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防卫案件证明责任分配中问题的成因分析》10000字

正当防卫案件证明责任分配中问题的成因分析目录TOC\o"1-2"\h\u2228正当防卫案件证明责任分配中问题的成因分析 131439（一）立法上的规定不够明确 120099（二）犯罪构成理论对证明责任分配的影响 21225（三）民意和考评制度对司法的影响 432646（四）证明责任分配的理论根基认识不足 7249811.检察机关的控诉职能 89652.证明标准对分配证明责任的影响 9180603.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 10150754.无罪推定原则 12（一）立法上的规定不够明确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公诉机关承担证明防卫人有罪的举证责任举证责任是指在法院审理过程中，由控辩双方承担的提出证据证明自己的诉讼主张的责任，如果不能提出证据或者提出了证据但达不到法律规定的要求，将承担其主张不能成立的风险。举证责任包含了行为责任和结果责任。参见陈光中主编：《证据法学》，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第315-316页。笔者在本文中将我国法律规范中表述的“举证责任”等同于证明责任。举证责任是指在法院审理过程中，由控辩双方承担的提出证据证明自己的诉讼主张的责任，如果不能提出证据或者提出了证据但达不到法律规定的要求，将承担其主张不能成立的风险。举证责任包含了行为责任和结果责任。参见陈光中主编：《证据法学》，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第315-316页。笔者在本文中将我国法律规范中表述的“举证责任”等同于证明责任。其次，从法律规范文义层面来看，证明防卫人无罪的提供证据的行为责任由哪一方来承担是不明确的。正当防卫行为的证明与巨额额财产来源不明行为、部分非法持有行为的证明不同，对于前者，刑事实体法没有相关的规定；对于后者，刑事实体法有着明确的规定，被告人得说明来源的合法性，否则视为非法所得或者非法持有。由此可以认为，我国举证责任的例外情形，是指根据法律规定由被告人承担举证责任的情形。参见陈光中主编：《证据法学》，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第317页。再次，如果要求防卫人承担提供证据证明正当防卫成立的行为责任，那这个行为责任要承担到什么样的程度是不确定的。如果认为行为责任包含主张责任、提供证据的责任、运用证据论证待证事实以说服事实裁判者的责任这三层内容，那么根据我国刑事程序法的规定，公安司法人员既应当收集有罪、罪重的证据，也应当收集无罪、罪轻的证据，但是，收集无罪、罪轻的证据之后，是否应当承担运用该证据论证被告人无罪、罪轻的行为责任，在法律规范层面是不够明确的。如果要求防卫人承担提供证据的行为责任和说服的行为责任，那么防卫人在主张正当防卫事实之后，提出证据论证待证事实要达到怎样的证明标准才不被判决构成故意犯罪，这在规范文义层面也是不确定的。最后，行为意义上证明责任的承担影响到了结果意义或实质意义上证明责任的承担。简言之，行为责任不明确，则结果责任也不明确，承担的行为责任越大，所对应的结果责任可能也更大。如果为防卫人证明正当防卫设置一个证明标准，在防卫人最终没有达到该标准的情况下，则意味着防卫人要承担结果意义上的证明责任，在防卫人最终达到该证明标准的情况下，则意味着防卫人不会被判决构成故意犯罪。结合我国刑事程序法的相关规定，若将防卫人运用证据证明正当防卫的标准设置在合理怀疑，防卫人最终提供证据并运用证据论证待证事实达到该标准，则审判机关可以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否则，防卫人将被判决有罪。（二）犯罪构成理论对证明责任分配的影响我国的犯罪构成理论是四要件的犯罪构成理论。受前苏联的影响，我国的犯罪构成理论包含了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主流观点认为我国的犯罪构成理论是四要件的犯罪构成理论，即一个犯罪必须齐备犯罪客体、犯罪客观方面、犯罪主体、犯罪主观方面。要证明被告人的行为构成故意犯罪，以与正当防卫联系最为密切的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为例，公诉机关首先要证明被告人的行为产生了轻伤、重伤或者死亡等结果，然后证明被告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即证明了被告人主观的故意。如果控诉方不能将这些要件证明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就意味着不能判决被告人有罪。这就充分体现出犯罪构成理论对证明责任分配的重要影响。我国刑事实体法并未明确表述正当防卫“不是犯罪”。在社会主义国家刑法理论及实际刑法立法中，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免除刑事责任为大家所公认。