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残疾人的晚会

一次难忘的残疾人晚会演出 一年一度的公司新春晚会本来就是盛事，更是领导和各式人物 们难得表现机会和露脸邀媚的舞台。今年尤其不得了！因为老板早 早放出话来：奖品翻倍，前三等奖是街头大众神机小米手机， 特别奖是许多人的“肾”苹果 5 土豪金，这下好了，人们不用 卖肾了，只需要洗手搽脸拜佛中奖了！听到消息的广大员工一片欢 腾，人心躁动，于是院里院外，通勤车上车下，工作之中吃饭之余， 大家眼光冒绿，吐液横飞地谈论的都是苹果土豪金，兴高采烈的劲 头就像打了鸡血，俨然间仿佛手里已经摩挲到了那神一般的土豪金 质感。整个公司都被一种亢奋的情绪充盈着。 晚会那天天气很好！冬日里的阳光竟温暖似春，甚至暧昧起来。 作为公司的一名员工，我也有幸参加晚会，并得以看到了很多令人 难忘的演出，真是大开眼界。 晚会是早九点开幕，但所有员工在八点二十就坐满了公司礼堂， 跟往年一样等着老板到来。礼堂中人声鼎沸，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交 易。九点整，老板在二经理我们都这样叫，其实他姓白，排行 第二，属虎，脸皮白净，笑呵呵的陪伴下入场。老板 30 出头， 年轻，但高个黑瘦。说实话，我们一年见不到他几次。以前，见得 多的是二经理，但现在他也不常来了。今天他们一同出现，足见晚 会的重要性。红幕拉开！一男一女两主持人亮相上台。男主持人是 公司人称“伟哥”的红人，他红光满面，保养得方，看上去也就四 十岁，但了解他的人知道实际已经近六十了。他乌黑的头发在亮灯 照耀下熠熠发光，使人很难相信以前他是个秃子。关于他有很多传 说，最离谱的是说很早前他为自己往上爬，而把老婆贴给当时的厂 领导。最近的是很多人放言“如果没有法律管了，公司里的八百人 得有九百人去削他” 。但是说归说，改变不了他是老板的大红人这个 现实。他今天的装束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笔挺的西装里扎了一条 醒目的红领带，十分醒目扎眼。女主持人是公司的明星，她身材丰 腴，一身吊带紧身红裙，露出白花花的肩膀和四分之三的腿部。她 很聪明，毫不吝惜地展示着自己的优点。 “鞭炮声中辞旧岁，欢歌笑语迎新春，告别了不平凡的马年， 我们东海公司迎来了更加辉煌的猴年” ，男女主持配合默契声情并茂 地朗读着开场词，内容很长，其实结论就一句话：公司很好，领导 有方，我们很幸福。他们配合默契但私下里，我曾看见他们形 同陌路，走对面都不说一句话，感谢今天的舞台让他们成为一体。 男主持人“伟哥”气运丹田，装腔作势，一副文革红卫兵参加批斗 时候的亢奋劲头，身体仿佛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着。女主持人 私下里别人叫她爽姐，声音嗲声嗲气，听了让人浑身发麻，心头 抽搐，说不出的难受刺挠，但是显然她自我感觉良好，我想对别人 尤其女生的自信还是多理解包容吧！她表演着，一阵轻风吹过，全 场都闻道了一股暖洋洋的膻味。开场词后，音乐响起是开场歌舞， 一群高矮胖瘦年龄不一的长裙女子开始翩翩起舞。他们都是选拔的， 这里面有经理（我们公司的中层领导对外都叫经理）欣赏的女下属 但经理的老婆应该不欣赏她，因为有人看到经理老婆曾经大闹 经理办公室，打骂并挠伤了她；有老板远房亲戚的女亲戚我个 人认为她不化妆比化妆还好看点，但她却自我感觉美美的；有柔情 美意，眼睛身体会说话的去年女主持目光扫过，三经理向她微 笑示意；也有手足僵硬面无表情的被领导们夸奖的优秀女员工代表 拿鸭子上架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为了上台给领导留个印象她 也是蛮拼的。