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论集体意向性-2019年精选文档

1、塞尔论集体意向性集体意向性是社会科学哲学中近来讨论的一个热点问题， 吉尔伯特、德沃金、塞尔等人把这一概念引入到了法学、政治学、社会学等领域， 成为解释社会事实的前提性概念。 它首先由托米拉和梅勒于 1988 年提出，随后布莱特曼、塞尔、吉尔伯特等人也各自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从而形成了多种不同的集体意向性理论。按照集体意向性的主体不同，可大致把它们分为两类：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 它们都认为集体意向性是一种不可还原的原初实在现象， 区别就在于个体主义认为集体意向的主体是个人，对集体意向性的分析必须与社会完全由个体构成的事实一致， 如托米拉、塞尔、布莱特曼等。集体主义认为集体才是集体意向性的拥有者，

2、集体行动者和个体行动者具有同样的行动主体地位， 如吉尔伯特、苏格丹、皮提特等。塞尔是当代著名语言和心智哲学家，他的言语行为理论和心理意向性理论对语言哲学、 认知科学等产生了重要影响。最近十多年，他专注于社会哲学的研究，出版了建构社会实在一书，而集体意向性是他有关社会哲学问题的前提假设， 因此他也倾注较多的心血来对其加以辩护。 塞尔在上世纪 80 年代出版的意向性：心灵哲学论一书中并没有涉及到集体意向性问题， 本文将对塞尔的集体意向性理论进行介绍和评析。一、集体意向性何以可能集体行为是一种与个体行为有着本质区别的社会实在现象，如音乐演奏、商业竞争等，它们不是不同个体行为的简单组合，显然不能完全由

3、个体行为来解释， 个体意向也无法像支配个体行动那样来控制它。因此，极有必要引入集体意向性这一概念。塞尔对集体意向性的论证由直觉、标志法、假设三部分构成，五个论题贯穿其中。前三个论题主要是论证集体意向性何以可能。论题一：真实存在着不同于个体意向行为之总和的集体意向行为 1 。集体行为不同于个体行为的总和，它具有和个体行为一样的本体论特征。 同一类型的身体运动在一种情况下是一系列的个体行动， 在另一种情形下却构成集体行为。 想象这样一个事例：公园的草地上散坐着悠闲的人群，这时突然下起大雨，人们都立刻站起来跑向旁边一个避雨处。 每个人都有“我要跑向避雨处”的意向，但每个人的意向又彼此独立于其他人的意

4、向和行为。因此，他们不是一种集体行为，只是连续的个体行动碰巧指向一个共同目的。 现在设想另一种场景： 旅游团要求每个成员到指定地点集合，可以认为这两个例子中外在的身体运动是相同的，但很明显他们的内在是不同的。 第一种情形中每个人都具有不参考他人意向的意向性形式，第二种情形里，个体的“我意向”在一定程度上需要解释为它来源于集体的“我们意向”。在第一种场合下， 即使每个人都知道别人要跑向避雨处，并确信别人也知道他要跑向避雨处，但依然没有集体行为，不能从“我意向”充分得出“我们意向”； 第二种情况中，“我正在做活动A”的个体意向可以从“我们正在做活动 A”的集体意向中派生出来。集体行为与一系列连续的

5、个体行为之间的本质区别使我们不能简单的把集体意向行为归结为个体行为的总和。论题二：集体意向不能被还原分析为一系列的个体意向 2 。个体意向的内容不同于集体意向所派生的内容。 如一支足球队正在进行一场比赛， 球队的意向可表示为“我们正在比赛”。 然而，球队中没有一个队员会把“我们正在比赛”作为他意向的全部内容，因为他自己一人不能踢一场比赛， 每个队员必须为集体目标做出个人的努力。 前锋的意向就是“我要负责进攻”， 每个队员都享有“我们正在比赛”这种集体意向， 但又有集体分派给每个人的具体任务，并且它具有和集体不同的内容。集体意向是“我们正在进行活动 A”，个体意向就是“我正在做行为B”“我正在做

6、行为 C”，等等。把集体意向还原分析为个体意向，是个体主义常用的方法，它认为集体行为最终要回归到个体的信念和愿望。根据这种观点，就会使人们认为“我的行为 B”“我的行为 C”等巧合地构成了集体行为 A，似乎集体行为是个体的一种非理性结果。如果认为独立的个体行为包含着集体意向， 那么就产生两难现象： 它根据集体意向来定义集体意向性， 从而产生循环； 如果不如此解释集体行为中“我做行为 B”，这种分析就会因不充分而失效。因此，基于集体意向的集体行为是一种基本现象， 不能被还原为一组个体意向。论题三：集体意向是一种原初的意向性形式，不能被还原为个体意向加共同信念。 托米拉把集体意向还原为个体意向加共

