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说明:本文档由用户提供并上传,收益归属内容提供方,若内容存在侵权,请进行举报或认领
文档简介
国际仲裁主义与美国的文明观
19世纪末,世界主要国家的实力发生了重大变化,英国相对衰落,美国迅速崛起,开始从大陆扩张到国外扩张,重点是远东和满洲。英国无法在美国维持之前的严格政策。同时,英国在欧洲的处境也日益孤立,迫切希望缓和与美国的关系,不得不对美国做出让步,以便将外交重心放在欧洲。美国则需要得到英国对门罗主义的认可,以确立自己在美洲的霸权地位。1895年委内瑞拉危机发生后,美国仲裁主义者发起了一场国际仲裁运动,呼吁英美签订永久仲裁条约,成立仲裁法庭,以解决两国多年来的外交争端。由于具有共同利益基础,英美一拍即合,通过仲裁手段逐渐缓和了双边关系。1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运动体现出来的仲裁思想与现代国际仲裁思想有明显差别。现代仲裁思想是建立在多元文明和文明平等之上的观念体系,而英美此次仲裁运动则是以“单一的线性文明观”为基础。本文通过分析美国仲裁主义者的文明观,探讨国际仲裁在19世纪晚期美国的发展状况。一、u3000英国对美“改革的”仲裁起源于古希腊,是城邦之间解决争端的一种形式。由于古代西方国家的战争和武装冲突不断,在很长时间里,仲裁并没有受到重视,只是在文化非常接近或利益分歧不大的情形下,才偶然得以运用,例如中世纪罗马教廷在几个天主教国家之间进行的仲裁。18世纪末美国独立后,也曾经采用仲裁手段,解决与英国的纷争,1794年《杰伊条约》被誉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仲裁条约”。119世纪中期以后,由于战争代价越来越高昂,西方国家对其“文明”程度空前自信等因素,西方世界的和平呼声逐渐高涨,仲裁的地位也随之上升。与欧洲国家相比,美国拥有相对安全的地缘政治环境,因而对仲裁青睐有加。1874年,英美通过仲裁解决了阿拉巴马号事件之后,更是大大增强了推行仲裁的信心,甚至迫不及待地以“文明世界”的仲裁领导者自居。然而,1895年,英国与委内瑞拉就英属圭亚那的边界发生争执,从而引发了委内瑞拉危机。美国一向反对欧洲国家在美洲攫取新的土地,认为门罗主义正在经受考验。委内瑞拉派遣使者对美国进行游说,更为美国介入此事提供了借口。英国不但拒绝了美国提出的仲裁要求,而且对门罗主义出语不敬,引起美国各界舆论大哗,两国关系骤然紧张。美国总统克利夫兰本来以支持仲裁著称,但在门罗主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也主动采取了强硬的外交措施。1895年12月17日,他在总统咨文中言辞激烈地声明,若英国不接受美国的仲裁建议,那么美国将“使用任何可能的手段”进行干预。2尽管此后克利夫兰仍有些举棋不定,该咨文却得到了许多强硬派的支持。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谢尔比·科洛姆(ShelbyCullom)、参议员约翰·摩根(Johnu3000Morgan)、亨利·洛奇(Henryu3000Lodge)、威廉·钱德勒(Williamu3000Chandler)、纽约市警察局长西奥多·罗斯福等,都为克利夫兰的强硬举措击节叫好。强硬派主导的报纸,如《纽约论坛报》、《纽约太阳报》,也狂热地鼓吹对英作战。咨文发表后,国会迅速通过拨款法案予以支持。英美关系跌至谷底,而两国民间和各级政府机构一直呼吁的仲裁则成了一个疑问。虽然美国此时的军事实力尚无法与英国相比,但为了“捍卫”门罗主义,美国表达了不惜与英国开战的姿态。为了避免两国关系继续恶化,英国国内率先掀起了呼吁仲裁的运动。多年来,英国自由党在推动两国仲裁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阿拉巴马号事件的仲裁即由自由党促成。英国方面不接受仲裁的主要是一些强硬的保守党人,如殖民地事务大臣约瑟夫·张伯伦(JosephChamberlain)、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Salisbury)等。