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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全球化问题的提出
引子话语一旦流行起来,往往出现多重解释。“全球化”一语的盛行就面临这样的情况。比如有人用这样一段话来概括全球化的状态:一个英国王妃和她的埃及男友乘坐由一名喝多了苏格兰威士忌的比利时司机驾驶的一辆带荷兰引擎的德国汽车被一群骑着日本摩托车的意大利狗仔队追踪而在一条法国隧道里出了车祸,抢救她的是美国医生,用的药来自巴西。[1]以黛安娜王妃的不幸遭遇来描述全球化,看似匪夷所思,却是把全球化这个内涵日益复杂的概念以一种生动但却更为复杂的方式表述出来的尝试。连黛妃的事情都可以用来表述全球化的内涵,足见全球化牵涉之广,受人们关注之大。也正因为如此,对全球化的表述常常陷入纷繁复杂和莫衷一是的境地。如果人们将全球化仅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书斋学堂的玩物,即便它更复杂一些,引起的争议更大一些,我们也无意皓首穷经地追根究底、探源发微。事实恰恰相反,全球化远远超出了日常言说和学理探讨的范畴,而是对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产生了、产生着并将继续产生广泛和巨大的影响,“关乎人类的前途和命运,也考验着人类的道德和良知”。[2]全球化对现实的影响,可以借助“反全球化运动”的发展情况来做粗线条的说明。[3]人类全球行动组织(PeopleGlobalAction,PGA)对1994年至2003年初世界上发生的重大的反全球化行动进行过汇总,现整理各年反全球化运动的次数,并用统计图形1-1表示如下。图1-11994~2002年反全球化运动频次虽然只是人类全球行动这一个组织捕捉到的他们觉得有影响力的反全球化事件,但窥一斑可见全豹。由图1-1可知,每年发生的大规模反全球化的抗议行动自1994年的不到30次,上升至2001、2002年的90余次,提升幅度很大、速度很快,特别是千禧年之后一年,骤然上了一个台阶。反全球化运动愈演愈烈,正好说明全球化介入人们实际生活的层次越来越深,影响现实经济社会的层面越来越广,涉及的区域和人口也越来越多。全球化问题久已有之,但却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急剧升温,引起了人们特别是学者们的高度关注。一般而言,这个问题引起人们的关注越多,就会有越多的相关文章被公开发表;反之亦然。如果承认这样一个假设,那么就可以通过检索与globalization(全球化)有关的公开发表物的数量来粗略判断国际上对这个问题的关注程度的变化情况。我们就IMF、世行以及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BureauofEconomicResearch,以下简称NBER)的工作论文和出版物数据库中的文章数进行了简单统计。1988年以来,上述数据库中各年以globalization作为摘要中的关键词(世行和NBER数据库)或题目中出现的词(IMF数据库)的文章数目变化趋势基本一致。上个世纪90年代中以前,与globalization有涉的文章等公开出版物少之又少,90年代末开始迅速增加,到2002年左右达到顶点(世行数据库是2000年),此后缓慢降低。(见图1-2)图1-21988~2006年IMF、NBER、世行数据库中与globalization有涉的文献数目国内的情况从趋势看与国际上大致相当,但时间上略有滞后,从程度看表现得更为明显。图1-3显示的是以“全球化”为篇名主题词在中国期刊网数据库中检索出来的文章数。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以前,相关文章微乎其微,直到1997年与全球化有关的文献也不足百篇。但到1999年一举突破500篇,一年后更迅猛增加至近1200篇。到2002年臻于顶峰,一年内中国期刊网收录的公开发表的与全球化有关的文章超过1800篇。此后开始回落。图1-31988~2006年中国期刊网数据库中与全球化相关的文献数目这些统计图形说明了人们(主要是学者)关注全球化问题的情况。我们顺便看到现实中的反全球化的第一个高峰出现在2001年,而学者们对全球化研究的高峰大致出现在2002年,如果这个关系属实,无疑是对学者们富有现实问题敏锐性的一种褒奖。实际上,全球化问题的存在和在现实中的兴起要大大先于人们对这个问题的理性认知的觉醒。如果从全球化的实践来看,则它的时间向度将会被拉得更为长远。总之,全球化由来已久,但于今尤甚。以全球化为主轴,反全球化的主题至少旁涉了反战、民主、女权、劳工、反霸、发展、公平与正义、生态与环保等话题,构成一幅极为复杂的历史和现实的画卷。全球化之名已经在各色话语的冲击稀释下面目全非,要把自己的话语理顺,首先需要“正本清源”,看看先行者和同行者们对此作何理解。为此我们设“全球化疏义”一节,梳理和阐释当今社会主要的话语霸权所有者集团对全球化之名的看法。“正名”之后,还需看看名实是否相符。关于全球化的性质,也是众说纷纭,争议颇多。西谚称,一千名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关于全球化的性质,恐怕还不只是各执一端,可能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会提出或者接受若干种看法。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复杂,这些看法与之所接受的全球化定义之间甚至可能是相互冲突的。为此,我们专辟“全球化争议”一节,从存在性、起因性、可逆性、非中性这四大性质入手,描述并辨析各家关于全球化性质的种种争议。最后将给出我们对于全球化的基本认识,也即我们提出的九个命题。本研究的其他章节将围绕这九大命题展开论述。第一节全球化问题何以兴起全球化问题的兴起大致有五个既相互联系又相对独立的背景,它们是:柏林墙的倒塌、全球问题的凸显、信息技术及产业(IT产业)的勃兴、国际规则普遍适用性的提高以及世界格局的变迁。一柏林墙的倒塌1989年的11月9日,位于柏林市区、分隔联邦德国和民主德国的围墙被推倒。柏林墙倒塌让政治、经济和社会层面上的两个世界至少是在象征意义上开始连成一片,并且随着科技特别是通讯技术的迅猛发展,地理层面上的世界也逐渐连接成为一个整体。为此,弗朗西丝·凯恩克罗斯甚至用尼采宣布“上帝死了”的口吻宣称“距离死了”。[4]柏林墙倒塌的经济含义在于,它开始逐步扫除经济活动的非经济障碍,国际经济交往和相互依赖程度加深,为建立统一的世界市场创造了条件。各国物质文明发展上的相互交流和彼此依赖的增强,包括物质生产和物质消费的全球化程度的加深,前者可以从投资、人员和技术国际化程度变迁情况来看,后者可以用全球商品和服务贸易的增长情况来说明。从投资的角度来看,柏林墙倒塌前后,全世界的外国直接投资(FDI)和国际生产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见表1-1)表1-11982~2002年外国直接投资和国际生产的部分指标不管是流量指标还是存量指标,外国直接投资在柏林墙倒塌之前十年和倒塌之后十年相比,差异都非常明显,特别是在柏林墙倒塌之后的十年中,增速非常大。外国直接投资的流入量在1990年仅为两千亿美元的量级,到了2002年达到六千亿美元的量级。外国子公司的销售额和总产值也大为增加,从1990年到2002年增长了近两倍,外国子公司出口额和雇员人数也大约翻了一番。这说明柏林墙倒塌后的十年中,生产的国际化程度有显著提高。从相对指标上看,我们可以按增长率分为三个阶段分析。第一阶段是1986~1990年,代表柏林墙倒塌前,世界处于冷战状态的分裂期的情况;第二个阶段是1991~1995年,这是柏林墙倒塌后,世界交融过程中的恢复期;第三个阶段是1996~2000年,即柏林墙倒塌之后,全球经济因为一体化效应而实现的增长期。由表1-1可知,恢复期各项投资和国际生产指标的表现大多低于此前的分裂期和此后的增长期,增长期外国直接投资的流量增幅以及跨国并购的增幅均大大高于分裂期,这意味着国际经济活动在柏林墙倒塌之后出现了非常活跃的趋势。但微观层面,外国子公司的销售额、总资产以及出口额增幅却有所下降,一方面是因为原先的基数较大,所以增长率放缓,另一方面也是随着国际化程度的加深,东道国对外国投资者的要求特别是企业责任方面的要求也有所提高所致,表1-1外国子公司雇员人数大幅增加似与此也有关联。柏林墙倒塌前后的国际人员流动,这里用主要移民目的地国家移入人员数量变动来表示。(见图1-4)图1-41980~1996年世界主要移入国移民流入情况比较各国移民流入量变动情况不难发现其共同的特点,即在柏林墙倒塌前后非常密集的小段时间之内,出现了移民的高峰。这是此前的“分裂”世界临界融合之时很自然的“井喷”现象,此后的1990年代中后期,各国接纳的移民量均有所回落,但从总体水平来看,柏林墙倒塌之后的增长期,移民流量仍保持在相对于此前的分裂期而言更高的水平之上。这意味着柏林墙倒塌后,劳动力要素在世界范围内的流动性得到了强化。技术的国际化程度在柏林墙倒塌以后十年中也有大幅提升。本国技术发明中为外国人所持有之比重的变化情况可以反映这一点。(见图1-5)图1-51990~1992年国内发明中为外国人所有的比重(排名前32位的国家/地区)尽管研发(R&D)活动的国际化程度相对生产和贸易而言较低,但在柏林墙倒塌后的十年中,增长也很快。跨国公司积极寻求在海外建立研发基地,也越来越多地成为东道国产生的技术发明的所有者。