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回顾与思考

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回顾与思考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女性在许多领域为性别平等而奋斗，但至少在一个方面靠近男性，即高等教育领域。到2006年底,普通高校在校学生为1738.8万人,其中女大学生为836.36万人,占全部在校生的比重为48.1%。女大学生在校人数比重同历史上一些关键的年份相比,均有明显的提高:同民国时代女大学生在校比重最高年份1941年的19.80%相比,提高了28.3个百分点;同新中国建立时1949年女大学生在校比重的19.77%相比,提高了28.33个百分点;同文革前1965年的26.88%相比,提高了21.22个百分点;同文革时期女工农兵学员比重最高1974年的33.76%相比,提高了14.34个百分点;同恢复全国高考统一招生1977年的29.0%相比,提高了19.1个百分点。1普通高校女大学生的发展,带动了女性参与各类高等教育的发展,以2005年高等教育统计为例:女博士研究生的比重为32.57%,女硕士研究生为46.02%,普通本专科女生为47.08%,成人教育本专科女生为51.12%(过半),网络教育本专科女生为48.38%,自学考试女生为53.32%(过半)。根据这一发展趋势,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高校女生的比重,也像欧美发达国家那样超过在校男生。普通高校女大学生的发展,也带动了高校女教师的发展和其他各专业技术领域中女性参与的发展。以高校女教师为例,2006年,我国普通高校女教师占教师总数的比重为44.2%,而1947年我国高校女教师的比重仅为22.90%。以女性在专业技术领域就业的比重为例,据1990年第一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和2000年第二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的统计,10年间女性在专业技术领域就业的比重涤45.3%上升到51.7%,上升了6.4个百分点。女性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参与率不断提高,取得这样令人欣喜的结果,我们不禁要问: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是性别平等的高等教育政策推动的成果?还是国家重视发展教育实施扩大招生政策给更多学生包括女生带来更多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结果?抑或社会竞争激烈学生家长更倾向于高人力资本投资而不避(实施独生子女政策也无法选择子女性别)子女性别的结果?还是一个多因素的综合结果?我们对此还没有深入的研究,无法得到确切的回答。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换一个角度探讨,以期从另一个侧面回答上述问题?我们不禁再问:如此之多的女性接受了高等教育,是否带给她们、并通过男女学生带给社会一个性别平等的结果?回答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我们可以不经意地看到高等教育中的专业隔离。伴随着新中国、特别是改革开放后高等教育发展,女大学生获得了几乎和男生相等的入校机会。但同时也可以看到,女生被集中到所谓“适合”女生的专业或学校中,男生被集中到所谓“适合”男生的专业或文化中,形成所谓男“理工”女“文科”的专业选择模式;而专业的隔离限制了男女学生平等地享有教育资源。因为教育资源是在一个既定的性别角色定型机制中分配和运作的,所以,入学机会的平等并没有自然而然地带来资源分配和享有的平等,或者说教育结果的平等。我们还可以看到高校内学生组织性别构成的失衡。高校中班、系、校的各级组织,是学生参与自我管理和社会活动的重要实践和资源。男女大学生在参与高校学生自我管理的活动中也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以某师范大学学生会为例,尽管该校女生多于男生,但主席团和正部长大部分由男性承担,在学生会成员中女生多于男生。此外,在学生会的10个部门中,有3个部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一是女生部,主要是由女生组成,男生很少,仅占21%;二是体育部,69%是男生,表达了具有竞争和挑战精神的体育活动在大学更多为男生所爱;三是网络部,男生竟占77%,再现了男性的“科技霸权”。