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设施在少数民族非遗保护与传承工作中的功用探析

文化设施在少数民族非遗保护与传承工作中的功用探析

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在全国面临相似的窘境，传承机制不健全、传承人年老体衰且后继无人，年轻人流失形成的空巢村落，使得大量非遗项目仅停留在记忆当中。更严峻的问题是，当前这一部分年轻人也缺乏对非遗项目的关注，较大的生活压力迫使他们无暇顾及本民族本区域的非遗传承问题。面对这一困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丧失赖以存在的语境的同时，自身能否得以延续也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针对这个问题有两个症结存在，即传承人主体的流失与城市化、市场化冲击带来的环境的变更。解决好这两个问题，或可在非遗的保护和传承方面探寻出一条可行之路，由此，文化设施建设在非遗的保护和传承方面所能发挥的作用应该引起重视。文化设施一般是由政府部门出资修建的，为广大民众提供一个学习交流的空间，是展示文化建设成果、开展群众文化活动的重要阵地。文化的交流碰撞历来是以人群的流动和相对聚集实现的，部分民族地区之所以能够较完整地保留具有当地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是因为该类地区相对封闭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然而囿于经济的落后、公共资金投入不足，公共文化设施的缺失成为非遗保护道路上一个很大的困扰。平台的缺失一方面使得非遗项目自身的发展留存面临危机，另一方面也使得各方力量无法凝聚，人员流失。一文化设施建设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作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效传承在很大层面得益于该地区地理位置的相对偏僻，外界对非遗传承赖以存在的社会结构和生存环境冲击较小。然而非物质文化遗产诞生的原生环境很难单靠当地民众与地方非遗中心来保护，过往相对封闭落后的环境发展到现代反而成为非遗保护和传承过程中的阻力，很多非遗项目隔绝于世人，在外人眼中成为仅留存在遗产名录上的枯燥文字。当前，国内许多地方建立了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主题的博物馆和展览馆。以贵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馆为例，分为“非遗”和“民俗”两个展区，浓缩了文琴戏、猴鼓舞、花棍舞、地戏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形式有其积极意义，主要在于较好地建构了一个向民众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内涵的平台，提高了市内部分非遗项目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但是此类展示馆对于器物和已有作品的展示，脱离了诞生的环境，缺乏生动感和鲜活感，因而事实上与观赏者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疏离。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与历史博物馆最大的差别即在于此，非遗是活态的传承，最应展现的是鲜活的技艺，是诞生的母体环境，而非图片和一些器物的简单陈设。参照历史类博物馆建设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览馆普遍存在与观众疏离、展示效果不佳这一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其实可以借鉴法国学者弗朗索瓦·于贝尔（FranqoisHube）和乔治·亨利·里维埃（GeorgesHenriRivière）提出的生态博物馆概念。这一概念强调保护和保存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生性。其中，原生性即要求非遗项目不能脱离诞生的固有语境，生态环境的变更会造成非遗传承母体土壤的流失，这样展现出的非遗项目也就脱离了其最本真的面目。非遗名录的选择是针对非遗的技艺本身而非作品更非商品，在传承地建设展览馆则可有效避免这个问题，在器物和作品的展示之外更应有技艺的展示。在非遗诞生的具体语境下设立生态博物馆将有利于保持和展现非遗的具体内涵，有利于更好地展示非遗所代表的文化。民族地区文化设施的兴建，可以发掘、搜集、保存及维护地方文化。借助平台优势，通过展示、交流与教育等手段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再现和传承，现有的博物馆、民俗馆都可承担这一职能。同时，文化艺术中心等设施的兴建也可为部分非遗传承人提供就业机会，同时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到非遗传承人这一群体中来。一些地区开展的民间艺人进课堂如果能发展为专业艺术学校则将更好地推动非遗项目的传承与传播。此外，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主题的群众文化广场、文化宫、文化馆、群艺馆也将提供一个非遗联系社会的平台，带动整个社会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注。