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古典诗歌对加里·斯奈德的影响

1、论中国古典诗歌对加里·斯奈德的影响2011年7月增刊外国语文ForeignLanguageandLiteratureJu1.,2011Supplememt论中国古典诗歌对加里?斯奈德的影响.张丹(四川外语学院研究生部,重庆400031)提要:美国着名诗人加里?斯奈德深受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某些内容还促进了斯奈德整体论环保意识的形成.本文将着重分析他如何借鉴中国古典诗歌的创作技法,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认知方式和艺术风格.关键词:加里?斯奈德;中国古典诗歌;影响;整体论环保意识一,引言2O世纪5O年代,加里?斯奈德(GarySnyder,1930一)曾作为垮掉派的一员参与&

2、quot;旧金山文艺复兴".但是,当其他垮掉派诗人以虚元主义的玩世态度和疯狂而绝望地"嚎叫"发泄对西方现代文明的不满时,斯奈德却回归原始素朴的自然和深入到古老的东方文化之中,寻找矫正西方现代文明的支点,在超然恬淡,独立于世的隐者精神之下,表现出一种深沉的进取.这一点使他成为一位没有垮掉的"垮掉派",与其他垮掉派诗人判然有别.到底是什么使斯奈德在"垮掉派"中一枝独秀?中国学者赵毅衡认为,是东方诗,尤其是中国诗歌的影响oD128这种影响可以说已经融入到斯奈德的人格和诗品之中,构成了他简洁素朴,隐含禅意玄机的独特诗风和注重人与自然

3、和谐共处的整体论环境保护意识.二,斯奈德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吸收借鉴在庞德和艾米?洛厄尔之后,介绍中国诗最得力的美国名诗人当推垮掉派的父字辈肯尼斯?雷克思罗斯和垮掉派诗人加里?斯奈德.作为当代诗坛的领袖之一.加里?斯奈德撑起了"中国风格"的大旗.斯奈德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十分热爱,是一个十足的中国通.早在23岁那年,斯奈德就开始钻研中国诗,他从不讳言中国古典诗歌对他创作的影响.中国古典诗歌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当赵毅衡追问斯奈德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在五六十年代是百分之八十.''.】斯奈德最初受西方传统文化影响,认为大自然是人需要征服的异己力量,唯有

4、在征服自然,改造自然,脱离自然的过程中,人类才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文明',实现人的价值.但中国诗改变了斯奈德的这个看法,让他觉得即使最荒野的山岭也是一块人亦可安居其中的地方.斯奈德回忆说:"我第一次读中国诗的英译是在19岁,当时我理想中的大自然是一面45度的火山冰坡,或一片绝对处于原始状态的雨林.是中国诗帮我'看见'了田野,农庄,纠缠在一起的灌木,旧砖房后的杜鹃花丛它们使我从对荒山野岭的过度迷恋中解脱出来.中国诗人有一种超绝的诗艺,能使最荒莽的山林现出人性,证明大自然是人最好的住处."l2原来被认为是异己的,需要与之对抗的大自然实际上可以成为人的亲近之

5、物,安居之所.斯奈德后来师承陈世骧教授.在陈的指导下阅读中国诗歌原文.越来越被中国诗歌严谨的形式,精炼的语言和复杂的意蕴所吸引,这些都对他的诗歌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当被问:"你是从庞德还是从中国诗歌中获得表意法的?"斯奈德回答:"直接从中国诗歌里."¨J3斯奈德曾经说道:"我爱日本文学和日本诗歌,但中国诗歌能引起我很深的共鸣."【31984年,加里?斯奈德与美国着名诗人艾伦?金斯伯格作为美国作家代表团的成员到中国访问,终于一圆他30年来亲临"中央王国"之梦.根据区缺先生统计,斯奈德的诗中51处直接引用中国