参见[苏]AH特拉伊宁：《犯罪构成的一般学说》，王作富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272页。转引自陈兴良：“犯罪构成论：从四要件到三阶层——一个学术史的考察”，《中外法学》，2010年第1期，第64页。参见[苏]AH特拉伊宁：《犯罪构成的一般学说》，王作富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272页。转引自陈兴良：“犯罪构成论：从四要件到三阶层——一个学术史的考察”，《中外法学》，2010年第1期，第64页。社会危害性具有实质评价作用，但证成犯罪形式上只考察四个构成要件。四要件的犯罪构成理论中，社会危害性起着实质评价的作用，但是，却并没有被列为犯罪构成的一个具体的要件。参见陈兴良：“犯罪构成论：从四要件到三阶层——一个学术史的考察”，《中外法学》，2010年第1期，第64页。有观点认为社会危害性是被推定的，公诉机关只要证明了被告人的行为符合刑事实体法规定的犯罪构成，就进一步推定被告人的行为具有实质的社会危害性。参见陈兴良：“犯罪构成论：从四要件到三阶层——一个学术史的考察”，《中外法学》，2010年第1期，第64页。参见黄永：《证明责任分配基本理论：以刑事诉讼为参照的研究》，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9年版，第260页。申言之，根据我国占据通说地位的犯罪构成理论，一般认为行为只要具备了犯罪构成的所有要素，那就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具有社会危害性，被告人应当受到刑事处罚。除非能够证明排除社会危害性的事实，例如正当防卫。对于英美法系国家的犯罪构成理论，ADDINCNKISM.UserStyle我国刑法学家储槐植教授认为分为两个层次，一是犯罪本体要件，二是责任充足要件。参见储槐植、江溯：《美国刑法》，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52页。但有观点指出在英美法系国家的刑法教科书中，犯罪构成只包含了犯罪本体要件。参见黄永：《证明责任分配基本理论：以刑事诉讼为参照的研究》，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9年版，第参见储槐植、江溯：《美国刑法》，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52页。参见黄永：《证明责任分配基本理论：以刑事诉讼为参照的研究》，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9年版，第245页。申言之，在英美法系国家中，若被告人的行为满足了犯罪的本体要件，也像中国一样推定被告人的行为具有危害性，认为被告人应当承担刑事责任，除非被告人能够提供相反的证明，例如积极抗辩事由中的正当防卫事由。对于大陆法系国家的犯罪构成理论，以德国为例，一般认为犯罪构成由三个要件构成，即构成要件该当性、违法性和有责性。按照贝林的观点，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犯罪，应当依次满足犯罪构成要件的三个层面。但是按照麦耶的观点，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犯罪，证明该行为符合犯罪构成要件该当性之后，就推定该行为具有了违法性和有责性。通说认为三者之间存在推定关系，亦即从构成要件该当性推定违法性和有责性。参见黄永：《证明责任分配基本理论：以刑事诉讼为参照的研究》，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9年版，第251-255页。（三）民意和考评制度对司法的影响民意像一把双刃剑，在对刑事司法产生积极影响的同时，也不无遗憾地存在消极的影响。民意具有非理性的一面。首先，公众对案件的意见不一定具有充分的案件信息作为基础。与侦查人员、检察人员、审判人员相比，公众能够接触到的案件信息更少，客观上也没有能力获取足够的案件信息，以至于不完全了解案件的真实情况，有时甚至可能会被虚假的信息误导。因此，公众意见的客观性、公正性存在不足。其次，公众以一种感性的思维方式评价案件，而非专业人员理性的法律思维。一般的公众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不具有法律职业从业者的专业法律思维，仅仅根据自身的价值取向和感性对案件事实作出判断。与公众感性的思维方式相对，法律职业从业者具有更为理性的法律思维，对案件事实的判断遵循一定的逻辑，通过特定推理得出结论，能够对案件作出更为客观的评价。再次，公众的评价标准具有模糊性、多元性。在刑事案件中，办案人员有刑事实体法作为基本准则，同时办案行为还要符合刑事程序法的规定，符合程序正义标准的要求。相比之下，社会评价的标准显得多元且模糊。公众更多地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体验、道德观念、价值取向来揣度、衡量案件事实，然而，公众个体之间在经验、价值判断、道德上又必然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公众的评价从一般的情理出发，直接将伤亡结果与被告人的主观故意相结合，较少关注案件的证据情况，也就是评价标准因缺乏证据支撑而模糊。