博物馆、文化宫、民俗陈列馆等文化设施在陈列和研究功能之外，同时具有一定的社会教育职能，由此，文化设施也就相应地承担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播和介绍职能，可以将非遗传承传播的触角延伸到外地游客与本地居民之中，既有利于培养游客对地方文化遗产价值的认知，也有利于推动本地区居民共同体意识的凝聚。由此，地方文化设施不只是文化传递者的角色，其在地方文化提升与扎根、激发地方居民自我思辨，进而促进产业转换等方面都发挥着关键的作用。除了对非遗的展示、留存、教育、传播等方面的作用之外，公共文化设施还承担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产业媒介的功能。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化与经济相互渗透、相互交融越来越明显，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文化经济化和经济文化化现象。[1]文化的“经济化”标志着文化可以进入经济领域并形成一定的经济力。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经济领域可以借助文化设施的媒介作用。按照经营方式划分，文化设施可以分为公益性文化设施和经营性文化设施。博物馆、民俗陈列馆、文化宫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吸引游客从而创造经济价值的作用，但其本身仍然属于公益性文化设施的范畴。文化艺术中心、影剧院、工艺品交易市场这一类直接以获得经济效益为目的的场所则属于经营性文化设施的领域，而这一类经营性文化设施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性保护具有重要意义。文化产业开发成为时下地方探寻经济发展的重点思路。除一部分确实应该保存本真性而不可开发或暂时缺乏开发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之外。我们毫不质疑产业化的开发对于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市场经济时代，产值的创造毫无疑问是推动传承的重要助力。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从单纯的文化传承属性中解放出来，按市场规律进行产业开发，从而增强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的造血功能，可以促进非遗项目的良性发展。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大歌在产业化开发层面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以黎平三龙侗族大歌童声歌唱团、黎平侗族民间歌唱团等为代表的侗族大歌演唱团队走出贵州，先后在上海、北京展演并走出国门到美国、奥地利维也纳等地演出，获得了良好的反响，引起了国内外对侗族大歌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注。获得丰厚经济回报的同时吸引了大批年轻人加入侗族大歌这一团队中，对这一非遗项目的传承和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二文化设施对于非遗传承人的作用当下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从中央到地方相继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其中《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商务部、文化部关于加强老字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通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管理暂行办法》《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暂行办法》《文化部关于加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保护管理工作的通知》《文化部办公厅关于加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央补助地方专项资金使用与管理的通知》《文化部办公厅关于加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补助经费管理的通知》等都属于针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而出台的法律法规文件。同时，各地政策对非遗传承人的资金补贴政策也已全面实行。然而，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这一命题的关注度并不高，缺乏行之有效的策略措施，与此相关的一个严峻考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恰恰体现在其活态传承上。非遗的代际传承，要求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加入传承人队伍里。然而为求生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背井离乡进入城市和东部地区打工，抽离了年轻人的乡村体系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整个传承体系也呈现格外脆弱的状态，非遗在传承人这个环节就首先出现了问题。