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堰河-我的保姆》是抒情诗吗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抒情诗吗艾青的《大堰——我的保姆》一直被人们视为抒情诗，无论是高中语文课本和高考语文试卷是诸多诗评家的评论文章和各家出版社所出版的《抒情诗选都把这首诗归属于抒情诗范畴，甚至连艾青在回忆录《艾青谈他的两首旧作》中，也把这首诗说成是抒情诗，不过艾青也承认大堰河—的保姆》“带有自传性质”“我完全是按照事实写的写的全是自己的真实情感”。既然是“带有自传性”，全是按照事实写”，为什么不把这首诗认定为自传体叙事诗?既然《大堰—我的保姆》具备了叙事诗“通过刻画人物形象和叙述故事情节来反映现实、抒发情”的主要特征，为什么仍然要把它归属于抒情诗范畴中去呢?窃以为长期以来大堰河——的保姆看作是抒情诗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受中国诗歌史“重抒情诗轻叙事诗”的价值观影响。纵观浩如烟海若星空的中国诗歌史来有“重抒情诗轻叙事诗”的倾向经》三百零五篇，绝大部分是抒情诗，而叙事诗寥寥无几只《珉明》等篇，而且这些诗严格说来只能算叙事诗的雏形。西周、春113

秋崇尚“赋比兴”“风雅、”中的抒情诗成了主旋律不知是当时人们不屑于叙事诗，还是民间流传着的叙事诗被《诗经》的编纂者拒绝收录了。写过中国第一首长篇抒情诗《离骚》的屈原，苦吟了那么多忧国忧民的抒情诗，而只有《哀郢》勉强像叙事诗，但研究楚辞的专家学者至今还在争论不休哀郢》到底是抒情诗还是叙事诗?汉乐府民歌和《诗经》是一脉相承的经》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汉乐府则“感于哀乐，缘事而”，但在研究者心目中的艺术价值远远大于汉乐府民歌就因《诗经》以抒情诗为主，汉乐府则长于叙事铺陈。殊不知汉乐府民歌标志着古代叙事诗的完全成熟，著名的《孔雀东南飞》是中国第一首长篇叙事诗还涌现出《陌上桑《十五从军征》等优秀叙事诗，而且对北朝的叙事诗《木兰诗》和白居易的《乐府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代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颠峰时期和黄金时代名家辈出大家纷呈诗收录的诗人两千余家诗作近五万首诞生了李白甫居易三大诗人唐代的叙事诗远远少于抒情诗，且擅长写豪放飘逸的抒情诗的李白盛名却大大超过了写感时泄愤的叙事诗的杜甫和白居易正如有人戏言浪漫主义凌驾于现实主义之上其实写叙事诗是李白的短处除《长干行213

还没有一首像模像样的叙事诗，而时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杜甫的“三吏、三别”和《兵车行居易的《卖炭翁行歌》则是叙事诗的扛鼎之作。中国现代诗史中，重抒情诗轻叙事诗”的倾向仍然存在，郭沫若的《女神望舒的《雨巷志摩的《再别康桥》等抒情诗名篇掀起新诗浪潮叙事诗受到诗人和世人们的轻视冷落，没有产生有心灵震撼力和艺术魅力的叙事诗名篇不容易冒出艾青的《大堰——我的保姆又被归入抒情诗之列，岂不令人沮丧、迷惘?为什么硬要把叙事明显多于抒情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归为抒情诗呢我揣摩也就是“重抒情诗轻叙事诗”的观念在作怪在世人眼里抒情诗是“阳春白雪”叙事诗是“下里巴人”抒情诗是高雅文艺叙事诗是通俗文艺因此人们怕将《大堰——我的保姆归入叙事“影响”了它的艺术价值。二是受文坛名家“先入为主”的影响。艾青1932年4、5月间从法国回到上海。不久，参加了左翼美术家联盟”，并与一些进步美术青年一起组织“春地美术研究所”。1932年7月12日，艾青被国民党当局逮捕。1933年1月日早晨，艾青从监狱的铁窗看到外面下雪，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保姆，情不自禁地一口气写下了《大堰——的保姆后来艾青将这首诗托出狱的难友带出去，发表于第1313

