇心，经常滥用权力私拆他人信件，他对别人的秘密比对自己的生活更感兴趣。他的姓什佩金（Шпекин）来自波兰语，是“间谍”（шпион）之意。最终也是通过他私拆信件，揭穿了假钦差赫列斯塔科夫的真面目。医师赫利斯季安·伊万诺维奇·吉布涅尔是一个不懂俄语的德国人。他的姓吉布涅尔（Гибнер）极具讽刺意味地来自“死亡”（гибнуть）一词。作为医师，他不能有效地治疗病人，因为他不会说俄语，所以这个小城根本就无医学可言。这些傲慢、愚蠢、无知、虚伪、贪婪、受贿……等劣性的人居住的外省小城暂时处于和谐之中，构成一幅众声合唱的集体面孔。随着赫列斯塔科夫来到小城，这位京城花花公子好似从家乡泥潭蒸发而形成的云层中，跌落到外省腐烂的沼泽里，溅起混浊的泥物，并从底部搅起了各种垃圾和不洁之物。犹如英雄-发起者的创举，原本一潭死水的外省小城，突然间被搅动运转起来，并且失去了平衡。赫列斯塔科夫是一个23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材瘦削薄弱，但相貌堂堂，衣着时髦。他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信口开河、爱说大话，一言一行都缺乏考虑，无法集中精神考虑某个想法，是心灵空虚的“空心人”。他的姓赫列斯塔科夫（Хлестаков）在达里字典中解释为“涌出”“说谎”“胡扯”（хлестать），这符合其信口开河、不加思索谎话连篇的特征。果戈理以极其细腻又夸张的笔触描写了赫列斯塔科夫与市长在旅馆初次见面的场景，在“误认”的合情合理的发展中现出荒唐可笑的情景。赫列斯塔科夫“是一个并非有意去行骗的骗子”，“尽管按证件他是外地人，但精神上却与世居本地的人相通”，此外，伊万诺夫引入神话人物俄狄浦斯二、传统批评：“你是温度的自己”即证成合唱元素是戏剧的肉体。伊万诺夫注意到，依照合唱元素的表达力来看，《钦差大臣》是新剧中一个罕见的例外，除了隐喻的合唱，伊万诺夫还提到了巴拉巴扎市长：“真正是杀人不见血！我完啦！我完啦！全完啦！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看见的不是人脸，全是猪嘴！什么也看不见……快把他叫回来！叫回来！”（挥手）市长：（怒发冲冠）你们瞧！你们瞧！全世界的人，全体基督（徒）们，都来看呀！市长叫人耍啦！这个老笨蛋，这个老混蛋，活该！（用拳头威胁自己）哼，你这个肉鼻子鬼！竟然把一个瘦小子，一个孱头，当成了大人物！瞧，他眼下一路上要笑掉了牙！正在把这故事讲给天下人听。不用说被人传为笑谈，还会有那么一两个无聊文人，或末流作家，把你写进喜剧里。这太叫人可恼了！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官职、称号。大家都会笑着直拍手，都会笑弯了腰。你们笑什么？你们是在笑自己！……唉，你们这帮人呀！……如果说传统批评关注于该情节市长的独白话语；现代符号学派阐释其中“笑”的既指涉客体又反身主体的双向功能；那么，对古希腊戏剧有着精深研究的伊万诺夫则发现，在市长身上集中体现了倾注全部力量的厄运，与其密切关联的就是——巴拉巴扎合唱。摘下了面具的市长在气愤地攻讦指责，他所指向的与其说是周围的剧中人物，不如说是指向整个观众大厅。学者萨巴基尼三、全球笑：欢乐和净化“戏剧类文学与笑的领域有着特别紧密特别亲近的关联”。