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设计思想发展史

景观设计思想发展史(上)

——2001年在北京大学的演讲作者：(美)卡尔·斯坦尼兹(CarlSteinitz)黄国平(翻译)发表：《中国园林》2001(5):92-95LandscapePlanning:AHistoryofInfluentialIdeas编者按：2000年9月8日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中国风景园林学会和北京园林学会邀请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院景观规划设计系亚历山大与维多利亚·维利教授卡尔·斯坦尼兹(CarlAteinitz)在北京大学作了题为“景观设计思想发展史”的讲座。受到500多位听众的热烈欢迎，并将会对中国景观设计学的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为让广大读者了解讲座内容，本刊特约请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硕士研究生黄国平整理后介绍给读者，英文整理稿曾请卡尔教授亲自审核，现翻成中文分两次发表如下。

我作为一个教师、研究者和景观规划师，主要受到的是欧美文化的影响，但在研究生时期就学习中国文化及亚洲文化。因此我清楚地知道，景观规划的概念并不仅仅起源于欧美。严格地讲，我也不是一个历史学家，我是一个面向未来的景观规划师，而且是受传统观念影响较大的景观规划师。

两年多前，我就一直想做一个报告，以告诉大家前人的思想如何影响我现在的工作，今天很高兴能完成这个心愿。在报告中，你们所见到的不是介绍一些著名项目的幻灯，而是关于大约30个重要人物的介绍。对于其中每个人，我将展示他(她)的照片并介绍其生平。更重要的是，将介绍蕴藏在他们所作项目背后的重要思想。同时，这个报告是非常简短的，这30个人每位都有不凡经历，而对我而言，他们每人可能会有一两个重要的思想影响至今。

关于我们这个学科最好的定义是赫勃特·西蒙(HerbertSimon)在1968年所写的《工艺科学(TheScienceofArtificial)》中提出的，他写道：“所谓设计，就是找到一个能够改善现状的途径”。但是设计对象的尺度和比例也是很重要的。比如就小尺度而言，我们可以在一个地块上设计住宅；在中等尺度上，我们可以规划新开发区或新的城市公园；而在大尺度上，我们可能会规划一个新居民点或制定一个区域保护战略。一个规划设计师会做某一尺度上的设计，并不意味着他能做其他尺度上的设计。而我本人更感兴趣的是做大尺度的、战略性的景观规划。在这里我并不是贬低小尺度的设计，只是认为大尺度的景观规划更加重要，今天的报告将主要侧重于大尺度上的景观规划。

今天我最初的两个主要例子，都是中国南宋时候的案例。第一个例子是杭州(图1略)，为什么西湖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例子呢？这是因为早在1000多年前，人们有意识地决定在这里进行大尺度的景观改造(图2略)，而这个景观最终却变成了自然景观。现在大多数人仍认为景观规划只是一种保护性的规划，但西湖的例子可以证明景观规划也可以是具有前瞻性的筹划。西湖的规划最初是出于防御、供水和农业的目的，但是从一开始，它就成为一个美丽而且充满了诗意的景观。一个伟大的景观设计一方面要具有实用性，另一个方面要具有精神含义。但同时也正因为此，西湖现在面临好多新问题。(图3)是供旅游者浏览的一张图片，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湖面占据了整个图幅的3/4，而今城市和旅游业的高速发展给西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些压力甚至会损害整个西湖的景观(图4略)。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出于实际用途而规划的景观成为了一个文化景观，而且会令人以为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今天的西湖必须成为更大尺度上的区域城市规划的一部分，否则景观将被破坏。西湖的例子证明，在工业革命以前，大尺度的景观规划就是可行的，一个经过规划的景观可以成为重要的文化和自然资源。

图3西湖——供旅游者浏览的图片第二个例子是中国的黄山，它一直是诗情画意的象征(图5)。就我所知道的而言，在900年前，它是第一个景观保护项目。这是一个重要的思想，即出于文化上的重要性，景观是需要保护的。游客应该明了他们所见的不止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山岳，而且是重要的文化景观(图6略)。

图5黄山——诗情画意的象征在16世纪，美第奇(Medici)家族是意大利最有权势的家族，他们不仅在大城市拥有住宅，在托斯卡纳(Tuscan)郊外还有16个别墅。美第奇家族别墅的装饰画证明景观是家庭财富的基础，而且它也可以成为非常美丽的景观(图7)。在以后的两、三百年里，“农业景观是漂亮的”这一思想逐渐盛行。但是别墅的主人并不直接创造景观。与农民不同的是，贵族有闲心欣赏农业景观之美丽。直到最近100年里，随着教育和休闲活动的普及，对农业生产景观的欣赏逐渐为各阶层所接受。

图7美第奇家族别墅许多著名的英国园艺师有同样的理念，即景观可以同时具有观赏性和生产性。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查尔斯·布里奇蒙(CharlesBridgeman)、威廉·肯特(WilliamKent)和“万能的布朗”(LancelotBrown)(图8略)设计的斯多(Stowe)庄园。这个景观是生产性的，人们在疏林草地放养牛羊和鹿。这类英国田园风光被很多人视作理想景观，启迪了许多西方的景观设计(图9)。

图9英国田园风光英国最著名的园艺师可能是亨弗利·雷普顿(HumphryRepton，1752～1818)(图10)。就我所感兴趣的大尺度景观规划来讲，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思想，但同时又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思想。好的思想是他认为每一个项目应采用两幅图片来展示，一张图片是改造之前的景观(图11)，另一张图片是改造后的景观(图12)。雷普顿用水彩画做成折页来表现所做的规划，当你翻开一页，设计后的结果就会显现出来。雷普顿以此来表达规划对原有景观所做的改造。他第二个非常糟糕的思想是一个关于文化理念的思想，其来源是博克(Burke)的清高思想。他认为“设计作品如果只是尺度比较大的话，就往往意味着设计师缺乏想象力，所有艺术品都只是某种形式的欺骗而已(图13略)。”换言之，他认为设计必须是假的、人造的，而大规模的规划只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但我个人既不认为大尺度的规划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也不认为设计必须是人工的。

