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诉讼中事实的证明

民事诉讼中事实的证明

在民事诉讼法中，作为审判依据的事实，通常需要通过证据来证明，但并非所有事实都必须通过证据来证明。诉讼中有的事实的真实性十分明显,有的事实被法律推定为真实,还有的事实因当事人承认而被视为真实。法院在裁判中对这些事实可以直接确认而无需再证实其真实性。法律将这些事实排除于证明对象的范围以外,是因为这些事实或者是双方当事人均无争议,或者是法院依经验法则显然可认定,不再对这些事实进行证明,可以节省宝贵的司法资源,避免诉讼拖延,降低诉讼成本。根据我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七条规定,经过法定程序公证证明的法律行为、法律事实和文书,人民法院应当作为认定事实的根据。但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公证证明的除外。除此以外,法律上并没有明文规定免予证明的事项。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第75条规定了当事人无需举证的事项包括:当事人承认的事实;众所周知的事实和自然规律及定理;推定的事实;预决的事实;公证的事实。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以下简称《规定》)第8条规定自认和拟制自认的事实无需举证证明,第9条规定当事人无需举证证明的事实包括:众所周知的事实;自然规律及定理;推定的事实;预决的事实;仲裁裁决所确认的事实;公证的事实。但对众所周知的事实、推定的事实、预决的事实、仲裁裁决所确认的事实和公证的事实,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因此,由于上述法律与司法解释对免于证明对象所规定内容的不同,学理上关于免予证明的事实范围的观点有重大分歧。有相当多的学者还是主张免证对象范围包括自认的事实、众所周知的事实、自然规律及定理、推定的事实、预决的事实、仲裁裁决所确认的事实和公证的事实。有的主张免证对象范围仅包括自认的事实、众所周知的事实、推定的事实。有学者认为,预决的事实、仲裁裁决所确认的事实和公证的事实不是真正的、彻底的免证事实,而且也是为其他大多数国家不认可的。还有学者主张毋庸证明的对象分为一般的毋庸证明的对象和特殊的毋庸证明的对象。一般的毋庸证明的对象包括司法认知的事实、推定的事实和有效公正文书记载的事实;特殊的毋庸证明的对象仅仅适用于民事诉讼活动中,包括自认的事实、拟制自认的事实和先前判决确认的事实。一、是避免承认的事实笔者认为,免予证明的事实仅仅包括当事人承认的事实、众所周知的事实或显著的事实和自然规律及定理。自认制度的内容当事人承认可分为对事实的承认和对诉讼请求的承认。对事实的承认是指一方当事人对于另一方当事人在诉讼上所主张的对己不利的事实,承认其为真实。当事人对事实的承认又称为自认,事实经一方自认后,另一方即免除对此事实的举证责任,但自认并不导致自认当事人败诉的结果。对诉讼请求的承认又称为认诺,是指一方当事人对于另一方提出的诉讼请求表示承认,它会导致法院作出使认诺的当事人败诉的判决。对事实的承认与举证责任免除的关系更为密切,也更具理论探讨的意义,因此,证据范畴上的承认仅指对事实的承认,不包括权利主张。因为,权利主张涉及法律适用问题,法院不能彻底不管。“法律法规、经验法则、法律解释和法律问题都不是自认的对象。不能因为对方承认当事人主张的经验法则,该经验法则就视为真实存在并约束法院。就具体事实而言,自认对象又仅限于主要事实,对于间接事实和辅助事实不发生自认效力。”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规定》第8条第二、三款还规定了拟制自认的事实无需举证证明,即对一方当事人陈述的事实,另一方当事人既未表示承认也未否认,经审判人员充分说明并询问后,其仍不明确表示肯定或者否定的,视为对该项事实的承认。当事人委托代理人参加诉讼的,代理人的承认视为当事人的承认,但未经特别授权的代理人对事实的承认直接导致承认对方诉讼请求的除外;当事人在场但对其代理人的承认不作否认表示的,视为当事人的承认。另外,拟制自认的事实无需举证证明不能绝对化,法官同样应该酌情处理。依承认时间的不同,承认可分为诉讼上的承认和诉讼外的承认,或裁判上的自认和裁判外的自认。诉讼上承认是指当事人在诉讼过程中向法官承认对方所主张的不利于自己的事实。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十三条之规定,自认制度符合当事人处分原则的规定。对诉讼上承认的效力,目前多数国家的法律不要求法院对诉讼上的承认进行审查,而直接赋予承认具有免除举证的效力,但也有少数国家的法律规定法院必须对承认的真实性进行认真的审查,然后才能确立是否可以把它作为认定事实的依据。