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前期的侯家族马王堆文物所见轪侯家族的日常生活与时尚

西汉前期的侯家族马王堆文物所见轪侯家族的日常生活与时尚

现代考古学在中国成立以来，从地下挖掘出了许多类型和数量的器官。与之相应的是,围绕出土器物材质、纹饰、制造技艺等相关领域的研究以及取得的成果,为古代社会物质文明的发展状况提供了难得的物证。然而,任何器物都是作为社会生活的一个局部而存在的。因此,如何从历史遗留或出土的器物出发,并突破“物”的局限去探寻其在彼时生活中承担的角色,使其成为一种活态的存在,较之纠结于器物本身的探讨而言,无疑有着更为现实的意义。亦即我们对古代器物的相关研究应该突破探讨器物本身的局限,进入更加广阔的社会生活方面的讨论。从这样的角度来看,20世纪发掘的长沙马王堆西汉家族墓群由于其规模的庞大、保存的完好等特点,为我们对轪侯家族日常生活的考探提供了大量的例证,其间所反映的生活状态,也极有可能是当时长沙国乃至汉王朝贵族时尚生活常态的一个范本。一、曲织物上的文化内涵汉初社会经济的发展,不仅促进了各地域各民族之间的交流,也推动了社会风尚的变换和更新,表现在衣饰妆扮上,便是这一时期服饰图案和配饰的日趋华贵。其时,纺织工艺在前朝发展的基础上又有新的突破,不仅种类更为多样,质地也愈加考究,并且随着丝绸之路的开辟传至西亚和东欧等地,成为世界文明史上浓墨重彩的篇章。马王堆汉墓出土丝织品不仅品类齐全、数量繁多、制作精美,而且保存完好,至今依旧保持着绚丽的色彩。尤其是一号墓出土的15件衣袍保存较为完整,更为相关研究提供了可靠的物证。根据西汉初年的衣饰制度,普通百姓“不得穿着杂彩(各种颜色)之衣,只能穿本色麻布”,贵族着装也有一定的礼仪规制。然而,从马王堆汉墓出土各种衣物和陪侍木俑的衣饰来看,当时豪门贵族之家的实际着装不仅大大地“奢过王制”,连普通的奴仆侍从也因主人地位的崇高而僭越制度,是所谓“徒御仆妾,皆服文组彩牒,锦绣绮纨”(《后汉书·王符列传》)。一、三号墓共出土作为侍从陪葬的木俑268件,按照不同的等级,分别以着衣和彩绘区分,大部分为彩绘立俑(图1)。木俑皆以整块木头雕出人形和衣着轮廓,再敷白粉为地,墨绘眉目,朱绘双唇,以红、黑二色绘出衣物纹饰,绝大部分木俑身着交领、右衽、广袖的曲裾长袍。对照文献中西汉前期时人多着曲裾长袍的相关记载,无疑也印证了轪侯家族对推崇和引导当时社会风尚所起到的作用。马王堆一号墓出土12件曲裾或直裾长袍中,有8件在罗绮、绢、纱等质地的表面上以信期绣、长寿绣和印花敷彩等工艺创制各种花纹,使其更显华美(图2),“金银错镂,穷极丽靡”(《后汉书·王符列传》)。然而,在当时“黄老之术”的社会风气,尤其是当权者如汉文帝刘恒“弋绨、革舄、赤带”的表率作用的引导下,身为轪侯府女主人的辛追夫人自然不能表现得过于奢靡,故此在色彩华丽的丝绵袍外面,再罩以一件素纱织就、薄如蝉翼、轻若烟雾的襌衣(图3),使其呈现出一种欲露又掩、隐约可见的朦胧美感,更加暗合了不事张扬、含蓄内敛的中国传统审美情趣。除服饰色彩外,汉初贵族与平民的头衣在礼制上的区别也十分严格。平民以巾帻为主,有地位的贵族则多佩戴冠、冕和弁。即使是贵族所戴的冠冕,也分门别类,有着严格的等差,《后汉书·舆服志》记载的冠就多达十八种。