图10亨弗利·雷普顿

图11改造前的景观

图12改造后的景观大约在同一时期，法国人让·马利·莫罗(JeanMarieMorel，1728～1810)(图14)写了一本《花园理论(TheoriedesJardins)》,他的一个重要立场是认为设计是对自然过程进行管理。他在巴黎附近的阿蒙农维拉(Ermenonville)做了很多著名的景观设计。(图15)是他所做的一个景观设计，该设计充分利用场地的水文、植被等自然过程。早在18世纪70年代，景观规划设计领域有一个大的争议，即“景观设计是一个创造人工景观的过程还是管理自然的过程”。这个争论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景观规划设计界。

图14让·马利·莫罗

图15莫罗所作的阿蒙农维拉景观设计托马斯·杰佛逊(ThomasJefferson，1743～1826)(图16)是美国的第三任总统。他当时决定在美国中部采用方格网进行大地测量。其目的在于鼓励民众在中西部定居。在18世纪80年代，他需要一种简便的方式来确立定居者所拥有土地的边界。他采用方格网测量大地的想法随着疆域向西部扩展而推广(图17)。这样的景观现在任何人坐飞机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图18略)。杰佛逊对美国大地景观的形成做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

图16托马斯·杰佛逊图17采用方格网测量大地在德国，我们的同行可能认为景观规划起源于弗雷德里奇·法兰兹·范·恩哈特－德骚王子(FriedrichFranzvonAnhalt-Dessau，1740～1817)(图19)。1790年他继承了一个小公国，于是便着手改进它。当时英国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英国的文学、经济、政府和景观被整个欧洲视为模范。法兰兹王子在英国广泛游历，回国后引进了英国的思想，并以英国的方式改造景观。沃里兹(Worlitz)庄园建于1765至1817年间(图20略)。这是一个具有教育意义的景观，它不仅成了传授先进农业技术的基地，还成为了英国自由主义精神的象征(图21)。许多人从这个“花园王国”学到了先进的社会、经济、政府和景观方面的理念。法兰兹王子的重要贡献在于他不是简单复制一个景观，而是利用景观来教育民众。

图19沃里兹王子

图21沃里兹庄园约翰·克劳迪斯·路登(JohnClaudiusLoudon，1783～1843)在19世纪30年代是英国最重要的园艺师。他以替有钱人设计花园而出名，同时他也是一个著名的景观、园艺家和思想家。路登有个重要的思想，他为整个大伦敦区作了一个区域景观规划(图22)。规划建议以泰晤士河边的维斯敏斯宫为圆心，四周是交替的都市和郊区环带。路登作了一系列的设计来证明城市中心、近郊区和郊区花园的不同之处(图23略)。这种同心圆的布局方式体现了他的一个观点，即人们不能总是生活在城市或总是生活在郊区中，城市与郊区对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与中国的阴阳观非常类似。在19世纪30年代，这是一个重要的思想，即使在今天，这个思想对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来说仍然具有借鉴意义。

图22大伦敦区域景观规划彼得·约瑟夫·林内(PeterJosephLenne，1789～1866)(图24)无疑是德国最著名的景观设计师。他曾说过：任何东西缺少照料就会衰败，即便是最伟大的设计，如果处置不当，也会被破坏。就是说光有设计是不够的，光建设也是不够的，如果没有关怀和照顾，任何景观会很快衰败。林内经历了从皇权到民主的革命时代。他最著名的项目在波特斯丹(Potsdam)，那里是当时皇帝建立宫殿的地方。好多著名的建筑师在这里设计了非常著名的建筑，但林内确立了整个景观格局(图25略)。他的重要贡献在于他创造了一条长达3km的轴线，而所有的其他项目都跟他的轴线相联系。林内证明，如果有一个鲜明的景观理念，它能将随后的各种变化组织起来。1840年，弗雷德里奇·维尔海姆(FredrichWilhelm)四世执政，林内提交了一个柏林及其周边地区的改进方案，其中包括特尔公园(Tiergarten)的扩展规划。林内还根据柏林的扩张，为柏林规划了一个全新的公共公园系统(图26略)。他1819年和1832年规划建设的公园可以供大众享用，在这些公园里，他在排干的沼泽地里开辟了蜿蜒的小溪和呈几何图形状的园中步行小径(图27略)。

图24彼特·约瑟夫·林内在美国，人们认为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LawOlmsted，1822～1903)(图28)才是景观设计学的创始人，因为他首先使用了“LandscapeArchitec-ture(景观设计)”这个名词。他最著名的作品可能是与卡尔沃特·沃克斯(CalvertVaux)合作完成的纽约中央公园设计(图29略)。但我个人认为他另外两个项目具有重要意义。在19世纪60年代，约翰·缪赫(JohnMuir)和奥姆斯特德以及其他人认为需要保护一些美国的重要景观(这个想法同900年前黄山保护的想法非常类似)。他们作了一些研究，创立了美国第一个国家公园——约斯迈特(Yosemite)国家公园(图30略)。如今，得益于当时奥姆斯特德等人的工作，许多包括约斯迈特、黄石公园和大峡谷在内的美国重要景观资源得到了保护(图31略)。奥姆斯特德另一个重要思想与他在北卡罗莱纳州巴尔的摩为全美最富裕的乔治·W.范德比特(GeorgeW.Vanderbilt)所作的设计有关。这位大富翁的庄园位于一片4100英亩(1公顷=2.4711英亩)的山地森林(图32)。奥姆斯特德雇用了一个年轻人平肖(Pinchot)来领导这片地产的林业部门。范德比特、奥姆斯特德和平肖领导了全美最早的林业科学。他们尽量避免单一树种和片伐，而充分挖掘土地的多种功能。当美国政府建立自己的林业服务部门时，平肖成了该部门首位领导。他将起源于巴尔的摩的两个重要思想推广：一是对林业采用科学的调查研究；二是要充分利用森林的各种功能，包括保护生物栖息地、娱乐、保护空气和水源、提供木材等功能。巴尔的摩的林场随后捐献给了美国政府，而成为全美最早的一块国有林场。