6、典籍.【4如"国破山河在","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天为庐,地为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初生牛犊不怕虎"等等.在伐柯一诗中斯奈德将老师比作斧头,学生比作斧柄,这也是取自诗经中的一则隐喻.他还习惯用拼音的shah'代替mountain如黄山,他不用yeUowmountain,而是用huangshah.在他的诗中常有汉字出现,如龟岛中光的用处一诗就用汉字"禅"作为结尾.斯奈德与中国文学有着不解之缘,他熟悉一批中国古代诗人,像王维,苏轼,杜甫,自居

7、易,寒山等等,他尤其喜爱寒山的诗,寒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斯奈德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东方语言文学课程期阿,开始在着名汉学家陈世骧教授的指导下翻译寒山诗,其间还得到哈佛大学中国文学教授方志彤和日本着名寒山研究专家入矢义高的点拨.他翻译的24首寒山诗首先发表在1958年常青藤评论第2卷第6期,这24首寒山诗不是随随便便拣出来的,它们生动地体现了寒山所经历的心路历程;1965年,斯奈德将其并人诗集砌石与寒山,在诗中糅合禅宗与中国的儒,道思想,以此作为六七十年代美国环境保护主义哲学;1966年,斯奈德的另一本诗集诗选也全部收录了这24首寒山诗.这些诗后来风行美国,掀起了一股"寒山39外

8、国语文2011年增刊热",所受关注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位中国诗人.寒山等人充满禅机佛理,歌颂大自然的诗篇,在垮掉的一代看来,既是对他们所反感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否定,也指出了新的精神追求和生活方式.受寒山影响,斯奈德在诗中努力戒除以逻辑思维的方式对事物做抽象的形上观,而是以脱去一切先人之见的素朴之心感应事物,以直观和直觉的方式参悟直接经验.斯奈德创作的诗歌如皮尤特涧在开篇指出一山,一树,一石,一溪无须人为,自然自足之后写道:山峰连绵,重叠,/盘根错节的树/挤在狭小的石缝间./一轮巨月照临一切,未免过分.连绵重叠的山和盘根错节的树代表着事物浑然不分的全部复杂性,而"照临一切&qu

9、ot;的月亮则是人们用以剖析自然知解力的隐喻化象征.基于这种认识,诗人在下面宣称:文字与书本/一如泻下高岩的山溪/在干燥的空气中消弭,/清澈凝神的心/不沾他义,/寓目即真.这段是斯奈德认识论最集中的体现.这种认识论的实现是以破除"文字与书本"中的逻辑语言和理性思维的先入之见为前提的.摆脱了理性思维定势的束缚,人心复归真朴,才能"不沾他义",了无挂碍地接受自然事物.这种"寓目即真"的认识,无疑是对传统西方思辨哲学的颠覆.在这种心灵状态下,诗人最后进入一种神秘的超验境界:月光中一星闪/滑入雪山之阴,/在那难以察觉的幽僻处,/狮或豹冷傲的眼

10、睛/看我起落浮沉.在这里,诗人既是观者也是被观者,与自然形成互观互照的关系.全诗无论从意象,意境,情趣还是从语言结构,读者分明从中读到了寒山的诗行:"碧涧泉水清,寒山月华白","默知神自明,观空境逾寂","万物静观皆自得".在克鲁亚克的达摩流浪汉一书中,主人公杰菲?瑞德的原型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加里?斯奈德.斯奈德被称为美国的寒山,他寒山似的生活方式更是成为一个现代的传奇.斯奈德的诗非常口语化,而且浅显易懂.在这方面他特别欣赏中国诗人自居易,他曾经翻译过自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在他的许多谈话中,都会提到自居易读诗给不识字的老妪听的典故.他