大陆法系、英美法系国家的法律基本上属于前一种情况,前苏联和东欧各国的法律大体上属于后一种情况。诉讼外的承认是当事人在诉讼过程外承认对方当事人主张的事实。各国诉讼理论和实践都否定诉讼外承认具有免除举证责任的效力。但当事人可以把它作为证据来证明所主张的事实,法官可以将它作为判断事实的资料。在适用自认制度方面,实践中存在争议的问题是一审中当事人的自认能否在二审中以提出证据推翻。主张不能推翻的理由是:当事人对自己的权利有处分的自由,根据诚实信用原则,当事人不能随意否定自己的诉讼行为,导致整个审理程序的无效。笔者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规定》第8条第四款和第74条规定,推翻自认仅仅是指:一是在辩论终结前撤回承认并经对方当事人同意;二是当事人反悔并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而对于有充分证据证明其承认行为是在受胁迫或者重大误解情况下作出且与事实不符的,没有限定当事人在何时提出否则就属自认。另外,根据当事人的民事行为的合法性要求,以合法的形式掩盖了非法的目的,或者自认系双方恶意串通损害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或第三人的利益,应该视为客观上的不真实。裁判时,调查的对象主要包括一般相关的事实最高法院《意见》第75条第二款和《规定》第9条第(一)、(二)项的规定,众所周知的事实和自然规律及定理,当事人无需举证证明。但对众所周知的事实,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自然规律和定理,即具有科学性,其真实性已经过科学的验证。区别于司法认知,司法认知是指审判上的认知或知悉,具体说指法院对应适用的法律和事实,不待当事人主张予以考虑,不待举证,就认为事实。即予以认知,把它认为真实,作为判决的根据。司法认知范围包括法律和事实,如众所周知的事实、行政事项、司法事项(法制、条令、政府权力组织和措施等)、其它事实(定理、自然规律等)。司法认知应包含众所周知的事实和自然规律及定理。自然规律及定理因其真实性已经经过了实践的多次检验,因此也不用重新证明。如万有定律等。一般认为,自然规律和定理不允许当事人提出相反证据。显著的事实即一般人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指一定区域内具有一般知识的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实。因为该事实既然一般人知道,法官作为一般人的一部分,必然也知道;从诉讼经济的要求出发,不应当将人力、物力和时间用在大家都知晓的事实证明上。所谓众所周知,也是相对而言,有的事实为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大多数人知晓,有的事实只在本省或本市内被多数人知晓,所以确定众所周知的事实的范围不能过宽。此外,事实的众所周知,要受时间流逝的影响。原来属于众所周知的事实随着时间推移会变得不为多数人知晓。因此,法官在确定众所周知的事实时应因地因时而宜,不能绝对化。对于随着时间推移变得不为众所周知的事实,当事人仍要负举证责任。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否必须经当事人主张,法院才能把它作为裁判的基础,学术界对此有不同的主张。民事诉讼法采用辩论主义,因此,原则上一切诉讼资料,都必须由当事人自行提出,法院才加以考虑,作为裁判的依据。但由于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人们所共知的常识性事实,具有相当大的真实性和证明力,可以依据其作出正确可靠的判断。如果因为当事人未主张就完全不考虑其作为裁判依据的可能,这未免过于机械,也会使法官失去一项可资利用以进行正确裁判的有效手段。而且,利用头脑中常识性的知识进行分析判断是正常人逻辑思维中必不可少的过程,法官也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习惯推理和思考。如果让法官在当事人未主张的情况下,对最普遍的常识性知识也要装作视而不见,这就显得过分僵化和呆板,也不利于实体裁判的公正。为了求得裁判所依据事实的真实性,应该赋予法官主动认定众所周知的事实并将其作为判决依据的职权。二、不属于免费获得证书的问题笔者认为,生效裁判所预决的事实、推定的事实、公证的事项不属于免予证明的事项。程序法上的效力预决的事实,(有学者称“已决事实”)是指已发生法律效力的法院裁判所确定的事实。