图28F·L·奥姆斯特德

图32乔治·W·范德比特庄园1883年，景观设计师霍拉斯·W.S.克里弗兰(HoraceW.S.Cleveland，1814～1900)提出一个重要的思想。克里弗兰当时是明尼苏达州横跨密西西比河的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和圣保罗(St.Paul)两个城市的景观设计师。当时这两个城市还非常小。克里弗兰要求政府在居民前来定居前就购买土地兴建一个区域公园系统(图33略)。由于他们提前几十年作了规划，因此政府能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购买土地。如今的孪生城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已经成了大城市，地价高昂，但是他们已经拥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公园系统。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思想，但在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如果让我给中国的同行们提一个建议，我会建议大家向克里弗兰学习。

查尔斯·艾略特(CharlesEliot，1859～1897)(图34)是波士顿非常著名的景观设计师。在19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波士顿的市民意识到其他城市正在建立非常重要的公园系统。但波士顿是一个老城市，很少有空闲土地。因此艾略特想在波士顿的闲置土地上建立一个开放空间系统。他征用湿地、陡坡、崎岖山地等没有人要的土地，并利用这些土地规划了公园系统(图35略)。包括奥姆斯特德在内的其他设计师将这些土地设计成了引人入胜的休闲娱乐公园。如今，当你看波士顿的公园系统时，会觉得这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但值得记住的是这些公园是在废弃的土地上建立的(图36略)。艾略特的伟大思想在于他提出要控制土地，并将其转变为有用之地。

图34查尔斯·艾略特

卡尔·斯坦尼兹(CarlSteinitz)

作者简介

卡尔·斯坦尼兹(CarlSteinitz)/哈佛大学设计学研究生院景观规划设计系亚历山大与维多利亚·维利教授/早年师从城市设计泰斗凯文·林奇，并获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从1966年起执教于哈佛大学设计学院，是国际权威景观规划和城市设计教育家，专业负责人，历届哈佛大学设计学院主要学术主持人/对现代规划理论有举世公认的重要贡献在景观视觉分析、计算机和地理信息系统以及景观生态学在规划中的应用等领域都有开创性的贡献/1984年获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杰出教育成就奖/1999年获国际景观生态学协会突出成就奖/北京大学和北京林业大学等国际多所大学的荣誉教授。

黄国平/1976年生/男/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硕士研究生(北京100871)

收稿日期：2001-10-06；修回日期：2001-10-08景观设计思想发展史(下)

——2001年在北京大学的演讲作者：(美)卡尔·斯坦尼兹(CarlSteinitz)黄国平(翻译)发表：《中国园林》2001(06):82-97派特里克·盖迪斯(PatrickGeddes，1854～1932)(图37)不仅是一位哲学家、生物学家，而且还是一位规划师。他提出了两个重要思想，其中一个就是他所提出的“流域垂直分区”思想(图38)。作为一名进化论者和宏观思想家，盖迪斯对于人的行为与周围环境的相互关系非常感兴趣，他用“流域垂直分区图”来表达这些种关系。这个分区图根据海拔从山顶一直延伸到海滨，在海拔最高的地区，通常是矿工工作的地方；在次高的地区分布着森林，那里是伐木工人工作的地方；再往下则是猎人和牧羊人工作的环境；靠近低地的地方则是农人和园艺工作耕耘的地方；海拔最低的海岸附近则是渔民的生活场所。盖迪斯认为如果不遵从这种人地关系，其最后结果要么是失败，要么就是将花费大量的能量并且冒很大的危险。盖迪斯曾环游世界，在很多地方做过项目，尤其是在英联邦国家。他的第二个重要思想曾影响了他所做的很多规划，他在他所作的题为《城市开发：园林绿地和文化设施研究》的规划中阐述了这个思想。他认为城市的最基本结构是受到园林绿地和文化设施的设计的影响而形成的(图39)，而工业区、商业区和居住区则是次重要的。

图37派特里克·盖迪斯

图38流域垂直分区图

图39“城市开发：园林绿地和文化设施研究”中的规划图

图40埃比尼泽·霍华德

图41雷蒙·温翁

图42花园城市19世纪，英国正处在工业化时期，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Howard，1850～1928)(图40)、雷蒙·温翁(RaymondUnwin，1863～1940)(图41)以及其他一些人开始对当时恶劣的居住环境不满。那时，穷人和工人阶级的居住区往往是拥挤、危险且污染严重。许多知识分子认为人不应该居住在那样的环境中。他们为此提出了很多主意，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霍华德提出的花园城市概念(图42)。其主要想法是要减小主要城市规模，降低主要城市的人口密度，而以郊区环带包围中心城市，并将人口安置在小型的近郊区新城镇里。所有的这些地区用高效的公共交通系统连接起来。20世纪的早期，花园城市概念是影响英美及部分欧洲国家的城市开发的最重要思想。随着时代进步，这个思想促使了对建设近郊区的重视，今天，这个“新城市主义”再次得到体现。花园城市思想对那些生活在城市近郊区的人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思想，但也造成了中心城市的衰退。