因此，公众对公正的评价标准是多元且模糊的。参见何静：《民意对刑事司法过程的影响》，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132-142页。民意更加关注实体正义而忽视程序正义，妨害程序公正的实现。这有促使将正当防卫真伪不明时产生的结果责任分配给被告人的风险。正当防卫案件，尤其是产生重伤、死亡损害结果的案件，查明案件事实，如何保护被害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是裁判者必须直面的问题。受客观物质条件的制约，不可能每个案件中都有非常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被告人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如果一个正当防卫案件中，有较多的证据指向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犯罪，但是没有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有较少的证据指向被告人行为成立正当防卫，但是不能排除合理怀疑地令人确信存在正当防卫的程度，只能达到存在疑问的程度。专业且理性的判决结果应当是无罪，但是，在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法律中，公众倾向于用常识、常情、常理等作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对错。参见陈婴虹：《网络舆论与司法》，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年版，第85页。参见陈婴虹：《网络舆论与司法》，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年版，第85页。民意有时甚至直接左右着法院的公正判决。有观点认为，我国基层人民法院的裁判者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重点关注的内容之一就是如何把纠纷解决好，而不是忠诚于执行法律规范、恪守法官的职责。参见苏力：《送法下乡：中国基层司法制度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页。裁判者为了追求在作出裁判结果之后不再有“麻烦”，以达到息事宁人的“圆满结局”，在某些具体案件中故意不最公正地适用法律。这种实务操作，实际上让防卫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有学者借用坊间的说法——防卫人“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很到位地调侃了这种实践做法。参见陈兴良：“正当防卫的司法偏差及其纠正”，《政治与法律》，2019参见苏力：《送法下乡：中国基层司法制度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页。参见陈兴良：“正当防卫的司法偏差及其纠正”，《政治与法律》，2019年第8期，第46页。参见陈璇：“正当防卫、维稳优先于结果导向——以‘于欢故意伤害案’为契机展开的情理思考”，《法律科学》，2018年第3期，第79页。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审判机关的考评制度对司法过程在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对案件的公正处理也有一定的消极作用。公安机关的考评指标一定程度上造成轻视无罪、轻罪证据的收集与运用，甚至影响到审判机关的判决。公安机关考评指标中有撤案率、破案率、批捕率、有罪判决率，等等。首先，应当肯定这些指标能够促使公安机关积极地侦破案件、追诉犯罪，并且让公安机关能够尽力使检察机关、审判机关支持其侦查结果，对于惩罚犯罪、维护社会安定有着积极作用。但是，事物的作用往往具有多面性，公安机关的考评指标也有着消极的一面。公安机关在注重收集犯罪嫌疑人有罪证据和罪重证据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忽视、轻视甚至漠视收集、运用能够证明犯罪嫌疑人无罪的证据和罪轻的证据，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无辜的犯罪嫌疑人不能尽早地脱离刑事诉讼程序，甚至被判决有罪。以无罪判决为例，无罪判决是对公安机关侦查工作的一票否决，对公安机关侦查人员的业绩考评具有很大的负面影响，这就有可能导致审判机关在来自公安机关的压力下，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案件更容易选择疑罪从有、疑罪从轻的处理方式，而非疑罪从无。参见胡常龙、冯俊伟、孙晓梁：《刑事诉讼专门机关业绩考评制度研究》，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63-64页。检察机关的部分业绩考评指标在一定程度上助推错案的形成。