针对《钦差大臣》，伊万诺夫则洞察到其中蕴涵的“全民的笑”，这一观点比巴赫金四、果戈理“高级”戏剧性的戏剧艺术伊万诺夫关注《钦差大臣》呈现的全民艺术之感，在他看来，只有最大限度扩大个别场景和小说情节的容量才能展现出全民范围。伊万诺夫认为，果戈理喜剧的发生之地——外省小城结构上与阿里斯托芬的雅典相同，作家期冀无论外部的还是内在精神的，有形的还是无形的，亦或兼而有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喜剧的方方面面皆是小城的呈现，“完全像在手掌心中一样”在伊万诺夫看来，最大限度揭示和扩展舞台空间才是实现果戈理意图的保障，而想在有限的舞台空间展现宏大的场景则需要一定创新。在导演《钦差大臣》这部戏剧时，梅耶荷德接受了伊万诺夫的建议：在拆除后台和围栏的情况下，戏剧的整体神秘性会成倍增加，包括后台发生的以及对话中提及或暗示的，一切皆容纳在一个扩大的舞台广场上，不同地方分别坐落着不同建筑：市长家的会客厅、贵宾休息室、慈善机构、邮局、学校、法院和监狱等等，它们成为各种行为的活动中心。与此相应，出现了草菅人命的慈善机构管理员、喜欢私拆他人信件的邮政局长、阻挠文化发展的督学、滥用职权的法官以及横行霸道的警察分局长等形象。在去掉幕布、打通舞台和观剧大厅（甚至演员和观众）界限、广阔而开放的舞台空间上，演员群体-合唱（队）犹如万花筒般变化地活动着，辅之以灯光等假定性艺术手法，市长夫妇跌入突然展现的深渊……。正是由于伊万诺夫的影响，果戈理“高级”喜剧的全民性及其舞台场景神秘般的构成空间在梅耶荷德的戏剧创新实验中鲜明体现。此外，果戈理的喜剧不仅呈现出最大限度扩展的空间，而且还彰显出这一空间的灾难性震荡。在最初，小城的一切是和谐的，但随着钦差大臣莅临消息的传来，原来稳固建构的宇宙突然变得不再稳定，甚或有瞬间破灭崩塌的危险。正如伊万诺夫所指出的，《钦差大臣》是一个全面的、震撼人心的、阿里斯托芬式的喜剧：“突然这个宇宙隐蔽的内层被震撼冲击，确保其存在的等级原则也遭到质疑：在此已不是家庭的或邻里的混乱和争吵，而是其最深层道德基础上惊慌蠕动的、密集的一群人”早在果戈理生前，《钦差大臣》已经驰名国内外，不仅在斯拉夫语国家、西欧、东方等多国皆有作品的译本，而且在华沙、柏林、布达佩斯等地还相继将该剧目搬上了舞台。作为俄国现实主义戏剧发展史的重要里程碑，俄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喜剧《钦差大臣》永久地载入了戏剧艺术史册，同时它也为果戈理赢得天才讽刺喜剧家的美誉。在伊万诺夫的研究视域下，我们看到了这部“高级”喜剧的独特特征。剧中人物是一幅众声合唱的集体面孔，同时也使我们看到果戈理对责任与非责任问题的思索。伊万诺夫发现喜剧中隐喻的合唱，在剧终市长直指观众的诘责同时也是自我内心的直言袒露中，挖掘出古希腊喜剧巴拉巴扎合唱元素，呈现出新颖的分析观点。喜剧是笑的艺术，伊万诺夫对该剧唯一正面人物“笑”进行了“全民的笑”的解读，如同狂欢仪式般的笑声融合呈现出和谐的激情，这一观点比巴赫金提出的狂欢化及笑的成果还要早。相比于亚里士多德只涉及悲剧缪斯的净化，伊万诺夫看到了果戈理“高级”喜剧《钦差大臣》承载的治愈和净化功能。笑声是一种工具和力量，笑声带来灵魂的净化。在我们看来，这种静态感受化为动态表现的冲击力更大。伊万诺夫将外省的整座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