委内瑞拉危机发生后,原本处于分裂状态的自由党迅速团结起来,向保守党政府施加压力,主张接受美国的仲裁要求。包括前首相罗斯伯利伯爵(Earlu3000ofu3000Rosebery)、前外交部副大臣詹姆斯·布赖斯(Jamesu3000Bryce)在内的前自由党内阁成员,数次开会讨论克利夫兰的咨文。1896年3月3日,100多名议员、100多个城市的市长及宗教领袖,在伦敦女王宫集会,呼吁仲裁,并且向克利夫兰提交了备忘录。1英国的宗教、商业、慈善等各类社团也举行集会,向政府递交请愿书和备忘录,呼吁英美“两个伟大的英语民族”建立永久性仲裁组织。维多利亚女王、威尔士亲王、保守党内阁的核心人物阿瑟·贝尔福(Arthuru3000Balfour)也主张接受美国的仲裁要求。因此,除了首相索尔兹伯里和张伯伦等少数保守党人之外,英国各界几乎一致支持仲裁,甚至打算毫无保留地承认门罗主义。2与此同时,美国也出现了呼吁仲裁的运动。克利夫兰咨文的发表,令爱尔兰裔美国人、强硬派等反英群体欢欣鼓舞,但也激起了美国和平势力的强烈反应。各级和平协会对这一咨文持批评态度,在芝加哥、纽约、波士顿等地成立了仲裁组织。1896年2月22日,仲裁主义者在纽约和费城举行集会,以纪念华盛顿《告别演说》为名,呼吁英美成立仲裁法庭。3根据《纽约世界报》的民意调查,全国发行的400多份报纸中,361份赞成仲裁。41896年4月22—23日,华盛顿仲裁会议召开,标志着这场仲裁运动走向高潮。与会者有前国务卿约翰·福斯特(Johnu3000Foster)、前佛蒙特州参议员乔治·埃德蒙斯(Georgeu3000Edmunds)等卸任高官,德裔共和党人卡尔·舒尔茨(Carlu3000Schurz)、《哈珀斯》主编查尔斯·杜德利·华纳(Charlesu3000Dudleyu3000Warner)等著名新闻媒体人士,福音派教士约西亚·斯特朗(Josiahu3000Strong)等宗教界人士,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艾略特(Charlesu3000Eliot)、耶鲁大学校长蒂莫西·德怀特(Timothyu3000Dwight)、哥伦比亚学院院长瑟斯·劳(Sethu3000Low)、哥伦比亚学院教授约翰·巴塞特·摩尔(Johnu3000Bassettu3000Moore)等著名学者。克利夫兰总统、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梅尔维尔·富勒(Melvilleu3000Fuller)等也致函表示支持。此次会议还效仿了美国制宪会议的形式,各州分别派遣数名代表参会,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知名仲裁主义者。经过两天的讨论,会议最终通过决议,呼吁英美尽快成立常设仲裁法庭。1896年6月,仲裁主义者又在纽约州莫洪克湖聚会,着重探讨仲裁的适用范围和可行性等问题。由于诉诸战争并不符合两国的战略利益,因此,在开展仲裁运动的同时,英美政府也致力于通过各种渠道寻求妥协。1896年3月,两国开始就委内瑞拉危机进行谈判。1897年1月11日,美国国务卿奥尔尼与英国驻美大使朱利安·庞斯福特签订条约,决定成立仲裁法庭。5然而,在5月5日美国参议院表决中,因未能达到生效所需的三分之二多数,该条约被否决。6导致条约未获通过的具体原因主要有三:一是美国的爱尔兰裔等群体对英国持有根深蒂固的敌视;二是参议院不愿丧失自己的外交决定权;三是美国国内各党派间的倾轧,例如,白银党人在反对此项条约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7此外,一些美国人还担心,该仲裁条约可能会被其他国家视为英美结盟,从而损害美国外交的灵活性。不过英国和委内瑞拉的领土仲裁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最终按照美国的建议,这一争端于1899年通过仲裁得到解决。二、“基督教文明”让解决争端成为一个“文明世界”发起这场仲裁运动的精英人士一般被称作“仲裁主义者”,主要来自政治、商业、宗教、法律、教育、新闻出版等领域。他们人数不多,也很少直接参与制定外交政策,但因具有精英身份,故而能够引导大众舆论,并进而影响政府的外交方式和风格。