在以后审理的案件中,预决的事实不需要再行证明,除非出现新的证据或理由,否则法院应当予以确认。主张预决的事实具有被预先确认的效力即预决效力者认为,一方面是因为该事实在其他诉讼中已为法院查明,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持本案裁判与他案裁判的协调,防止法院对同一事实的认定相互冲突。我国民事诉讼法对预决事实的证据效力并无明确规定,但最高法院《意见》第75条规定“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定的事实,当事人无需举证。”据此,理论界一般认为,法院生效裁判所确定的事实属于免予证明的事实,在与该事实有关的其他案件中,法院可以直接确认该事实,免除当事人的举证责任。但是,对于生效裁判所确定的事实的证据效力,学者间有着不同的理解。一种意见认为,根据法律规定,所有人民法院作出的已生效的判决或裁定,都同样具有法律效力,除认定错误,必须依法定程序再审外,人民法院均无权再次进行审判。如果人民法院在审理其他案件时需要运用这些事实,可以直接加以采用,不必再作为证明对象加以证明。第二种意见认为,最高人民法院《意见》第75条的规定仅是免除当事人举证责任的一般规则,人民法院在审理具体案件时,认为需要当事人举证的,不受上述规则限制,仍有权要求当事人举证。第三种意见认为,对生效裁判确定的事实,既承认它源自法律效力的证据效力,也基于情势对它进行必要的审查。即法官一般只需对生效裁判所确定的事实作形式审查,即审查该裁判文书本身的真实性和是否已发生法律效力,这是其法定义务;法官基于情形上的义务对某一生效裁判作出审查,如发现可能有错,应通过法定程序确认,才有权在当前的审判中否定其证据效力。第四种意见认为,最高法院《意见》第75条的规定仅是规定对已决事实无须举证,并不等于已决事实具有预决效力,该规定没有在后诉中否认已决事实的当事人是否可以提出反证,可见该规定并未就已决事实是否具有预决效力提供答案。笔者认为,从既判力的角度对生效裁判所认定事实的预决效力进行考察,可以发现对预决事实的证据效力的承认来源于国家审判权作用的结果。基于国家的审判权威,必须维持法院作出的确定判决,除非出现法定事由,否则既不允许当事人对生效裁判提出异议,也不允许法院作出与生效裁判确定事实相抵触的判断。从社会公共利益考虑,这是为了限制当事人对诉讼制度的滥用,实现判决解决诉讼的机能,维护司法裁判的尊严和权威。但是,直接赋予生效裁判中认定的事实具有与裁判本身一样的既判力,这在司法实践中也会带来一系列消极影响。首先,法官在诉讼过程中根据其他生效裁判直接认定事实,这将使具有利害关系的一方当事人失去对该事实提出异议,进行辩论的机会。当事人可能有充足的理由支持相反的事实,但受到既判力的约束而无法主张,这不仅在程序上造成双方当事人地位的不平等,同时也难以达到实体裁判的公正。其次,直接肯定判决理由中的判断有既判力,在诉讼理论上会造成难以克服的缺陷。因为若承认其既判力,就应当承认在当事人提出数个攻击或防御方法时,法院无自由选择权,当事人可以指定审判的顺序,法院应受其制约,若承认其既判力,还不得不承认当事人仅对判决理由不服时,也应当有提起上诉的权利,这终将导致诉讼拖延,与迅速解决纠纷的要求背道而驰。因此,笔者认为,不能确认预决事实具有预决效力。从完善诉讼证据制度角度来看,应该肯定生效裁判确定的事实的证明作用,承认当事人可提供生效裁判确定的事实的文书作为证据使用,并具有证明效力即证明力。但是,是证据自然就有反证,因此,同时有必要赋予当事人就有关事实提出质疑和反证的权利。这与最高人民法院《规定》第9条的规定有所不同,第9条的规定是把它作为一个免于证明的事实即当事人无需举证证明,尽管也规定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而笔者主张的是把它作为一个具有证明力的证据看待。这是因为:如果确认预决事实具有预决效力,就意味着在任何情况下,后诉当事人不得对前诉已决事实再行争议,审理后诉的法院必须将前诉已决事实作为判决的前提,不得重新审理,更不得予以推翻。根据既判力理论,既判力的客观范围原则上以判决主文中的判断事项为限,判决理由没有既判力,但有关债的抵消抗辩的判断除外。因为既判力的客观范围是对应诉讼标的的范围的,按照前文讨论的诉讼标的理论,要求“一诉不再理”。在具体制度的完善方面,应解决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区别不同性质的生效裁判确定事实的证明力。刑事诉讼、民事诉讼和行政诉讼三者有着不同的证明标准,由于证明标准的差异,同一项事实在三种不同性质的诉讼中可能会产生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认定结果,而这会对当事人的利益产生巨大影响。