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检察机关对于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案件能够作出不起诉的决定，这一点可以从中国检察网公开的不起诉决定书中管窥。但是，在诸如不起诉率的考核指标下，检察机关作出不起诉决定的案件不得超过一等的比例，否则检察人员会被扣分，这就导致检察机关对于某个或某些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疑案不敢作出不起诉的决定，而是冒险地向审判机关提起公诉。进而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形，检察机关和审判机关都知道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也就是不能排除合理怀疑地证明犯罪成立，对是否存在正当防卫存在合理疑问，但是，在检察机关向审判机关施加影响和压力的情况下，审判机关对被告人作出有罪判决。参见胡常龙、冯俊伟、孙晓梁：《刑事诉讼专门机关业绩考评制度研究》，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101-102、107页。审判机关的部分业绩考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案件的公正判决。审判机关的业绩考评制度中存在一些不合理之处，例如“裁判生效后当事人申诉，经审查案件结果没有错误但有一定瑕疵，不必进入司法程序的，责任人扣0.5分”。参见《人民法院绩效考核制度》，访问地址：/ahsrst/a/201507/48591.html，发布日期：2017年7月28日，最后访问日期：2021年5月31日。在正当防卫案件产生了死亡的损害结果的情况下，如果判决被告人无罪，被害人的家属恐怕难以接受，继而引发申诉。为了避免被害人家属申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事实裁判者可能会因此作出一定程度上偏向被害人一方的判决，一定程度上牺牲了被告人的合法权益。例如知道无限防卫存疑时，将无限防卫的结果责任分配给被告人，判决被告人防卫过当，构成故意犯罪。法官的考评指标应当坚持科学合理的原则。参见《人民法院绩效考核制度》，访问地址：/ahsrst/a/201507/48591.html，发布日期：2017年7月28日，最后访问日期：2021年5月31日。参见曹文兵、吴凤：“我国法官业绩考评机制的现实困境及其出路”，《理论月刊》，2017年第11期，第98页。（四）证明责任分配的理论根基认识不足实践中部分司法工作人员对分配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之理论根基笔者所称根基，是指对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分配起到基础或者支撑作用的理论。笔者所称根基，是指对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分配起到基础或者支撑作用的理论。笔者从四个方面对分配正当防卫证明责任的理论根基进行论述。具体而言分别是检察机关的控诉职能、证明标准对证明责任的影响、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无罪推定原则。之所以将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与无罪推定原则并列，是因为无罪推定原则包含了前者不具备的内容，故有必要单独论述。1.检察机关的控诉职能控诉职能是检察机关的核心职能，证明犯罪事实是检察机关的责任。控诉一直都是检察机关的核心职能，这一职能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强化。参见傅宽芝：《论检察》，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版，第519-527页。从时间的角度看，自检察机关的控诉职能产生以来，检察机关就承担着证明犯罪成立的责任，被告人不承担证明自己无罪的责任，也不承担证明自己有罪的责任，更不承担在事实真伪不明时不承担结果意义上的证明责任。并且这是历史发展趋势使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与此同时，证明犯罪事实是检察机关的责任。一方面，检察机关承担证明犯罪成立的责任，而正当防卫否定了犯罪成立，那在特定情形下，检察机关就得证伪正当防卫。检察机关承担证明责任具有法律依据。一是我国的根本大法明确规定检察机关是法律监督机关。学界对我国检察机关的职能存在不同的观点，有观点认为检察机关的职能就是控诉，而控诉不属于法律监督；有观点认为控诉职能属于法律监督。笔者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即认为广义的法律监督可以分为控诉职能和狭义的法律监督，我国根本大法规定的是广义的法律监督。因此，公诉是我国检察机关的核心职能和标志性业务，离开这个职能，检察机关将丧失存在的根基和发展的方向。