2000~2002年全球平均有15.8%的发明为外国人持有,柏林墙倒塌之际(1990~1992年)只有10.8%。卢森堡、俄罗斯、匈牙利和新加坡等国,科技发明为外国人持有的比重非常高,均达到或超过了50%。日本、韩国以及芬兰的这一比重则相对很低,韩国、日本出现这种情况可能一是因为语言存在障碍,二是这两个国家外国联营的参与度很低。[5]图1-5统计的国家中,大部分国家专利发明的外国人持有(或联合持有)比重在2000~2002年期间都比柏林墙倒塌的1990年代初要高。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大国中,法国这一比重的增长最快。新加坡和印度出现了较明显的下降,这主要是因为其国内发明增加更快所致。全球商品和服务贸易所反映的物质消费的国际化程度加深,可以从表1-1的“货物和非要素服务出口”项得到说明,从绝对量指标看,2002年相对于1990年有较大提高,但是从增长率来看,全球商品及服务贸易的增长在整个1990年代却有放缓的迹象。更详细的讨论可参见本书第二章全球化存在的证据之中的相关论述。总之,从趋势来看,柏林墙的倒塌可以被视为经济全球化浪潮的一道分水岭,在它之前和之后,世界迥然不同。二全球问题的凸显全球问题简单说来就是人类全体当前面临且可望解决或缓解的矛盾和困境。[6]罗马俱乐部的发起者和首任主席佩切伊(AurelioPeccei)就全球问题曾经开列了一个相当详细的单子:“失去控制的人口增长,社会的沟壑和分层,社会的不公平、饥饿和营养不良,广泛的贫困和失业,对增长的狂热,通货膨胀,能源危机,现实的和潜在的资源匮乏,国际贸易和货币瓦解,保护主义,文盲和不合乎时代的教育,青年的反叛,异化,难以控制的城市扩张和城市衰退,犯罪和吸毒,暴行的爆发和新式的警察残酷,拷打和恐怖主义,对法律和秩序的藐视,愚蠢的核行动,制度的无效和不健全,政治腐败,官僚主义,环境恶化,道德价值的下降,信念丧失,不稳定感……还有对这一切问题和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认识不足,等等。”[7]1972年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丹尼斯·米都斯等人提交罗马俱乐部的第一份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把作为“人类困境”之基本要素的全球性问题归结为世界人口、粮食供应、工业增长、环境污染、不可再生的资源的消耗等五大参数。[8]美国未来学者T.戈登1974年编制的《世界规模危机形势表》就全球问题分类进行了较早的尝试。[9]与米都斯等人不同,他所关注的全球问题集合中,核战争和物财分配不均被赋予了更高的权重。(见表1-2)表1-2世界规模危机形势表澳大利亚政府从职能部门的可操作性出发,将全球问题分为若干类,包括安全、全球协调、环境、国际组织、区域组织、非赢利机构及研究机构等方面的问题。[10]原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向第59届联大正式提交的题为《大自由:为人人共享安全、发展和人权而奋斗》的报告中则提出,贫穷、艾滋病、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战争等都是人类面对的共同威胁,各国应平等对待,不能偏废。比较而言,安南表述的角度侧重于强调那些对人类整体的危害程度很大的问题。全球问题林林总总,牵涉甚广,可用汤因比在《历史研究》里使用的器物、制度和观念三层次的划分方法来归纳之。广义器物层面的全球问题,包括环境、疾病、战争等。制度层面的全球问题,大致有制度的确立、实施和学习问题,制度竞争问题,公共产品提供程序问题等;从内容看,又有货币、贸易、知识产权等方面制度的全球问题以及恐怖主义(其本质特征之一是对现行规则的破坏)等。观念层面的全球问题,主要涉及人权、宗教、文明的冲突、意识形态对抗等。应注意的是,前述区分并不是绝对的,有些问题可能同时涉及两个或三个层面。首先,从器物层面看,人类在资源的可持续性、环境污染、生态保护、公共卫生等方面面临严峻考验。现以生态为例。加拿大生态学家威廉·里斯(WilliamE.Rees)和他的博士生马菲斯·沃克纳格尔(MathisWacke-rnagel)在上个世纪90年代提出的“生态足迹”(ecologicalfootprint)现在被广泛用于衡量世界环境的可持续性。[11]所谓生态足迹,是指维持人类自然资源消费和吸纳人类的废弃物排放所必需的生物生产性土地和海洋面积。生态足迹数值越高,人类对生态的破坏就越严重。图1-6是全球生态足迹示意图,其中不同色块代表着人均生态足迹(单位为“全球公顷/人”),颜色越深的说明人均生态足迹数值越高。对照2003年全球生态足迹示意图(图1-6),不难看出全球生态环境处于严重的威胁之中,尤其在北美、欧洲和大洋洲非常明显。[12]生态足迹是从消耗或污染的角度对不同区域生态破坏程度的衡量,为了完整地刻画某一地区的生态状况,需要结合当地生物承载力来分析。根据《地球生命力报告2006》(LivingPlanetReport2006),2003年全球的生态足迹为141亿全球公顷(globalhectare),即人均足迹2.2全球公顷(1全球公顷是指其生物生产力和消化废物能力等同于全球平均值的1公顷土地)。而同年中,世界生产性面积提供的总量为112亿全球公顷,人均拥有的生物承载力(biocapacity)约为1.8全球公顷。[13]也就是说全球生态盈亏处于入不敷出的境地。分别来看,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虽然人均生态足迹很高,但是因为这些地方自然环境很好,资源丰富,人均生物承载力高,所以人均生态足迹减去人均生物承载力之后,还处于生态盈余状态。而欧洲各国、美国、日本等地则处于较为严重的生态赤字状态。中国的生态足迹排名较靠后,这说明在消耗或污染程度上要轻于前述各国,也略低于全球水平,但是由于中国环境和自然资源“底子薄”,人均生物承载力低,所以也处于生态赤字状态。(见图1-7)图1-7中,深红色区域生态足迹超过生物承载力50%以上,属于高度生态赤字区域;浅红色区域生态足迹超过生物承载力在0~50%之间,属于轻度生态赤字区域;黄色区域生物承载力超过生态足迹在0~50%之间,属于轻度生态盈余区域;绿色区域生物承载力超过生态足迹50%以上,属于高度生态盈余区域;灰色为数据缺失区域。由图1-6和图1-7可知,欧洲(北欧除外)、非洲北部、中东和美国、印度、日本以及中国都是生态赤字比较严重的区域,其中欧洲、美国以及日本等区域的生态足迹同时还处于很高的状态,这意味着如果不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上述区域的生态赤字将会进一步恶化。而大洋洲、北欧等区域,虽然当前暂时处于生态盈余状态,但由于这些地区的生态足迹在全球居前列,如果不加以保护和节制,眼下的盈余也不具备可持续性,随着生物承载力的下降,这些地区很可能转变为生态赤字区域。综合来看,生态环境问题业已成为人类不得不面对的全球问题。其次,从制度层面看,人类面临全球化条件下货币体系稳健性、贸易体系平衡性、知识产权制度普适性、重要能源的供需安排等方面的重大挑战。尤其是金融体系等全球公共产品的供给不充分成为日益重要的制度性全球问题。以世界通货安排为例,在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下,美元是主要的国际货币。从货币经济学的角度看,由于“特里芬难题”的存在,一方面美元要承担世界通货的职责,就不得不源源不断地流向世界;另一方面,不断增长的美元供给,又会影响美元币值的稳定,削弱它作为国际储备和交易货币的地位。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角度看,出于征收铸币税的考虑,美国有增加美元供给的倾向;出于维护美元长期霸权的考虑,美国又有稳定美元供给以保持强势美元的倾向。在两端之间徘徊的结果可能是一种两难的处境:要么现行货币体系渐渐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要么世界陷入通货紧缩。鉴于美元单一货币主导的货币体系越来越难以胜任世界市场价格稳定这一公共品的提供者的角色,于是经常出现货币超发导致的全球流动性泛滥与美国输出通缩给他国带来货币危机这两种交替出现的局面。这是制度层面全球问题日益突出的重要表现。图1-8展示了美元汇率变动情况以及变动期间相关的一些重大世界经济事件。[14]由图1-8可知,1973年迄今美元汇率并不稳定,伴随美元汇率不稳定的,还有一些影响其他经济体乃至整个世界经济的危机出现。美元货币体系这套不稳定的制度给世界经济带来的冲击,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制度困境的全球性。图1-81973~2006年美元指数此外,国际贸易体系也存有较为严重的缺陷。2001年11月,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的世贸组织第四次部长级会议启动了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即“多哈发展议程”或简称“多哈回合”。该轮谈判确定了八个谈判领域,即农业、非农产品市场准入、服务、知识产权、规则、争端解决、贸易与环境以及贸易和发展问题。该回合谈判持续五年之久,最后还是因各方分歧甚巨而被搁浅。有分析人士认为,多哈回合搁浅是全球化进程遭受的惨重损失,它所代表的多边谈判思路可能因此为双边协商或区域内协调所取代。