当下对非遗传承人的支持方式比较单一，大多数地方以发放补助的形式予以资助，但这类方法无疑只是激励传承人的一时之策，只关注到了当下的传承人，却忽视了建构完善的传承体系。由各地文化部门所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定期与非定期组织的针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培训虽不失为提升传承人保护意识和艺术素养能力的良方，但是随着商业化的发展以及农村经济的凋零、农村社会的萎缩才是构成传承人难以承续的最大危机。面对传承后继无人的问题，非遗传承人自身也存在很大的忧虑。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苗族芦笙制作技艺为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迫于生计压力而背井离乡，少数留在当地的青年又难以在芦笙制作中找到变得富裕的希望。传承人莫厌学老人面对媒体时就曾表达出希望建立芦笙制作培训学校的心愿，他希望地方上所有擅长芦笙制作技艺的人群都能有机会将自己的技艺一代代地传承下去。然而因为缺乏年轻人的关注，这一夙愿至今未能实现（见图1）。失去了年轻人关注的非遗最终只能是停留在记录上的符号，部分年迈的传承人逐渐故去，非遗传统文化里的这些精粹也随之消亡。图1莫厌学老人展示芦笙制作过程解决这一问题首先需要考虑的是留住年轻人，解决年轻人的生计生活来源，在非遗传承地设立博物馆、民俗陈列馆、文化馆，既能起到前文提到的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存、展示和教育作用，同时又可以为当地传承人提供一批合适的工作岗位，对于所要展示的文化，当地人显然是更清楚、更理解的。组建地方歌唱团、营建工艺品交易市场，都可为下一代的非遗传承人提供展示和学习的空间。此外，留住年轻人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研究和传承非遗的机会和平台，这将有利于实现地方经济发展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的双赢局面。三文化设施对于非遗传承环境的作用群众文化广场等文化设施的兴建，可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群体类项目提供活动的空间平台，该类设施的兴建对于群体性社会氛围的营造以及地方群体意识的唤醒都将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美国人类学家戴安娜·克兰（DianaLrane）提到，“乡村音乐被描述为一种特殊的区域性的亚文化，它是一种特殊的地理和社会体验，即南部和中西部农村生活的那种特殊体验息息相关。最近，在将这种风格的音乐销售给全国受众的过程中，这种音乐已经不再与这个群体及其体验密切相关，失去了它本真的、质朴的性质。”[2]文化存在的共性是没有国界的，美国中西部的乡村音乐如此，国内的传统戏剧、民俗展演也同样如此。这一系列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想要获得根本性的发展是无法脱离原生环境的。而缺乏当地社会民众关注的同时去讨论非遗的传承和发展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博物馆、民俗馆等文化设施是文化传递的重要机构，其所具备的展示和教育推广功能，使其成为地方文化艺术普及的绝佳渠道。[3]作为一个地方的文化标志、文化形象，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一定的社会力量的关注和支持，这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有着重要意义。[4]非遗的保护与传承必须在整个文化背景之下来进行，传承人群主体的狭小并不阻碍该项遗产成为地方性的代表文化。公共文化设施的建设，配合平台供给、活动安排，可以有效带动地区民众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注，文化设施的宣传教育职能也可以有效地增强地方凝聚力。苗族古歌、侗族大歌、布依族八音坐唱、苗族芦笙舞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属于群体类的项目，这一类项目对于活动场所的要求比较高。文化宫和群众文化广场等设施的兴建可以为这一类项目提供充足的展示和活动空间，当该类项目的组织成为常态和休闲生活的一部分时，活态的传承才能得到最佳体现。由此观之，文化设施兴建所带来的休闲产业与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结合或可成为今后发展的一条可行之路。四少数民族非遗保护传承中文化设施兴建的选择当下文化设施的作用和功能已经得到了重视，但其建设仍然存在部分问题。一是建设总量不足，覆盖区域较小。以贵州省区域范围内文化馆为例，由于其按照地区级别分级设置的事业单位性质，虽已分别建立省、市、县三级文化馆，但全省各县区基本只有一家文化馆，而且文化馆的特色不明显，事实上并未完全承担起相应的职能。贵阳市在册的艺术院团也只有贵州省黔剧院发展相对较好。二是文化设施的分布存在严重的不平衡性，这一不平衡性在部分少数民族地区体现得尤其明显。博物馆、民俗馆、文化宫等基础型设施主要集中在城市，而良好保存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恰恰是广大农村，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分布与文化设施的分布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偏离。三是经营性的文化设施发展不足，运营状况较差。