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周德成

纪念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硝烟在长江口弥漫一、梦回长江口万里长江一泻千里汇入东海，浑浊的黄流与清澈的海水在此交融，一艘老式的蒸汽船孤守在这里，摇动着洁白的身躯接受浪涛的洗礼，她见证了这里曾经弥漫的硝烟。东方既白，引水船“港申”字迹渐显，花鸟山灯塔有节奏的闪光依稀可见，必将在跳出海平线红日照射下隐没。我站驾驶台上凝望大海已经很久了，自从昨晚在走廊信息栏里得知动态：1964年3月21日，日本船“三牟丸”八点到站，靠泊高阳路码头，末尾标注成引，顿时心潮激荡彻夜难眠，毕竟等待这一刻已经20年了，今日终能梦回长江口。打开尘封的岁月，当年发生的情景历历在目。1937年8月我出身在江苏淮安，迎接我的世界是父母的惊吓、刺鼻的烟味和轰鸣的炮声，为了远离战火，未等满月就举家逃难到滨海小城新浦。我清楚地记得在7岁那年春天的一个周末，杂货行派父亲去连云港码头提货，顺便带我去见识大海，货是从上海水运来的面粉和棉纱。码头上日本兵早就设置了封锁线，站在线外等了很久，海风吹得人直流鼻涕，一艘火轮慢吞吞地靠了过来，让我好奇的是船垛上飘着一面半红半白旗子，听水手讲那代表船上有港口引水员在操作，还是个日本人，等他走下舷梯，才看清这位矮胖的中年人，额头上有颗明显的黑痣，只见他凶狠狠地对着诸多货主发话：“船上装的是战略物资，已经被皇军征用，你们统统地回去。”一句话，宣告了父亲发抖的手里紧攒的提单，顷刻之间变成一张废纸，我心里想这简直就是强盗，可大伙和我一样，望着日本兵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都敢怒不敢言。杂货行经不起这致命一击破产了，父亲借贷凑足的股金自然就打了水漂，从此我家便坠入清贫的底层，过着受冻挨饿的日子，少年朦胧的梦里，只剩下几个亮点始终不曾遗忘：大海、红与白，还有那个该被诅咒的黑痣。变故激发了我求知的潜能，深知唯有苦读才可能梦醒，从垫底差生，逐年升位，终在高中毕业时跃入优秀生行列，自觉拿下“北大”不是问题，适逢海运学院来沿海城市挑选保送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是一条向往梦想变为现实之路，岂容错过，当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海上通道。海浪伴随了五年，幸运之神再次降临，上海港在事隔6年之后重向校园着手。於是，在日舰24年前进犯上海的那一天，我走进了外滩临江唯一的小楼，门口挂的牌子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上海港务监督”，过了不久，在2楼引水科的大房间里，满怀喜悦地戴上了大盖帽，走起路来觉得精神许多。跟着前辈校友陈文忠老师，频繁地往返长江口耕波耘浪，终于翅膀变硬，今日单飞。东方既白，值班水手在两侧木质甲板上用力搓洗着，洋人踏过的足印早已无痕。今日只好不做帮手，专心致志地瞭望海面，东南风送来一片轻雾，原先冒出海平线的船舶渐隐其中，目光所及，唯距1海里的54号灯浮时而隐现，象似老天故意为难，来验证初飞的功力。根据雷达测定亮点靠泊的移动速度，以及日本人坚决服从的习性，可以认定来船就是“三牟丸”，临近八点，果然如约而至，待从侧面看清船尾的太阳旗时，立即放下小艇穿浪迎去，攀上绳梯跨上甲板时，随见红白旗冉冉升起，在五星红旗的左侧迎风飘扬。与船长握手后，立即根据心中估标的船位，自信地叫出了第一个口令：“航向290度”。船长一直将脸埋在雷达的套筒上，一直到船安全地通过灯浮，才疑云散去，走过来招呼用茶，这个照面让我一下子惊呆了，我看到他额头的那颗黑痣，没错，就是他。只是变老了，神情由凶悍转化为躬谦，角色的转换，只能将恨意深埋在心中，毕竟安全航行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较量只能在经验老道和后生可畏之间进行，我只有用优良的船艺去赢得他的尊重。40海里航程有十全次转向，每次都是只用1个口令，准确无误地驶过灯浮，到吴淞抛锚后，用雷达测定船位，刚好落三个锚泊船空挡的中心。