世贸组织总干事拉米就指出,“我们错过了一次证明多边主义可以发挥作用的重要机遇”。多哈回合的破裂将在无形中形成新的区域壁垒,分裂和地区性可能会缓慢显现,从而威胁到全球资金和货物的自由流动,对全球企业产生不良影响,并可能导致全球经济停滞不前。[15]不仅与经济有涉的制度层面存在全球性的困难和缺陷,政治、军事等方面的国际制度也难以“独善其身”。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朝鲜曾两次宣布退出《核不扩散条约》,伊朗当局2006年也考虑仿效之而退出该条约。一些国际制度或规则因其不完备性或缺乏足够的“权威”等问题而沦为国家利益博弈的工具,这也是制度层面的全球问题的重要表现。第三,从观念层面看,一方面某些霸权国家借助经济实力利用非常规手段把自己的甚至并非自己完全遵循的观念强行向全球其他区域扩展,另一方面各种关于文明之冲突的理论在有意无意地强化对立或对抗的立场。理论与实践配合得如此合拍,让观念层面的全球问题变得尤其复杂。实际上在观念冲突背后,仍然或浓或淡地可以看到利益的逻辑。哈佛大学经济系教授爱德华·格莱瑟在《仇恨的政治经济学》中指出,仇恨的产生、扩散和升级,常常来源于那些可以从挑起这种感情的过程中获得政治好处的组织。[16]观念的冲突也遵循着与仇恨之运动相同的机理。原本历史上的纠葛不应当对现实的状况有过多实质性的影响,但在全部人口中之一部分或者只是相当少数人组成的利益集团推动下,观念的冲突不断被扩大、升级,对政治、军事以及经济格局产生着影响,这里,观念的冲突成为一种“自我实现的预期”。而世界格局的变动以及力量的消长反过来又“印证”了观念冲突的理论,如此往复,“不同”观念下的人们陷入“死扣”之中,难以解开。自“9·11”以后,这样的问题在亨廷顿教授“文明冲突论”的簇拥下,更为明显。全球问题与全球化之间关系紧密。首先是全球化带动了全球问题的出现,随即全球问题的涌现把人们逼向自危的境地,从而引起人们对全球化的关注和反思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近年来全球化与全球问题相互影响的态势尤其明显,主要的表现有三。其一,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全球化的深化,人们的联系越来越广,一些国内问题或区域问题正在或已经演变成为全球问题。其次,全球问题所涉及的层面也日益复杂,近期的趋势是由器物层面向观念层面发展,由单一层面向多重层面转变,对人类社会的冲击力度和冲击面都越来越大。其三,全球问题引发人们对全球化本身的怀疑乃至反对,成为反全球化运动的精神滥觞。三信息技术及产业的勃兴信息产业是20世纪中后期在信息技术发展的基础上产生的新兴产业,无论是信息技术还是信息产业,都还处于蓬勃发展之中,因此其内涵也丰富庞驳,属于变化中的动态概念。大致来讲,信息技术是扩展人的信息功能的一类技术。感测技术、计算机技术、通讯技术和控制技术都属于信息技术的内容,其中计算机技术和通讯技术处在整个信息技术的核心地位。这些技术的结合,大大拓展了信息源的范围,并使信息具有高度的“共享性”。有学者作出这样的概括:信息技术是借助以微电子学、光电子学为基础的计算机技术和通讯技术结合而成的手段,对声音的、图像的、文字的、数字的和各种传感信号的信息进行获取、加工、处理、存贮、传播和使用的技术。[17]信息产业就是信息技术的开发应用和市场检验的转移过程所派生出来的产业,以信息技术的科研成果为起点、市场销售为终点,经过技术开发、商品开发、生产开发等四个阶段,形成一个信息技术产品的大循环,将知识形态的科技成果转变为物质财富,以信息技术产品的形式进入国内外市场,获得高额的经济效益。[18]信息产业问世之后成长非常迅速。1980年代以来,世界电子信息产业的发展速度通常比GNP增长速度高出3~5倍。[19]据统计,从开始营运到拥有5000万用户,报纸用了近1000年,收音机用了38年,电视用了13年,个人电脑用了16年,互联网用了4年。[20]据《1998/1999世界电子数据年度报告》(YearbookofWorldElectronicData1998/99)的统计数字,1995年全球电子信息产品总产值为10442亿美元,1998年总产值达到11800亿美元。另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统计,2001年,信息与通讯技术行业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地区商业增加值中占10%。该比例在芬兰最高(16%),随后是爱尔兰(13%)。信息与通讯技术行业研发投资数量巨大。2002年,大多数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信息与通讯技术制造业在商业研发开支总额中所占比例均超过四分之一。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地区,全部企业中的四分之一运用互联网进行采购,约八分之一利用互联网开展销售。2004年底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地区宽带用户为1.18亿,比2003年增加3400万。固定电话用户数量首次出现下降,而移动电话和宽带越来越普及。很多移动电话和宽带用户正在放弃过去使用的固定电话线路互联网拨入。对互联网服务的需求主要受家庭计算机接入量增长的推动。在冰岛,2004年86%的家庭拥有计算机接入。在几乎所有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有孩子的家庭拥有家庭互联网接入的可能性更大,而且男性利用互联网的可能性大于女性。但是,美国妇女使用互联网的人数明显高过男性。[21]1990年代以来信息产业的进展,还可以粗略地通过通信设备贸易发展情况来勾勒其貌。(见表1-3)信息产业的崛起首先对传统的就业结构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表现为与信息技术相关的从业人员数量急剧增加。(见表1-4)传统就业结构的变化会带来就业方式的巨大变迁。相对于传统的机械制造业或者农业工人,信息产业工人在工作的时间、地点、环境、劳务计量方式等方面都有了根本的不同。信息产业的就业者尤其在脱离地域束缚方面有巨大的优势,就业者的视野可以放眼全球。信息产业中就业人数的快速增加,也意味着就业全球化乃是大势所趋,尽管从总的情况看,新的就业方式还存在许多现实的障碍。表1-31990~2000年通信设备贸易表1-41993~2000年部分国家的计算机及相关业务的就业情况随信息产业发展而来的新的就业方式实际上是当前日益成型的全新生产关系的一个组成成分。技术、知识和信息等新兴要素,加入到与传统生产要素争夺生产关系主导权的行列之中,传统意义上的资本在生产关系中的主导权有被削弱的趋势。但要看到,资本的流动对其所有者而言是一种相对可控的和有保护的流动,权益界定成本低,而且几乎不存在被“肆意盗用”的情况。所以对于资本所有者而言,资本在全球的“自由迁徙”和“逐利而栖”是受欢迎的事情。这样就不难理解关键国家集团何以热衷于推进全球范围内的资本的自由流动了。但新兴要素却不然。技术、知识和信息对于生产的贡献率越来越大,但是还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解决这些要素被非授权复制和滥用的问题。各国知识产权保护的规定并不相同,实施力度也参差不齐。所以这些新兴要素丰饶的国家对其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持较为谨慎的态度,甚至会用各种方式来限制其自由流动。不过从发展的趋势看,随着全球化的深化和全球新秩序的建立,新的生产关系从旧世界中脱颖而出是大势所趋。其次,信息技术的发展和信息产业的崛起带来了网络经济和虚拟经济的飞速发展,这极大地促进了人类社会经济活动的增加、财富的增殖和生产力的进步。信息技术特别是网络技术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产业的空前发展日益成为经济增长的核心。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活动特别是商务活动越来越繁荣。现在全球每一分钟有600万个电子邮件信息被发送;每一小时有3500万个语音邮件被送出;每一天有3700万用户登录互联网,并在大约8.3亿个WEB页中选择浏览。2000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在瑞典43%的用户会从网上定购商品,紧随其后的是英国(33%)和美国(30%)。在芬兰、澳大利亚等国,每两个家庭就拥有一台电脑,但在2000年,每7个人中只有1个人使用电子商务手段进行交易,这说明网上销售活动的活力还有望大幅提高。[22]表1-52000年部分国家中消费者进行互联网交易的衡量指标互联网还促成了以股市为代表的虚拟经济市场和以发达的传媒体所构成的注意力市场的互为融合,形成了全新的注意力经济,有人称之为“争夺眼球的战争”。网络经济和其他重大技术,例如纳米技术、基因工程等,将极大地改变人类未来生活的全貌。与传统产业相比,信息产业的市场追求充满活力,它的竞争范围具有全球化,它的经济结构呈网络体系,越来越多的公司将围绕网络经济进行改组和整合。所谓网络经济,就是生产者与消费者通过Internet联系而导致的经济活动,其特征是以信息产业和服务业为主导。