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左传》的礼与乐

论《左传》的礼与乐

历史是严肃和悲惨的。《左传》同所有的历史著作一样,体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过程,因这兴衰便也给人以悲壮的震撼力。然而春秋这段历史,它又不同于历史上那些简单的在一段时间内的一两个王朝的兴衰史,它在二百五十余年的时间中,所展示的是一个从上到下全面崩溃的衰变史,即周王朝的衰变史和在周王朝衰败史的背景下所有诸侯王朝的兴衰乃至灭亡史。所以,《左传》所反映的这段历史的悲剧性色彩就比历史上其它历史时段所反映的悲剧性色彩就更为浓厚、更为强烈。《左传》作者在《左传》中所体现的悲剧情怀也就比其它历史段作者在其史著中体现出的悲剧情怀更浓更强烈。一、礼的恢复与悲情性之间的冲突在《左传》中,作者是站在维护礼的立场,以礼为标准,为抑恶扬善的目的来评判是非、品评人物的。这明确体现在作者动不动得出“礼也”、“非礼也”的评判性结论对使用特殊表述方法目的的说明性语言来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的直接表达和通过仁人君子之口的间接表达上。另外,作者在作品中给予礼的地位之高,也是其它诸如刑、仁、义、信等社会规范所不能比拟的。但该礼因不适合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也正因为它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作者站在维护礼的立场来书写这么一段历史才具有了强烈的悲壮情怀。作者的这种立场与情怀,与后代官编史书作者的立场与情怀相比,虽然二者都是在总结自己所处时代前一时代的历史,但具有很大的区别。后代官编史书作者的立场是站在自己所处的时代的王权立场上为维护所处王朝利益极尽对人主歌功颂德的情怀,《左传》作者却不是站在自己当时所处时代的立场而是站在自己所否定时代的前一代立场来维护已经过时且走向没落的道德伦理秩序,为维护礼而大声疾呼抑恶扬善的。作者所维护的礼在社会发展中的没落性是可见的、必然的,但作者却依然还要维护它,这便反映了作者思想上的保守性。而这种保守性又恰恰取决于春秋这段历史本身的特殊性,即这段社会历史的无比黑暗性。由于社会的无比黑暗,所以作者翼图恢复礼。礼的恢复与黑暗历史现实之间的矛盾冲突,构成了作者的这种悲壮情怀。在这组矛盾中,社会历史一方又是极为强大的一方,所以,悲剧情怀决定于这段从天子到卿大夫各阶层人物所在的社会道德全面崩溃的历史本身。而作者却以旧的、过时的道德标准来看待道德全面崩溃的春秋时代,且将其作为评判人物、品定是非的标准,甚至是唯一标准,在其著作中因没落而产生出愤世嫉俗式的悲壮情怀是很自然的。故在作品中,作者给予的礼的地位愈高,其所显示出的悲壮情怀就愈浓;作品中人物将礼看得愈重,其人物的悲剧性色彩也就愈重,其为礼而献身的人物的悲剧美也就愈美。二、历史必然具有历史保守立场《左传》所体现的浓厚的悲剧情怀,既取决于作者保守的立场,更取决于这段从天子到卿大夫社会各阶层在历史性全面衰败中的历史本身。而后者的悲剧性,是整部作品具有悲剧情怀的物质基础。1.尚并维护的礼走向全面嬗变《左传》中的一切人和事,都置身于周王朝走向全面衰败的大背景之下。这样一个大背景,就是作者所崇尚并维护的礼走向全面衰变的背景,也是书中所展示的二百五十年间的人物、事件发生、发展及其演变到最终结果的背景。故这个衰变性的历史本身所具有的悲剧性质,给在该背景之下活动的人和物设定了它必然的悲剧性色彩,奠定了春秋这部历史戏在作者笔下具有了悲剧性结局和整部作品作者抒发悲壮情怀的基调。2.“礼”的不被应用于国家的行为《左传》一书悲剧情怀展示的重头戏在于诸侯国的兴衰及灭亡。诸侯们以破坏周礼兼并小国而壮大,周天子以诸侯们的壮大而自己变弱;而诸侯们从兼并中壮大而后也因卿大夫们的壮大而变弱。在长达二百五十余年的春秋争霸战中,最先灭亡的当然是一些微不足道、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国。但这些小国的灭亡,并不能完全体现出《左传》一书的悲剧情怀。它的悲剧情怀,在作者看来应体现在“礼”的不被应用。齐灭谭、蔡,晋灭曹,楚灭蔡、黄等,作者都是把这些国家被灭的原因归之为“无礼”。因其无礼,作者为其被灭而惋惜。但兼并国如将被兼并国灭而复之,作者将为之欣慰。如郑灭许,郑庄公复立许,作者即大加赞赏“郑庄公于是乎有礼”(隐公11年),并大段议论礼的“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作用。小国的兴衰是这样,那么大国的兴衰更与礼紧紧相连。更为体现悲剧情怀的是周天子的礼坏了,而作为诸侯国在具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又走了周王朝所走的路,就更为可悲了。故诸侯国的这种悲剧性结局,是整部作品悲剧情怀萦绕的重头戏。这部重头戏,是以周天子与郑交质及晋文公“召王”为背景与基调。它为诸侯王们的重蹈周王朝覆辙的悲剧性结局提供了现实性的基础。文中多次强调“本强百枝”、“尾大不掉”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但在整个大背景下,即使是少数有眼光的诸侯或大臣看到了这一点,也是无力回天,终究难免重走周王朝已走过的老路。作者在这种无休止的战争中却仍在不断呼吁复“礼”,实际上就是呼吁一种良好的社会秩序,然而这种礼的秩序,在私欲膨胀的环境中,在贪婪的当政者中,是不可能复返了。