7、同信念，极力避免集体心灵的存在。他的分析如下：集体中任意两个成员 P1、 P2，在集体活动X 中 P1 承担的任务是X1， P2 承担的任务是 X2，（ 1）P1 意图做 X1；（ 2）P1 相信 P2 将会做 X2；（ 3）P1 相信 P2 相信 P1 将会做 X1，即他们具有某一共同信念。在这些条件下， P1 有做 X 的集体意向。塞尔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把集体意向还原为个体意向加共同信念的论证， 他举出下面这样一个例子进行反驳， 它满足上述所有条件， 却不是一种集体行为： 设想一群商人受教于同一所商学院，他们共同学习了亚当 ?斯密的“隐形之手”的理论。由于商学院成功地向他们灌输了相同的理念

8、， 所以每个人都相信追求自身利益最有助于人道。假设 A 是商学院毕业班中任一给定成员：（ 1） A 要追求自我利益而没有参照其他任何人，意图完成有助于人道的属于他的那部分；（ 2）A 相信目标实现的前提，即他相信毕业班中其他成员也会通过追求自身利益来提高人道；（ 3）既然 A 知道他的同学也受到了如他一样的理念教育，他就相信他们中的所有成员都具有同样的信念。这样， A 满足了托米拉和梅勒论证的条件，但却没有集体意向性，只有他和其他人接受的一种实现某个目标的理念 3 。集体意向的“我们意图”蕴含着合作的概念， “我意图”达到的目标碰巧是群体其他成员也要实现的目标， 但它不一定有实现目标的合作意向

9、。 一个人在其知识中有一个目标， 别人也可以在这种知识中有同样的目标。 一个人可以具有与群体成员共享的关于目标的信念， 但不必具有成员间的合作或合作的意向。 因为他们不一定在同一时空下行动。二、集体意向性的形式与根源在塞尔看来， 意向性就是一定心理形式的命题内容，命题内容决定意向性的满足条件。其形式用标志法表示就是：S（p）。“S”代表心理状态的类型； “p”代表命题内容。 他把意向性的结构分为心理部分和物理部分，心理部分表征并引起物理部分。如某人举起他手臂的行动，用标志法可表示为： i.a. （ i.a. 的原因：我举起手臂），结果：我手臂举起。 i.a. 表示“行动意向”（intentio

10、n-in-action），括号内表示心理成分，括号外表示意向状态的满足条件， 即发生的真实物理事件。 塞尔认为所有意向行动都具有行动意向 4 。如果行动意向得到实现，行动将有心理和物理两部分构成， 若心理部分得到满足， 则必须引起特定的物理事件。 行动意向把由它自身引起手臂举起的行动作为满足它的条件。 设想一个人扣动扳机使枪开火这样有先后关系、稍微复杂的行为，用标志法表示为： i.a. （i.a. 的原因：扣动扳机；结果：枪开火）原因：扣动扳机， 结果：枪开火。和上面的类似，括号里面表示心理内容， 括号外表示真实世界发生的事件， 整个事实就可表示为：行动意向引起扣动扳机，进而导致枪开火。那么集

11、体意向行为如何用标志法表示呢？如果琼斯和史密斯一起准备配制一份调味酱，史密斯倾倒原料时琼斯在搅拌。他们俩都有“我们正在配制调味酱”的集体意向， 这种集体意向行动具有这种形式： i.a. （ i.a. 的原因：配制调味酱）。但是，除了个体之外没有其他行动者， 集体意向是如何导致个体实现这些事件呢？塞尔认为关键一点是在个体行动中所实现的集体目标。个体行动是实现集体目标的手段， 像扣动扳机是枪开火的手段一样，琼斯搅拌的活动是配制调味酱的手段。 琼斯的意向内容是：通过我的搅拌我们配制调味酱；史密斯的意向内容是：通过我的倾倒我们配制调味酱。 集体行动中每个行动者只有一个意向来表征他的个人集体行为： 琼斯

12、：i.a. （i.a.的原因：搅拌原料）。史密斯： i.a.（i.a.的原因：倾倒原料）5 。然而，集体目标和个体手段是怎么融合一起的？它不像开枪那个例子， 只是一个人的行动。解决它的方法有两种， 一是集体 i.a. ，一是个体 i.a. 。这两种方法都是有缺陷的，前者强调了集体行动者的主体地位，但忽略了个体行为的事实， 并且无法解释集体意向是如何进入个人头脑中的； 后者否定了集体意向性的存在， 只是把不同个体的活动累加为预期的集体目标，这在论题一中已经被否定了。假使我们认为集体意向引起个体意向，这种分析把个体的行动意向局限在集体范围内，把集体意向看作是形成个体意向的容器，因而是错误的， 它意

13、味着集体意向将得不到满足除非它引起个体的行动意向。直观地看，我们意向性地配制调味酱，如果我是琼斯，我分有的是我正在意向性地搅拌原料，但不是有两个分离的意向，一个是集体 i.a. ，一个是个体 i.a. 。仅仅在当我扣动扳机而开枪的时候才有两个分离的意向 6 。塞尔认为个体行为与集体行为的区别在于意向性所包含的形式。 个体行为的意向形式是“通过 A 而实现目标 B”，是“通过 A 实现 B”的 i.a. 类型。如开枪的例子，扣动扳机作为 A，枪开火作为 B，整个个体行动过程就可表示为： i.a.B 通过 A。同样，在集体行为中也只有一个 i.a. ，它是“通过 A 而实现集体 B”的 i.a.