网络经济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能立即为社会带来多少有形财富,而在于它营造了一个新的社会形态,为全体社会成员提高经济创造力提供了一个平台,使整个社会实现了财富的迅速聚集和飞跃发展。网络经济下的社会形态已经一定程度地超越了民族国家的疆界,形成了一个全球性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网络。信息技术和信息产业带来的生产力上的突破,为全球化程度的加深提供了物质的准备,这个突破是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才获得的。到了1990年代末,一些国家的信息通信技术(ICT)行业在对国家GDP贡献和劳动生产率的贡献上,已经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见图1-9和图1-10)图1-91995~1999年信息通信技术(ICT)生产行业和使用行业对GDP增长的贡献百分比图1-101995~1999年信息通信技术(ICT)生产行业和使用行业对劳动生产率增长的贡献百分比图1-9中,除了加拿大和法国之外,其他国家ICT行业对GDP增速的贡献都接近或超过了50%,日本甚至达到了71%。图1-10中,从ICT行业对劳动生产率增长的贡献看,意大利、日本、丹麦、英国、荷兰以及美国ICT行业的贡献都在八成左右,芬兰接近七成五,最高的是荷兰,ICT行业对劳动生产率的贡献高达122%。可见,信息技术和产业对国家经济增长以及生产力的提升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全球化的视域中,我们看到信息技术和信息产业崛起之后的经济形态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两个层次上出现了不谐甚至冲突。生产力方面,信息技术和信息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根本性的变革,生产力有了适应全球化要求的突破,而生产关系却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调整。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这一矛盾由出现到逐步激化,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同时也促使有识之士不断思考,全球化的深化应该把握怎样的节奏。四国际规则普遍适用性的提高全球化问题兴起的第四项背景是国际规则普遍适用性的提高。分解地看,这又包含两层含义:国际规则在全球范围内日益增强的普遍适用性;国家行为对国际规则的高度敏感依赖。所谓国际规则也就是在国际范围内约束不同行为主体活动的规范。这些不同的行为主体包括国家、各种国际组织、企业或个人。国际规则约束的主体超出了国家的界限,是国家、个人、企业之间相互交往时遵守的制度或规则。首先,国际规则的普遍适用性主要表现为国际规则的趋同和扩散。前面我们已经对柏林墙倒塌前后器物层面的经济表现有所论述,这里我们进一步给出这一事件在制度层面上的象征意义。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在东、西德人民的欢呼声中倒塌,这片欢呼从宏大的世界历史进程视角来看,与其视为对民族国家统一的欢呼,毋宁看作是对全球规则开始正式走向趋同的欢呼。[23]从制度的视角来看,柏林墙的倒塌可以说是世界上两大相互独立的政治经济体制在长期的竞争和相互影响下达成的一种市场占优的合流,至此全球经济制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理意义上的连续性。市场为资源配置的基础手段成为主要共识,集中的计划体制内一些按比例、有序平衡增长的意图也随着两大制度的融合而进入到新兴的世界经济秩序之中。这种制度的融合,为器物层面的全球化扫清了主要障碍,将器物在旧的分裂的制度框架下的发展极限推进到新的全球化经济制度的更高层次上。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意识形态的核心理念虽然仍旧保持独立、存在差异,但是并不意味着它们在技术层面和操作层面不能相互沟通和共享规则。实际上,在银行监管、公司治理、金融深化、贸易自由、技术的创新和转移、劳动力流动、环境保护、社会保障、宏观经济政策甚至公共安全等方面,各国已经超越了意识形态分歧,采用或者原则上并不反对使用一套类似或相同的规则体系。不但世界贸易组织(WTO)、巴塞尔委员会等以全球为对象的国际协调主体的规则得到广泛认同,而且还产生了区域特征明显的协调机制和组织(例如上海合作组织),这些协调机制的内容和范围也在不断扩展(例如东盟10国到“10+1”再到“10+3”)。一些国家和地区,出于共同的利益,也乐于遵循原先存在的那一套规则。遵守者不断增加的过程也是这套规则不断扩展的过程。例如欧洲一体化进程,就至少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规则不断扩展的态势。(见图1-11)图1-11欧洲一体化进程国际规则的调整范围和效力,从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越了民族国家内部法律。正如哈特和奈格里指出的那样,“通过改变当代的超国家法律,帝国的构成过程趋于或直接或间接地渗透、重构民族国家的内部法律,因此超国家法律有效地支配了国内法”。[24]其次,霸权国家在国际规则中的共容利益(encompassinginterests)是促成它们强调国家行为高度敏感依赖于这些规则的重要动因。[25]当前许多重要规则都由霸权国家供给,这些国家要竭力维护自身的既得利益,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基欧汉认为:“由单一国家控制的权力霸权结构,最有利于强有力的国际机制的发展,其规则相对精确,并且能够得到很好的遵守。……可以预期,霸权结构的衰落将会导致相应国际经济机制效力的下降。”[26]他进而将其划分归纳为两个命题:(1)世界政治中的秩序是由一个主导国家创立的;(2)国际秩序的维持需要霸权国家的持续存在。[27]显然,霸权国家制定的规则不会不首先从自身的利益来考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以美国为首制定了大量的国际规则,并被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接受,如布雷顿森林体系、关贸总协定等,这就说明了霸权国家能够成为国际规则的重要提供者。除了霸权国家提供之外,国际规则还可能通过国家间合作、国际组织制定以及个人发起等方式形成。但是不管是何种方式供给而来的制度,都涉及谁为之受益或谁为之受损的问题。当今主要由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化,其基本内容和实现方式都已经变成在保障所谓“普遍人权”和“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念和政治框架下,按照市场规则,也就是通过清晰界定和严格保障财产权、自由竞争、利润最大化等原则在世界各个角落都得以实施和贯彻,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谋取利益。[28]从表象看,在今天的世界上,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只有选择市场经济体制,才能加快本国经济发展的速度、提高本国经济的运转效率和国际竞争力。在我们看来,这无非是政治斗争中胜出的强势国家集团不断倡导和推进的结果。对于那些主动或被迫接受游戏规则的国家而言,这是一条“制度先于人(的行为)——人作用于自然”的路径。[29]也就是说,它们已经丧失了选择其他制度创新路径的可能性。实际上,市场机制是一种非常脆弱的机制,其规则化程度越高,受到非规则冲击所可能带来的无序的危害性就越大。将世界贸易体系中的一些国家确定为“非市场经济体”并且予以种种限制,不断敦促它们向市场经济转型,本质上反映了所谓以市场经济、自由民主为标杆的现行关键国家集团对非市场规则和行为的深度恐惧。知识经济发展条件下,它们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高度关注是最新的佐证。从这项制度中,它们能获得的收益越高,就越害怕不按这项重技术要素轻劳动力要素的制度“出牌”的“玩家”,从而也就越倾向于通过种种手段迫使所有参与者遵循它们提倡(因而也主要有利于它们)的游戏规则。所以,重构冷战后的全球制度和规则的过程,实质上就是关键国家集团确立自身共容利益的过程。传统的封闭经济和起源于苏联的计划经济都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道路,客观上造成了各国在经济体制上的趋同,消除了商品、生产要素、资本以及技术在国家与国家之间进行流动的体制障碍,促成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沃勒斯坦强调资本主义在全球化过程中的核心作用无疑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他指出,历史资本主义的逻辑最终必然达到全球范围,它从16世纪在欧洲诞生到今天已经真正达到全球范围。