可见,大学的学生会仍是社会上“男主女从”,“男将女兵”参与决策和管理的性别格局的缩影;学生会各部门仍存在成人世界明显的“角色分工”和“职业隔离”;这种制度性习惯性安排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和敏感,“玻璃天花板”现象在学生会女生中同样存在,并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男女学生虽然获得了同等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但他/她们在校内的活动却接受的是有明显性别等级的潜规则的规制和训练,成为他/她们大学生活和日后走向社会的思想和行为基础。我们还可以深入到教学活动中看教学资源配置上的性别差异。以某校实验室活动为例,该校无论文科实验室,还是理科实验室,都存在角色分工、资源分配和学术评价上的性别差异。无论男女导师,都更倾向于让男同学担任课题组负责人,女生做小组成员;在操作计算机时,男生负责编程、调试修理设备,女生负责数据录入、具体操作使用;在使用设备遇到时间冲突时,男生使用在前,女生使用在后;男生掌握实验室的钥匙,女生负责打扫卫生。因为科研活动中如此的角色分工,在随后的科研成果署名时,男生在前,女生在后。而在评定职称时,第一作者或前二三位作者才计入成果,排在后面的女生的贡献和作用无形中被边缘化或抹掉了。虽说女生和男生一样进入了大学的学习生活,但在教学实践中,在性别角色分工、资源的使用和掌握以及决策方面,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和等级,不但没有被认识,还被一代代师生传承和复制下来。我们还可以看到校园文化的性别失衡。从校园的空间上看,整个校园都是男生自由驰骋的战场,而教室、图书馆和女生宿舍(常常有人把守,规定时间出入)才是女生活动的空间,女生甚至忌讳在操场上锻炼,怕失去“女人味”;从人生发展的时间上看,校园中流行“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老妈妈”的说法,女大学生担心读书太多会年华已老嫁不出去,而男生则可以心无旁骛地设计未来,奔向花样年华;从文化的传承上看,女生从历史文化和学科知识中更多地得到的是否定自己的依据1,而男生从历史文化和学科知识中很容易找到肯定自己的支撑;从对未来发展的设计上看,对某些女大学生来说,大学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嫁得更好,与一个男人建立婚姻关系,并时刻准备着为他的成功牺牲自己,而对于那些敢于挑战“女子无才便是德”传统的人,在校园中往往被冠以“黄蓉”(女研究生)、“李莫愁”(女博士生)、“灭绝师太”(女博士后)、“东方不败”(硕博联读生)等戏称,加以嘲弄。在这样的文化熏陶和传承中,人们就不难理解,如此之高的大学女生入学率,为什么没有转化为相应的女大学生的抗争、平等和权力。反而使她们在遇到劳动力市场性别歧视的夹击时,不是积极地团结奋战与性别歧视短兵相接,而是迂回地提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找工作不如找老公”等策略,可悲地再现了旧中国女大学生毕业后嫁人充当“花瓶”的历史一幕。我们还可以发现高校教师们榜样的作用。张建奇等老师的研究发现,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之后,中国女性在担任高校教师职务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但也存在着学科分布的隔离。他以中山大学的女教师分布为例,该校护理学院、国际交流学院、翻译学院、大学外语教学中心女教师的比例分别是80.0%、78.26%、76.47%和73.77,而地球科学系、工学院、哲学系、人类学系女教师的比例仅为9.09%、12.50%、12.50%和13.04%。女教师在理工科领域和学术性强的领域人数比例少,职称职位低,承担的教学任务重,研究成果少,学术地位和影响力均较弱。2更有甚者,个别男教师不是在大学课堂上用杰出的女哲学家鼓励女生学习哲学,反而鼓吹:“女人学哲学,既是女人的不幸,又是哲学的悲哀。”男女教师在专业领域的成功与否,是鼓励男女学生选择专业的直接榜样。教师的专业隔离和学科角色定型,也是不利于女生在专业领域平等发展的机制之一。上述观察和粗浅分析可以告诉我们,女大学生入学机会的平等甚至超越,并不意味着教育机制、教学内容、教育政策、教学环境、校园文化、学术评定标准等的平等,也不意味着男女师生性别意识和性别平等能力的提高,大学有可能是传统性别知识和文化的生产机器与复制机器,高等教育的内容和机制中并不因为凝结着人类的智慧,就必然包含了性别平等和社会公正的内容,它需要我们的不断的自省和反思。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改造人类的知识体系,将社会性别视角纳入高等教育改革和高校学术研究的主流,理所当然应成为下一步中国高等教育改革的题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