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修文物

1、我在故宫修文物大学毕业后我进入故宫博物馆丝器组当了一名文物修复师师从陈阳师父。丝器组的办公屋门前有棵古树每天早晨八点皇城街道上还没有拥堵的上班 族老树的枝叶被清明的日光筛出一地金影，一到夜里北京城灯火通明充斥着 人们欲望的爆虾屯嘈杂声博物馆的员工们都依旧在埋头苦干觉得累时我便抬 头看看窗外的老树仿佛看见一棵挂满橘色小灯的圣诞树静静地站在那里站成守 望的姿势。屋内有一口小锅咕嘟咕嘟地煮着几块磨砂玻璃色泽的脆片。师父说那是鱼鳔 胶古时匠人粘贴物品多用此胶佝我们这种修复精致纤巧丝器的更应当力求完 美还原高质恢复因此才用自古留传至今的鱼鳔胶。组内正在修复的是开门见喜图。一张图分为左右两半于红底上绣有

2、“开门见喜”四个金体字“见”字右下的竖钩与“喜”字上方“士”的金线已不 见踪影两个黑漆漆的凹洞让人联想到幼童因换牙而脱落了门牙。师父坐于木凳上缫丝我在一旁用现代精密仪器为文物拍照师父说了由于 丝器与木器、漆器不同大多娇小纤弱所以不能用别组通用的照相机拍照时也 更要认真专注才能拍出的别组一样精细的照片。可是不久后我便平添出了一丝不对劲。修复“万寿屏”时师 父用的纺机和现在这台可不一样。“万寿屏”共十二扇师父修复时还可与我 谈笑教学可现在师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向师父抱怨了心中的委屈师父摘 下眼镜用梭子点了点我的手臂继而开口 :“我让你在旁观看是想你边看边 学。”“你看见喜图与万寿屏还同是用缫丝

3、的方法织造而成。由于缫丝太耗费 精力与时间所以在古代只在最富裕的达官显贵才能穿上缫丝制成的衣服“开门喜图用缫丝法修复为的是还原它的“精”与“贵”而“万寿屏”则不然只需重现当初康熙之X之子所献之孝则可。突然想起前此日子让我去屈峰老师那里拿图纸正看见老师把一幅水墨作品完 全浸入清水中再联想到我们清洗宫灯穗时是用刷子蘸水小心浮抹于灯穗上再 将盆倾斜使水缓缓流下生怕伤及一分一毫。当时不禁受到了惊吓现在想来或许 也是这个道理。宫灯穗纤巧静水流深水墨画浸入水中颜色不退又可洗涤 方法不同但都可洗净。老树在风中飒X作响仿佛坐于莲座上的佛祖看透了世间的一切。浅吟与放歌“昨夜晚吃酒醉”将身儿来臵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

4、宾朋听从 头.“爸爸是个曲艺爱好者没事总爱“嚎”上两嗓还总想撺掇我唱老生。老生有什么意思 ,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向着旦角的。看那梅兰芳身段柔软娇媚扮相精致富丽眼波如水灵动。水袖一甩把面容隐在约括的轻纱之后脉脉地 传着深情。静胸地开嗓如二川溶溶把一腔愁绪附在那红叶上淙淙地流进人心 里去。再听那唱词“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天生丽质难自弃.细腻婉转的嗓音总让人梦回大唐在富丽精美的宫殿前看梨花纷纷扬扬杨玉 环凝脂化雪的面容若隐若现额上梅花妆化不去愁情穿越了千年依然丝丝入扣 打动人心。哀哀怨怨的情绪和缠缠绵绵的情谊在那方三尺舞台上徐徐展开水袖粉 面桃花妆一样一样走进我心里像是在水气丰裕的江南结识那个丁香般

5、结着愁 怨的姑娘美伦美奂。我曾经以为将沉浸在这一方温柔乡中不可自拔直至后来与冬皇相遇。“爹啊苦啊 - 逍遥律一开场便是足足的三分钟放嗓直把人从杏花烟 雨的江南投递到黄沙满天的塞北去。帝王家比宫门还深的愁苦铺天盖地涌过来以 千军万马踏冰河的气势磅礴地盖过细腻的幽怨让人心惊。捉放曹宏碧缘空城计一出一出冬皇的嗓音清亮辽远厚重有力 不带明音像一套走过历史的青铜编钟全然把我包住只剩下传世的历史感席卷着而来席卷着离开猛烈迅疾不容商量。那一点温凉润泽的愁绪显得如此无力。蟒服长须高底靴要的便是这份英雄豪气来势汹汹也一样动人心扉。浅吟如绿茶入口柔和汤色清亮只有曲曲折折的婉转与等待才能把自然风 味慢慢咂透。放歌如