“整个世界都是在这个单一的我们称之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社会分工的架构之内运作的。”[30]但是,体制间竞争的全然消亡,对于胜出的一方未必是一劳永逸的福音。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以及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实行的市场化改革,使得西方国家失去了自二战以来一直存在的意识形态压力和与“共产主义世界”比赛“社会福利”的动力。国家在一般公民参选意识日益淡薄的背景和大资本利益集团的压力下,其政策越来越向右转。比如,对大规模的失业、实际工资的降低和工会保障作用的逐渐丧失等情况,不能出台新的保护工人的法规。对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制度进行压制,大幅度和过度降低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的水平。国家对公共工程的投资淡漠,基本上放弃了在大规模失业形势下创造就业机会的公共责任。对资本尤其是国际性跨国资本实行各种名目的减免税政策。对产业资本尤其是新兴产业资本实行大量的政府财政补贴政策,等等。如何在没有压力的真空中寻找到自我完善的支点和动力,是当前的全球规则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总之,全球规则和制度的建构已经在进行,其趋同也是不争的事实。需要警惕的是,现行规则框定的全球化到底符合谁的利益,怎样才能在全球秩序重建的过程中增添符合自身国家利益的因素,怎样才能从当前及未来的国际规则中最大限度地争取本国利益。兹事体大,关涉各国长期乃至超长期发展,所以规则问题引发对全球秩序和全球化的关注,程度再强也不在意料之外。五世界格局的变迁柏林墙的倒塌、全球问题的凸显、信息技术及产业的崛起、国际规则普遍适用性的提高这四项背景都不同程度地与世界格局发生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它们要么是由世界格局的变迁所引起,要么引起世界格局的变迁。通常这两种情况同时存在。从不同的侧重点出发,对于当今世界格局的认识会得出一些并不完全一致的结论。这里我们要强调的是,世界格局的决定因素,在于各种力量在形形色色的国际规则的制定与实施过程中的综合实力的消长,特别是霸权国家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在全球化过程中的实力消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形势黄皮书《2006年:全球政治与安全报告》研究认为,美国以几乎所有项目的绝对优势排在第一位,综合国力遥遥领先其他国家,属于国力超强的国家;英国、俄罗斯、法国、德国、中国、日本和加拿大属于综合国力次强的国家。黄皮书的研究基于国力是个生产系统的理念,认为国力结构包括国力资源(包括科技力、人力资本、资本资源、信息力和自然资源)、政府调控力和显示的国力(包括军事力、外交力和经济力)三个方面,同时该书认为,国力结构的均衡程度也是国力的体现。并且该书对各国实力进行了排序。(见表1-6)此外,兰德公司战略评估组(SAG)研究认为,当今世界的力量格局是美国占20%,中国与欧盟相当,各占14%,其他国家的力量相对较弱。[31]阎学通认为,2005年,世界大国按实力可分为三个等级:美国是唯一的超级大国,第二等级大国则是中国和日本,第三等级大国有法国、德国、俄罗斯、英国和印度。中国的综合实力已是多强之首。[32]表1-6综合国力测度不同方法的得分和排名差异虽然在细节上存在这样那样的差异,但是不同研究者或研究机构对世界格局的判断也有一些共通的地方。其一是均认为美国的力量当前是无可匹敌的,其他国家与美国相比,在众多方面都存有较大的差距。其二是认同中国的成长,认为中国的综合力量有了长足进展,由相对较弱的国家进入了全球次强层次国家的行列。其三是看到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国力的大幅下降,由可以与美国匹敌的超级大国降为国力次强的国家。我们认为,一国或国家集团的综合实力主要取决于以下六个要素:市场规模,包括总产出与人均产出水平,以及相应的购买力;货币与金融,主要看其货币是否是世界储备货币,以及其银行系统和金融市场的稳定性、有效性和规模;科技水平与创新能力,其中既要看存量更要看增量;国土,以质和量表示的人口以及资源禀赋;制度的稳定性以及与治理合法性密切相关的意识形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软力量”;军事力量。多维度并重、动静态结合、损益量比较、内外因兼顾,应成为思考世界格局这一宏大问题的基本脉络。[33]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当今世界格局的四个基本特征越来越明显。首先,由少数西方发达国家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凭借其强大的综合实力,主导并利用现行各种国际规则,保护和扩大其既得利益。冷战结束的客观后果是,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广阔的相对统一市场,出现了全球主要力量拥有如此广泛而坚实的共同既得利益之状态,出现了除非其内部发生分裂否则在一二十年内不会遇到挑战者的局面,以致有人声称自由民主和市场经济已经成为唯一可行的选择,历史开始了以西方价值观和制度的胜利作为终结的进程。其次,美国是这个既得利益国家集团中影响力最大,也是最咄咄逼人的力量。同时,欧洲作为一个整体的实力也在急剧提升。对美国霸权的理解必须要以发达国家作为一个利益集团为背景。换言之,美国只是整个西方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影响力的源泉也在于此。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欧洲的选择才特别值得关注。第三,在一个相互依存度日益提高的世界中,各主要力量在确立和实施国际规则的方式上,明显带有地域性和多样性的特点,并开始呈现出北美、欧洲并立和亚洲加速组合之势。地区一体化无论就深度和广度而言都在加剧的背后,隐藏着各主要力量力求巩固和扩大势力范围、将于己有利的规则灌注其中以抵御区外竞争的动机。最后,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形成集体行动以谋求共同利益方面,还存在重重障碍,尚需要下大力气加深合作。尽管众多国家拥有建立更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强烈愿望,并且在个别领域占有优势地位,比如俄罗斯的军事力量、中东国家的石油资源、中国和印度的人口规模,但总体来看,它们大都是现行不公平国际规则和主要由发达国家设定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接受者。当今世界格局中最意味深长的动向,是发达国家既得利益集团内部“两极格局”初露端倪和世界多极化趋势明显。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和欧洲的分歧是深刻的和难以弥合的。我们已经看到,它们在构建未来世界秩序的路线和理念上存在差别,并在货币领域内竞争激烈。同时还在于美国所推进全球化不啻是对欧洲的生产方式、生活模式和价值观的侵蚀。欧洲是在对自身进行改革,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认同美国。随着欧盟的扩张,美国和欧盟的综合实力差距扩大的趋势已经停止。比之美国,欧洲具有更强的独立性。换言之,欧洲需要美国帮助和支持的程度要远远低于美国对欧洲的需要,至少欧洲已不再需要美国这个保护伞来满足其防务需要。在由人口、产出、贸易、制造业等构成的市场规模方面,欧盟已经超过美国。在曾经是比较薄弱的领域,即世界货币和金融市场方面,随着欧元和统一中央银行体系的创立,欧洲与美国在配置和享用全球金融资源能力上的差距也在大大缩小。欧元区和欧盟运作与扩大的方式,以及它们对待和处理国际争端的总体态度与手法(尽管欧洲内部各国之间有所差异),为其“软力量”的积累贡献甚大,并彰显了美国奉行单边主义的不合时宜或“失道寡助”。甚至仅从欧美之间的合作与竞争上看,一个多极化的世界事实上已经出现。以长远眼光看,未来最有可能和欧美平起平坐的一极就是亚洲。只要处于关键位置的中日韩三国能够克服阻碍,亚洲就有可能最终成为未来多级世界格局中强有力的一极。世界格局和博弈力量的新变化决定了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而言短期内还难以实现“可操之在我”,同时也决定了发展中国家与后霸权体系中的关键国家集团之间以及关键国家集团内部关于全球化利益和成本纷争的不断出现。由此导致的关于实现怎样的全球化的压迫和反抗、对话和争吵,也构成全球化问题兴起的一大理由。综合地看,全球化问题的兴起由多种因素引发,涉及了方方面面的个人、机构、国家和国家集团。各方对这个话题有不同的理解,其中更纠缠了形形色色或多或少、或长期或短期、或局部或全面、或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在内。