联合检查后，在老师保驾护航下，我操纵船舶进港快速平稳地靠妥码头。船长在签注单上，主动地加上备注：“excellentpilot”《出色的引航》，并亲自送到舷梯口躬身告别。事后，在引航日志这样写到：“因为有了强大的新中国，才让我有机会梦回长江口，勿忘历史，再筑新梦，为变成海洋强国，练出真功夫，以期能飞得更久、更高。二、鸦片战争后中国引水权的失落1、西方殖民者窥探上海经过18世纪中业的产业革命，英国迅速发展为强大的工业国家，急于扩张以寻求新的海外市场，福员辽阔、人口众多、资源丰富而经济落后的中国，自然成为西方殖民者的首选之地。产品输出、掠夺资源必经海路，寻求优良港口作为集散中心，成为贸易往来的必备条件。1831年2月，精通汉语的德国传教士郭士立，乘坐中国商船对东南沿海进行侦查活动，于8月中旬到达上海，他的航行记述中，称上海为南京和整个江南省的贸易中心，是中国国内贸易的主要商业城市。“澳门东印度公司受其鼓舞，决定再收集较为详细的情报。在1932年2月26日”阿美士德号“从澳门起碇，经厦门、福州、宁波，于6月19日到达长江口。清政府曾下令对此间谍船围迫堵载，禁止入境，6月此后几年，侦查活动愈加频繁，武力进犯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一句话“箭在弦上“。2、鸦片战争后上海被迫开港1939年，林则徐在广州采取断然措施严厉禁烟，使英国在华利益受到重创，8月5日英国商业集团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政府出兵占领北纬29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贸易中心转向上海，成为中国第一大港。1842年6月英军集兵万余人，舰船70余艘，全力进犯长江口，19日攻下上海县城，十多艘停泊在南码头，任意拘扣民船劫虏财物，在逼迫清政府同意支付30万元赎城费后，7月6日挥戈向长江上游进犯，81943年夏，原英国驻印度马特拉斯的陆军士兵上尉巴富尔，被任命为首任驻沪领事，11月8日五日开通商初期，引水由国人担当，他们虽然熟悉水运、航道，但助航设施落后且各自为业，时有延误和海事发生，给外国商人插手和干涉提供了借口。1844年英国领事首先向本国人发放引水执造，有案可查的是1847年英国人托马斯、林克莱特、包德三人担当引水，此举列入外国人来上海淘金最初百人名单之中。美、法等国纷纷效仿，形成与中国引水混航竞争的局面。为维持正常航行局面，英、美等五国领事联合提名，并强迫道台同意，任命美国引水员贝莱士为港务长，掌握了管理引水事务的大权。1855年美、英、法联合公布了《上海港引水章程》，依然成为上海港管理引水事务的最高权力机关。1961年由总理衙门出面，调派海关总务司长赫德（英）制定了《中国引水总章》，终各国公使批准，于10月1日试行，从此确立了海关管理引水体制。3、20世纪初引水权的争夺1900年1月，在港务长泰勒的建议下，成立了《上海引水委员会》，三名成员中，领事代表和总商会代表就占两席，稳稳地掌握了管理引水事务大权，成立了上海引水公会，35名引水员中，只有中国引水员张玉一名，1903年还被排挤出去，至此到1928年的25年里，中国引水员一直处于空白状态。1923年港务长奚里康在给江海关税务司的信里道出了其中奥秘：“引水公会的引水都是外国人，可以准确地说他们不会选举一个中国人当选候选人。”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维系了两千多年的封站王朝宣告瓦解，可北京政府任然维持前清由海关兼管港航的体制，直到1928年中国民众收回主权的呼声很高，海军部认为引水涉及国家机密，南京政府态度才转为坚决，经多次与海关交涉，海军部提出的候选人李高昌，终于取得了引水执照，到1935年增选吴金祥等3人成为上海引水，一直保持到1941年。三、抗日战争时期引水权的得与失1、抗日战争前港口形势第一世界大战后，德国退出，英、法、俄等国缩减了对华贸易，日、美两国对沪航运得以扩张，尤其是日本具有三个有利条件，一是未正式卷入战争，自然就没有战争损失和牵制，反而利用西方国家相互拼杀之际，以邻近中国之便，不断扩张在中国特别是在上海的航运势力。1913年，日在沪商行117家，到1920年发展到1125家，增长了8.6倍。