沃伦·H·曼宁(WarrenH.Manning1860～1938)自己开业之前，一直为F·L·奥姆斯特德工作。大约在1910年，美国开始普及用电，人们发明了最初只是用来方便描图的透射板。1912年，曼宁首次使用它进行地图叠加，作为一种分析手段，这与我们今天的分析方法非常相似。他将一些地图叠加起来，以获得新的综合信息，最后为马萨诸塞州比勒里卡(Billerica)做了一个开发与保护规划(图43)。在当时，美国正在绘制可以供大众使用的国家资源地图。曼宁收集了数百张关于土壤、河流、森林和其他景观要素的地图，将其叠在透射板上，基于这样的方法，他做了一个全美国的景观规划，并发表在1923年6月的《景观设计》杂志上(图44)。他规划了未来的城镇体系、国家公园系统和休憩娱乐区系统，还规划了我们今天所使用的主要高速公路系统和长途旅行步道系统。这个规划包括了今天一个完整的景观规划所需要的所有内容，而曼宁则是在20世纪初就为全国做了这么一个规划。因此曼宁的这个规划可以说是我们这个专业历史上最重要、最大胆，也是最具独创性的规划。

在这次演讲的开始，我引用了杭州的例子，古人在那里创造了一个闻名于世的水景。而荷兰则正好相反，那里的人们从15世纪开始就将水排干以获得土地(图45)。荷兰拥有典型的低海拔地区景观，其英语名称“Netherlands”的意思就是“低地”。这个国家经常受到洪水困扰，为此他们做出了两个关于景观规划的重要决定，一是要沿河流修筑堤岸，二是要填海造田。使整个国家的景观成了这两个决定的产物。杭州西湖的景观虽由人作，宛若天开，而荷兰则丝毫不掩饰其机械制造的痕迹。如果你是荷兰的景观设计师，你就应该学会尊重这些方格状土地和笔直的线条(图46)。由于这些直方格形成了高度结构化的景观，如果加上不规整的线条或曲线型的设计就会与现状冲突。(在中国，许多景观是由不规则的弯曲的线条构成的，在这种情况下，直线则会突兀出来。)荷兰对大面积新开垦土地的需要是通过机械和景观规划得以满足，这样的景观规划不仅要考虑社会经济目的，同时还要考虑视觉效果的一致性。

1935年，美国建成了从波士顿到纽约的第一条全封闭高速公路。这条被称为“MerrittParkway”的专用道路是专门为提高交通效率而修建的，却被称作“Parkway(风景道路)”。这条道路的设计尽量与景观相融合，不破坏周围景观(图47)。整个公路中很少有桥梁，隧道也仅有一个。这条公路的设计不是由工程师，而是由景观设计师完成的，其设计过程中不仅考虑到交通，还考虑到舒适性。因此这条公路被称作“Parkway”，而不是被称作高速公路。

图43马萨诸塞州比勒里卡的一个开发与保护规划图

图44曼宁所作的全美景观规划

图45荷兰将水排干以获得土地

图46方格状土地和笔直的线条在20世纪20～30年代，景观规划的方法发生了重大变化。这场变革是由英国学者G·E·赫特金斯(G.E.Hutchings)和C·C·法格(C.C.Fagg)领导的。他们并不是景观设计师，而只是测量师和地理学家。他们编写磷钏D贡献在于认识到景观是一个由许多复杂要素相联系而构成的系统(图48)。如果对系统某部分进行大的变动，将不可避免地影响系统中的其他要素。景观规划师不能仅仅是某方面的专家，他必须拥有广博的知识，以做出一个理想的规划方案。

同时在那个年代，现代意义的规划运动开始了。这时出现了专门为培训规划人员而写的教材。如今教育系统中的学生们已经很少有人阅读当时学生们所读的教材。L·B·埃斯克里特(L.B.Escritt)所写的《区域规划(RegionalPlanning)》一书于1943年出版，这本书不过1cm厚。如果我的那些刚入门的学生们阅读完此书，他们将会理解很多我所教的东西。例如他们将会学到如何叠加图层，如何利用它有针对性地分析景观等(图49、50)。这些技术手段是非常简单有效的。1947年，英国选举产生了左翼领导的政府，开始对全国土地进行国有化管理。因为拥有用来培养规划师的教材，英国可以迅速建立一套良好的规划系统。

图47风景道路

图48景观是由许多复杂要素相联系而构成的系统

图49利用叠加图层分析景观

图50图层叠加

图51盖瑞特·埃克博

图52州际高速公路设计图盖瑞特·埃克博(GarrettEckbo，1910～2000)(图51)是20世纪最重要的景观设计师之一，他不仅是一位具有影响力的园林设计师，还是一位多产的作家。而对我来说，他最重要的时期是二战后他在洛杉矶市从事住宅设计的时候。那时，他以一种特殊的对景观的敏感进行设计工作，而且常自发改造景观。当你看他的住宅规划图时，你可能会感到困惑，因为埃克博并不在图纸上设计而是直接在场地上决定住宅的位置以及怎么改造景观。他写了一本非常不错的书——《生活景观(LandscapeforLiving)》，于1950年出版发行。其中最有意思的是第十五章，他描述了设计“从艺术走向规划”。在这一章中，他阐述了一个重要思想，即艺术与规划是等同的，只不过它们采用了不同的表达手段而已。

20世纪50年代，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认为美国需要有高速公路连接各州的首府，他将州际高速公路的设计任务交给了工程师(图52)。这个主意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一方面我们拥有了快速安全的笔直的高速公路，但另一方面它们却不怎么美观，而且经常破坏了所经过地区的景观(图53)。

J.·B.·杰克逊(J.B.Jackson，1909～1996)(图54)，是一位曾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哈佛大学从事文化景观研究的教授。他不是一个景观设计师，实际上是一位景观地理学家，并创办了一份极具影响力的小刊物《景观(Landscape)》。他向美国人民介绍了日常景观的价值。当时许多景观设计师、建筑设计师等只关注一些特殊地段，而低估了普通人日常活动对景观的影响。杰克逊开始推动一场重视并保护文化景观——具有独特性的日常景观的运动，如今这个运动已经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图55)。该杂志创办于20世纪50年代，当时的美国与今天的中国非常相似，到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却不注意保护工作。杰克逊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推动他的工作，但是直到1986年，美国才建立一整套系统来保护文化景观。如果中国政府来咨询我的话，我将会建议他们努力确定其重要文化景观并保护它们。