第期《春光》杂志上。《大堰河——我的保姆》发表后，很快轰动了全国，引起了不少著名人物的注目坛大师茅盾第一个撰论初期白话诗赞扬这是一首沉郁感人的抒情长诗。胡风在诗《吹芦笛的诗人中对给予了高度评价“在这里有了一个用乳汁用母爱喂养别人的孩子劳力用忠诚服侍别人的农妇的形象儿的作者用素朴的真实的语言对这形象呈诉了切切的爱心……他唱出了他自己所交往的，但依然是我们所能感受的一角人生因为他的歌唱总是通过他的脉脉滚动的情愫他的言语不过于枯瘦也不过于喧哗更没有纸花纸叶式的繁饰易地然而是气息鲜活地唱出了被现实生活所波动的他的情愫，唱出了被他的情愫所温暖的现实生活的几幅面影。”杜衡在《读〈大堰河中热情赞叹道“在形式完整上，在情绪和思想的和谐上在表现的充分上我们无疑是应该举出这本薄薄的集子的第一首大堰河—我的保姆做代表的。对这诗作我们的一切铨注和解释都将成为多余它自身便是一个对早期的艾青的最简单明了的说明。”端木蕻良《诗的战斗历程中高评价艾青“他的悲哀的追索，使他看见雪怎样的带寒冷’降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他是从美的耽爱得到了对于健康的新人类的茁秀的狂喜爱着大堰河，讴歌了北方的憨直，他从修饰里扬弃了修饰，获得了运用的413

技巧。他始终是朴质的作家里面的一个。”这些名家在诗论中都是《大堰河—我的保姆当作抒情诗来欣赏赞美的。为什么如此口径一是不是因为茅盾大师“一锤定”了是不是他们也受到茅盾大师“先入为”的影这也许是一个无法揭开的谜。由于受到这些文坛名家“先入为主”的影响，人们历来把《大堰河——我的保姆当作抒情诗名篇来欣赏只不过多了一些近乎罗嗦涩或滑稽的说法一首夹抒夹叙的抒情诗，这是一首通过叙事来抒情的抒情诗是一首通过刻画形象来抒情的的抒情诗这是一首以描述性意象为主的抒情诗这是一首抒情与叙事有机结合的抒情诗是一首介乎抒情类和叙事类之间的边缘性诗体…三是因为《大堰——我的保姆》的叙事是抒情式的，具有浓郁鲜明的抒情色彩和强烈深沉的感情指向。《大堰河——我的保姆含深情地追忆了诗人童年的往事，怀念和赞美了大堰河，一唱三叹，荡气回肠，令人为之动容。这种强烈的抒情性又是以艺术地再现大堰河的动人形象为依托的对大堰河这个贫苦妇女形象的多侧面刻画便体现了这首诗的叙事性。例如写大堰河的音容笑貌，写她的喜怒哀乐，写她的生活状态和劳作场面，写她的希望和憧憬，写她的悲惨去世，写她死后的家境变迁是情性和叙事性如水乳般交融在一起，513