6、普洱一口便给人下来一身汗醍醐从头浇下让人猛打一激灵心胸 洞然。但无论是浅吟还是放歌猛烈还是柔和戏里戏外的人都敞开了自己的臂展 拥抱那丰沛的情感和多样的历史。 关西大汉持钢钣而舞江南女子执纸扇而歌 不一样的风格一样的迷人。十月怀印他的作坊很小连幡牌子都没有作坊的木门上垂下长长方方的布缦粗粗的 是一种厚实的颜色。这里的人敬称他为南叔。当南叔披着褂子偶然地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会有行 人笑着问他 : 南叔你的印刻好了吗 , 南叔会用手拍一拍他平贴的袖口眉梢弯起 笑眼道 :不急不急还没呢。然后他继续在落满阳光的街道上走着然后一拐进入一条巷子。那里是专 门卖玉石的。南叔是常客却很少轻易出手。他知道一切最好的

7、印章篆刻的手感、硬度 最初的就是玉石的品质。他从不着急地买一块玉石就算那里的专家如何推荐若 是不甘落后眼的玉他也决不轻易松动。因为一块玉本身就是在在石块里长久地等待在漫长的变化中慢慢形成着它千百年的圆润与质地。好的玉石不怕被等待 他也不怕等待。南叔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回去了。回到了他小小的作坊。他最近在刻一方印章 用一方很小的鸡血石。那方鸡血石通体透泽圆润有几株红蓝在里面就像日暮 的夕阳边的霞那种温软渐变的红色。他盯着它数月了迟迟没有下刀。南叔在磨如何将这方鸡血石刻得美一些怎 样让它的纹理与质地最自然地呈现。 他有时候带着这方鸡血石去山涧转转与那 些整日埋在作坊里的匠人不同他们似乎在不停地赶赴顾客

8、的要求而他却像在追求一种时间沉 淀下到最恰当的艺术惊喜。他将鸡血石拿在手上在夕阳下看在树林中看在河边看好像看见了鸡血 石的身世一般他感觉一切玉石都是传奇出生在自然中的灵动在不经意的一刻 从石头竟得道成了玉。这是南叔什么时候的感悟呢 , 大致是昨天抑或上个月 也许是几年前人们都埋怨南叔做印章做太久了要等好长时间但是人们又最看重南叔做的 印章。数天后南叔终于下刀了他在有红色纹理外的一块切割下了一块平面用作篆 刻那是绝妙的一刀像是半山微红夕照被一揪江水切割像是远处霞光由一排归 雁分开。听说后来南叔花了半年时间在这块印章上才终于把它刻好了。 他的作坊还是没有牌子人们还是见他手上抚着一块玉石在通向树林的

9、小道 上缓慢行走。这方鸡血石印后来被藏进了博物馆。老旦戏台的灯火在暮日里亮了起来。台上的老旦穿着绛红的衫子但红得不热闹发髻上簪着珠翠摇摇欲坠仿佛 那满头的皱纹就是那么压出来的她利落地一转身水袖轻甩开口一句便惊艳了 全座。我听得如醉如痴。待她转身隐入那层叠的幕布我便起身后台看个究竟。是一方用塑料布搭起的X仄空间几个掉了漆的木箱堆在角落显然在时光里 浸泡了许久。“小姑娘来做什么呢 , ”从镜子中看见我她放下手中的眉笔转过身子轻轻 地问道。“来.来看看。”尽管涂抹了鲜艳的油彩还是可以轻易看见她眼角的皱纹 和脖颈间细小的灰褐色老年斑“你唱得特别好 ：我想.能不能教教我。” 她拉 我坐下听我唱了两句“这

10、句唱得太急了些慢慢唱才有韵味把字之间的空隙 留足了然后吸气把声音缓缓地压出来才好呢 ：”我试了几遍她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让我歇息一会说是给我倒杯棠梨茶来。 她掀开帘子我看见外面的炉子架着铜茶壶火很小安静地燃烧着。倒茶的时候外面起风了跟随夜风一起遁走进来的还有年轻花旦婉转的唱词。她怔了怔走进来递茶给我馥郁的香气溢开来洁白素净的陶瓷碗内盛着雪白的茶汤清澈 而澄清。我呷了一口果然甘甜异常。“我年轻时唱得也像她那么好哩。”她突然说似乎刚才听到的曲子勾起了她 的回忆。我让她给我讲讲她这几十年来唱戏的日子她说她十六岁就跟着有名的昆曲师 傅学唱戏第一次登台就发挥得特别好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嗓音好样 子也好的旦角。“那时候一下子就出名了”她说话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