我的老师凯文·林奇(KevinLynch，1918～1984)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他认为规划师应该理解普通人认知他们周围环境的方法。林奇就很多主题写了大量书籍，但他第一部著作，同时也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便是《城市的意象(TheImageoftheCity)》(图56)。规划师第一次与普通人直接交流，以了解他们理解城市的方式。林奇曾说过，设计应该使一个城市具有更明晰的结构，以方便普通人理解。他所认为的一个好的城市应该具有一个可让人理解的结构及意象，而且这种结构意象并非规划师强加的，而是从那些使用者的感知中获得的(图57)。

图53高速公路经常会破坏所经过地区的景观

图54J·B·杰克逊

图55具有独特性的日常景观

图56城市的意象

图57设计应该使一个城市具有更明晰的结构劳伦斯·哈普林(LawrenceHalprin)(图58)是美国最著名的景观设计师之一。他在开始设计项目之前，首先要查看区域的景观，并试图理解形成这片区域的自然过程(图59)。再通过设计来反映这个自然过程，其中一个很好的例子便是著名的滨海农场住宅开发项目(图60)。

图58劳伦斯·哈普林

图59区域自然过程的分析

图60滨海农场住宅开发项目

图61菲利普·路易斯

图61菲利普·路易斯

图63安·L·麦克哈格

图63安·L·麦克哈格

图65不同污水排放方式下的四种可行方案威斯康星州立大学的菲利普·路易斯教授(PhlipLewis)(图61)长久以来投身研究美国中西部的北部地区，这是一片大约有1600km2的土地。他曾为这片地区作了很多规划，其中最著名的可能是他为威斯康星州做的公园系统规划。他通过分析表明，沿着州内河流分布的廊道地区是最需要保护的地区(图62)。他是第一位以环境廊道概念为核心进行景观规划的规划师。

安·L.·麦克哈格(IanL.McHarg.1920～2001)(图63)写了著名的《设计结合自然(DesignwithNature)》一书，这本书可能是在景观规划领域最具影响力的书。在书中，他描述了自然过程如何引导土地开发。书中还包括了在不同尺度上的几个实例。20世纪60年代，巴尔的摩市希望扩展到凡利斯地区(Valleys)做的规划。20世纪60年代，巴尔的摩市希望扩展到凡利斯地区(图64)。麦克哈格和他的同事们认识到有多种开发模式，于是研究了不同污水排放方式下的四种可行方案(图65)。他们知道规划师应该做出不只一个方案，最好可以有多个方案比较，以决定哪个是最佳方案。由于城市发展用地不能在河边洼地，农业因此得到了保护，同时开发用地也不能在陡峭的山坡地和山顶，于是城市开发呈组团分布在缓坡地和一些高地上(图66)。由于麦克哈格理解景观、工程、科学和开发之间的关系，所以凡利斯规划成为了一个杰出的景观规划(图67)。

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还有另一场重要变革。霍华德·菲舍尔(HowardFisher1903～1979)(图68)发明了第一个具有实用价值的计算机图形软件SYMAP(图69)。1963年他在哈佛大学建立了第一个计算机图形学实验室。我当时成为在该实验室工作的第一批人员。1965年，当我刚开始任教时(图70)，四个研究生与我一起使用计算机完成了第一个区域规划——德尔玛瓦(Delmarva)规划。这个区域靠近华盛顿特区，包括了整个特拉华州以及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的一部分。这是一片非常大的区域，工作非常艰巨。我们用计算机绘制的图纸质量并不如手绘的好，因而饱受批评，但计算机完成的分析工作则不在批评之列(图71)。在此过程中，学生们认识到了计算机运用于景观规划具有的巨大潜力。

图66城市开发项目成组团分布在缓坡和高地上

图67凡利斯规划

图68霍华德·菲舍尔

图69用计算机图形软件SYMAP制成的图

图701965年时的卡尔教授(左)

图71用计算机完成的德尔玛瓦规划到了1967年，我们已经具备绘制地形图、植被图和建筑图的技术，我们还能用计算机画透视图(图72)。然而这些图纸再次受到批评，因为一个普通绘图工就可以比计算机画得更好，但我们知道计算机技术会越来越先进。在60年代后期，我和我的学生们完成了另外几个景观规划研究，并出版了《城市化与变迁的系统分析模型(ASystemsAnalysisModelofUrbanizationandChange)》。今天，我仍认为有五项内容值得认真考虑：系统、分析、模型、城市化和变迁。

其中的一个研究生杰克·丹杰蒙(JackDangermend)(图73，右二)随后成立公司开发出了第一个商用的计算机制图软件(图74)。今天他的公司ESRI已成为该领域最大的公司。通过设计让他人使用的软件，丹杰蒙可能已经对景观规划学做出了其他教授和规划师难以比拟的贡献。

希尔维亚·克劳(SylviaCrowe，1901～1997)(图75)是英国最出色的景观设计师之一。她从事景观设计多年，拥有丰富的工作经历，而且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思想。克劳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花费了很多时间就林业为英格兰政府作顾问。她试图避免单一树种以及方块状的种植方式。建议采用自然形态种植混交林。她写了一份题为《林木景观(TheLandscapeofForestsandWoods)》的报告。在报告中，她举例如何从生态价值、经济价值、娱乐价值和美学价值的角度出发进行重新造林(图76)。