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轪侯家族一位重要的男性成员,其墓中出土有我国迄今为止发现保存最好、年代最早的一件漆纚纱冠(图4),这种纱冠以生丝编结后再涂以生漆,是当时武职官员所带的武冠。漆纚纱冠对后世的影响深远,六朝时普遍佩戴的“漆纱笼冠”除形制稍异外,在材质、织造工艺上与漆纚纱冠区别不大(图5),其后更是逐渐演变成俗称的乌纱帽。另外,从三号墓出土帛画的几个局部来看,这位墓主还喜好戴一种高高上耸的平顶冠。史载这种冠是汉高祖刘邦任亭长时所佩戴的,因此名为“刘氏冠”。三号墓出土的T形非衣帛画和棺室西壁《车马仪仗图》帛画上均有墓主头戴刘氏冠的形象。(图6)一号墓另外出土的两件完全一致的戴刘氏冠的木俑(图7),身着深蓝色广袖菱纹罗绮袍,冠、履及颔下小木条均以竹钉附着。其佩戴之冠与一号墓T形非衣帛画中所见多名男子相同,且该俑高达79厘米,区别于其他木俑,大致推测可能为轪侯府的家丞。与男性对冠冕佩戴的重视相比,这一时期的女性更多地钟情于对头发的妆饰。长沙国旧属楚地,早在战国中期,便有了梳髻的传统,汉初时女性均挽发髻,其中尤以高鬟髻最为流行。通常是从头顶正中分开头路,再将两股头发合成一束,自下而上挽成各种样式,也有将头发盘成各种髻式之后,在髻后垂出部分头发的样式,或者将髻置于脑后的情况。马王堆出土彩绘女俑多作前种发髻,一号墓T形非衣帛画中辛追夫人的发髻样式即属后者。从画面来看,其鬓间还插有首饰,发间另插有珠玉步摇等发饰。(图8)“步摇的底座通常为钗,钗上缀有活动的花枝;走起路来,随着步履的颤动而不停地摇曳”,故此得名。其时贵族妇女所佩戴的步摇多饰金玉花兽,并垂以五彩珠玉。出土时散落于辛追夫人头部前额及两鬓的29件贴金片木花饰品,极有可能是随其下葬的步摇残片。步摇不仅在汉代盛极一时,白居易《长恨歌》中的诗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表明,后世贵族妇女的发饰中,仍旧可见步摇的身影。有意思的是,缘于辛追夫人生前对美和时尚的追求,长期服食丹药的她为了遮掩逐渐脱落的头发,在平日的妆饰中将假发与真发以笄“嫁接”在一起,梳成一盘发髻。下葬时,辛追夫人的发型便是以玳瑁、角、竹笄处理成盘髻。另外,一号墓还出土一束置于漆奁的假发,以备辛追夫人在另一个世界使用。专门用来盛装墓主人梳妆用品的漆奁共有一大一小两套,其中双层九子漆奁内置两副罗绮手套和一副信期绣绢手套、丝绵絮巾、长寿绣绢镜衣,以及假发、粉扑、胭脂和白色化妆品等物。(图9)单层五子漆奁内另有铜镜一面,以及镜擦、镊、眝、梳、篦和分别盛装于小漆盒的各种化妆品等梳妆用具。值得一提的是,从现存顾恺之绘制的《女史箴图》的画面内容来看,这种集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器物,在其后数百年依然是贵族妇女时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件之一。(图10)二、地云纹装饰装饰艺术秦汉时期,喜好歌舞一直是普遍流行的社会风尚。尤其是刘汉政权建立之后,原本流行于楚国境内的歌舞在数百年内得以盛行不衰。近几十年来的考古发掘中,长沙地区较大型的楚墓均有不同数量的歌舞乐俑的出土,说明长沙原本就是楚式歌舞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之一。