她们都化了浓妆：白颈，红脸，粉眼，高耸的发髻 其实平时我都认识她们的样子，但现在相信她们自己照镜子都得 吓着了。女演员们穿着只有在舞台才能穿的舞蹈长裙，手脚并用， 在舞台上轻歌曼舞。对于日常工作中总与机械为伴，女人像仙女一 样稀缺的公司里，广大的男员工们对女性表演还是蛮喜欢的，这从 叫好声甚至口哨声就可以知道了。好！好耶！结束收式， “仙女 们”摆好了 POSE, 老板带头，大家热烈鼓掌。然后是老板讲话，老 板人很诚实，他说伟哥就是油头男主持人，给我写了稿，但丢 了，就随便讲两句，接着他感谢了大家一年的辛勤工作，并祝福大 家新年快乐。毕了，下面掌声雷动。 闲言少叙。演出节目正式开始！应该讲内容还是很精彩的，有 相声，魔术，小品，歌舞，以唱歌为主，但显然大家的精力都不在 这个上面，因为心思都在奖品上。但是有一个节目不得不说，那就 是领导们的集体舞蹈秀除了老板和二经理外都上了：黑衣墨镜， 宛若黑超特警但可能更像三十年前的社会黑帮酷酷地出场，先是机 器人舞，转僵尸舞；音乐忽换，他们摘掉墨镜，每人抽出一根红腰 带，跳跃飞脚，面部表情丰富而夸张，变成了标准的二人转演出； 音乐再次转换，领导们由之前的癫狂状态恢复冷漠的酷酷的面无表 情状，然后是霹雳舞，在大家心绪刚刚平静，凌厉的音乐声突然再 次响起，领导们演出了当时最热门的小鸡吃米舞， “唧唧，唧唧” ， “唧唧，唧唧”领导们前倨后恭，动作幽默而滑稽；最后在震 耳欲聋的欢笑声中，以千手观音不是，应该叫千手罗汉，也不 对，就叫群手乱舞的造型结束了。 我被彻底的震惊了！ 请原谅我的知识面和眼光太小，这新奇怪异，天才般的节目实 在太让我震惊了！短时间内的变化演出超出了人的想象力！只有天 才才能编出来，也只有天才的领导们才能演的出，使人全然忘了他 们平日里的颐指气使，显然，他们也是演出太投入，浑然忘了自己。 想着平日里他们牛气冲天，把一加一等于十说的理直气壮的劲头， 还有狂欢白话三天除了吃喝嫖赌抽外说不出一句仁义的话的样子， 今天他们的表演太可爱了！ 当然作为观众的我得承认首先我吓着了，这节目如果是儿童演 出，那是可爱，如果是猴子小动物耍巧表演，人们会欣赏欢笑，但 是这一群大老爷们在那本色演出，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陷入了 思考。但是看着其他人热烈投入的目光，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我想还是我个人想多了。最后大家笑了，领导笑了，老板笑了，皆 大欢喜。图的不就是这个么！ 还是说说我们最关心的抽奖环节吧！因为抽奖总能掀起高潮不 断！每一次，伴随着大领导们五经理，四经理，三经理，在抽 票箱里抽出号码时候，下面的人群一个个都凝神观看这一刻， 全场是最静的；然后每个人都急急忙忙低头查看自己的票号：有的 一声叹息，懊恼地摇头连连，有的默不作声，心中焦急地眼观台上 那是没中奖， “嗨呀！中了！”一声欢呼传来，然后是台上台下 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射向那里。在这些灼热的目光照射下，获奖 者欢快地小跑上台领奖。最后，与抽奖领导合影。如此重复，随着 奖品从床单，被罩升级到小米手机，人们的情绪愈加高涨，中了奖 的希望再中，没中奖的梦想着耗子拉木箱大头在后头：大奖落 到自己手中。我环顾四周：全场满是热烈的目光，紧握的奖票和伸 长的脖子。说实话，我也希望自己中奖，但是看到其他人的热烈疯 狂劲头，我明显感到他们更需要奖品，于是，我安静下心来，看着 这犹如戏剧舞台一般热闹的晚会现场。 终于，特奖苹果手机土豪金来了！第一个获奖的是一名销售业 务员，他欢喜的脚步踉跄，几乎是冲上台去的。主持人伟哥问他感 想，他呜呜地说不出，最后几乎是喊口号似的大声说：“感谢老板， 感谢东海公司” 。