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罗尔斯的“基本善”

1、试析罗尔斯的“基本善”张瑞臣(云南大学云南大学学报编辑部,云南 昆明 650091)摘要罗尔斯的正义两原则是要运用于社会结构的，“社会价值”的分配由社会结构来进行。他将由社会分配的社会价值（权利、自由、权力、机会）等称之为“基本善”。在关于正义原则的论证中，“基本善”的观念占据重要的地位：一是为区分“最不利者”提供了标准，二是为它的“原初状态”中的主体提供了心理动机。但是，“基本善”理论也存在着某些缺陷和问题，遭到了施瓦茨、内格尔等学者的批评，他们促使罗尔斯对“基本善”作出回应，不断加以修正。罗尔斯的基本善理论不可能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因为它立足于美国的民主社会模式，而这种模式是建立在一种西

2、方传统的个人主义观念基础之上的。关键词罗尔斯；基本善；正义论中图分类号B712.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2）04814罗尔斯对基本善理论的论述，无疑在其整个正义论体系设计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它解释了“原初状态”下立约者进行合理选择的动机问题，同时也反映了一种义务论式的对“目的”的理解，即以一种善的弱理论来保证正当对善的优先性。然而该理论也遭到了同样多的反驳，最早的以施瓦茨和内格尔等为代表，这使得罗尔斯后来对基本善的理论不断进行修改和重构。一罗尔斯关于基本善的论述主要见于正义论第一编“理论”和第三编“目的”中，前者主要是一些结论，而后者则是对这些结论的论证。在第二章解释正义两原则时，由于正

3、义的主题是社会的基本结构，主要是分配正义，而分配的对象就是社会基本善罗尔斯曾明确将基本善区分为自然基本善和社会基本善，但在行文中忽略了对自然社会善品的探讨，从而我们可以把他关于基本善的论述等同于社会基本善。同时罗尔斯假定社会的基本结构分配某些基本善，所以正义两原则明显将社会基本结构划分为两大部分：公民的政治权利部分和社会、经济利益的部分。然而在那里罗尔斯关于基本善的论述还过于笼统，他只是引入了几条结论而未加以论证，比较确定的有三条：首先，基本善包括权利和自由、权力和机会、收入和财富以及自尊的社会基础；其次，基本善对于所有合理的人生计划都是有用的。一个理性存在者不论有什么具体的善的观念，都需要基

4、本善作为实现计划的手段；再次，处于原初状态中的立约者希望能够获得尽量多的基本善，而不是相反。而第七章中提出的一种善的弱理论就是来证明这些结论的，从标题“作为合理性的善”可以看出，这种善的弱理论又是建立在合理性的基础上的。下面就对这种善理论作一论述。一方面，罗尔斯在原初状态的设计中通过“无知之幕”的假设，屏蔽了立约者的具体知识和信仰，从而只存在着客观上的资源的中等匮乏和立约者主观上的相互冷淡，除此之外，立约者还具有一种一般的善的观念，但这种观念不具有具体内容，即不是关于每个人合理生活计划的描述，否则就违背无知之幕的假定了。然而对这个善的观念的作用和地位罗尔斯却没有加以讨论。但如果立约者在进行合理

5、选择时不具有“动机”的话，那么选择就是盲目而不可能的，为此一种详细的关于善的理论就是必要的。艾伦吉伯德正确地指出了这一点：“我感谢Allen Gibbard对第一份手稿（1964-1965）的批评，为回答他对当时提出的无知之幕的反对，似乎需要把一种善的理论包括在内，结果就产生了以第七章讨论的善的观念为基础的基本善的概念。”1（P127）关于契约式的正义理论需要一个善理论这点，罗尔斯在1958年撰写的作为公平的正义一文中对它还没有充分的了解。在该文中他只指出立约者之所以参与订立契约乃是为了增进自己的利益，但是他们却对于什么是自己的利益这点一无所知。而这种利益就是社会基本善，罗尔斯认为这是人类的共

6、同需要。立约者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善的观念，但是他们却知道，无论在进入社会之后他有什么样的人生计划，基本善是不可或缺的手段。因此在原初状态中，虽然由于为了达到公平的目的，我们把每个人对自己的利益这种知识给排除掉了，但是我们有一个基本善理论，从而使得立约者能够知道怎样去争取自己的利益。罗尔斯自己认为基本善理论是从康德关于“真需要”的论述中发展而来的。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特别是“德性论”中多次提到“真需要”，如在论述仁爱的义务时，认为这种义务基于人类的一种“真需要”人的依赖性和资源的匮乏。实际上康德关于“真需要”的论述在他的伦理学说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在康德那里，道德法则和绝对命令始终是先天适用于所

