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经济学：理解产权：一个引论

理解产权：一个引论1制度经济学的基本定论：制度是重要的、产权是重要的——因为它们能够决定行为、进而决定绩效；不同的制度、不同的产权安排会导致不同的效果——所以制度选择尤为重要我们重点讨论三个问题：产权制度是由什么决定的？产权如何界定会更有效率？产权制度能够独立发挥作用吗？——这就是说，产权是重要的，是唯一重要的吗？2产权是关于财产的权利，可以理解为资源稀缺条件下人们使用资源时的权利，或者说人们使用资源时的适当关系或规则以及破坏这些规则时的处罚。约翰·洛克（J.Locke）从“自然状态”——原始森林的果子掉到地上开始，分析“物”之所以成为财产的原因森林的果子掉到地上，没有人拾起，则果子不成为财产。但如果一个人弯腰拾起果子，则果子中注入了劳动，果子就会成为那个人的财产。洛克认为：财产是一种自然和技术的产物，是已经物化的劳动。如果财产单纯是指已经物化的劳动，就会产生一个问题：行窃和战争也是一种劳动，那么采集果子的劳动与偷窃果子的劳动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是洛克没有讨论的问题3一、洛克：初始产权界定如何区别采集果子的劳动与偷窃果子的劳动？涉及正当性问题：第一,在理性层面,正当性要求一种客观要素:符合某种规范或客观标准，这可以说是西方古代自然法的核心诉求第二,在经验层面,正当性要求一种主观要素:公众主观意志的表达(通常是“多数人”的共识)，这是西方近代社会契约论所表达的正当性观念。所以，作为一种权利，产权总是一种社会的选择。这种选择是关于某种努力在人们头脑中形成的可以被社会共同认可的权利的选择——涉及到价值判断和道德规范——它是由一个社会的意识形态所决定，是以善恶评价为标准、依靠社会舆论、传统观念和内省信念所维持的道德理念的总和。4Alchian（1977）曾经指出，产权的赋权，由实施它的可能性与成本来衡量——这些有依赖于政府、非正规的社会行动以及通行的伦理与道德规范。概念转换：产权赋权（界定）决定着产权实施，是政府代理下的国家赋权、社会认同、产权主体行为能力的函数。二、洛克范式拓展：产权三维度5揭示采集果子与偷窃果子的劳动的区别，可以从不同角度做出解释——第一是法律赋权。对于一项物品，如果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权利界定，那么就不可能有所谓“非法行窃”的“合法性”判断，同样也不可能有所谓的市场交易。经由自由市场的交换契约所获得的产权，具有排他性。因为：该产权及其权益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具有强制性；这个市场及其契约是自愿的，具有合法性