11、认为:"这就是标准,这就是我写诗歌时的标准."-6J3"在诗风上,他深受中国古典律诗的影响,他的诗注入了禅宗,道家思想,同时也利用中国古诗的格律与语法来重新提炼英语诗句.他对中国句法的模仿供认不讳,"由于某种原因,把中国古典诗歌移译到英语中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因为中英语汇都很精炼,句法十分相近,在某些诗里你甚至能把整个诗句结构从汉语搬入英语."z2at就拿他翻译柳宗元的江雪来说:Thesethousandpeakscutofftheflightofbirds/Onallthetrails,humantracksalegone./Asingleb

12、oa.eoathat一锄oldman/Alonefishingchillriversnow.(原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经他的翻译,诗中的最后两句已经摆脱了英语传统语法的羁绊,彻底疏离了英语语言符号的常规秩序,放弃介词和冠词,采用逐字翻译.译文中的罗列句法一反西方主宰性导向性的作法,直接呈现强烈视觉性的感官体验,提高物40像的独立性,使物像之间形成一种共存并发的空间张力,一如绘画中所见.蒙太奇的效果替换了主宰性的陈述,从逻辑上环环紧扣的印欧语句法转到尽可能松懈的并置结构的中国式句法,这是一首中国味十足的译诗.在他的山水无尽中,也能明显看出这种手法的有意识运用.在斯

13、奈德的诗集中有一首诗LateOctoberCampingintheSawtoothsJ5'(十月末在索特斯露营),对于斯奈德借鉴中国古典诗歌的文体特征以背离传统英文表达方式所做的尝试,是有代表性的:SunlJghtclimbsthesnowpeak/glowingpalered/Coldsinksintothegorge/shadowsmerge/Buildingafireofpinetwigs/atthefootofacliff/Drinkinghotteafromatincup/inthechillair一/Pullonsweaterandrollasnloke/aleaf/bey

14、ondfire/Sparkleswithnightfallfrost.中国诗歌中人称代词经常省略,个人感知的经验常以无我的方式表现,这样一来,物象就成为独立自足的语言,同时也使经验摆脱个人视觉的限定而成为共有的情景,任由读者以自身的感受方式移入并直接感受.在这首诗中,没有出现一个人称代词,人与"日光","冷气","树叶"等一样,在爬升,在隐人山林,在同黄昏的霜一起发光.另外,汉语中动词没有时态变化.因此,在中国古典诗歌中,语言形象得以超越人为逻辑时空的局限,使瞬间的感知成为恒常的经验.在本诗中,斯奈德通过没有明显时间标志的一般现在时,

15、独立主格结构的运用,消除了动词时态变化必然产生的时间标志,摆脱了逻辑时空秩序对经验的机械分割.从而将事物表现为一系列生生不息,共时存在的过程,将读者带到浑然不分时空,万物并发的空间地带.再次,斯奈德大胆地避开抽象概念,用一系列具体的意象勾画这个物质世界的轮廓.它的语言结构中剔除了传统诗歌中被认为是必不可少的成分,因而他的诗显得不易理解,而且意义也变幻不定.但斯奈德的目的不是扰乱人们的思维,而是运用语法,句法和语义的空间,像结构主义者那样,创造一种即时理解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理论上的语言是无法达到的.在中国文学与文化的理想中,表现生机勃勃的,人与启然亲密无间的生活状态的典型手法就是叠加具体的,

16、情景交融的意象.三,斯奈德的整体论环保意识工业革命大大加快了物质文明的历史进程,资本主义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所创造的物质财富超过了以往历史所创造的总和.现代科学技术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丰富了人类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威胁人类前景的全球性问题人口爆炸,资源枯竭,粮食危机,环境污染等.加里?斯奈德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诗歌创作里,呼吁环境保护,宣扬生态文明,被誉为美国生态保护运动的"桂冠诗人".在斯奈德的环境哲学中,不仅关注环境,而且关注人,体现了一种整体性的环境保护意识.中国古诗,特别是唐代诗僧寒山的诗对于斯奈德自然生态思想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首先,寒山诗集中体现了