7、有理性存在者的，纯粹实践理性（对法则的尊重）自身足以提供服从道德法则的动机。只不过由于人具有禀好和欲望，因而道德法则在应用于人时（如各种具体义务）需要考虑关于人类的一般的经验事实，如这里的“真需要”，但对这种关于人性的经验假定不能给予太高的地位。总之，罗尔斯发展了康德的“真需要”理论，认为“真需要不仅是指食物、饮料和休息，而且是指教育和文化、对发展我们的道德感和良知来说至关重要的各种条件，以及理性能力、思维能力和判断力。”1（P237）另一方面，这种善的理论又是弱的，它要为原初状态确立一个道德中立的立约环境，而这依赖于合理性。我们都知道正义两原则存在着两种优先性次序：自由原则优先于差别原则；机

8、会公平平等原则优先于差别原则。而这些又蕴涵着正当对善的优先。罗尔斯明确提出他是继承了康德义务论的传统，强调正当对善的独立性和优先性，而目的论则坚持善优先于正当，如功利主义者认为正当的行为就是对善（欲望）的最大程度的满足。然而罗尔斯又十分清楚义务论所面临的困难没有对道德根据作出具体的解释而往往诉诸于对道德直觉的把握。基于这种困难，罗尔斯提出合理选择以及基本善理论，但是这种解释却又面临着是一种目的论式的风险。为此，他通过发展一种善的弱理论来解释我们对基本善的需要。与此对比，有一种善的强理论用善的弱理论和正义两原则来解释与道德有关的价值。总之，“为了建立这些正当原则需要依赖某种善的概念，因为我们需要

9、假定各方在原初状态中的动机。由于不允许这些假定危及正当概念的优先地位，因此我们所提出用以论证正义原则的善理论只能被限定于是有关最基本的要素的。这种对于善的说明我称之为善的弱理论：它的目的在于保障论证正义原则所必需的基本善前提”2(P396)。为此，一种善理论是必要的，因为它一方面提供了立约者进行合理选择的动机；另一方面它又是弱的，因为它不能损害正当的优先地位，即确保一种对善的道德中立的理解。为保证这种道德中立的理解，罗尔斯把它建立在合理性的基础上。这同原初状态中一样，立约者所拥有的只是一种工具理性，而非康德意义上的纯粹实践理性。根据这个理性的概念，当我们做选择或决定时，我们把目的和手段区分开。

10、所谓合理选择就是在既定的目的下选择一个最有效的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罗尔斯在正义论第七章中花了大量篇幅来描述合理性，试图证明这能从最小程度上为所有理性存在者所接受。具体说来合理性包括合理选择原则和审慎的合理性。罗尔斯首先把一个人的善定义为一个合理的生活计划，而对这个（短期）计划进行合理选择的原则有三个：首先，有效手段原则，即以最有效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其次，蕴涵原则。假如一个计划的实施除能实现另一个计划的所有欲望目标之外还能实现一个或更多的其他目标，它就是比另一个计划更可取的。再次，较大可能性原则。如果一个计划被完成的机会高于另一个计划，那么我们将会选择可能性较大的计划。这三个原则被统称为“计算原

11、则”。然而罗尔斯又认为这种计算原则有时并不足以帮助我们制定一个合理计划，为此他又引入西季威克的审慎的合理性概念：“一个人合理的人生计划是作为仔细的反思的结果而被决定采取的。在反思中，当事人借助于所有的有关事实，再次构想着实现这些计划会是个什么样子，并据此确定出会最好地实现他的那些更为基本的欲望的行为方案。”2(P418)此外，罗尔斯还借鉴了一种关于人类动机的亚里士多德主义原则：“如其他条件相同，人们总是以运用他们已经获得的能力（天赋的或从教育获得的能力）为享受，而这一享受又提高他们的已经获得的能力并使其具有更复杂的形式。”2(P428)总之，罗尔斯用合理选择的三条原则、审慎的合理性以及亚里士多

12、德主义原则来说明善的弱理论，而后者能够说明基本善是合理的，是构造和实施一项合理计划所必需的。“我假定处于原初状态的人们采取的是上述这样一种（弱的）善观念，因而他们把欲望更大的自由和机会，欲望实现他们的目的的更广泛的手段看作是自然而然的，他们抱着这些目标，以及维护自尊的基本善这一目标，从原初状态中估价他们所获得的正义观念。”2(P436)此外，在正义论第二章罗尔斯讨论正义两原则应用于社会基本结构时，基本善理论可以简化人际比较的问题，通过确定谁是最不有利者从而为差别原则的应用奠定了基础。罗尔斯认为人际比较是根据对社会基本善的期望而作出的，而这些期望被直接定义为一个代表人所能期望的这些善的指标。这样