美国仲裁主义者的核心主张可概括为:在“文明国家”之间建立仲裁机制。无论批判克利夫兰咨文,还是召集仲裁会议,或者与强硬派论战,敦促参议院批准《奥尔尼—庞斯福特条约》,这一表述都不可或缺。由于现代仲裁思想是从19世纪中期以后逐步演变而来,因此仲裁主义者的思想不可避免地打上了19世纪末文明观的烙印。换言之,他们在为仲裁寻找合法性和可行性之时,通常是从19世纪文明观出发的。这种例子屡见不鲜。华盛顿仲裁会议期间,卡尔·舒尔茨说道,“在文明国家间,仲裁比战争更可取……一句话,文明的方式比野蛮的方式更可取”。1《瞭望》主编李曼·阿波特(LymanAbbott)在第二次莫洪克湖仲裁会议上发言称,“法律就是文明,战争就是野蛮”。2这些观念和话语主要以“文明”和“野蛮”这两个词汇为中心,可统称为“文明观”。通过这些话语,仲裁主义者构建、臆想出了一个带有乌托邦色彩的“文明世界”。在他们看来,“文明国家”是民主、理性的,爱好和平,公众意见能够主导政府的外交决策,仲裁则是“文明国家”间解决争端的最有效手段。尽管他们也看到欧洲那些所谓“文明国家”正处在战争和军备竞赛之中,但仍然倾向于认为,这个理想世界只是受到了各种利益、欲望的遮蔽和扰乱,英美仲裁条约将是一个良好开端,为混乱不堪的“文明世界”带来法律与秩序。最常见、最有助于构建出这个乌托邦“文明世界”的,当属“基督教文明”的话语。基督教思想是和平理念最早的来源之一,这种理念在仲裁运动中继续发挥着作用。克利夫兰咨文发表后,遭到了仲裁主义者的猛烈批评。《和平倡议者》评论道,“从我们基督教文明的立场看”,咨文是一个巨大的外交错误。该杂志指责咨文听信一面之词,批评它为维护门罗主义而“近乎疯狂”,最严重的危害乃是对于“基督教文明”的破坏,这将使英美这两个拥有“迄今最好的文明”的国家为敌,“让基督的进步倒退好几个世纪”,使“几个世纪的文明成果”毁于一旦。3“基督教文明”的话语十分看重西方世界尤其是英美的整体利益,而仲裁更有利于促进这种“基督教文明”的利益,保护“基督教文明”的成果,因此,这一话语成为仲裁主义者论证仲裁合法性的主要论据。在“基督教文明”话语中,“人道”、“友爱”等基督教主流价值观被赋予“文明”的光环,而残忍、仇恨等则被视为“野蛮”。密歇根大学校长、前驻华公使詹姆斯·安吉立(JamesAngell)在华盛顿仲裁会议上说,“在和平之王(指耶稣———引者注)诞生19个世纪之后”,国家间为了解决争端,仍然如此频繁地“诉诸粗野和野蛮的方法,而非理性与兄弟友爱,这对我们的基督教文明来说是一个悲剧”。1华盛顿天主教大学的约翰·吉恩(Johnu3000Kean)说道,“解决争端,牲畜靠牙齿和爪子,野蛮人用棍棒和战斧。文明人则不能以野蛮无知为借口,而必须通过正义和真相的规则来解决”。吉恩声称,“基督教文明”的精神就是和平,是用“爱”、“真理”和“正义”来战胜仇恨与暴力。2这些虔信基督的仲裁主义者将和平思想诉诸上帝和耶稣,使得仲裁蒙上了一层神秘和使命感的色彩。这种植根于美国人信仰深处的宗教情怀,为他们“驱除野蛮”提供了情感动因。虽然仲裁主义者隶属不同宗教派别,天主教、清教和各福音教派在宗教信条上也存在很大差异,但正是这种基督教价值观使他们在仲裁问题上具有了共同立场。在他们眼中,“文明世界”是基督化的,充满道德、友爱和人道主义等,这种世界观使他们不愿意接受“文明世界”内部的战争。除了宗教因素之外,启蒙所带来的理性主义也强化了仲裁主义者对“文明世界”与仲裁关系的认识。“文明”一词本身就是启蒙运动的产物,代表了启蒙思想家对人类社会的憧憬和设想。在这个全新的人类社会即“文明社会”中,理性的力量占据统治地位,而代表愚昧野蛮的暴君、贵族政治则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3国际关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启蒙思想体系中,战争起源主要不是国家间的利益冲突,而是因为以前的国家都是由缺乏理性的暴君进行统治的,人们处在较不“文明状态”,大多无知、容易感情用事,导致战事频仍。新的人类社会则不复如此,它将由一个个理性、民主和善于妥协的国家所构成,战争将会变得非常罕见。对国际关系的“理性主义”认知带来的必然是“法律主义”(legalism)的主张,即,以法律取代国际关系中的暴力,甚至取代政治和外交。