17、中国文化的杰作禅宗的基本信念:天人合一.融人青山绿水,栖身僻野山林,便得外国语文2011年增刊成佛,否则无处安身."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家住绿岩下,庭芜更不芟,新藤垂缭绕,古石竖蜿岩.山果猕猴摘,池鱼白鹭衔.仙书一两卷,树下读喃喃.L8J4在斯奈德选译的寒山诗里自然之美与人性之美交相辉映.这让斯奈德明白:唯有安居自然,融入自然,人方可摆脱束缚,获得自由.其次,是寒山对世俗文化的批判意识,寒山认为迷恋红尘是误人歧途,只有归隐山林以后才能修成人间正果.如斯奈德选译的寒山诗第十二首出生三十年:"出生三十年

18、,尝游千万里.行江青草合,入塞红尘起.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今日归寒山,枕流兼洗耳."'8这首诗可以看作是寒山由迷恋红尘到大彻大悟,归隐山林的一段心路历程的写照.斯奈德翻译的24首寒山诗,将俗世与出世,沉迷与超越对比的架构贯穿其中.寒山对前尘今日的对比,取舍至少在潜意识里让斯奈德感受到了寒山诗中的批判意识.受此影响,斯奈德的生态文明就是要在批判旧文明的基础上建设新的生态文明,为人与自然亲密关系的重建找到文化上的解决之道,最终实现一个诗意的,万物各得其所的美丽世界.最后寒山诗体现了一种追求自由,独立的人格美,精神美.如人问寒山道所言:"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

19、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寒山的这种借回归自然会归真我的思想对斯奈德有很大的触动和影响,致使他东渡日本研习禅宗.回到美国后,定居于加利福尼亚北部山区,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同时继续广泛地游历,阅读和讲学,并致力于环境保护,成为美国环保运动的代言人.斯奈德通过对中国禅宗天人合一思想的吸收和转化,对中国古典诗歌,特别是对寒山诗的翻译和借鉴,以及对美国印第安传统文化的继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整体论环境保护意识,并以此作为自己诗歌,散文创作的一贯主题,为繁荣美国的环境文学和推动美国的环境保护运动做出了重要贡献.斯奈德诗歌的价值和意义首先在于它完美的生态风

20、格,追求与大自然的同一,关心文明和进步造成的生态不平衡.斯奈德的整体论环境保护意识,偏重万物之间无碍与融会贯通的关系,他认为自然界的最高法则是维持生态系统的美丽,完整和稳定.这就要求人们在使用技术时不应违背自然事物的本性,就像风车的运转,既利用了风能,又没有违背风的自然本质.因此他主张人们在利用技术的同时,必须不影响生态平衡,以此保证人类有一个持久而美好的生存环境.在斯奈德的诗歌致万物中就描绘了这样一幅美好的居住画面:啊!为了生存/在九月中旬的某早晨/淌过一条小河/光着脚,r,卷起裤腿,/提着靴子,背着行包,/阳光照耀,浅滩上的冰块,/北面的洛矶山脉./瑟瑟沙沙,鳞鳞波光,冰河/石头在脚下翻滚

21、,如脚趾小而坚硬/冷冰的鼻涕/在里面哼唱/小溪在歌唱,心灵在歌唱,/感受到了砾石上的阳光./我发誓/我发誓效忠/龟岛的土地,/一个生态系/缤纷多样/在太阳下/欢乐地为众生讲话.91113随着中国经济与社会的飞速发展,中国的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承载能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人文精神也在遭受着严峻挑战.斯奈德,一个具有中国"文心"的美国诗人,一个生活在物质高度丰富与技术高度发达社会里的知识分子,他的整体论环境保护意识也值得我们国人反思,学习和借鉴.四,结语在整个20世纪里,中国古典诗歌对美国的影响甚至超过了以往对任何国家的影响.美国作家在创作风格与技巧上对中国诗歌的有意识借鉴,为世界文化交流史写下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