这种情况给我们的研究带来的直接困难是,没有一个权威的和明确的定义可以来概括全球化到底是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第二节中我们会对此予以梳理。虽然千头万绪费时良多,但这件工作是值得开展的,因为从本节中我们已经看到,全球化问题在最近20年的兴起确实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第二节全球化疏义《说文》称“疏者,通也”。这里为全球化作疏,并不是说全球化的字面意义已经不为人知,要来追溯考证一番以通其义。恰恰相反,全球化一词迄今出现的含义丰富而驳杂,以至于我们不得不辨析梳理,以通达这个词汇最富有代表性的一种或者若干种含义。穷举就这个问题发表过看法的所有知名人士和机构的意见,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这样做,既不现实也无必要。本节中我们按照政治和企业领袖、学术机构及学者分为两大类别,列出这些领域的代表性看法,彰明全球化在上述享有较充分的话语权的不同人群那里有哪些差异,又有哪些共同之处。最后给出我们对全球化概念及理论的看法。一政治和企业领袖政治家们对现实问题高度敏感,对全球化问题多有涉及。但与学术界不一样,关注这个概念的确切含义的政治家并不多。这里主要选取了美国、英国、德国、欧盟、俄罗斯、日本、古巴、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的政治家以及我国领袖关于全球化的观点,从中提炼出各国政治家视野下有关全球化含义的内容。美国第42任总统比尔·克林顿说,“全球化的中心含义在于打破国界的信息科技的迅猛发展、更为自由从容的旅行、贸易和移民的急剧增加,在于信息和科技的发展给予了我们一个彼此真切相依的世界”。[34]但是克林顿也认为,全球化虽然使得人类相互依赖程度加深,不过与“一体化”的状态还相去甚远。甚至恐怖组织也可能通过全球化所带来的便利,实践其自身的利益和价值,给社会带来灾难。所以,除了关心全球化所包含的商品、知识、信息、技术和自由之扩散的积极含义之外,他们对全球化可能造成的对文明的负面冲击也深为忧虑。特别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反思,单边主义和唯我独尊的政策是否能适应全球化条件下的挑战。亨利·基辛格甚至已经很明白地说出:“全球化对美国是好事,对其他国家是坏事……因为它加深了贫富之间的鸿沟。”在基辛格看来,“21世纪的国际秩序会出现一个似乎相矛盾的特点:一方面愈来愈分散;一方面又愈来愈全球化。……国际关系已首次真正全球化了。通信已瞬间完成;全球经济在各大洲同步进行,有许多问题只能以全球式的方案加以解决,如核子扩散、环境、人口爆炸及经济依存度日高等”。[35]不过当克林顿和基辛格做出上述这番表示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了美国政治现实的中心,也许这种“在野”身份下的论调更代表了政治家个人的真实立场。但要明晰美国政府对全球化的理解和态度,还需看看当前的执政者们对全球化的表述。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办公室主任理查德·哈斯(RichardN.Haass)在国防大学(NationalDefenseUniversity)做的名为《布什政府对全球化的回应》(TheBushAdministration’sResponsetoGloba-lization)的报告集中表明了美国现政府对全球化所持的立场。布什政府认为,全球化不宜被简单理解为国家间双边或多边的交互影响,而是不同国家的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各方面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总量和速度的增减变化,这些变化已经超越了政府或当局的控制和理解。全球化具有两大特征,距离的缩减和对传统疆界之渗透的增加,后者是由商品、服务、人口和信息的高速流动带来的。此外,全球化还是一个分散参与的过程,由全世界每日发生的数不尽的个人决策和行动所推动。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的十年中,由于越来越多的社会和市场趋于开放,同时也由于通讯和信息处理技术的进步,全球化进程得以加速进行并且其范围也大为扩展。但全球化也有其阴暗面,毒品、难民、非法移民、疾病、可传染的金融脆弱性、非法贸易品以及恐怖主义都可能通过全球化的网络得以深度传播。在布什政府看来,虽然全球化是人无法作主的现实,但如何应对全球化是人可以作主的选择和政策。布什政府与克林顿等人都认为全球化也包含有负面因素,但布什政府倾向于认同“政府有所作为”的行为方式,着眼于强硬姿态的“处理和应对”,而克林顿等跳出了白宫的政治人物,他们的观点更倾向于怀柔姿态的“化解”。或者可以这样来归纳美国政界对全球化的态度,从台上隐退的政治家们往往将全球化放入更为广阔的世界利益格局中来考虑,而现实执政者考虑得更多的是美国的切身利益。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对全球化的看法与他在美国的同行近似,一方面认为全球化是“庞大的经济、文化和政治结果的高速一体化”,“全球化并非是已经在我们身上完成了的过程,而是我们正在有意或无意地进行着的事业”;另一方面也指出全球化带来“越来越强烈和有效的全球和多边的行动,应对当今世界面临的重大问题,例如恐怖主义、全球气候变迁以及贸易冲突等”。[36]1974年至1982年曾经担任联邦德国总理的赫尔穆特·施密特,下野以后成为颇有影响的政论作家。1998年他写作出版了《全球化,政治、经济与文化的挑战》一书,这本书是在他1997年12月15日至1998年1月12日在杜塞尔多夫海因里希·海涅大学做客座教授系列讲座讲稿的基础上修订扩充而成的。书中试图从全球化现象的具体描述入手,从形象到抽象逐步深入探讨全球化问题。施密特认为,全球化是一个实践政治命题,也是一个社会经济命题,还是一个思想文化命题。他列举了跨国界收看电视节目、德国轮船航运事业的发展、乘飞机旅行、国际金融等四个方面的事例,[37]说明“在20世纪的发展进程中,在地球五大洲之间,在世界200多个国家之间的联系与接触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同时经历了巨大飞跃。总而言之,2000年的世界与1900年的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差异要比1900年的世界与1800年的世界之间的差异大得多。现代交通技术的发展——不仅是飞机,还有集装箱船和大型油轮——以及现代通讯交往技术、现代贸易技术和现代金融技术的发展使世界发生了强有力的变化。这种发展在19世纪就已经加快速度,20世纪更是大大加快速度,特别是本世纪的下半叶”。[37]施密特把全球化笼统地界定为世界五大洲之间、各国之间联系与接触在数量与质量方面的巨大飞跃,界定为世界经济的新发展。他描述的4个全球化的事例分别涉及社会文化(电视文化)的全球化,公司企业经营方针的全球化,交通运输的全球化以及金融市场的全球化。他在围绕这些事例发挥的论述中谈到世界人口的爆炸,在短短几年内参与世界经济的国家成倍增加,技术进步与先进技术的传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谈到贸易的自由化,工商企业经营的自由化,货币与资本流通的自由化,发达国家劳动岗位的转移;谈到世界大国力量对比的新格局。[38]法国总统希拉克倡导实现“更人道的全球化”,即尊重文化多样性、注重不发达国家分享全球化利益的全球化。希拉克认为“全球化要成功,必须使各民族的文化和特性受到尊重,否则各社会将无法在现代化中充分发展”,并且有必要建立一个国际性的决策机制来“对全球化加以控制并使其人道化”。[39]在2002年约翰内斯堡可持续发展世界首脑会议上,他提出对全球化带来的巨大财富征收互助税用于缩减贫困的建议。[40]在希拉克看来,理想中的全球化应该具有四重含义。第一重含义是责任,“全球化是一种带来增长和发展的力量,同样也是一种消除对环境和贫穷国家的威胁的力量”,需要强调这个过程之中的社会和道义上的责任。第二重含义是团结,“全球化带来了更深程度的相互依赖,发达国家的未来与欠发达国家的状况休戚相关”,需要向欠发达国家和地区提供帮助,特别是在贫困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健康改善等方面。第三重含义是安全,应该利用全球化的平台加强反对恐怖主义的合作,保证世界的安全。第四重含义是民主,全球化进程中发达国家应该加强与欠发达国家以及转轨国家之间的对话,以民主的方式来处理国际关系和解决国际问题。[41]希拉克的这些观点,立足于他对“美英模式”主导的全球化现状的批判之上,他认为那种让“国际金融资本横行无阻”的全球化是不合理的。奥地利总理沃尔冈夫·许塞尔2006年4月8日在亚欧财政部长会议开幕式上发表讲话说,经济全球化给所有国家既带来机遇,也构成挑战。欧洲和亚洲国家应当加强合作,以适应全球化带来的变化。许塞尔说,欧洲与亚洲国家虽然地理上相距遥远,但在全球化世界里却面临相似的问题,各国财长可以通过对话、相互学习和合作从中受益,以谋求适合各自实情的应对之道。许塞尔指出,近年来欧洲经济增长缓慢,失业率居高不下,表明全球化已给欧洲国家的竞争力带来了挑战。不过,他强调,欧洲正在为应对这些挑战提供答案。许塞尔说,欧盟25个成员国在2006年的春季首脑会议上承诺进一步推动旨在鼓励创新的“里斯本战略”。