多数仲裁主义者并不否认以前战争的合法性,甚至认为战争在某些时候是实现正义的必要手段。但是他们指出,战争之所以曾有存在的必要性,乃是因为那时在国际上没有真正的法律,国家为了自卫而不得不诉诸战争。随着文明的进步,“文明”的基督教国家之间已经有了越来越完善的国际法,因此,除非有违反国际法的事实发生在前,否则任何战争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4一些仲裁主义者甚至认为,仲裁与调停、斡旋的本质区别在于,它不是外交而是法律。正因为如此,大国均势和妥协都是与仲裁原则相违背的,仲裁必须不分强弱,不讲利益交换,严格按照是非曲直来评断。这种“法律至上”观念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对“文明”发展方向和“文明国家”特性的假设基础之上,预示了1899年海牙会议后美国国际法学家提出的仲裁制度改革措施,也使得国际法学家逐渐成为对仲裁制度最热心的群体。在启蒙文明观塑造的仲裁思想中,与理性主义和法律主义同等重要的,当属“民主和平论”。康德是“民主和平论”最早的提出者之一,颇受仲裁主义者的景仰。1897年,和平协会秘书长本杰明·特鲁布拉德(Benjaminu3000Trueblood)将康德的小册子《永久和平论》译成英文,以便为国际仲裁造势。在仲裁主义者与强硬派的论战中,“民主和平论”成为他们的重要论题。19世纪90年代,强硬派鼓吹的极端爱国主义思潮(jingoism)甚嚣尘上。他们强调美国应大力发展军事力量,采取以武力威胁为主的强硬外交政策,反对成立仲裁法庭,因为这可能会使美国无法随心所欲地行使炮舰外交。仲裁主义者对强硬派极为反感,认为他们的军国主义思想来自欧洲残余的专制传统,民主社会不可能产生这种主张,并指责强硬派持有不可告人的、邪恶的目的。仲裁主义者认为,这种军国主义思想将使美国深受其害,甚至步“专制国家”之后尘。在华盛顿仲裁会议上,查尔斯·艾略特表示,极端国家主义是欧洲专制主义的舶来品,与美国的民主政治传统格格不入。1约翰·吉恩则将“军国主义”(militarism)2视为“专制政治”(Caesarism)的统治工具,是“文明的耻辱和诅咒”。他预言:随着世界民主化浪潮的到来,“文明世界再也无法忍受专制政治”,“军国主义”必将与“专制政治”一起,“被文明的进步所消灭”。3约翰·巴塞特·摩尔在批判强硬派的极端国家主义思想之时,也运用了“民主和平论”。他认为,随着文明的发展,盲目仇外的情绪正在民主社会中逐渐消失。对领土的野心、种族和信仰的对立,曾经导致每个国家都把外国人一律视为敌人。但是,“随着文明的成长,一个新的观念正在勃兴”,不论国家之间处于多么严重的敌对状态,在“文明社会”中,外国人不再被视为天然的敌人。摩尔认为,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公共舆论”,辅以民主制度的保障,将会有效地制约国家的战争行为。4可见,19世纪末美国仲裁主义者的“理性主义”、“法律主义”以及“民主和平论”,构成了其文明观的重要内涵,强化了他们对“文明国家”的虚幻认识。不论“基督教文明”话语还是“启蒙文明”话语,都主要建立在道德和抽象政治观念的基础之上,难以回答仲裁的可行性问题。19世纪中后期社会达尔文主义关于文明发展进程的论述,则为仲裁主义者论证仲裁的可行性提供了思想资源。社会达尔文主义是欧美种族主义和帝国主义思潮的理论基础之一,但其提倡和平的一面也为仲裁主义者吸收并利用。以赫伯特·斯宾塞为代表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认为,人类文明总的发展趋势是不断从“好战的”军事社会(militantsociety)向“热爱和平”的工业社会过渡。美国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约翰·菲斯克(Johnu3000Fiske)、约西亚·斯特朗等人,大力鼓吹“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应该主宰世界,认为这将为世界带来和平。