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与无政府主义思潮

刘师培与无政府主义思潮

20世纪初，许多知识分子积极寻求各种方法，将各种被称为“社会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融入中国，并以刘世培为代表的天义派的无政府主义思想产生、发展和广泛传播。一、以近代中国制度之改良为契机建立近代政治制度清朝末期的中国知识分子面临着一系列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主要表现为改良或推翻清朝而建立近代政治制度,用以对抗西方列强的侵略和改良中国社会制度。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这一时期出现了各种新的社会思潮,其中就包括以刘师培为代表的无政府主义思潮。1.股无政府主义思潮19世纪,法国人蒲鲁东以“不要政党,不要权力,一切人和公民的绝对自由”为标榜,兴起了无政府主义政治思潮。随后,俄国的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也主张无政府主义。在他们的倡导下,无政府主义在欧洲迅速发展,并先后分为三派:一派是以施蒂纳和蒲鲁东为代表的无政府个人主义;一派是以巴枯宁为代表的无政府工团主义;一派是以克鲁泡特金为代表的无政府公产主义。三股无政府主义思潮在国际上形成了强大的联合,影响了社会政治发展,并被20世纪初中国旅欧、旅日的一些知识分子视为一种新型的社会主义学说而广泛接受和传播。1905年8月,同盟会机关报——《民报》对俄国的虚无主义进行了大量的宣传,无政府主义已经在部分知识分子中产生了影响。1907年,刘师培加入了同盟会,并同东京的无政府主义者幸德秋水及其门徒交往密切,接受了他们的无政府主义主张。2.洋务运动失败,是戊戌变法失败的出路19世纪末20世纪初,帝国主义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割地、赔款等屈辱协定使得中国社会贫困、民不聊生。因此从上至下,无不为多难的中国担忧和寻找出路。洋务运动没有使中国摆脱困境,戊戌变法亦以失败告终。中国的知识分子为了谋求改变中国社会状况,急于寻找改良中国社会的方法,无政府主义正好迎合了他们的需求。3.、小资产阶级自身的特点决定了其社会地位不平等中国是个以小农经济为主的社会。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政局阢陧,经济崩溃,大量的农民和小手工业者陷于贫困和破产。他们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深恶痛绝,迫切要求维护小生产者的利益。但是他们政治视野短浅,心胸狭窄,要求打破一切社会秩序,平均财富,铲平等级,建立一个绝对自由平等的社会。以反对强权、消灭政府为特征的无政府主义思潮,恰好迎合了中国小资产阶级的这种社会文化心态。再者,由于小资产阶级自身的阶级特性和文化素质,决定了他们不能凝聚成新的社会力量。对现实社会的绝望和对未来社会的幻想,使他们易于接受无政府主义思想。正如列宁所说:“无政府主义是绝望的产物,它是失常的知识分子或游民的心理状态。”二、反对政府的统治,主张“国际社会”刘师培认为人类社会起初是平等的,“中国孟轲亦曰: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也。”后来由于人们互相竞争,产生了贫贱富贵不平等的现象。因此,恢复平等的当务之急,不是废除封建制度,而是抽象地废除国家。他说:“此非独专制之国,宗法之制为然也,即今之所谓共和政体军国社会者,熟非治此不平之制乎”,他指责国家是万恶之源和杀人的工具,给予掌握权力的人以贪婪财富的机会,而掌握权力的人正是君主,因此,他强调“君主既非天神,则君主亦人类之一,君主既为人类之一,则君主不可居民主。非惟君主不可居民之上也,凡一切王族、贵族、官吏、资本家,其依附君主而起者,均当削夺其特权,而使人类复归于平等”。因此,他主张废兵,废财,颠覆政府,破坏国界,土地财产均为公有,建立一个没有私产,人人自由,人人平等的无政府主义社会。