而里斯本战略的重启,为建设一个经济繁荣和社会公正的现代化欧洲指明了道路,使欧洲人民可以获取全球化带来的利益。奥地利财政部长格拉塞尔在致辞时表示,经济全球化可以增加贸易、促进投资和技术转移,但全球化只有在“公平的赛场上”进行,才能使各方受益。他强调,各国政府应当关注普通民众对全球化的担忧,但贸易保护主义绝不是应对全球化挑战的答案。俄罗斯总统普京论及全球化时也着意强调全球化作为“双刃剑”的属性。他认为,全球化一方面意味着“经贸联系日益频繁和科技进步日新月异”,另一方面也“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使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影响。国家间的相互依存度大大增强,各国的安全与繁荣已密不可分……面临严峻的跨国性和真正意义上全球性的挑战。双重标准在国际事务中的消极作用不断显现。军控和不扩散方面的严重问题仍然存在。文明间冲突的征兆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对于美国模式主导的全球化,普京与希拉克一样表示了不满。他认为,“(文明的)冲突不仅仅是恐怖分子和各种极端分子挑动所致,也是因为一些人用意识形态化的、公式化的方法来处理国际关系,试图强行输出民主,并把自己的文化、生活标准和价值观念强加于人”。类似地,他也强调加强国际关系中的法制来增加全球化的“可控性”。[42]日本前内阁总理大臣小泉纯一郎认为,全球化是经济进步的驱动力量,要通过这个进程加强经济和技术等方面的合作,以使个人和中小企业都变得更有力量,增进人们获取信息的能力,加强人力资本建设,并为医疗卫生保障融资。[43]小泉的继任者安倍晋三认为,现在日本正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就是全球化问题。安倍晋三心目中的全球化有两个核心问题。其一是要求经济必须保持可持续增长。在谈到这点时,他特别指出“中国在能源方面的大量消耗已经成为整个世界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其二就是日本如何能为国际作出更大贡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与日本的宪法和国家安全相关。他着重强调了应该对日本宪法进行重新解释,以允许日本拥有集体自卫权,“这将增加日本的威慑力,也因此而减少了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44]古巴共产党第一书记、国务委员会主席菲德尔·卡斯特罗对全球化的一些见解在国际上特别是第三世界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认为,全球化是客观的历史进程。“世界在快速全球化,这就是说,金融、资本流动、投资和贸易迅速地扩及全世界。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生产力发展以及技术、邮电和运输发展的无情的法则”,“是历史的规律”;“全球化是客观现实,它显示了在这个星球上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乘客。然而,乘客们旅行的条件是极其不平等的”;“全球化被禁锢在新自由主义的紧箍咒里,其趋向不是发展的全球化,而是贫穷的全球化”,“这种全球化是富国进行统治的工具,是加深各种不平等并使其永久化的因素,是发达国家之间为了控制现今和未来的市场而激烈竞争的舞台”;因此,当今“全球化的世界……是一个由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思想、标准和原则统治着的世界”。卡斯特罗强调,古巴“不反对全球化,也不可能反对,因为这是历史规律;我们反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全球化本来使得各国人民更加紧密地进行交流和联系,但“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是对第三世界最可耻的再殖民化”。[45]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认为,全球化即将经济纳入“全球的网络,虽然目前这个网络仍然由美国、西欧和日本所支配。这种支配地位的产生,是由于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美国和它的主要盟国英国,就已经拟好了设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等组织的蓝图”,“通讯和交通的科技发展,会促使跨国公司的兴起和激增,这些跨国企业能够跨越国界,将货品及过后将服务的生产与销售扩展到世界各地”。[46]埃及总统穆巴拉克认为全球化已成为世界各国无法回避的一个现实,各国应采取措施减少全球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他还认为市场的开放是全球化的重要内容,但在现有的国际贸易秩序下,市场开放的结果是发达国家的产品能够顺利进入发展中国家,而发达国家却对发展中国家的产品采取各种贸易保护主义措施,损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他呼吁建立公正的国际贸易秩序,保护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原孟加拉国总理瓦基德则指出,一个真正的全球化世界应该建立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互惠互利的基础上,“我们希望全球化的成果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双赢”。印度尼西亚前总统瓦希德说,有些人认为全球化就意味着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慷慨施舍,意味着发达国家可以任意支配发展中国家,对此印度尼西亚不能苟同。他说,印度尼西亚必须同其他发展中国家发展经贸关系,而不能只同发达国家保持经贸往来。[47]我国政治家对全球化问题也提出了深刻的见解。邓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理论包含着对全球化富于预见力的战略思考。他指出,“现在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48]“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49]“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孤立起来,闭关自守是不可能的,不加强国际交往,不引进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先进科学技术和资金,是不可能的”。[50]在1992年年初,邓小平在视察南方讲话时更是果断地提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51]邓小平的这些论断,深刻地揭示了经济全球化的实质就是全球市场化。[52]江泽民同志指出,随着“世界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继续发展,以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为核心的现代科技突飞猛进,各国的经贸联系日益密切,世界生产力迅速发展,人类认识自然、利用自然和创造生活的能力大大增强。同时也要看到,世界的发展并不平衡,不合理不公正的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还没有根本改变,南北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由民族、宗教、领土、资源等问题引发的争端和冲突此起彼伏,恐怖主义、贫困、环境恶化、毒品等非传统安全问题更趋突出”。[53]在他看来,“经济全球化是一种客观趋势,有利于促进资金、技术等生产要素在国际社会的流动和优化配置,有利于推动世界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全球化的负面因素也不容忽视,例如在目前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发达国家是主要受益者,而发展中国家获益甚少,有的甚至有被边缘化的危险”。[54]总之,经济全球化是一把“双刃剑”。[55]所以,在全球化时代,“各国的相互依存度加深,必须制定一个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总体战略”,[56]以臻趋利避害的效果。胡锦涛主席认为“在经济全球化趋势的推动下,各国、各地区的联系日益密切,市场更为开放,资金、技术、人才等流动更加广泛和迅速,这一切为加强国际合作、促进共同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发展也带来了严峻挑战,南北差距拉大,一些发展中国家面临被进一步边缘化的危险,经济和金融风险增大,跨国犯罪严重,这一切又增加了开展国际合作、共同应对挑战的紧迫性”。