参见傅宽芝：《论检察》，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版，第519-527页。参见陈光中：《论检察》，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版，第34页。检察机关承担指控犯罪不能成立的后果，并非实体法上的后果，对检察机关没有实体法上的影响，不能因此影响到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分配。如果对正当防卫事实存在合理怀疑，然后判决被告人无罪，这种情形之下确实可以认为检察机关承担了待证事实真伪不明的不利后果，即正当防卫事实真伪不明时的结果意义上的证明责任。显然，审判机关判决被告人无罪，对于没有实施犯罪防卫人的人来说，在结果责任层面，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获得什么，对于实际上实施了犯罪行为的人来说，其获得了免受囹圄的“好处”。至于无罪判决对检察机关的实际影响，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首先，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提起公诉，然后审判机关判决被告人无罪，检察机关对此在心理上必然难以接受，或者可以更通俗接地气地说，检察机关“面子挂不住”。其次，无罪判决对检察机关具体的办案人员乃至整个检察院的考核可能会产生不利影响。再次，检察机关是代表国家行使公诉权，而国家又是代表人民，说到底是人民的损失，所以，说控方承担不利后果无实体法上的意义。总之，无罪判决对检察机关的现实影响不应当成为刑事诉讼中分配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尤其是结果责任应考虑的因素。2.证明标准对分配证明责任的影响可能有人会有这样的疑惑，证明标准与分配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有关系吗？实际上，二者有着密切的关系。证明犯罪成立的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标准影响着正当防卫事实要被证明到何种程度，才能算得上是存在合理怀疑。从冷兰案来看，司法人员错误地认为要将正当防卫事实证明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法院才能作出无罪判决，可以说，这是对证明标准与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二者之间联系的严重误解。其不公正后果就是错误地将正当防卫事实存在合理疑问时的结果意义上的证明责任分配给了被告人。从有罪判决的角度观察，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标准是检察机关证明犯罪成立、证明正当防卫事实不存在的证明标准。国外建立排除合理怀疑规则的初衷在于消除基督信徒陪审员的担心，为他们作出有罪判决提供道德慰藉，后来在美国发展成了一个宪法性规则，即控方要将具体罪名的每一个要件事实都证明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参见参见[美]惠特曼：《合理怀疑的起源：刑事审判的神学根基》，佀化强、李伟译，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37页。从无罪判决的角度观察，要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不能要求任何一方将存在正当防卫事实证明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否则，就错误地理解了证明标准对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的影响。若为了作出无罪判决而要求被告人承担提出证据的行为责任并达到优势证据的标准或者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实际上是对正当防卫的结果责任的一次不彻底的分配，一次非常不利于被告人的分配。如果被告人不能达到该证明标准，就得承担正当防卫的结果责任。申言之，必须要正确理解证明标准对正当防卫的证明责任分配产生的影响，才能避免跟冷兰案中的司法人员犯同样的错误。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标准是检察机关证明犯罪成立和证明正当防卫不存在的证明标准。裁判者作出无罪判决不必建立在排除合理怀疑地证明存在正当防卫的基础上。3.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与排除合理怀疑之证明标准是同一事物的不同侧面，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面一样。但这一表述未能道出二者紧密联系之精髓。对此，劳丹教授有着深刻的论述，他认为在刑事诉讼中，当我们把判决被告人有罪的证明标准设定得高于优势证据标准的时候，给予被告人存疑时的利益（benefitofthedoubt）是我们的意图。