6第二是社会认同。行窃和战争也是一种社会概念。如果不考虑社会认同，要区分采集果子的劳动和偷果子的劳动是非常困难的法律能够对此进行界定问题是，法律是不完全的：第一，它不能将所有的合理的、有共同意愿的东西包括进去；第二，合理、合意，存在群体的差异性选择（比如乡规民约）社会认同是法律机制的重要补充——从法律的可实施性来说，合法性必须服从于合理性——回忆一下《我不是药神》？通过结婚仪式，能够使婚姻得到更好的社会认同7第三是行为能力产权主体的行为能力是一个重要的方面。有法律保护，有社会广泛的认同，并不意味着产权主体就能够排他、就能够行使其权力在多数情形下，人们发现潜在收益的能力、对权利的运用能力、对资源配置的能力……是有限的法律禁止盗窃、社会反对偷盗——但我们依然会装防盗网法律禁止诽谤、社会反对诬陷——但我们时常对这些无能为力、或者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8我为什么不娶一个法国女明星？法国女星苏菲-玛索排他性问题法律赋权：有结婚证社会认同：她圈子的人、我圈子的人会尊重并自律吗？关键是行为能力：我有这样的能力吗（排他与行使）？9东奔西跑豪华酒店吃大餐决斗小结：产权的核心功用是排他财产是一种公认的产物，反映了一种社会关系，是人的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中客观存在的人对物的排他性占有关系核心要素：法律赋权—社会认同—行为能力——我们归纳为“产权强度”的解释框架10三、交易中的产权界定现实生活中，生产性活动十分广泛，但交易性活动更为重要。其中，众多的交易纠纷均可表达为界定纠纷——要么产权主体不明、要么产权界定不清、要么产权关系复杂法律显然是不完全的，并未界定所有的问题——知识不足或者成本约束社会规范是“一般性”的，并不界定所有情形事实上，法律与社会规范，总是滞后于现实需求行为能力及谈判力量尤为重要，却总是变化的（非均衡）交易中的产权是复杂的。所以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何避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存在“天理”吗？——需要寻找一般性的基本准则！11例子：相邻A\B两家，其中A家果树越过墙头，果实掉到邻居B的院子里——外部性问题产权意味着排他、意味着避免侵犯——准则：如何保证社会总成本最小、社会总收益最大问题：B有权利吃掉果子吗？A有权利到邻居家来捡果子吗？——法律能够解决吗？楼上住户晒衣服，落到楼下的院落——他有权利来捡衣服吗？——道义能够决定吗？有人否定上述逻辑。有法学家反驳说：如果我的妻子走错门了，那怎么办？所以，现实中的产权界定往往与“交易情景”相关8比较案例分析交易中的产权界定，多数情形下并不由法律、也不由道义、更不由拳头来决定如何决定？具体情景中的收益与成本的比较——有利于降低成本，或者有助于增加收益（借用张五常的说法：减少“租金耗散”）美女与野兽：两岸中的两案老虎是吃人的——这是一个常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似乎更是“真理”13一个38岁的女士经过,想摸摸老虎的毛;手伸进笼子,老虎一回头,咬断了她的手……告示：危险,请勿靠近案例1：台北的伤人事件俄罗斯一个马戏团到台北演出，用卡车运送一只装在笼子里的老虎，并贴上了危险的告示14美女诉讼到法院。法院应该怎么判？为什么？你支持哪个方案？15案例22016年7月23日15时许，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发生一起老虎伤人事件，致赵女士一家1死1伤事发后，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被责令立即停业配合调查、进行整顿动物园应不应该承担责任？八达岭野生动物园162016年11月15日，赵女士和父亲将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诉至法院。2017年12月19日，在北京延庆法院开庭审理。在起诉过程中，事件被拆分为两个诉讼案，即赵女士本人的健康权、赵女士之母周女士的生命权——两案相加索赔金额一共218万元，案件最受争议的矛盾点，就在于责任认定（产权界定）。至12月19日14时18分,两案庭审全部结束。法院将择日宣判。对于赵女士的起诉，网友们并不买账。“如果这次赔了，保不齐以后有人去动物园碰瓷啊”，“自己不守规矩，害了你的母亲，还找动物园？”……赵女士说：不能因为我们的过错就来掩盖园方的过错，如果判了动物园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个赔偿我觉得可有可无17比较分析责任判定的本质：把产权界定给谁？或者说把责任归咎于谁？（美女？马戏团或动物园？）真实的世界：这是两只“同质”的老虎吗？——参照点经验知识：马戏团的老虎“温顺”、野生老虎“凶猛”真实事实：是老虎就危险，都有兽性马戏团的老虎野生动物园的老虎18关键问题：这两起伤人事件的性质相同吗？马戏团：1）老虎会伤人，所以应该装在笼子里2）装在卡车上，行走在大街上，所以要警示“危险”老虎危险，而且有警示——这应该是常识。何况是一个38岁的成年女性？思考：怎么叫“高个子”？如何才谓之“英俊”？在学理上，什麽是“危险”？

危险，至少可以分成两类:精确的(precise)危险、模糊的(vague)危险热水烧开了,100C°——摸了会烫手,这是精确的危险,有实实在在的生活经验作基础，你知我知

19杭州的钱塘潮,危险吗？多危险？隔一段时间总有几人被卷进溺死,而且几乎都是外地人,为什麽?——外地人的“危险”是模糊的假定淹死人要赔偿：本地人和外地人应该是一个标准吗？20对于常人，装在笼子里的老虎危险吗？这显然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当然,家裡有母老虎的人,对于“老虎”的凶猛程度,会了解得多一些！2017年11月22日，一台外地来的马戏车停在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紫关镇的锦江广场，准备晚上表演。车上载有狮子、老虎、猴子等动物，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65岁的白老汉也来看热闹。“平常看到马戏团里的猴子，客人给钱，它就会接住表示感谢。我以为这只老虎也已经被驯化，便想给它塞5块钱纸币。”——没想到，老虎并不爱钱，它突然上前一口咬住白某的右手。白某顿时倒地，不省人事。事后，老人说：以为老虎已经驯化，会像猴子之类动物那样叼着钱给主人，没想到老虎辨别不了钱。“老虎是吃人的东西，千万不能靠近，这个教训太深刻了！”21马戏团在运载中，应该想到有人会把手伸进去摸一摸马戏团运载或者表演，重点是表达对“兽性”的驯化，关键是要将老虎的“危险”降到最低限度——把安全留给观众：安全在笼子外为了降低危险，承运者可以选择很多办法：加更加细密的防护网、罩上深色防护布套，或者在笼子外再加一个更大的笼子——你想摸都没辙分析范式：物品特性-交易情景-风险最小化22大白菜怎么运输的？银行可以像运白菜那样运钞吗？23人民币走进社区啦24内含的经济学逻辑是：最小防范成本