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加利福尼亚大学的R.·伯顿·利顿(R.BurtonLitton)(图77左)和美国森林管理处的爱德华·斯通(EdwardStolle)(图77右)拟定了一项重要的新法律——国家环境政策法案(NEPA，theNationalEnvironmentalPolicyAct)。美国国会要求大项目必须进行环境影响评价，以评估诸如大气、水质和生物等受到项目的影响。这其中还包括了美学评价。这项法律引发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如何研究环境美学质量的影响？美学评价不应成为简单的个人意见，而应该成为系统的方法论。受这项法律影响，每个州的土地管理部门必须研究采用一定方法进行视觉影响评估。第一个完成的是美国森林管理处，在1974年，他们提出了视觉管理系统(theVisualManagementSystem)(图78)。土地管理部和其他机构随后拥有了各自的视觉管理系统。虽然最后产生了几套不同的系统，而且经常令人糊涂。但重要的是，在美国每个重要项目都进行了视觉影响评价。

图72计算机画的透视图

图73杰克·丹杰蒙(右二)

图74杰克·丹杰蒙开发的第一个商用计算机制图软件

图75希尔维亚·克劳

图76林木景观

图77R·伯顿·利顿(左)；爱德华·斯通(右)

20世纪80年代早期，理查德·福尔曼(RichardForman)和米切尔·戈登(MichelGodron)合作完成了一本意义深远的著作《景观生态学(LandscapeEcology)》。整个80年代是生物学家和地学家与规划设计师紧密合作的年代。一般来说，地学家理解景观，同时也知道景观可以进行改造，但他们不知道如果改造以改善景观。而现在，景观生态学能通过观察空间结构帮助人们理解景观改造的作用(图79)。这对于景观规划来说是非常有用的工具。福尔曼与我的另外两个学生合作编写了《景观设计和土地利用规划中的景观生态学原则(LandscapeEcologyPrinciplesinLandscapeArchitectureandLand-usePlanning)》。这本书可以帮助我们从环境科学角度认识到影响景观规划的一些原则(图80)。

1986年，美国政府第一次提出了评估乡村历史景观的导则。政府认识到乡村文化景观应该被记录并保护下来。现在在美国已经形成了声势浩大的运动，来推动认识和保护具有区域特色的景观。这里所强调的不是具有美国特色的景观，而是具有浓郁地方风情的景观。

1993年，我组织其他五个组织的同事们通过互联网合作完成了一个项目。这是我们第一次采用电子方式有效地共享数据、思想和方案。我们大约每四个月聚会一次共进晚餐，以保持相互间直接交往，并共同做出一些决定。从此，我的研究伙伴再也不局限于我任教的哈佛大学了。在这个项目中，我可以和俄勒冈州、内华达州和华盛顿特区的同仁们一起工作。即使参加项目的人居住很遥远，也不再是个问题。

图78视觉管理系统

图79对景观空间结构进行的分析

图80景观设计和土地利用规划中的景观生态学原则

图81加利福尼亚州潘德尔顿营位置图

图82六个问题构成的框架

图83不同方案的规划图

图84潜在影响的比较(1)这个项目是一个为期三年的研究项目，研究对象是加利福尼亚州的潘德尔顿营(CampPendleton)，一片包括洛杉矶和圣地亚哥之间所有未开发土地的区域(图81)。我们要研究其未来的发展情况。这个项目由我分六个问题构成的框架组织起来，这六个问题是：(1)景观该如何描述？(2)景观是如何运作的？(3)景观运作是否良好？(4)景观可以作如何改变？(5)这些变化将会产生哪些不同后果？(6)景观是否要作改变？这六个问题中的每一个都是要解决问题和方法论的某个方面(图82)，因此仅仅问其中的第四个问题是没有用的，所有这些问题都必须得到回答。在这个项目中，我们采用计算机模型模拟各种不同的景观过程，其中包括土壤、水文、火灾、植被、景观生态模式、野生动物栖息地和视觉质量等模型。我们做了几个不同方案(图83),利用这些模型来比较潜在的影响(图84；图85)。因为我们工作的对象是一个复杂的景观，这就需要更复杂的景观规划方法，其结果就是最后形成更复杂的规划(图86)，以最好地符合实际情况。

我和同事们刚完成了一个位于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沙漠地区开发项目(图87)。那里的滨河地区是非常重要的鸟类栖息地，而且受到国际公约的保护(图88)。但在那里，作为重要野生动物栖息地的河流正面临毁灭。当地居民抽取地下水使用，致使含水层水量难以维持河流水位。生物学家认为如果地下水位降低5米，树木就会死亡，河流随之消失。但在未来，该地区的人口数目却将要翻一番。因此该地区面临的一个严峻的问题是：“如果在不破坏河流的前提下，为新的居民们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

我们的研究队伍对这个复杂的问题作了深入广泛的研究。但问题是如何来表现我们的研究成果？如何向公众说明将要作出的抉择能否对河流生存产生重要影响？所幸我们现在已可以利用计算机技术把分析模型与动画联系起来。在这个项目中，每个方案都用动画表现，而不是采用文字或静态画面(图89)。我们可以演示不同规划决策造成的地下水位下降情况。

图85潜在影响的比较(2)

图86最终景观规划图

图87土地利用图

图88滨河地区的鸟类栖息地

图89采用动画演示项目方案我相信，随着我们对所规划的景观有着越来越深入的理解，但政治也越来越复杂，我们作的规划也将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就造成普通人既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如果存在潜在的危险，我们很有必要让普通人知道这些情况，否则他们将不会做出改变以避免危险。

这可能是我们面临的下一个挑战，即我们要使一个复杂的规划更易于让人理解。这样做不仅可以促进公众参与规划，而且还可以改善决策过程，以创造一个更平等和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致谢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苔丝·康菲德(TessCanfield)为本文的编辑所做的大量工作，感谢黄国平翻译完成了该论文的中文版。我还要感谢俞孔坚教授以及北京大学景观设计中心、中国风景园林学会的同志们组织了这次讲座。最后我还要向所有为本文做出贡献的人们，以及那些我未经他们允许就引用其作品的人们表示感谢。CarlSteinitz

AlexanderandVictoriaWileyProfessorofLandscapeArchitectureandPlanningHarvardUniversityGraduateSchoolofDesign

Myworkaslandscapeplanner,teacherandresearcherisinfluencedbybothEuropeanandAmericanideas,butpartofmystudiesasagraduatestudentincludedChineseandAsianculture.IknowenoughabouttheworldtoknowthatEuropeanandAmericanideaswerenotalwaysfirst.Furthermore,Iamnotanhistorian.Iamalandscapeplannerwholookstowardthefuture.Evenso,Iknowthatmostoftheideasthathaveshapedmyworkareoldideas.