5仲裁主义者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菲斯克和斯特朗等人的思想言论,借以证明仲裁具有可行性。他们认为:首先,经过漫长的发展,一个国家内部人与人的关系一旦实现“文明化”,那么,“私人战争”(privateu3000war)将被彻底废除。国内法与国际法都是社会进化的产物,具有相似的发展规律,在国内已经实现的目标也必将在国际上实现,仲裁无非就是运用国际法来解决国际争端而已。其次,无论十三个英属北美殖民地还是联邦政府成立前的十三州,都曾经像一个个独立的主权国家,纷争不断。1789年美国联邦政府成立后,最高法院通过司法判决使各州之间的关系得以缓和。在仲裁主义者的心目中,未来的国际仲裁法庭将是美国最高法院的升级版,担负起审理国家之间纠纷的重任。最后,仲裁主义者还普遍相信,不同国家之间日益频繁的商业往来能够使国际关系日益“文明化”。1通过运用“文明”话语,仲裁主义者理想中的“文明世界”充斥了宗教、道德、政治观念和社会理论等各种思想。在他们看来,也许单个“文明国家”是有缺陷的,然而,一旦提到整个“文明国家”或“文明世界”,他们便油然而生神圣的感情。这增强了仲裁主义者的信心,深信19世纪末仲裁必将完全取代战争。查尔斯·芬纳(Charlesu3000Fenner)自信地表示,基督早就提出了“世界和平”、“兄弟之爱”等口号,经过“基督教文明”的缓慢进化,人类已经具备实现仲裁与和平的“文明水平”。2《瞭望》杂志则评论道,仲裁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现在“只需要简单地将这个问题提出来,即在国际关系中用文明取代野蛮”,就能在国际事务中引发巨大的变革。3在这种乌托邦式的世界观中,权力和利益在国际关系中的角色被贬低到了最小的程度,而且被视为不道德的。仲裁主义者大多认为,国际事务中的权力斗争和利益角逐,与理性和基督教道德相背离,是需要被“文明化”的对象。在“文明”进化到高度发达的状态下,国际道德和国际法律将主导一切。这也导致仲裁主义者往往将反对者的观点视为陈腐和思想守旧的表现,因此,他们通常运用“文明进步”的大道理批评反对者。纽约律师协会的威廉·巴特勒指出,16世纪法国国王亨利四世都能在胡格诺教徒与天主教徒之间维持和平,并提出了建立欧洲共同体的设想,人类现在已经处于“一个更高文明和基督信仰的层次上”,因此,通过仲裁维持和平是可行的,那些耻笑仲裁者是愚不可及的。4当《奥尔尼—庞斯福特条约》遭到强硬派的反对之时,《瞭望》杂志辩护说:这一条约不过是“基督教文明合乎逻辑的、自然而然的发展,即限制野蛮武力所统治的领域,扩大正义和理性所控制的领域”,因而是与时代精神相符合的。5仲裁主义者头脑中的“文明世界”不仅预设了仲裁的合法性和可行性,而且还导致他们对仲裁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有着不切实际的认识。当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表示“国家荣誉”和“国家完整”(nationalu3000integrity)不能进行仲裁之时,《和平倡议者》杂志迅速进行了反驳:英美已经“发展到如此的文明阶段,可以庄严地承诺将所有争议问题付诸仲裁”,难道会不尊重他国的国家完整吗?不过,该杂志又推论说,如果“两国退化成野蛮国家”,他们倒是有可能不尊重彼此的存在,但这样一来,两国的“文明”将处于仲裁水平以下,两国此前缔结的仲裁条约就无法继续有效。1可见,在仲裁主义者那里,“文明”几乎成为具备仲裁能力的同义语,他们对“文明国家”与仲裁关系的认识,则近乎在构建一种神话。仲裁主义者还有一种构建“文明世界”理念的方式,他们采用了“真正文明”这一话语,乍看起来,似乎是对“文明”观念的批判。1896年8月,英国高等法院王座庭庭长罗素男爵应邀访美,以改善英美关系。他在美国律师协会作了题为《国际法与仲裁》的著名演说。在演说末尾,罗素对西方人津津乐道的“文明”概念提出质疑,并对“真正的文明”作了阐述。他认为,“真正的文明”是道德上的自我完善和对人类的爱,不分性别和种族,为“造就和平而努力”。2这一演说引起美国仲裁主义者的赞誉和共鸣。《瞭望》评价说,“仅凭他对文明所下的这一精彩定义,罗素的演说即值得一阅”。