二是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如日清汽船株式会社，头5年每年得到80万日元的补贴。三是选定上海港为扩充航运势力的主要基地。航运公司猛增到25家，进出上海港船舶艘次从1919年的3793艘，到1930年发展到5282艘，增长了近40％，占上海港进出口总数的22％，超过英国跃据第一。日本政府对商业扩张的速度还不满足，不惜动用武力进一步扩大在上海港的势力，1932年1月28日大举进攻上海，其舰队在外籍引水员积极配合下，长驱直入长江和黄浦江。当时国民政府要求各国驻沪领事和上海港务长，禁止本国引水引领日本军舰，但是上海引水公会却回应：“上海引水公会是国际性组织，不引领日本军舰是违反引水章程的”。各国领事也强调说：“上海引水公会是国际性团体，不受中国政府约束。丧失引水权的严重后果显现无疑，外籍引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引领了日本军舰和装着战略物资的商船高达427艘，为此菲利浦会长获得日军颁发的勋章。战后，全国各界人士纷纷要求政府收回引水管理权，出于国防需要，国民政府想要逐步淘汰外籍引水员。1933年9月国民政府颁布了“引水管理暂行章程”，其中重要一条是：规定学习引水员必须是中国公民，但未涉及到现有引水员的国籍，实质上默认了现状，仍遭到外国领事的抗议和外国总商会的抵制，虽部份地收回了引水管理权，实质上仍由外国人控制引水业，并没有根本的改观。2、抗日战争中引水权的得与失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日军早就制定了“目标以上海为据点，确立帝国向华中方面发展的基础……”。上海港的战略地位突显。其实日本引水员早渗透进沿海各港，上海港5名、天津港2名、长江中下游十余名，17名日籍引水员在战争爆发后，立即加入日本第三舰队，凭借着对水路的熟悉，充当了进攻部队的开路先锋。战前，已经引领了数十艘舰船驶入上海港，仅8月11日就有27艘日舰停靠在黄浦等日商码头，还储存大批弹药、粮食、煤炭等战略物资在仓库，8月13日舰上炮火齐鸣，轰响市区和中国守军，并掩护后续部队偷渡登陆，在中国军民奋力抵抗下，直到11月111941年12月太平战争爆发后，江海关易主，由小山田晃一出任，同时接管了引水公会，菊池丰吉为经理，将英、美、荷等国17名引水员开除出会并关进提篮桥监狱，唯美籍引水员史密斯越狱成功，逃到徐家汇一带，在一不知名的中国人帮助下回到美国。1943年解散引水公会，成立中支水先协会，增加了日籍引水员52名，只留用了三名中国引水员，他们不愿为日本人利用，宁愿放弃优厚待遇，先后辞职过着流亡生活。日本帝国靠着武力全盘霸占了上海港引水业务。战时沿海各港相继被日本占领，国民政府一退再退，只控了西部内陆水域，不得不对引水管理体制，随着战局变化作出相应调整。1938年5月，军政代表在武汉成立了含宜湘引水管理委员会，配合大量人员物资西撤后期迁往重庆，对长江引水员实施战时管制，失业引水员给予救济以防止为日军所用，守住长江上游水道，对保征战都重庆的安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中国已成为反法西斯主战场之一，1942年1月苏、美、英、中等26个国家代表齐聚华盛顿，签署了《联合国家共同宣言》，正式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中国国际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在这样的形势下，取消不平等条约赋予的特权，对英、美来说是势在必然，如若主动则有利于调整关系共同抗敌。1943年1月，中美、中英分别与中签订了新约，正式宣布废除在华一切特权，引水权自在其内，条约规定：“放弃关于在中国领土内各口岸雇用外籍引水员的一切现行权利”。接着交通部出台了“引水法”，强调：“须为年满25岁的中国公民，体检合格并经过引水考试合格，方准于指定区域内承担引领业务。”条六仍没涉及到已经雇用的外籍引水员去留，为他们离去留下一个缓冲的余地。