故众诸侯们的悲剧色彩愈浓,作者的这种悲壮情怀就愈悲壮。3.作者能够表达悲剧性的论证,作品好如果说诸侯们重蹈周王朝的覆辙的衰败结局是作者悲壮情怀的重头戏的话,那么,大夫之家的衰败则可以说是这一衰败结局的重章叠唱,从而使作品的悲剧情怀更具有了迂绕跌宕的效果。这种悲剧性它不仅仅体现在诸大夫们之间的兼并上,更是体现在卿大夫们也走了一条与诸侯们同样的衰败之路。如果说周王朝的衰败之路是无经验可鉴而使作者具有惋惜的情怀,诸侯们的重复此路具有悲壮情怀的话,那么卿大夫们在有史可鉴、与时可见的情况下再走这条路子的话,作品悲剧性的构成就丰富化了、高潮化了。天子、诸侯、卿大夫们共同构成了这场悲剧的轰鸣。而作者依然还是用被破坏被遗弃了若干年的礼来评判人物、品定是非,由此可见其愤世嫉俗的悲壮情怀了。三、《史记艺文》对道德观念礼的制定具有开放系1.这种悲剧情怀,体现在作为史学家的作者,却具有了文学家的那种强烈的主观感情因素。从作品中看,一方面我们看到作者极力强调礼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我们又看到礼实在又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尽管作者写了许多成功的人物是因为守礼的缘故,但连作者自己也觉得这很牵强。对于知书达礼的仁人君子,作者自然推崇备至,对于稍有礼仪的人或事也大加宣扬,哪怕是很平常的小事,那怕他从前是坏蛋偶尔改过自新地不管什么动机地用了一下礼,作者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作者的主观感情因素不仅体现在有礼必书上,而且更多地体现在作者不顾客观事实过分地夸大了礼的作用。在作品中,我们随处可以看到,作者一方面从正面理论上阐述礼,给礼以高于其他社会规范的地位,另一方面又从史料中选取一些材料反反复复地来附会他的理论,可见作者的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个史学家的范畴,而具有了文学工作者的那种澎湃的激情了。作者的这种悲壮情怀,显示在作者对“非礼”行为、对丑恶行为的大加贬斥上。作者虽然在写作中遵循了“为尊者讳”的普遍原则,但对这一原则的使用却十分有限。不管是天子,或是诸侯、卿、大夫;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违礼之处,作者就毫不客气地以予揭露,并点明说这是为了“惩戒”、“惩过”,把《春秋》不直接说出的话,直接地说了出来并生怕读者不懂似的反复加以解释,以达到其惩恶扬善的目的。2.《左传》的悲壮性情怀,体现在对充满矛盾的社会现实的无奈与激愤。在这段复杂的历史中,到处充满了矛盾。这些矛盾的层出不穷,在作者看来,就是礼遭到了破坏。要解决这些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有礼。但是,这种有礼的情况,在矛盾重重的社会环境中,在以臣犯君、以下犯上的君也不君、臣也不臣、父也不父、子也不子的情况下,实在是太少了。各国的弑君、逐君、卿大夫们的内残等事件比比皆是,然而却很少有人有能力来解决这些矛盾、挽救这长期以来形成的混乱局面。在各种矛盾纷争交织的情况下,作者所看到的到处是对礼的破坏与蹂躏,因此,作者为维护心目中的礼,便也满书地充满了褒贬色彩极浓的语言,甚至激愤地直呼“无礼”,“非礼也”。3.《左传》的悲壮情怀,体现在人物的个人行为与社会道德规范的冲突之中。(1)《左传》的悲壮性情怀,体现在为维护礼的殉道精神。那些遵循礼的人宁愿以自己的生命去维护礼的尊严。在《左传》中,作者收录了一部分在道德观念和行为规范上忠实护礼的人,在黑暗的社会中,其独立护道的行为给人以极强的悲壮性震撼。体现在作者眼中的仁人志士们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痛苦挣扎。在《左传》中,作者眼中的仁人志士们无疑是那些尊礼、知礼、循礼的人。这些人的理想就是有一个传统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良好的社会秩序。但是,在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一部分人如范文子、叔孙昭子就走向了一种愤世嫉俗式的“自杀”,而如延陵季子、晏子这一部分则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中无奈地作出了对残酷现实的极大让步,即在观念上得到了转变。这种转变预示着一种妥协、一种退让、一种无可奈何的不得不如此的痛苦思辨之后的结果。这种理性和现实之间的巨大的矛盾冲突,从而便揭示了作为传统的道德观念礼的守卫者的悲壮性。这种矛盾愈大,其悲壮性情怀就愈为浓厚。(2)体现在社会、个人的性格发展与传统道德规范的冲突之中。虽然我们说,春秋时代的礼已经崩溃,但并不是说它完全没有了任何影响。实际上,礼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春秋的中前期,在一部分保守人士和一般民众之中广泛存在。这种广泛存在体现为它不但约束着普通人的行为,更主要的是它约束着那些具有雄心的人去施展自己的抱负。不管是诸侯,还是一般士大夫,在其实现自己理想和抱负的时候,且不论外部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