[57]综观政治界对全球化的看法,可以发现政治家们强调的是一种国家的全球化,也即国家间经济贸易联系的增加和彼此相互依赖度的提高,以及通讯和信息技术发展所致的国界的消失。政治家们大多承认全球化过程之中也包括了一些负面因素,但英美政治家倾向于认为这些负面因素是全球化未能充分展开而产生的,随着全球合作以及经济全球化程度的深化,全球化过程中的问题会迎刃而解。法国、俄罗斯等国的政治家更强调全球化模式的多样性和全球化的公平性,这种强调部分是出于对英美模式主导地位的不满,按照他们的看法,这种基于完全的自由经济活动的全球化正是全球问题的根源。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家则看重全球化过程中责任分担和利益分配问题,强调发达国家应该承担更多的治理责任。我国政治家一方面正确地看到了参与当前这一全球化进程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支持发展中国家要求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的正当要求,并为之做了大量工作。实际上,对政治家而言,全球化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特定国家或集体(本国、无产阶级等)的利益要求怎样地全球化。全球化更多的是讨价还价的工具。发达国家希望通过全球化在实现更大的经济利益的同时,维持和改良能保证其既有利益的经济秩序,同时借助全球网络打击恐怖主义等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全球问题”要素。而发展中国家更希望借“全球化”这个工具,填补甚至抹平穷国与富国之间的鸿沟,从快速发展的世界所形成的利益中分得更大的一杯羹。与政治家相比,实业界的人士对全球化的看法通常集中在具体而微的层面,并且大多对经济全球化持正面的态度。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就明确赞成全球化。在他看来,事实就摆在眼前,“全世界人民生活水平在提高,世界贸易已经成为穷国日益增加的诸如接种疫苗之类的基本需求得以满足的机制……如果阻碍世界贸易,受损失最大的还是穷人”,[58]他认为即便是反全球化的人也不是真的要反对全球化带来的新的富有效率的生产机制,而是反对在全球化中受益的富人并没有按其能力适当地分享其利得。在比尔·盖茨看来,富人需要进入一种具备全球视野的精神状态,而不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生存。[59]他自己就把大量的钱投到为世界上一些贫穷地区的儿童提供免疫的事业上,因为这样的事业通过哪怕是全球化的市场也难以获得融资,故此,从全球化中获益颇多的富人理应为此多一些担当。戴姆勒-克莱斯勒董事会主席于尔根·施伦普(JurgenSchermpp)从企业社会责任的角度对全球化做出过一番阐释。他在公司全球社会事务报告《社会责任:对未来的承诺》的前言中说道:“在企业全球化的发展进程中,其社会责任也必将随之增加。戴姆勒-克莱斯勒的生产基地和代表处遍及两百多个国家。通过战略联盟以及创建合资企业,必将拓展和巩固我们今后在全球的发展。我们完全赞成全球化带来的益处,其中包括开放市场、自由贸易,以及全球知识和技术的自由交流。全球化推动了当今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推动了医学水平的提高,也推动了全球资源得以更加有效地运用。此外,全球性对话也有助于对人权重要性的关注。”另外一些实业界人士是从对自己所从事之术业的角度来理解全球化的。例如美国通用电气前任首席执行官杰克·韦尔奇(JackWelch)就认为,全球化对公司是一项挑战,促使公司研究世界,不仅仅是销售或者提供资源,而且还要发掘智力资本,从全世界网罗最优秀的天才、学习最伟大的观念。[60]“金融大鳄”索罗斯(GeorgeSoros)所定义的全球化则是“全球金融市场的发展,跨国公司的成长以及它们对超国家经济的控制的增加”。[61]在索罗斯看来,全球化削弱了主权国家管理社会需求的能力。一国在主权范围之内,对很多事务都操有“生杀大权”,但它们控制资本的能力却不那么大。资本逐利避损、来去自若,国家无法对之征税,也难以施加管制,对资本的权力大为受限。因此,需要有一个国际组织来代行职责满足这方面的社会需求。[62]国内的实业界人士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领导的企业成为全球化的企业,他们关注的是是否要“走出去”,以及“走出去”的策略。海尔集团总裁张瑞敏在2005年圣诞节发表了海尔实施全球化品牌战略的宣言,认为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形势逼迫下,“不能退缩而且必须迎上去解决”企业全球化、参与全球竞争的问题。他认为在全球竞争中取胜的标志是品牌,因此必须运作全球范围的品牌;但是如果想做成一个国际化的品牌,又取决于全球化品牌的战略。而阿里巴巴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马云认为要想成为全球化的公司,必须要在中国本土做好,“全球化要有全球化的心去帮助当地的企业成功,去给当地创造就业机会,改善当地的生活,带去的东西是独特的才是全球化”。从统计的角度看,实业界人士所关注的全球化也主要集中在公司的操作层面上。普华永道最新发布的《全球CEO调查报告》显示,各地CEO认为过分监管是全球化路途上的主要障碍(64%的受访者),其次是贸易保护主义(63%)、政局不稳定(57%)及社会问题(56%)。亚洲区内的CEO则较为关注不良贷款(60%)、浮动的外汇率(32%)及大量公债(43%)。[63]上述选项反映了提及全球化及其障碍时,实业界人士在头脑中首先反映出的问题。将实业家们的观点与政治界人士的观点对照,不难发现前者关注的重点大都围绕着公司或企业,如企业家和企业的社会责任、企业如何应对全球化、企业所面临的全球化障碍,等等。在企业家那里,全球化更像一个外生的变量,企业家们也不大关注它的精确内涵,也不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影响它、改变它,而只是谋求在现有的全球化条件下,如何调整公司行为获取更大的收益(不管是对社会还是对企业本身)。但是,实际上全球化很大程度上正是开放条件下这些实业家及其所领导的企业在“看不见的手”的引导下制造出来的“公共参数”。单个的企业家或企业可能无法影响这个参数,但它确实又是这些“无能为力”的人和单位共同创造出来的。[64]简单地说,在实业家这个参照系中,全球化可被视为微观主体博弈而成的宏观的动态均衡进程。二国际机构及学者国际机构大多从跨国公司、国际贸易、国际投资等方面进行考察,定义全球化及其特征表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定义是:“全球化是跨国商品与服务交易及国际资本流动规模和形式的增加,技术的广泛迅速传播使世界各国经济的相互依赖性增强。”[65]IMF认为:“全球化是一个历史过程,是人类创新和技术进步的结果。由于贸易和金融流动增加,世界经济一体化程度得以加深。有时全球化也指人(劳动力)的流动和知识(技术)的跨国流动。除此之外,还可以从文化、政治和环境等更为广阔的尺度来界定全球化。”“自从1980年代以来,全球化这个术语就得到普遍的运用,用以反映技术进步使完成国际交易变得更为容易和快捷的情况。它还指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存在的超越了国家疆界的市场力量,这些力量涉及从乡村市场到城市工业乃至金融中心的各种层次的人类经济活动。”“市场通过竞争和劳动分工带来效率。全球市场为人们提供了更大的机会介入全世界更大的市场。这意味着人们有机会获得更多的资本流动、技术、更便宜的进口以及更巨大的出口市场。但是市场也并不必然保证效率增加的收益为全体参与者分享。最贫穷的国家可能需要国际社会一如既往的援助。”[66]世界银行集团(WorldBankGroup)关于全球化的定义是:“世界范围内经济和社会一体化程度的增加。”世界银行集团认为:“全球化是近年国际经济中讨论最热的话题。20年前还很贫穷的中国、印度等国,今年的高速增长和贫困削减所表现的都是全球化积极的一面。但是,全球化也产生了重大的国际负面效果,如贫富差距的扩大、环境被破坏,等等。”[67]欧洲委员会(EuropeanCommission)是从这个角度进行定义的,“全球化可以界定为由于商品和服务的流动,也由于资本和技术的流动,而导致的各国市场和生产相互依赖程度日益提高的过程。这不是什么新现象,而是长期一贯的事态发展的继续”。[68]一些非官方的国际组织还通过调查的形式来界定出它们认同的全球化的含义。例如,世界经济论坛在2002年2月1日所发表的一项调查显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认为贸易与金融全球化将会提升生活水平,但也加剧世界贫穷以及伤害环境质量。同时,贫穷国家的人民对于全球化寄望甚高,但是他们的寄望是极端脆弱的。世界经济论坛的这项调查对于全球化的热门话题如强化整合、处理贫穷、进入世界市场与就业成长等,有最广大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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