3、战后上海港的复兴之路1945年8月14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未料前有狼后有虎，昔日盟友美国，公然派出军队进入我国沿海的主要港口。9月1日大批美舰聚集吴淞口，9月7日引水公会被移交给海关代管，为要独占引水业务，竟拒绝中国引水加入，於是金月石等十八名中国引水员组铜沙引水公会与之抗衡，并趁11月外籍引水员罢工之际，拦下了大部份引水业务，因深受好评而站稳了脚跟。1948年由上海航政局接管所有引水业务，31名中外引水员都归属于更名铜沙引水公会旗下，外籍引水员占了2/3席位，并由法国籍引水员乔尔担任主任，名为收回，实为外国人控制的局面，一直延续到上海解放。四、新中国引水事业的起步与发展1、新中国引水事业的起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百废待兴，引水事业掀开史上新的一页。由于长期战争加上国民党撤离大陆时的人为破坏，港口设施残破不堪、航道淤浅，致使航运几乎瘫痪，上海各类物资紧缺，急需恢复航运，成为巩固新政权的头等大事。军管会接管了港航机构，引水被纳入新成的航政局管辖之下，原引水员全部留用为国家公职人员。1951年港务局接管铜沙引水公会，金月石等十名中国引水员留任，对留守的4名外籍引水员则签订了暂用三个月的短期合同，1952年辞退了最后一名外籍引水员，是连云港的日籍引水员富地吉三，从此中国才真正地收回引水权。1952年3月1953年建国初期，国民党残部对东南沿海进行封锁，加上朝鲜战争，引发西方国家对华禁运，对外贸易受到极大影响，上海外轮进出口数量1951年为56艘次，1952年为222艘次，到1953年直降为仅有一艘次。1955年浙江沿海国民党所盘踞的岛屿全部解放，西方对华贸易逐渐恢复，1957年进出口上海港外轮比1952年增加一倍多，存量引水员已不足以应付航运快速发展的需要，辛亏中央未雨绸缪，在船长、驾驶员同样紧缺的状况下，1955年从大连海运学院分配毕业生到上海港引水科，采用传、帮、带新型培养模式学习引水，到1957年，刚好能独立引船，填补了需求引水的缺口，1961年作为新中国培养引水员的第二梯队，我和同窗5位幸运青年学子，成为充满风险、责任重大学习引水新成员。至60年代中期老引水隐退之后，成功接班为主力军之后每年都有新成员加入，随后而来的文化大革命对引水队伍带来全面冲击，引水科成了重灾区，老引水员全部、新中国培养第一代引水员大部，连我也未能幸免统统被关进了“牛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国际特务”，剩下一线引水员不足20名，在工人阶级要占领上海舞台的口号下，破格招进的40多位新人，速成几个月就独立领船，直到1974年才平反回归，但已有7人含冤身亡，包括1935年就担任引水员的吴金祥，他还在解放后被评为全国劳模，连续17年安全引航。本着向前看的精神，几代引水员团结起来，使引水队伍得以稳定。1976年6月交通部决定：将“引水”一词改为“引航”，新称谓促引航业发展将更上一层楼。2、改革开放后引航业的发展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重大战略方针，中国经济进入高速增长期，交通运输业日益繁荣，带动了港口，引航兴旺发达。1980年设深圳等4个经济特区，1984年开放上海等14个沿海港口城市，极大地推动了外贸发展，从1978年到1988年，外贸总金额由206.4亿美元上升到1027.9亿美元，港口吞吐量由1.98亿吨上升到4.38亿吨，导致上海港引航总量翻了一番，突破1万艘次，到1998年又增长6倍，超过6万艘次。上海集团在2006年改为股份制企业后，发展更加迅速，2010年创货物吞吐量和集装箱吞吐量双料世界冠军，成为世界第一大港。随着自贸区的建立，给港口新产业发展带来更大机遇。引航业在“壮大港口，奉现航运”的同时，迎来了自身发展的最好时期，解放初引航员全国只有89名，1978年发展到200多人，2008年飞跃到1556人，如今仅上海港就有引航员三百多人，仍然感到人手紧缺忙碌不堪，不得不从退休人员中返聘过来，曾创造出单日引领300艘次的记录。有时，单次引领时间会多达十余小时，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