TwoyearsagoIdecidedtopreparealecturetopayrespecttopeoplewhohaveinfluencedme.Iamhappytobeabletoshareaversionofthislecture.Iwillnotincludemanypicturesoffamousprojects.Foreachofaboutthirtyinfluentialpeople,Iwillshowaportraitandanillustrationofanidea.Mostimportantly,Iwillsummarizethecentralideathatmotivatedtheirwork.Thisis,ofcourse,asimplification.Eachpersonproducedacomplexbodyofwork,buteachdidoneortwothingsthathavehadgreatinfluenceonme,andonmanyothers.Ihaveincludedsomeofmyownwork.Thisisrisky,becausemyworkshouldbejudgedbyotherpeopleovertime.ButIhaveincludedsomeworkinwhichIhavehadarole,becauseIthinkpresentinganindicationofthecurrentstateoflandscapeplanningideasandtheirapplicationtorealsituationsisuseful.

Thebestdefinitionofwhatwedowasmadein1968byHerbertSimoninabookcalledTheScienceofArtificial.Hewrote,"Everyonedesignswhodevisescoursesofactionaimedatchangingexistingconditionsintopreferredones".Butscaleandsizematterinhowweactasdesigners.Wecanworkonasmallproject,suchasahouseonadifficultsite,orwecanworkonamediumsizedproject,suchasanewurbandevelopmentoranewurbanpark,orwecanworkatalargesize,forexampleanewcityoraregionalconservationstrategy.Justbecauseyoucandesignatonesizedoesnotnecessarilymeanyoucandesignattheothers.Iamparticularlyinterestedinthedesignoflargelandscapesofnaturalandculturalsignificance.Ithinksmallprojectsareimportant,butIthinklandscapeplanningismoreimportant,soIwillfocusonexamplesfromlargelandscapes.

MyfirsttwoexamplesarefromChinaduringtheSouthernSongDynasty.WhyistheWestLakeofHangzhou(Figure1)soimportant?Itisimportantbecauseathousandyearsago,adecisionwasmadetodesignandbuildalargelandscapethatisartificial,buthasbecomenatural.Itisimportantbecauseitwasadeliberateacttochangethelandscapeatalargesize.Toomanypeoplebelievelandscapeplanningisonlyconservationandreaction,buttheWestLakeprovesthatlandscapeplanningincludesactionwithforesight.Thislandscapewasmadeforreasonsofdefense,watersupplyandagriculture.Fromtheverybeginning,itbecameaplaceofgreatscenicbeautyandculturalimportance.TheWestLakelandscapebecamethefocusofartandpoetry(Figure2).Thisgreatlandscapehasbothusefulnessandspiritualcharacter,butnowitfacesnewissues.(Figure3)showshowitispresentedtotourists.Theviewshowsthreefourthsofthelandscapeisthelakeitself.Butthis(Figure4)isthereality.Thelakeisalmostoverwhelmedbytourismanditslocationadjacenttoamajorcityundergoingsubstantialgrowthandchange.ThesepressurescoulddestroythequalityoftheWestLake.Sohereweseealandscapedesignedforpracticalreasonsandtransformedovertimeintoaculturalonethatisassumedtohavebeenanactofnaturalprocesses.Nowitmustbepartofalargerregionalurbanpolicy,otherwisethequalitiesthatmakeitimportantwillbelost.TheWestLakedemonstratesthatlargepurposefullandscapedesignwaspossiblelongbeforetheadventofheavymachinery,andthatadesignedlandscapecanbevaluedasanaturalandculturalresource.

ThesecondexampleisHuangShan.Thismountainareaisasymbolofdiversepoeticandartisticculture(Figure5).Tomyknowledge,itisthesubjectofthefirstmajorprogramforlandscapeconservationandprotection,fromperhaps900yearsago.Itisaveryimportantideathatlandscapeshouldbeprotectedbecauseofitsroleasasymbolofaculture.Visitorsshouldrealizethattheyareseeingnotjustabeautifulmountainarea,butalsoaculturallandscapeofgreatnationalimportance(Figure6).

Inthe16thcentury,theMediciwerethemostpowerfulfamilyinItaly.TheyhadhousesincitiesaswellassixteenvillasintheTuscancountryside.TheMedicivillasweredecoratedwithpaintingsthatexpresstheideathatthelandscapewasthebasisofthewealthofthefamily,andalsothatitwasalsoabeautifulplace(Figure7).Overthenexttwoorthreehundredyearstheideathataproductiveagriculturallandscapewasabeautifullandscapebecameverypowerful.However,theownersofthevillaswerenottheworkingfarmers.Theownersdidnotdirectlycreatethelandscape,thepeasantfarmersdid.Unlikethepeasantfarmer,thearistocracyhadtheleisuretorecognizeandenjoythebeautyoftheproductivelandscape.Itisonlyforthepast100yearsorso,aseducationandleisurehaveincreased,thatappreciationofthebeautyoftheproductivelandscapehasbeensharedbyallkindsofpeople.