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向游人展现的是什么？是野生动物的野性或兽性！为了避免老虎伤人，也将其用笼子装起来？这还是“野生动物园”？基于“最小防范成本”原理——安全限于车内——不要下车（固定车门，想下车也没辙）——这个成本足够低！25逻辑推导的结论是：台湾事件→马戏团或承运者负主要责任(法院判决马戏团承担85%以上的责任)北京事件→驾车者承担主要责任（我认为在70%以上）26中国农村改革的一个重要成果是“家庭承包制”农地是集体所有，而每个集体成员的权利是均等是——由此形成了所谓的“均包制”由此导致的结果是：小规模、分散化、细碎化27四、产权能够独立发挥作用吗既然农民的土地权利是均等的，那么家庭人口的变化，必然导致农户之间承包地的调整以维护公平——所以农地调整成为中国农业经营制度的重要现象2002年《农村土地承包法》“赋予农民长期而有保障的土地使用权”，并规定“承包期内，发包方不得收回承包地”、“承包期内，发包方不得调整承包地”……但农地调整依然存在——这就表明：“纸”上的制度与实际运行的制度并不总是一致的我们的问题是：是什么原因导致经常性的调整（制度变迁的根源）——基本的共识：农地调整是因为人口变化导致的——真的吗？农地调整：本质是可视为产权不稳定——对人的行为具有重要影响（更多的是诱发短期行为，牺牲资源配置效率）学术界有一个重要的争论：农地调整如何影响农业劳动力的非农转移农地调整，并非总是对追求平均地权的响应，有时也是宏观政策干预的结果——我们以农业税为例——分析宏观制度的变化如何作用于农地产权对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影响选取农业税作为制度环境的原因在于：1）农业税一度是国家强制性的制度安排2）2006年农业税的全面取消，为本研究提供了一个准自然试验众所周知，“要粮（交公粮）、要钱（收取集体提留等）、要命（抓计划生育）”，在相当长时期内是对农村基层组织进行“一票否决”的考核内容。其中，在取消农业税之前，完成农业税征收是村干部最为主要的工作任务之一。在家庭经营情景下，土地产出与农户劳动投入密切关联于是，村集体会倾向于将土地从单位土地劳动投入较低的农户收回，再分配到单位土地劳动投入较多的农户目的是：以提高整个集体土地总体的农地劳动力配比，最大化集体产出，保证国家的产量目标及各级政府的农业税费任务得以完成30我们推断：作为农村土地所有权的代表者与土地承包的发包方，村集体为了保证完成各种政治经济任务，会将土地分配作为重要的操作工具——通过农地调整以重新分配承包地，往往成为村集体激励或威胁农户配合完成目标任务的一种手段——由此，农地调整抑制劳动力转移经验事实的支持：2004年我国开始试行减征或免征农业税，到2006年全面取消农业税——与相对应：一方面，自2004年开始，我国劳动力非农转移比例持续稳定增加（2004年到2006年迅速增加10.2个百分点），之后再未出现反弹另一方面，在2006年之前，即使国家严格限制农地调整，但农地调整发生率一直居高不下，而2006年之后其发生频率则显著下降31选取中国人民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CGSS-2005数据——因为2005年左右部分省份取消农业税的征收，便于对比试验有效农户样本3878个各年份样本农户农地调整基本情况大规模的农地调整发生于1989年之后（农民负担加剧），且以1993年到2003年最为频繁（2004年开始取消农业税试点）32推论：作为宏观制度背景，农业税制度会对农地产权的作用效果产生影响存在农业税的情况下，村集体为了保证劳动投入以获得农地产出，可能在劳动力非农转移后调减其土地——将抑制农户劳动力的非农转移如果税负压力较轻或者取消，村集体最大化集体农地产出的行为努力将减弱——农地调整更多地表现为促进劳动力非农转移借助农业税取消与否的自然实验，目的在于说明：农地产权对要素配置的影响，不仅仅受制于农地产权本身，也应该对宏观制度的约束予以足够重视。33税负压力、农地调整与劳动力非农转移——结果表明：税负压力和农地调整，都会促进劳动力非农转移；但交叉项表明，随着税负压力增大，农地调整将抑制劳动力转移。34稳健性检验（从不同角度分析对劳动力非农转移的影响）模型3-1替换核心变量：大于平均税负为“重税负”模型3-2用1998-2004年各省平均税率衡量农户的税负压力模型3-3中，将取消农业税省份的农户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模型3-4专门考察2004年进行农地调整的样本均证明了结论的稳健性35税负压力和失地风险（对政策手段的检验）模型4-1：税负压力增加，农地调整发生的可能性也增加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