这时候，我听到不远处销售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暗箱操作，还不是那谁的亲戚！” ， “别瞎说，就你明白” 。有人冲 台上喊：“老白，手机给媳妇用得了！”引来一阵大笑声。等销售 员回到人群队伍中，下面的交易开始了！ “我买，卖不？” “得了，得了” “市场价 4500，我给 4500” “拉倒吧，别逗了” “不骗你，不信上网查，价格就这个” “行行行” “真的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回头吃饭” “没问题” 我深深佩服伟大销售人员的能力之强。我的佩服之情虽不能如 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似黄河泛滥不可收拾，但是绝对由衷发自内心 的。是啊！没有销售员，我们怎样开工资？家里吃啥穿啥？怎么生 活过日子？在我感慨之际，第二个特等奖竟然被公司管生产的四经 理中了，他上台后讲了一堆感谢的话，但大家声音嘈杂，根本听不 见他说什么，最后，他大声宣布要个人出钱请公司老板和所有中层 领导吃烤全羊。广大员工咒骂不止，老板领导们笑声一片，表示同 意。说到吃，让我忽然想起了关于这个四经理的一件事情！几年前 的一次聚餐上，那时还不是经理的他一个劲地往老板桌前挤，忙前 忙后，跑上跑下，殷勤的笑脸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可是当一位女服 务员上酒稍慢时，他转身声嘶力竭，气势汹汹，几乎咆哮着训斥年 轻的女服务员说实话，那架势简直要把小女孩吃了：“怎么回 事！知道啊，我们老板是谁；差钱呕？快点上酒” 。当时，我有幸看 到这幅变化之快的脸面，深感川剧绝活变脸只是小菜一叠，什么电 影电视明星表演那是小儿科的笑话。真正的表演艺术家都是在生活 中，深藏功与名。现在看到人家的进步，我由衷的觉得他要是不当 经理，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就在大家意兴阑珊，准备散伙时候，老板上台讲话了：他说： “先前的几位经理代表我抽奖，我等于被“三个代表“了，今个， 我自己代表我自己一下，重新抽奖，按一二三特等奖分别抽一个” 。 老板轻松幽默的话语逗的大家笑声一片，再次的抽奖使得有些冷清 的会场重新热气腾腾，巨大的暖流瞬间融化了整个会场，那些刚刚 还仿佛一个个垂死病人般的人们如同回光返照，立刻激情四射，大 家纷纷哈腰在地下寻找拾起原来丢弃的奖票来。 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空荡 荡的，听不到声音，没有时间，感觉不到空间，思维陷入了停滞， 但奇怪的是眼前却突然仿佛出现了一副奇异的画面：一群奇怪的四 足动物，样子像人又不像人有手有脚，像猪，像狗，像猴 四不像，说不出名字，他们有的肥胖如猪，有的摇尾如狗，有的跳 跃如猴，有的人高马大，有的光鲜漂亮。但是他们好像都得了同一 种病没有骨头似的，萎缩着身子，全身都匍匐在地下慢慢地爬 行着。我的目光扫去，更使我大吃一惊，他们的脸上竟然没有一块 肌肉，只是干瘪的骷髅。这些爬行的“人”越来越多，遍布我的周 围，使我寸步难行！他们是人么？不是，那他们是什么呢？我想： 如果说是人，那么他们也是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疾病的残疾人。而这 残疾原本跟肉体无关，却包含了作为人的全部的精神宗义。 我忽然想起一个被大家笑话为精神病的诗人的话： 我把脸皮丢了，换来了一碗汤； 我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