叙事的具体性增强了抒情内涵的丰富性和可感性情的强烈又使对往事的追忆大堰河的赞美尤显得动人肺腑因如此，人们更愿意把这首诗当作抒情诗来欣赏和研究。殊不知大堰河——我的保姆的抒情性是建立在叙事性的基础上的这首诗的叙事性是主体，没有叙事性，抒情性也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认为，应该把《大堰——我的保姆》归属于叙事诗，理由如下：一堰河—人的保姆》完全符合叙事诗的重要特征。叙事诗的重要特征是：有比较完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显然大堰河—我的保姆》的故事情节是比较完整的。它的故事脉络是：诗人在大雪纷飞的早晨，在寒冷彻骨的监狱，深情回忆起保姆大堰河大堰河哺育她的乳儿的情景与细节—乳儿离开大堰河回家大堰河留恋难舍伤心而哭——儿回家感到陌生冷漠怩不安——大堰河由乳儿的保姆变成乳儿家的佣娘，大堰河辛勤劳作的描——大堰河想念、赞美他的乳儿，大堰河做了一个关于乳儿的美梦——堰河去世的凄惨场面死时轻呼她的乳儿的名字——大堰河寒碜伧的葬礼—大堰河死后家境的变迁和夫儿的命运的乳儿漂泊归来与大堰河的儿子们团聚的情景——诗人心潮澎湃不自禁要写一首呈给大堰河的赞美诗么好的故事框架和人物形象它改编成小说、613

戏剧、电影都不成问题。细节描写，是叙事诗的重要特征，这是抒情诗所不具备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的细节描写是非常细腻准确生动感人的，宛若一幅幅素描，一桢桢镜头，组合成原汁原味的生活原生态——没有渲染和雕饰没有矫情和溢美却很有心灵震撼力和艺术感染力譬如在写大堰河想念她的乳儿时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贴在灶边的墙上／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到这样一组诗句，我们眼前仿佛浮现出这样一组鲜活质朴的生活情景堰河切冬米糖时，她的亲儿子们在旁边垂涎觊觎着她却舍不得给他们吃她把冬米糖包好，悄悄送给她的乳儿吃，望着他吃得那么香甜，大堰河慈祥地笑了她的乳儿不顾父母的反对悄悄跑到大堰河家里来玩，大方地走到大堰河身边叫了一声妈”，感动得大堰河一把将她的乳儿搂进怀里流着热泪又是亲吻又是抚摸她的乳儿送给她一张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大堰河把画贴在灶边的墙上，每天烧火做饭时都要甜美地看上几眼；大堰河在洗菜的池塘边、洗衣的小河旁挑水的井台边打麦的晒场上向邻居夸口赞美她713

的乳儿怎么聪明，怎么可爱，怎么懂事，怎么孝敬；大堰河做了一个美梦没有梦见她的亲生儿子们结婚而是梦见她的乳儿结婚，她参加婚礼喝着喜酒，美美地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大堂上，她的乳儿牵着娇美的新娘双双来到她的面前郎深情地叫了她一声“妈新娘羞涩地叫了她一声婆婆”当然美梦是不能随便对人说的，怕人家笑话她，也怕乳儿的亲生父母怪罪她，只有悄悄向未谙世事的乳儿倾……这些细节描写的诗句尽管都是白描式的，但有深邃的内涵和强烈的张力，激发人们丰富的想象。刻画人物形象更是叙事诗的长处而抒情诗着重抒发诗人强烈感情和主观感受并不要求刻画人物形象即使是刻画人物形象，也是在抒情中刻画的，而不是在叙事中刻画的。譬如柯岩的抒情《周总理在哪里?就是在抒情中刻画周总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着力刻画大堰河的形象，大堰河的形象不是靠抒情来刻画的，而是靠叙事、尤其是细节描写来刻画的譬如在塑造大堰河善良纯朴的形象时用了排比句——八个“之后“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在乌黑的桌子上之后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的掐死之后在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813