3著名杂志《论坛》的编辑弗劳尔(O.B.Flower)看到少年身着军装在街上游行后,痛心疾首地说:“任何善于思考的人们见到这幕景象,怎能不感觉到,上帝本来放在文明表盘上的手又收回去了呢?”他指出,只要美国仍然让孩子们的“心灵受到军事训练的玷污”,而不能教会学生尊重“生命、正义与权利”,那他们就无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也不会有“通向文明的真正途径”。4虽然仲裁主义者对西方津津乐道的“文明”有比较严厉的批判,一定程度上对“文明国家”的幻象有所反思,但究其实质,大多只是一种反讽手法,显然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文明国家”在道德上比“非文明国家”落后。与极端国家主义的战争喧嚣相比,仲裁主义者的文明观确有某些令美国外交政策温和化的作用。他们提倡的“文明”,实际就是让美国在外交政策中尽量避免直接使用武力,这在很多情况下有利于实现美国的利益。正因为如此,美国的政治决策者也经常运用仲裁主义者的“文明话语”,并且至少在口头上是支持仲裁的。克利夫兰离任前夕,将《奥尔尼—庞斯福特条约》提交给参议院批准之时说:“用文明方式取代粗野手段解决国际问题的试验……将开创文明新纪元”。5新任总统麦金莱也要求参议院迅速批准这一条约,他在就职演说中评论道:“这不仅是一个政策问题,而且是对人类的责任。批准这个条约在文明进步过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是很难被低估的”。6但是,“文明世界”和“文明国家”毕竟只是存在于仲裁主义者的想象中,将它运用到现实政治,必然会碰壁。他们往往过高估计仲裁法庭的功能,认为只要实施仲裁,便可一劳永逸地坐享和平。当英美签订仲裁条约后,他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除非文明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加快她的脚步,否则这份条约将毫无疑问是本世纪最为至高无上的光荣”。7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即便海牙会议后来成立了常设仲裁法庭,战争阴云仍然未能散去。此外,仲裁主义者还天真地以为,美国作为一个“文明国家”,民意可以阻止政府追求自私的利益。他们草率地宣称,仲裁已经成为美国的“国民信念”。即使在参议院否决英美仲裁条约之后,他们仍未放弃对所谓“文明”的信心:“如同其他形式的野蛮一样,战争的野蛮也必将消失”,“多数美国人都赞同两国建立这样一个平衡的仲裁系统,参议院拒绝批准条约不仅与英美的利益而且与整个世界的更高利益相违背”。1然而一年之后,美国便与西班牙爆发战争。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不少仲裁主义者加入了支持美西战争的行列。三、“文明国家”、“非西方国家”与仲裁美国仲裁主义者构建的“文明世界”,体现了一种单线进步的文明观。在他们设定的“文明世界”中,有的国家处在先进位置,有的国家居于落后地位,有的国家则直接被他们排除在这一世界之外。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等级差序格局的“文明世界”观使得19世纪末仲裁思想与现代仲裁思想有很大区别。在此次仲裁运动中,时常萦绕着一个“他者”的影子,即“野蛮人”或者“东方文明”。仲裁主义者相信,“文明国家”间能够实现仲裁,“非文明国家”间则容易发生战争,这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许多仲裁主义者在宣扬“文明国家”间可以仲裁时,实则已经暗含着对“非文明国家”的排斥。弗朗西斯·霍顿(Francisu3000Horton)说,“战争是野蛮人和半文明人采用的手段,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2帕西·爱德华兹(Percyu3000Edwards)则说道,“随着文明的进步,战争今天已经被认为是只有文明程度较低的国家才会使用的手段,是野蛮时代的残余”。3这些仲裁主义者的弦外之音是,仲裁并不适合“文明世界”以外的国家。