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以杂文为生存方式

浅论以杂文为生存方式

摘要：陈四益是当代极富个性的一位杂文艺术家。他的杂文以直陈官场腐败、嘲讽社会丑态为主题，倡导“民主”与“科学”的精神。他对杂文艺术形式既有创新又有发展。可以说，杂文对于陈四益不仅是写作方式，更意味着一种生存方式。“民主”、“社会风气”、“艺术创新”是其杂文中的几个关键词，本文对此作以例谈，以期探究其文的精神追求和艺术价值。

关键词：陈四益杂文民主社会风气艺术创新

陈四益以独立、理性、自由的精神追求，创作出一个个犀利深刻、辨微知着且极富艺术魅力的杂文精品，成为当代杂文创作中一位极富个性特色的杂文家。纵横文坛近三十年，陈四益出版了《绘图双百喻》、《乱翻书》、《瞎操心》、《轧闹猛》、《权势圈中》、《世相写真图》、《社会病案》等十余部作品。陈四益的创作以倡导“民主、自由、理性、科学”为精神旗帜，以直陈官场腐败、嘲讽世态恶行为主题追求。陈四益在《读书》杂志所刊的百余篇文章中，最为显明的几个关键词是“民主”、“社会风气”和“艺术创新”，本文就以此为线索，剖析其精神追求和创作内涵，兼论其文的艺术价值和个性特色。

一、民主

“民主”是陈四益近年来最为关注的话题之一，并对其有新的诠释。民主(Democracy)一词源于古希腊语，意为“统治归于人民”。从词源上说，“民主”概念首先是指国家的政治制度。换言之，国家是属于人民的，为人民所拥有、治理，为人民而存在。

上世纪90年代，陈四益的《民主是什么？》就是一篇规范民主理解涵义的短文，文中定义了“民主”的涵义和范畴。“民主”应该是让民作主，由民作主，不违民意。而这三点正是现实社会中最为缺乏、最需要关注的。当时民间有对“民主”的诸多曲解和误解，一些地方还流传着“一把手绝对真理，二把手相对真理，三把手服从真理，四把手没有真理”的说法。如果说“民主就是为民做主”，那“清官大老爷也是说为民做主”；如果说“民主就是由民做主”，那“各做各的主，谁也不听谁，岂不乱套”？陈四益进而指出“中国要真正实现现代化，必须再次作思想的启蒙，其要点当是以民主的法治替代专制的人治；以科学的理性替代愚昧的盲从；以人格的独立替代人身的依附”。陈四益尽量由事入手，以理服人，纯然一派博雅君子风范，虽也偶见金刚怒目的呵斥，但终不脱理性色彩。

民主与法治相辅相成，并且互为前提。如何健全法治、实施有效监督，如何让科学精神、思想自由真正依赖于民主而存在，也是近年来陈四益文章孜孜以求的话题。在其文章中或直陈原因：“民主不能扬，在于存在许多唯‘顶头上司’马首是瞻的人物的存在”；或探讨民主阻力：“权力仍旧大于法律——可称之为人治心态，此态不除，法治无望”；或建言健全法制：“所谓法治，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要使任何人，任何权利都受到制约和监督，使天下人无不受制约之事，无不受监督之人”；或者担忧思想自由：“一个民族，没有了讲真话的勇气，是没有希望的民族。一个社会，没有了讲真话的环境，是难以前进的社会”；或呵斥专制：“如果就治国之道而言，原不必‘独尊’，今天也不必夸张的鼓动‘祭孔’与‘读经’”。从以上几个方面可以看出，陈四益写杂文是报以“公共知识分子”式的专业指正和忧心担当的。

陈四益正是清醒地认识到社会缺失民主，社会进步呼唤民主，他近年来的创作中才不遗余力地宣扬民主思想改造国民灵魂。他的一招一式又总不离启蒙思想，掷地有声的警示条理分明，深刻犀利，无不显出作者对于“民主”社会的热切期望和深沉思索。出语尖新，思路井然，锋利而明快，和谐而通达，激切的意绪与平和的理性在这里得到了自然而完美的统一。

二、社会风气

90年代，一方面“‘现代化’作为一种具体的组织形式得到充分的时间展开”，另一方面，随着“经济全球化”大潮的迅速蔓延，西方观念蜂拥而入，诸多中国传统观念在这种形式下都受到冲击和影响，发生裂变或转向，问题和矛盾也随之而来。一篇优秀的杂文，其思想倾向需要顺应历史潮流，陈四益正是准确把握了商品经济大潮下国民心态和社会风气的不良倾向，就一些历史潮流中暴露出的问题予以拷问和鞭挞。

陈四益批判的锋芒所向，首在体制的弊端。“上访的人越来越多”，“上面要求下面就地化解矛盾”，“一路转下去，到了乡镇，无可再转，遇到要上访的群众怎么办呢？最便捷的办法就是：霸蛮——一关二罚”；“官位既然成了可以买卖的东西，自然也就形成了市场——不管它是在明处还是在暗里”；“但愿揠苗助长，劳民伤财，弄虚作假的‘献礼工程’，永远别干的好”。信仿制度的不完善，干部选拔制度的漏洞，行政监督机制的不足，这些政治体制的弊端如果解决不好，将会影响社会的稳定，国家的发展。