我又如在刻画大堰河勤劳乐观的性格时了另一组排比句——个含着笑”：“她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读着这样具有情感穿透力的诗句时，一位伟大女性的形象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们面前，巍巍若山地挺立在我们心中。二堰河—我的保姆》的主体是叙事，本质是写人。不可否认大堰河—我的保姆抒情味浓，大量运用了复沓句式和排比句式，一唱三叹，反复吟哦，直抒胸臆，敞开心扉，诗人对大堰河深沉真挚的感情，在诗里行间起伏跌宕，催人泪下如果把抒情比作这首诗的血液那么叙事就是这首诗的骨肉果把抒情比作这首诗的花朵么人就是这首诗的主干。可以这么说，在这首诗里，故事情节是载体，抒情是手段，而本质和目的是写人，即塑造刻画大堰河的形象。从篇幅上来看，叙事写人也是主体，叙事多于抒情，描述多于吟哦，细节多于意象，实写多于虚写。我们还可以做一个有趣的“减法实验将类似于“我是地主的儿子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大堰河的儿子”、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的儿子，我敬你爱你”等反复吟哦去掉，虽然会大大削弱这首诗的抒情感染力但它仍不失为一首质朴感人的叙事诗也许别有一913

番艺术风味宛若罗中立的油《父亲雕饰夸张原汁原味原生态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具有心灵的震撼力和艺术的感染力。三、以抒情与叙事完美结合的名诗来类推大堰——的保姆》应属叙事诗。《大堰河——我的保姆称抒情性与叙事性完美结合的典范。中国诗歌史上抒情性与叙事性结合得好的诗不乏其例譬如屈原的《哀郢写的是诗人流亡的经历和感受，它紧“哀郢”之哀”注入了血泪般的深情哀国民哀君哀己“哀”字贯穿始终，俯拾皆是，成为全诗之魂，反复吟哦，一唱三叹，令人荡气回肠、刻骨铭心。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描写了蔡文姬身世的悲惨和战乱被掳的屈辱痛苦，以及归汉后与儿生离之痛，深沉哀怨，慷慨悲歌郭沫若曾高度评价此作品认为它是用整个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唱，是自屈原《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长篇叙事诗。杜甫的《无家别以一个当兵回来的农民的口吻自叙道：“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溪生我不得养终身两酸嘶人生无家别，何以为蒸黎!”当回到思念已久的家中时，才知道老母早已病死他再一次被征召入伍时然没有一个可以告别的人此他悲愤地说，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到此谁能不为之1013

动容!而评论家说家别》是一首优秀的叙事诗，也是一首扣人心弦的抒情诗。还有白居易的《长恨歌行也是叙事与抒情完美结合的诗篇，读起来令人扼腕悲叹，潸然泪下。为什么《哀郢八拍别琶行》等抒情与叙事有机结合的诗都归入了叙事诗，而《大堰河——我的保姆》就不能名正言／顷地归入叙事诗呢四、从艺术表现手法上来分析大堰河—的保姆》应属叙事诗。抒情诗常常运用比喻兴想复比等修辞手法，而《大堰——我的保姆》仅仅采用了抒情诗中常用的反复、排比手法。反复吟哦，是诗人在叙事写人后感情的喷涌迸发，它不是为抒情而抒情，而是为塑造人物形象渲染情氛、烘托背景，这在同属于叙事诗范畴的史诗雄颂歌剧中也是经常运用的。因而，不能因《大堰——的保姆》运用了反复吟哦的手法，就把它逐出叙事诗之列大堰河—的保姆》大量运用了排比，也是人们把它拉进抒情诗之列的原因之一。其实，排比手法并非抒情诗的专用品，叙事诗也是可以运用的，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小川的《将军三部曲》等著名叙事诗也都巧妙地运用了排比手法。更值得注意的是大堰河—的保姆》中的排比句都是在进行细节描述在为刻画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1113

服务除了前面举例过的排比句八个“之”六个含着笑”有五个“同着大堰河泪的去了!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多么细腻质朴的描述多么深沉悲伧的追怀!《大堰河——我的保姆大量运用了对比方法生身父母家的富裕与大堰河家的贫困身父母家的虚伪残忍与大堰河的充满爱心，对自己家庭的陌生、厌恶、反感与对大堰河的亲近、依恋、敬爱，大堰河生前的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