正如仲裁主义者构建和想象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文明世界”,他们也想象出了一个令人厌恶和恐惧的“非文明世界”。在他们看来,“非文明国家”是愚昧、狂热而好战的,“文明国家”则有了质的飞跃,具备通过仲裁实现和平的内在能力即理性,而那些“非文明国家”则“愚昧无知”、“缺乏理性”。第一次海牙会议召开后,《瞭望》一面颂扬会议上建立的常设仲裁法庭和“文明国家”间关系的改善,同时又不忘为美国侵略菲律宾的行为进行辩护。该杂志宣称:不能同等对待“文明人”和“半文明人”;与“文明国家”相比,“半文明国家”更热衷于战争,因为非文明人的“心灵不容易接受理性”。在美国媒体对海牙会议的吹捧中,也不太愿意提到中国、暹罗等参会国。4《独立》杂志不加掩饰地声称,仲裁仅适合于“文明国家”,至于土耳其苏丹和西非的阿散蒂部落,则无法进行仲裁,因为它们的“文明程度不够高,无法成为国际法管理的对象”。5出于对非西方国家的各种“担忧”,仲裁主义者认定,非西方国家将会滥用仲裁所赋予的国际法权利。《独立》杂志宣称:土耳其等“不文明国家”的政府,不仅无法像“文明国家”一样保护美国海外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而且还会有意“压迫我们的公民,践踏他们的权利”。6除了认为“不文明国家”不适合仲裁外,仲裁主义者还对这类国家抱有畏惧心理。有趣的是,这种畏惧心理反而成为他们倡导仲裁的理由。马萨诸塞州阿默斯特学院院长梅里尔·盖茨在华盛顿会议上宣称,如果“站在世界最前端的这两个文明国家(英美———引者注)”不引进仲裁原则,“接受观念、法律和道德的统治”,那么,掌握了“杀戮和毁灭技术、人口过剩”的东方人,将会像蛮族入侵古罗马帝国一样,彻底颠覆西方文明,使整个世界变成地狱般可怖的战场。反之,倘若能及时实施仲裁,并以此来教化“野蛮人”,令其懂得“文明意味着对法律的尊重,而非诉诸蛮横的武力”,那么,西方国家也就能放心地让更多国家进入世界政治舞台。1盖茨指望用和平手段教化“野蛮人”,而有些仲裁主义者则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帝国主义一方。《金融家杂志》认为,由于“野蛮”或“半文明”人的无知,他们往往“反对开发土地以给人民带来幸福”(这是帝国主义者对外侵略常用的借口),因而不应与之进行仲裁。2弗雷德里克·高特是美国当时最著名的律师之一,也是广为人知的仲裁主义者。他在费城独立宫发表题为《战争与仲裁》的演说,公然宣称:“文明国家应当动用强制力量,迫使野蛮的姊妹国家”向“文明”敞开大门;如果中国“看不到鸦片贸易的好处”,埃及“不知道谁是她的好朋友”,那么就需要动用武力,“劝说他们抛弃不知好歹的偏见”。3等级“文明世界”观念使得仲裁主义者对“野蛮人”、“东方文明”等他者持排斥态度,而且他们认为,以英美为代表的“盎格鲁—撒克逊文明”是仲裁的领导者。在仲裁运动中,他们往往把一个国家是否热爱和平与所属的文明特性联系起来,进而形成“文明”优越感,把仲裁、和平与“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划上等号。委内瑞拉危机使得这种观念陷入困境,仲裁主义者将英美视为仲裁的领导者,然而英国却动用野蛮的武力对委内瑞拉进行战争威胁。《肖陶夸》杂志批评说,“盎格鲁—撒克逊人已经忘记了他代表着全新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下)和平与善意将会统治整个文明世界。”如此下去,“盎格鲁—撒克逊人”将走向堕落,成为莽夫和杀手。4马萨诸塞州共和党参议员乔治·霍尔(Georgeu3000Hoar)在清教徒登陆纪念日发表演说,指出英美战争将损害“英语文明”的利益,进而给整个“文明世界”造成损失。他认为,拉丁文明、斯拉夫文明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无私精神”领导世界,英美开战等于将世界的领导权拱手让给其他文明,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5在利益分歧不大的情形下,这种对“盎格鲁—撒克逊文明”的身份认同无疑有助于弥合两国间的矛盾,使两国更加有可能采用仲裁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这种“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即和平的观念建立在种族文化中心的立场上,这也导致此次仲裁运动与种族主义和帝国主义交织在一起。