13、处于某种地位的代表人的指标越高，一个相同地位者的期望也就越大。因此，人际比较也就转化为对社会基本善占有的比较。二（一）罗尔斯只是简单地列举了基本善，如自由、财产等，但没能指出这些为什么都是基本善，并且这些都只是社会基本善，而未涉及自然基本善。为此，他在1975年撰写的对善的公平一文中提到了关于财产是基本善的解释：“财产是对于能够满足人类需要及兴趣的一种具有交易价值的东西（法律上）的控制力。”1（P142）基于善的弱理论以及关于人的一般经验事实，罗尔斯认为财富是基本善，以此可以类推出其他基本善。“基本善的详细表可以由作为合理性的善的观念，和关于人类的需要与能力，它们的特性和营养要求的一般事实，以

14、及亚里士多德主义原则和社会相互依赖的必要性联系起来加以说明。”2(P436)然而正是关于人性的基本假设引发了很多争议，罗尔斯认为对基本善的需要以及总是喜欢更多的而非更少的基本善，这是理性存在者的必然要求，而这在施瓦茨看来并不是对每个理性存在者都适用的。她举例一个青年马克思式的人，一方面，这个人认为罗尔斯那种西方民主式的自由并不是他所需的，而真正的自由是一种马克思所讲的的“自我实现”；另一方面，基本善并非越多越好，有时候更多的基本善反而会造成对拥有者的损害。在青年马克思式的人看来，财富越多会引发嫉妒，从而导致人与人关系的疏远，即所谓的异化问题，从而最低程度的基本善（满足人的基本生活需要）就已足够

15、了。既然每个人都需要基本善并非是理性的要求，那么罗尔斯在原初状态中假设人们对基本善的喜好则不是道德中立的3（P294-307）。事实上，罗尔斯也意识到了这点：“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旦无知之幕被撤除，他们中的有些人因为宗教或别的缘故事实上就可能并不更想要这些善。”然而，“从原初状态的立场来看，以下假设对各方来说都是合理的：即他们都想要较大的份额，因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们不愿意都不会强迫他们接受较多的一份，一个人也不会因一种较大的自由而受罪在这种善的理论和道德心理学的一般事实的指引下，他们的考虑就不再是猜测了”2(P142)。然而罗尔斯把基本善理论建立在人性的经验事实上，这虽然具有一般性，但不具

16、有普遍性，因而只能是对大多数有效。（二）单纯的工具理性也不能解释基本善理论。批评者认为基本善如果能够无差别地对所有人都有用，那么这依赖于他们的终极目的。而工具理性不能解释这个终极目的，因为它只是在一个目的确立时才发挥作用，即采取最有效的手段来实现这个目的。一个目的可以是另外一个目的的手段，但在这种目的手段链条中存在着一个终极目的，其本身不能作为其他目的的手段而存在。在康德那里，这个终极目的就是“人性”或是“理性本质”，即不能仅仅作为手段而不同时被看作目的。正如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中所言“任何行动都有一个目的”，那么任何一个人都有一个终极目的，或者说是一个人生理想。工具理性只告诉我们为了一个目的尽

17、可能拥有更多的手段，然而这个终极目的是因人而异的，其本身不能由工具理性来评价。此外，也有人指出，基本善作为可利用的手段不是最关键的，而是用这些手段来完成目的时所产生的满足。而罗尔斯则出于简化理论起见，对于这种“满足”没有进行探讨。以上两点关于对罗尔斯的批评实质上可以归结为一点：他的基本善理论并非是弱的、道德上中立的，而是一种个人主义式的观念。这个理论假定了人们的动机具有一个特定的结构，而任何与这种结构不相一致的人类动机都被视为非理性的，由此这个理论所假设的普遍人性事实只是特殊的文化或社会条件下的产物。它对有着个人目标的有利，而对那些目标只是集体性质的人就不利。基于这些批评，罗尔斯曾在对善的公平

18、一文中做过辩护，不过仍是纯原有的框架下进行的。在之后的30年间，罗尔斯不断地从新的角度来重构基本善理论，如从“康德对人的理解”出发、“多元主义的事实”等，这些新的思想丰富了罗尔斯基本善理论的内涵，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三）基本善的指标问题。所谓基本善的指标建构问题，即如何确定一条标准来衡量个人所占有的基本善的份额。通过指标能够确立最不有利者的地位，从而为差别原则的应用奠定基础。而罗尔斯从两个方面回答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假定了两条原则的词典式顺序，这样，由于基本的自由总是平等的，而且机会也是平等的，所以就只需要确立用来比较其它基本善的标准。另一方面，罗尔斯假定财富和收入比较少的人，拥有其它基本善的份额也相应比较少。然而学者批评这种解释不成立，认为这只是一种关于分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