他还认为中国具有实行无政府主义得天独厚的条件,传统的儒家文化与无政府主义有很深的渊源,“儒家虽崇礼教,然仅以德礼化民,不欲以政刑齐民,醉心欲无讼去杀之风,一任人民之自化,此固主张非干涉者也。”“况中国之政府,以消极为治,以不干涉为贤,虽有政府之名,则去无政府也几何哉?”“故吾人所持之说,在于实行人类天然的平等,消灭人为的不平等,颠覆一切统治之机关。”他要求在推翻旧政府之后,“即行无政府”,如果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当此之时,法令愈密,兵备愈强,交通机关愈备,政府之势力是以制人民死命而有余,则于民党举动其防范必益严加。以中国人民易于知止,不欲求完全之幸福,以为受制于汉族之下,于愿已足,而革命思想顿消。岂非异日之革命较之今日之革命,其难易有天渊之判乎!”于是,刘师培从原来的立场一退再退,直至把头脑中仅有的一点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完全洗刷,反对建立任何性质的国家。2.人类均力说20世纪资本主义的弊端渐渐暴露,中国虽然资本主义不发达,但农民、手工业者的破产触目惊心。刘师培以这些破产的小资产者的代言人自居,义愤填膺地大声斥责资本主义的罪恶。他搜集了一大堆资本主义的弊端,“警察之置设,其目的不在保卫人民,惟欲防范人民,以保卫政府官吏资本家之安宁耳。而置设警察之费,则由人民分担,岂非以人民之财,养人民之敌乎”。“至于议会一端,则其弊尤甚”,“政府以渔人自居,议员为鸬鹚”,“故欧美日本各国,仅有伪文明,若衡其政治,则较中国尤恶。即人民无形之自由,亦较中国为减”。所以,他竭力反对在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后来他糅合欧洲各派无政府主义和中国传统思想,形成自己以“完全平等”作为最高原则,以“绝对平均”作为最终目的的“人类均力”说。刘师培认为,人类有三大权利:“一曰平等权,二曰独立权,三曰自由权。”这三大权利中以平等权最为重要。他说:“独立自由二权,以个人为本位,而平等之权必合人类全体而后见,故为人类全体谋幸福,当以平等之权为尤重。独立权者,所以维持平等权者也。惟过用其自由之权,则与他人之自由发生冲突,与人类平等之旨或相背驰,故亦维持人类平等权,宁可限制个人自由权”。无政府主义者大都以个人的“完全自由”或“绝对自由”为最高原则,而刘师培却独树一帜。刘师培主张“共产”即“以田地为公共之物,以资本为社会之公产,使人人作工,人人劳动”,又称“凡所制之器,置于公共市场,为人民所公有。”他设想社会产品无限丰富,听任人们各取所需,不需要任何分配者和分配制度。但是,只实行共产和无政府,并不能清除人类社会的矛盾,因为“同一作工,而又难易苦乐之不同”,人民难免有矛盾,于是绘制了一个“人类均力”的方案:(1)“破坏固有之社会,破除国界,凡人口达千人以上,则区划为乡”。乡是独立的经济单位,在这里没有士农工商的区别,也没有上下之分,人人劳动,共同吃住。(2)“每乡之中,均设老幼栖息所”,6岁开始学习文字,年逾20,即出去作工,年逾五十入栖息所之中。每个人必须依次参加,而使苦乐平均。(3)大部分废疾之人,都有安排。如聋哑之人负责排印书籍,腿跛之人则负责校勘。(4)行农工结合制,使大部分人力聚在农村。以农业为主,兼营其他各业,以满足本身为准。因此,每天只工作两小时就够了。3.运动农工刘师培提出了“农人革命”、“运动农工”的主张,并打算用这种手段实现自己的理想。他认为“己身不能与人平等,久为人类所共愤,他人不能与己平等,又为人类所共悯,在己则欲其与人平,在人则欲其与己平,”所以号召人们学陈渉、刘秀。他还关注农民问题和废除土地私有权,提出没收富人的田地为国民共有,“夫此百万人之中,官绅、大商、新党、学生、商伙,不过百分之三,余均小贩、工人、苦力及奴仆耳。此项劳动,数达九十万以上。然考其所从来,其由他境之小贩、工人,苦力夫移居者,约占半额,其余均为农民”,“中国农业之不进,由于一切人民之中,以农民为最苦,而所得之利最微”,这些提法,与当时中国资产阶级民主派的主张相比要前进一步,同欧洲无政府主义者侈谈个人恐怖而反对群众武装起义的路线相比,更要高出一筹。