给予被告人存疑时的利益，并未为我们设定具体的证明标准，相反，是证明标准决定了多大的利益才是我们认为适当的怀疑的利益。参见[美]劳丹：《错案的哲学：刑事诉讼认识论》，李昌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70页。部分正当防卫相关的刑事案件中，司法人员已经知晓对于是否存在正当防卫事实有合理怀疑，但是没有根据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作出无罪判决。司法人员有可能知道应该根据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作出无罪判决，但是基于某些非司法公正因素的考虑而作出有罪判决，这不是认识上的问题，而是贯彻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的问题。另一种情形是，司法人员可能认识到了案件中有存在正当防卫事实的合理怀疑，在没有其他现实因素的影响下作出有罪判决，这种情况是对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认识不足的一种表现。误将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限缩在犯罪构成的具体四个形式要件之内，割裂了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与正当防卫事实存在合理怀疑的情形。例如在冷兰案件中，司法人员认为要将正当防卫事实证明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才能对被告人作出无罪判决，其中体现出来的问题之一就是司法人员对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存在认识不足。实际上，适用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应当基于全案事实、证据的考量，包括形式上的四要件的内容，还要包括四要件所包含的实质上的社会危害性的考量。因此，在正当防卫事实最终处于真伪不明的存在合理怀疑的状态时，应当根据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作出不起诉决定或者无罪判决。根据存疑有利被告原则将正当防卫的结果责任分配给控方，是符合价值判断的。当正当防卫处于真伪不明状态时，如果判决被告人有罪，则有可能使无辜的人身陷囹圄，如果判决被告人无罪，则有可能使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案件事实可能永远无法查得水落石出，但是事实裁判者必须要对案件作出判决，因此，必须要在错误判决被告人有罪和错误判决被告人无罪两种风险判决中作出选择。其实，如果错判被告人有罪，后果既包括冤枉了无辜，又包括放纵了犯罪的人；如果错判被告人无罪，后果只包括放纵了犯罪的人，并没有冤枉无辜的人。判决一个无辜的人有罪比释放一个有罪的人要糟糕得多。InreWinship,397U.S.358,372(1970).InreWinship,397U.S.358,372(1970).追求判决的威慑作用不应当成为疑罪从有的理由。刑事判决对社会具有一定威慑作用，片面为了追求这种威慑作用，可能会导致疑罪从有的判决。对威慑作用的担忧主要来自实践而非理论，实践中的担忧有一定的合理性，如果预谋实施犯罪的人深谙疑罪从无，那么很可能会选择封闭空间作为作案地点，人为地制造无法排除合理怀疑的合理疑点，从而逍遥法外。让控方在排除合理怀疑的情况下证明有罪，增加了罪犯被释放的风险，但是很明显，我们的社会为了保护无辜者而自愿担此巨大负担。Pattersonv.NewYork,432U.S.197,208(1977).另外，根据存疑有利被告原则判决正当防卫案件被告人无罪绝非草草结案，而是适时结案的表现。“司法制度并没有无限的金钱，也没有无数的法律精英来运作。”[美]劳丹：《错案的哲学：刑事诉讼认识论》，李昌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64页。[美]劳丹：《错案的哲学：刑事诉讼认识论》，李昌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64页。4.无罪推定原则在无罪推定原则之下，被告人被证实有罪之前应该得到无罪的对待。无罪推定原则的这一层内涵，是存疑时有利被告原则所没有的。故单独论述。无罪推定在英美法系中是用于分配证明责任，是控方负责证明被告人有罪和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标准的另一种表述方式。英美法中多数观点认为无罪推定原则是一个在刑事诉讼中分配证明责任的原则。参见[美]劳丹：《错案的哲学：刑事诉讼认识论》，李昌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02页。美国有学者认为无罪推定原则是控方排除合理怀疑证明犯罪成立之责任的另一种表述。参见参见[美]劳丹：《错案的哲学：刑事诉讼认识论》，李昌盛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