14、类型。因此，集体行为中的意向结构就可表示为： i.a. 集体 B 通过个体 A。至此，塞尔把集体意向性的结构表述出来， 它的形式是“通过个体行动 X 执行集体行为 Y”。这种集体意向性形式允许在行动者大脑中既有集体成分又有个体成分， 而且避免了由集体行为引出个体行为的矛盾。 但又是什么使我们形成了这种集体意向性能力？关于集体意向性的根源， 塞尔认为它是人所具有的特殊的生物学背景能力，如推车的能力、搅拌的能力等。集体意向行为还需要一种把他人看作如自己一样可作为合作行动者的前意识能力。集体行为发生前就似乎假设了某种层面上的交流。 正如论题四：集体意向性预设了把他人作为合作行动者候选人的背景意识，即

15、假设了不仅把他人作为一个有意识的行动者， 而且作为合作活动中现实或潜在的成员 7 。高层次的集体行为如商业竞争、拳击赛、法庭审判等，这些社会行为的存在都需要一种更高层次、更复杂的合作。 把他人作为可能合作行动者的背景意识不是因为我们的需要或特殊信念才产生的， 正如高山不因我们的需要和信念才是固体的一样，它是人本身所具有的一种前意识能力。塞尔认为把他人作为具有意向性的可能合作行动者的生物原始知觉能力是集体行为的必要条件，也是所有交流的必要条件。没有人会去和石头交流，因为在人的前意识中石头没有被看作是具有意向性的可交流对象。正如论题五所说：标志法和背景能力的概念蕴含着集体意向和行为。三、存在的问题

16、集体意向性在解释个体行为如何协调构成集体行为的过程中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 如果对它的辩护得以成立， 那么将在社会学、法学、政治学、经济学等社会科学领域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对它的辩护也显的尤为必要。 塞尔对集体意向性的论述着重于集体意向和个体意向的并存与融合问题， 他既想坚持社会科学哲学研究中流行的个体主义本体论承诺， 又试图维护集体意向性的原初实在性地位。 因而就把集体意向看作如个体意向一样是意向性的一种基本形式。 但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与“多”这一传统的逻辑循环问题。 个体大脑中的意向形式既有集体成分又有个体成分， 似乎解决了个体与集体之间互相缠绕、 相互循环的困难。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塞尔

17、这种“我意向通过我的行动Y 我们做 X”的集体意向性形式并没有真正解决这些困难。因为，如果没有外在的集体心灵存在，则它最终仍回到个体的信念与愿望中。这也正是反对者对集体意向性问题的非难之处。塞尔对集体意向性的辩护按照如下思路展开：“个体行动者个体心灵个体意向”和“集体意向集体行为”。 他认为即使是“缸中之脑”也具有集体意向这种意向性形式， 很显然这是一种唯我论的论述方式。 如果以实存的心灵为前提， 那么作为不同心灵和行为之间相互作用之产物的集体意向性就会超出个体意向的控制之外， 它已经超越了塞尔所认为的“缸中之脑”。 其次，关于行为与意向的逻辑先后关系问题， 即先有集体意向还是先有集体行为。

18、塞尔把集体意向看作是集体行为的前提条件， 有集体意向才会产生集体行为。然而，不少情况下，集体行为中的个体并非都具有相应的行动意向， 反倒是集体行为作为外在的规范力量，使其中的个体形成相应的意向状态， 即“集体行为集体意向和个体意向”。 塞尔忽视了这些在某种条件下行为事实相对于意向状态的逻辑先在性现象。社会行为和语言交流的背后就已经预设了集体意向的存在，所以，对集体意向性的辩护不能仅仅从社会行为和语言分析方面来进行，在这种预设的前提下去论证集体意向性的原初实在性地位将很难避免个体与整体的循环性困境。 无法想象一个缺乏与环境互动的“缸中之脑”会仅仅因其生理基础而具有集体意向和社会经验。 心灵有特定的生理基础， 但它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却是社会性的。应该同时从意识发生的历史和生物的社会进化历程中寻找线索， 两者相互结合才能揭示集体意向性的根源。相对于个体意向性的实存地位，集体意向性的本体论地位具有潜存的特征，塞尔把两者等同起来，缺乏更坚实的形而上学基础；同时他把集体意向性的根源归结为人的生物学本能，而忽略了对其进行社会层面的考察，这也是其一以贯之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