三、刘师培对中国革命的理解无政府主义思想对刘师培产生了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无政府主义思想使刘师培认识到了中国革命的深刻性,认识到中国革命是民族、政治、经济乃至伦理思想的全面变革。这使他从国粹思想限制中超脱出来,看到了现实社会、未来社会和传统社会的巨大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主张“大少数民族”他早期鼓吹排满革命,认为反对满族,争得汉族的统治权就可以改变中国的现状和命运。但经过无政府主义理论的洗礼,他认为:只讲民族主义,“贵己族而贱他族”,容易成为“民族帝国主义”。只讲种族差别,就会“别他族于汉族之外”。同时,大汉族观点,也不可能使回、苗以及其他少数民族团结起来,共同反对满清贵族。他还认为民族革命对满清政府主要是反对民族特权,使各民族获得真正的平等。资本主义盛行之故他认为“今日欧美各国政府及富民势力日增,而人民日趋于贫苦,其故何哉?则帝国主义盛行之故也。”帝国主义不但在国内奴役人民,而且还“吸收他境之财源,盗为己有”,使世界成为“戕杀之世界”,所以要革命就必须坚决反对帝国主义。刘师培从“盖无政府也应宜也”,即革命后无“为民幸福计”他认识到,只有少数人参加的革命不能全面解决社会问题,出于多数平民的革命才是“根本之革命”。为了发动民众进行革命,他号召对民生疾苦进行调查,并写了《悲佃篇》等文章,对历代佃农所遭受的压迫剥削情况进行研究,提出欲实行土地共有,必须从农民革命开始。除农民革命之外,还主张组织劳民协会,使工人、手工业者、小商小贩、一部分商人等城市劳动者联合起来。另一方面,无政府主义理论也使刘师培对当时民族民主革命的手段和目标产生了错误的认识,使他的早期民主革命思想产生蜕变:其一,他宣传无政府革命优于民族民主革命,认为民族革命有三种谬误:一曰学术之谬。“如华夏之防,种族之说,虽系中国固有之思想,然贵己族以贱他族,不欲与彼杂居,系沿宗法时代之遗风。”他认为夷夏之辩是一种不正确的种族思想。二曰心术之恶。他说:“今之倡言革命,有一谬论谓排满以后,无论专制立宪,均可甘心……惟革命党人,多抱此想,故于革命之后,希冀代满人握政权,非惟私设总理之名已也。黠者具帝王思想,卑者为开国元勋,复以革命后之利益,荧惑无识之徒。”在他看来,只讲民族革命而不讲无政府革命,革命者就有不光彩的个人目的,是用光复之名以攫取重利。只有在革命后不设政府,人人知道革命无丝毫权利可图还能进行革命,才为真革命。三曰政策之偏。用民族革命唤取民众,受影响的不过少数人,革命成功的希望小;以无政府革命号召民众,大多数人为将来的幸福而奋斗,革命成功的希望大。至于民主革命,刘师培认为无非是“以暴易暴”。他认为:“无政府革命凡种族革命之利无不具,且尽去种族革命之害。况实行无政府,则种族政治经济诸革命均该于其中,若徒言种族革命,绝不是以该革命之全,此无政府革命优于种族者也”。并说,“吾人所昌言者,则在于满洲政府颠覆后,即不复设立政府。欲得满洲君统,固不足道,即于排满以后,另立政府,亦有以暴易暴之虞。曷若利用中国固有之政俗,采用西欧最圆满之学理,以实行无政府之制乎!”他对民族民主革命口号的否定,并不适合中国形势。只有首先争取民族的独立和国家的富强,才能使中国免于被瓜分和灭亡。而民族民主革命的口号是最具有号召力的旗帜。刘师培在民族危机的严重关头,宣传无政府、无种族、无国界,背离了当时革命的主题。其二,他批评了民族民主革命的目标。刘师培认为:民族民主革命者大多信仰欧美日本政治,希望在革命成功后仿行其法。他对此加以批驳,“专制之国以君主之命令为法律,而立宪共和之国,则法律定于议院之中,而议院之议员,不为贵族,即为资本家,故所订法律,名曰公平,实则贵族资本家咸受法律之保护,而平民则受法律之蹂躏”。如西方国家,工人罢工有罪,而资本家可以自由解雇工人。“至于议会一端,则其弊尤甚。……总统之选举,内阁大臣之任用,均由贿赂之公行。议员亦然,凡欲充议员之选者,必以资材运动。……国会之制,较中国之卖官鬻爵,岂有殊哉!”“若夫振兴实业,名曰富国,然富民愈众,全国之民悉陷于困窘之境,则实业之结果,不过为悛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