地方剧团、演艺公司、工艺品交易市场等存在经营不善和监管不严的现象，乱象丛生，难以担负地方文化形象宣传的责任。依靠产业对精神文化传播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宣传进行推动很容易偏离遗产和精神本身的价值。如果缺乏监管，在产业逐利的固有前提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过分依赖于这些经营性文化设施显然非明智之举。因此，今后着力的重点应当向在民族地区建设民俗陈列馆、博物馆、文化宫、群众文化广场等方面倾斜，将文化保护、展示和传承问题合并考虑，经营性的文化设施则一定要在有效的监管监督之下运营。着眼于文化设施的功能，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文化设施的兴建。（一）社会公益视角下文化设施的兴建非物质文化遗产归根到底属于文化的范畴，其最大的价值来源于精神属性的文化价值，其发展必然要遵循文化的天然属性，要符合文化发展的规律，客观可行性与正确的精神导向性。文化产业的发展则具有文化和产业双重属性，文化产业化发展过程中过分注重产业属性则容易导致文化的精神导向性偏离。对于部分暂时不具备市场开发潜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文化设施兴建方面应当主要侧重于博物馆和民俗陈列馆等公益性文化设施，以此提供一个保存、挖掘、展示、交流和学习的平台。公益性文化设施强调服务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人类认知学习的特征，这一类设施的兴建并非以取得经济利益为目标，其主要致力于达成社会效益和精神旨趣。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历史的传承、民族精神的积淀，是全人类共同享有的财富，其文化属性决定了非遗并不能像普通商品一样，用量化的结果去购买。因而，全民共享的公益性文化设施兴建有其必要性，有如无数历史上的文艺创作，诞生之初都非以获取经济利益为指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同样在此，它的诞生和历史上的传承并非是以单纯经济利益的驱使而实现的，保持和保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需要政府与社会的合理指导与投入，非遗的传承天然地应该被当作事业来做，关于产业的考虑则必然是以非遗的有效传承为前提，而放于事业之后考虑的。针对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点，公益性文化设施的兴建应该考虑遗产的原生性和本真性，这样也可以更好地发挥公益性文化设施舆论宣传、教育、凝聚社会精神、培养国民素质等多项功能。兴建一批公益性的文化设施，将其打造成为寓技艺传承、文化展示、文化研究、休闲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场所，与此相关的交通等基础配套设施也应该相应的完善起来。（二）产业链视角下的文化设施兴建针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不同的类别，文化设施的兴建应当有所选择，这可以从是否适合产业化开发、是否属于群体类项目等多个角度去考虑。非物质文化遗产诞生，或为生存技艺，或为民族精神寄托和积淀，但毫无疑问传承是其永恒的命题。随着生态环境与人文社会环境的变更，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始逐步丧失其赖以生存的土壤。此时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的功能逐渐丧失，但精神寄托、文化积淀的意义凸显出来，精神上的作用已经超越遗产本身自己功能作用。那么，如果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显然应该侧重于文化产品或文化服务，对于这一类项目，剧院、工艺品交易市场可以为其提供媒介。如前文所述，在有效的监督并在不破坏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价值的前提之下，我们毫不质疑产业化开发所带来的助力。文化归根到底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在满足精神属性的同时，创造经济价值以推动物质上的富足应该是值得考虑的问题。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传承是一个综合性的工程，可以与休闲产业、打造文化品牌结合来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应该放置在整个产业链条中，可以重点打造一些特色工艺品、民族演出演艺节目。当下休闲产业成为国民经济各部门之中的朝阳产业，民族地区以其优美的自然环境、独特的文化传承成为休闲产业的重要目的地之一，而作为产业活动中不可或缺的旅游纪念品和特色旅游展演节目，将成为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发的一个重大契机。戏剧类项目、传统工艺类项目借助于剧院、工艺品交易市场等基础性文化设施创造一定的经济价值，由此为非遗的传承提供经济方面的动力。需要明晰的一点是，产业化开发并非根本目的，如何通过产业化开发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保护和传承才是最终需要考虑的问题。（三）地域文化视角下的文化设施兴建地域文化是民族的宝贵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