ManyofthegreatEnglishlandscapegardenersandimprovershadthesameidea,thatthelandscapecanbebothproductiveandbeautiful.AgoodexampleisStowe,aworkbyCharlesBridgeman,WilliamKent,andLancelot"Capability"Brown(Figure8).Thelandscapewasproductive,withsheep,cattleanddeergrazingamongscatteredclumpsoftrees.ThissortofEnglishlandscapehasbecomeidealizedasabeautifullandscape,andhasformedtheimagethathasinspiredmuchofWesternlandscapedesign(Figure9).

PerhapsthemostfamousEnglishlandscapegardenerwasHumphryRepton(1752-1818)(Figure10).ForthelargelandscapesIaminterestedin,hehadoneveryimportantgoodidea,andisassociatedwithanother,badidea.Hisgoodideaisthateachprojectshouldbedescribedusingtwodrawings,oneof"before"(Figure11)andoneof"after"(Figure12)thedesigniscarriedout.Reptonswatercolorillustrationsofhisdesignshaveflapsthatfoldovertheareaswherechangesareplanned.Whenyoulifttheflap,thenewdesignappears.Reptonusedtheonlydirectwaytoshowtheeffectofproposedchangestotheexistinglandscape.Thesecondidea,thebadone,isabroadculturalidea.ItcomesfromBurkesideaofthesublime."Designsthatarevastonlybytheirdimensionsarealwaysthesignofacommonandlowimagination.Noworkofartcanbegreat,butasitdeceives.Tobeotherwiseistheprerogativeofnatureonly".(Figure13)Inotherwords,adesignmustbeartificial:itmustdeceive.Andtoplanalargelandscapeimpliesalackofimagination.Idonotbelievethatlargesizeimplieslowimagination,orthatdesignmustbeartificial.

Atalmostinthesametime,inFrance,JeanMarieMorel(1728-1810)(Figure14)wrotehisbook,"Theoriedesjardins"(1776).Hisbasicposition,averyimportantposition,wasthatdesignismanagingthenaturalprocessesofthelandscape.HeworkedonthefamouslandscapeatErmenonville,nearParis.Thisisadesignedlandscape(Figure15)thatrespectsandtakesadvantagesofthenaturalprocessesofthesite,itshydrology,vegetation,anddrainage.Asearlyasthe1770s,therewasagreatdebate,whichsurvivestodayinlandscapearchitecture,"Arewecreatingartificiallandscapesormanagingnaturalprocesses?"

ThomasJefferson(1743-1826)(Figure16)wasthethirdPresidentoftheUnitedStatesofAmerica.HedecidedthatthemiddlepartoftheUnitedStatesshouldbesurveyedandsub-dividedbyusingasquaregrid.HisaimwastoencouragesettlementofwhatisnowtheMidwest.Inthe1780s.heneededaninexpensivewaytodefinetheboundariesofhomesteadsfornewsettlers.Hisidea,thatthelandscapeshouldbesurveyedasagrid,wasextendedwestwardasthecountrygrew(Figure17).Itcanstillbeseentodaybyanyonewhofliesoverthecountry(Figure18).TheshapingoftheAmericanlandscapeowesmoretoJeffersonthantoanyotherindividual.

OurGermancolleaguesmightclaimthatlandscapeplanningbeganwithPrinceLeopoldIIIFriedrichFranzvonAnhalt-Dessau(1740-1817)(Figure19).In1740heinheritedoneofthemanyGermanprincipalities,andwasconcernedwithitsimprovement.Englandwasthenthemostadvancedandprosperousnationintheworld.Englishliterature,economics,government,andlandscapewereregardedasthemodelformostofEurope.PrinceFranzmadeextendedvisitstoEnglandtostudyEnglishways,andreturnedhometointroduceEnglishideasandtoremakehislandsinthewayoftheEnglishlandscape.ThelandscapeofWorlitzwasdevelopedbetween1765and1817(Figure20).ItfunctionedbothtoeducateintheadvancedagriculturaltechniquesofEngland,andtoexemplifyEnglishliberalism:itwasadidacticlandscape(Figure21).Manylearnedthenewsocial,physical,economic,governmental,andlandscapeideasfromtheDessau-Worlitz"GardenKingdom".PrinceFranzsgreatideawasnottocopyastyle,buttousethelandscapetoteach.Thisisveryimportantidea.

JohnClaudiusLoudon(1783-1843),inthe1830swasthemostimportantlandscapedesignerinBritain.Hemadehisreputationbydesigningparksandgardensforwealthypeopleandasathinkerandwriteronlandscapegardeningandarchitecture.Loudonhadanextraordinaryidea.HemadearegionallandscapeplanfortheentireregionofLondon(Figure22).Heproposedthatthereshouldbealternatingringsofcityandcountryside,centeredonthePalaceofWestminsterontheRiverThames.Loudonmadeaseriesofexampledesignsthatshowedhowagardencouldbedifferentinthemiddleofthecity,inasuburbanareaorinthecountryside(Figure23).Thisconcentricdiagramwashiswayofsayingthatpeoplecannotliveonlyinthecity,andtheycantliveonlyinthecountryside.ItwasthesameideaasYinandYang.Botharenecessary.Thiswasaveryimportantideainthe1830s,anditisstillrelevanttoday,forexample,inShanghaiorBeijing.

PeterJosephLenne(1789-1866)(Figure24)isundoubtedlythemostfamousGermanlandscapearchitect.Lennesaid:"Nothingcanthrivewithoutcare,andthemostsignificantthingslosetheirworkthroughimproperhandling".Todesignisnotenough,andtobuildisnotenough.Withoutcare,alandscapeloosesitsvalueveryfast.Lennehadanextraordinarycareer,whichcoincidedwithaperiodofpoliticalrevolution.HismostfamousworksareinPotsdam,locationofthemostimportantGermanroyalpalaces.Famousarchitectsdesignedthebuildingsinthislandscape,butLennemadethelandscapestruc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