轪侯家也借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得以较为全面地享受着视为当时“正统”的楚歌楚舞带来的耳目之娱。马王堆一号墓椁室北边箱的东侧有规律地散布着一组着衣歌舞俑和彩绘雕衣乐俑,其中歌俑和舞俑各4件,乐俑5件。歌舞俑均敷白粉,墨绘眉眼,身着丝绸质地的衣物。歌俑跽坐在地,两足屈膝向后紧贴臀部,身着菱纹罗绮长袍。舞俑则呈站姿,头部和上半身稍向前倾,两膝略微弯曲。(图11)与之相邻的乐俑均呈跪坐式,整体雕刻、面部妆饰和衣着服饰与前述彩绘立俑相似。乐俑中有吹竽俑2件,其手掌向上作捧竽状;鼓瑟俑3件,均手掌向下,五指微屈作鼓瑟状。(图12)三号墓也出土有20件着衣歌舞俑,均身着黑色绢地云纹绣花长袍,其雕刻和发式,均与一号墓出土歌舞俑相似。值得一提的是,与三号墓歌舞俑一同出土的,还有诸多作为乐器模型的木编钟、木编磬、竽和木瑟。一号墓椁室北边箱是为墓主营造的生活情景。其中部与东侧歌舞乐俑相对的地方陈设着放置于漆案的漆卮、漆耳杯和漆盘等食器,以及漆钫、漆勺、陶壶等酒器,出土时漆盘内均盛装有各种食物(图13);西侧则放置了漆屏风、漆几、绣枕、熏囊和两套梳妆漆奁等生活起居用具。相关文物的出土状况,为我们再现了辛追夫人生前歌舞宴饮的场面,说明当时“汉代人喜好歌舞的风气渗入宴饮中,并发展成为宴会中的程序化礼仪”。事实上,这一时期的歌舞表演也主要与宴饮等活动同时举行,达官贵族之家均蓄养不同数量的倡伎、优伶等,使得每有宾客,则必有歌舞侑酒增兴。三号墓出土的竹简便记载着当时墓主人所拥有“河间舞者”、“郑舞者”、“楚歌者”、“河间瑟、鼓者”、“郑竽瑟者”等共计20名歌舞乐人。两汉时期最负盛名、普及程度最大的娱乐活动,还当属博戏。博戏的传布范围极为广泛,史载当时的文景二帝也一度沉迷于此。部分画像石和铜镜的装饰纹样显示,博具和博戏的图案同时还出现在各个场合,甚至包括描绘昆仑和蓬莱等仙境的画面中,也不乏它们的图像。马王堆三号墓出土了迄今为止发现最早最完整的博具(图14),置于一有盖的方形漆盒。盒内嵌放有方形博局,博局以下大小不同的方格内分别存放象牙箸状筹码、象牙削、角质割刀、象牙棋子等,在设计上也颇为巧妙,说明墓主人对它的喜爱。除此之外,张挂在三号墓棺室东壁的帛画《行乐图》也透露了轪侯家族的其他休闲娱乐方式。《行乐图》原大约有2平方米,由于破损较为严重,仅仅复原了面积大小不等的三处局部。在其中较大的一幅画面的左侧有一辆独辕四马轺车,方形车舆上置朱色华盖,车舆内坐着两个身着朱色服装的女子;车后还有身穿黑色朱领长袍、执朱色带缨矛、正随轺车飞奔的几个武士;再后是两个黄袍黑领的梳髻妇女,均手执长柄,似正张悬某物随主人前行;还有数名骑士在其后策马奔腾。表现的似乎是墓主人生前率部在郊外狩猎、游弋的场景。另外一块稍大的残片上,描绘了几名处于船上的妇女,其中一名女子侧立船只中部,身后有两名侍女正撑篙前行。船下并没有绘制水的图案,而是以游鱼替代,四周还有各种动物和吉祥神兽的残缺图像,所述说的似乎是轪侯家族的成员正在林苑中划船娱乐的情景。(图15)通过上述基于马王堆汉墓出土文物的相关讨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