其次对腐败深恶痛绝。陈四益文章中有一半以上涉及反腐败话题。滥用权力、变相受贿、学术腐败在陈四益笔下全露原型。《无奈的选择》叹息“老百姓盼不到孔繁森”；《雅腐》担忧规定不准收“古董字画、金版图书”之礼，“他们定会想出其他花样了”；《检查的检查》呵斥以检查为名，行腐败浪费、公报私仇之实；《防微》探求到腐败渊薮是“没有严格规矩，使得公共事务中总有偏私与不公”；《题词》斥责变相形式的贪污腐败，告诫真想刹住题词风“就要找到限制其利益、增加其风险的办法”。

再次关注社会风气转向。“文人经商、商人弄文、记者拉钱、部门办报”，“真是一业为主，兼学别样”；“特殊人群有特殊需要——此间乐不可无”讥讽一时风生水起的洗澡业；“带头人也罢、学术着作也罢，都不像工业产品那样可以批量生产”，更何况学术大师？可以说他的笔伐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只要是陈四益眼中的“不合时宜”在其文中或多或少都有提及。

陈四益的杂文，靠隐晦幽默的议论“暗示”整个社会的症结所在，那潜流里蕴藏着陈四益对人类发展的危机忧虑、对社会的进步所抱有的热切希望。

三、艺术创新

文艺作品的魅力说到底是个“新”字：选题新，角度新，构思新，语言新，立意新。艺术形式的墨守成规是平庸，因循守旧也是平庸，而平庸与精品绝对无缘。然而，就近些年的杂文创作来说，艺术功力纯熟、风格独特者少，人云亦云、平淡无奇者多。

多年来，陈四益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杂文形式。由寓言到随笔，由文言而白话，由文而诗至诗文合一，不断转型，不断创新，充分挖掘了语言文字表达上的各种潜能，形成“睿智风趣、明快简练”的陈氏文风。就其杂文的语言特色来说，文言类如行云流水，无不典雅儒润；白话类又机警幽默、简洁到位。他的“诗画话”、“唐诗别解”就能显其语言风采。

“诗画话”是《读书》杂志二十余年来的招牌栏目。此类文章要么今昔对比、以史明鉴，要么正话反说、劝告惩戒，要么指出怪相、总其原由。但到结尾总会缀上四句诗作以卒章显志或升华题旨。又配以丁聪“寓锋芒与圆熟憨厚之中”的漫画，形成别无仅有的讽刺效果。今昔对比者例如《词语的变迁》。作者敏锐地发现流行的称呼由“同志”变为“老板、小姐”，招呼用语由“在哪儿工作”变成“在哪儿发财”，而一些就已销声匿迹的词语如“坐台”、“打钉”却又复活。只是“天下事总先有事实后有概念”，从“这些词语的复活中也可以大抵窥知世相的”，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此类今昔对比、富于历史纵深感的作品还有《古今卖官异同论》等。《卖官》一文从腐败根源谈起，认为历史上久治不愈的卖官癖而今又在上演。此文的配画堪称一绝。买官者拿伍佰元挂号时，其背弓至最低，表情极为谦逊；一千元挂号时，脸上已露信提朱笔泰然之色；一万元官帽到手后，表情得意，胸直挺，恨不能把刚花的钱立刻赚回来。画中始终有一双手躲在黑乎乎的窗口接应，悄无声息中掌控“卖官程序”。此画与陈文主题交相辉映，入木三分。

陈四益所开《读书》专栏“唐诗别解”，常从唐诗中选取名句，用全新视角借以批判世相恶俗。用“不记折花时，何得花在手”讽刺贪官污吏“一朝事败，钢铐在手，始知金花不可轻折”，却佯装无奈，“不记折花时”。行文峰回路转，曲径通幽，真正把杂文的趣与讽巧妙结合。

“民主”、“社会风气”和“艺术创新”是陈四益杂文最为关注的几个问题。当然他的创作也有一些细微变化。诸如以“文革遗弊”为主题的批判文章数量在新世纪之初明显减少，可见其“文革”的心理伤口正在愈合，但是对社会不良现象的抨击还在继续。他最为关注的“民主”和“科学”思想更加深入人心。

现代知识分子就应有对所处时代、所在民族，发挥作用、担当责任的使命感。而写作，具有着要求深刻的思想内容，尖锐的战斗性和充分的说服力等优势。因此以短小、精悍、明快、锋利见长的杂文，就成了陈四益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用来担当责任的手段，且其在杂文形式创新方面保持着高度的热情与质量。可以说，杂文于他，“不仅意味着一种写作方式”，而且“意味着一种生存方式”。

参考文献：

黄子平.“灰阑”中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