以刑事诉讼和民事诉讼为例,由于刑事案件关系利益的重大性,在证明标准上要高于民事诉讼,要求达到“排除一切合理怀疑”或“高度盖然性”,而民事诉讼只要求达到盖然性占优势。如果对此不加区分,一概认定刑事裁判确定的事实在民事诉讼中也具有证明力,则会对民事诉讼当事人产生不利后果。例如在我国司法实践中,实行先刑后民、先行政后民事,以及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行政附带民事诉讼的制度,因此,当某一案件刑事诉讼中被告人被宣告无罪或行政诉讼中原告败诉,都直接导致受害人或行政相对人的民事权益必然无法受到保护的后果。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规定,法院作出无罪判决的原因,既可以是依据法律认定无罪,也可是因证据不足而不能认定有罪。这两种情形均不能排除被告人承担民事责任的可能性,而被害人却无法得到有效的民事司法救济,这显然不公平。所以,应该建立生效裁判确定的事实只能在同性质的审判中发生证明力的原则。民事诉讼中的预决事实必须是法院依据民事程序作出的判决中认定的事实。第二,应确定判决主文的既判力具有相对性。所谓既判力的相对性,是指只有当事人、原因和标的都相同时,才产生既判力。因此,生效判决确定的判断原则上也只在相对人之间并且只对一定范围内的权利义务发生效力。第三,在民事诉讼案件中,法院可以对生效裁判确定的事实予以审查,直接认定其真实性。但同时必须赋予当事人就有关事实提出反证的权利。如果当事人提出了足以推翻预决事实的证据时,法院就必须对预决事实重新审查以确定其是否真实。若法院未给予当事人对事实提出质疑反证的机会,当事人可以此为理由提起上诉或申请再审。仲裁裁决中预决的事实认定与法院裁判预决的事实认定基本相同,在此不多复述。推定的分类不科学根据牛津法律大辞典的解释,所谓推定,根据证据法,指从其他业已确定的事实中必然或可以推断出的事实推论或结论。推定通常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结论性的或不可反驳性的法律推定,即不容反证的法律推定。这种推定并非真正的证据问题,而是法律原则。例如推定10岁以下的儿童无罪。第二种是反驳性的法律推定(法律上的推定),即在法律没有相反证据的情况下推出的结论。第三种是事实推定。指从事实判断或陪审团从其他已证实的事实中推出的结论。特定的事实推定的强或弱依情节以及有无可选择的解释标准而定。另外,在解释法律的过程中,也存在所谓的推定,这种推定根本不真正涉及证据,仅仅只是解释的规则。在我国,由于最高法院《意见》第75条规定了当事人无需举证的事项包括推定的事实,将根据法律规定或已知事实,能推定出的另一事实规定为当事人无需举证的法定情形之一;最高人民法院《规定》第9条则规定了当事人无需举证证明事实包括推定的事实,但又补充规定了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因此,大多数学者都认为从司法解释的规定和学理上分析,推定可以分为法律推定和事实推定,或者三分法、四分法。法律推定是立法者根据两个事实之间的常态联系,在法律上明文规定的推定,如明文规定当已知事实(A)存在,就推定事实(B)存在,其依据是立法者在法律上作出的规定。事实推定是指在具体诉讼中,法官根据某一已知事实,依据经验法则进行逻辑推理来推定系争事实的存在。法律上的推定,其效力是:在没有相反的证据之前,法院可以依法推定,或假定其推定事实存在。事实上的推定,其效力在于减轻或免除主张者的举证责任,直到对方提不出相反的证据事实为止。如对方当事人提出可受容许的反证,则推定停止生效,而由审理事实者根据双方的证据作出判断。笔者赞同推定是认定事实的特殊方法,也就是司法证明的特殊方法。“这个特殊性就表现在,它是对事实之间常态联系的肯定。常态联系是事实之间相互联系的基本的和主导的方面,但不是全部,因为,有时还会出现变态联系。可见,肯定常态联系只是一种选择。一般证明方法都是证明事实,推定则是选择事实。这就是推定的特殊性。”同时,推定的上述分类不科学,也无实际意义。这是因为,第一,如上文指出,结论性的或不可反驳性的法律推定,即不容反证的法律推定。这种推定并非真正的证据问题,而是法律原则。实质上表达的也是法律拟制。第二,推定都是对事实的推定,就是法律规定的推定问题之对象也是事实问题。那么,推定的事实是否属于免予证明对象?笔者认为,推定的事实不属于免予证明对象,理由是:推定的成立必须有真实的基础事实,而基础事实就是一项证据,推定的基础事实必须是一项具有盖然效力的证据。因此,在适用推定时,当事人首先必须对基础事实加以证明,确认其真实性,日本学者与我国台湾学者等主张的间接事实就类似推定的基础事实,是属于需要被证明的证明对象范畴;再利用人为设置的基础事实与推定事实之间的充分条件联系推导出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