华盛顿仲裁会议从一开始就定下了仲裁源自“盎格鲁—撒克逊文明”优越性的基调。大会临时主席约翰·福斯特开场就说道,“到目前为止,英语民族是白人大家庭当中人数最多的民族,也肩负着上帝所赋予的文明和基督的最高利益”,如果此次会议能制定一个永久的计划,使所有分歧都能通过仲裁得到解决,那么它将彪炳史册。6大会修改决议期间出现争论。决议初稿只是敦促美国和英国尽快建立仲裁机制,主席埃德蒙斯建议在“英国”之后,加上“以及尽可能快地与其他文明国家(建立常设仲裁机制)”。这一提议得到部分与会者的支持。1作为非“盎格鲁—撒克逊”族裔的政治家,舒尔茨认为,将国际仲裁仅仅限于“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并不妥当,他对那种鼓吹英美文明优越的论调感到不安。他说,英美两国建立永久仲裁法庭,不仅仅是两个“表亲”间的友爱感情,更是一项严肃认真的、对整个人类大有益处的重要举措。他不认为两个国家的血缘关系是能够达成仲裁协议的最主要理由。他相信,仲裁和仲裁法庭必须建立在“文明”而非血缘的标准上。2来自密苏里州的代表乔治·雷顿(Georgeu3000Leighton)则直言不讳地指出,埃德蒙斯的修正有欠考虑,委员会起草的决议经过周密的思考,如果擅自增删字词,只会导致仲裁计划的难产。“在我看来,国际仲裁本身是文明进化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目前还仅仅只有世界上最文明的两个国家能够达到”。欧洲大陆各国主要由政治家和统治者决定外交事务,公众意见无从起到像英美这样大的作用,因此,将他们强拉进来只会改变仲裁法庭的性质,无法达到仲裁法庭预想的效果。英美之所以达到了建立仲裁法庭的文明水平,正是因为国内强大的公众意见使得他们会主动、自愿地接受、服从仲裁,两国也不会借仲裁之机而谋取私利。3埃德蒙斯的提议遭到众多与会者反对,这表明,那种认为“盎格鲁—撒克逊文明”优越于其他文明的看法占了上风。“盎格鲁—撒克逊文明”优越论在J.W.巴赫曼(J.W.Bachman)身上表现得更为突出。他认为,英美一旦通过仲裁体系实现联合,将会使“这个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种族获得双倍的力量。他们将扩大和加深文明、宪政和宗教自由的范围。他们还将会成为一个全世界所尊敬仰望的力量”,他一再强调,英美联合不是为了“自私的目的,而是为了世界的善和上帝的荣耀”。4钢铁大王和仲裁主义者安德鲁·卡内基的言论则颇有帝国主义色彩。1896年2月,他在《北美评论》发表题为《委内瑞拉问题》的文章,自称是“仲裁的使徒”,狂热地表示仲裁主义者愿为基督与和平仲裁的事业而战,同时大谈英美联合扩张、驱逐落后民族、共同攫取世界霸权的必要性。他说,“英语民族是世界各民族的领袖,她可以获取,可以殖民,可以统治”。5英美这对“母子”虽然获取领土的方式有时并不完全符合道德,甚至有不择手段之嫌,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核心的评判标准在于是否符合“文明利益”。在他看来,英国和美国的扩张都符合这种“文明利益”,尽管以毛利人、印第安人等原住民遭受灾难为代价。6卡内基认为,为了“文明利益”,英美应该在全世界进行殖民。他大力支持美国的海军建设,支持美西战争,对美国吞并波多黎各、夏威夷和古巴持赞赏态度。7在仲裁主义者构建的“文明世界”中,“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具有爱好和平、具备仲裁传统等各方面的优越性。因此,随着仲裁运动的开展,“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必须领导仲裁这一观念也就呼之欲出。在1896年第二次莫洪克湖国际仲裁会议以及随后的一些仲裁会议上,这种观点迅速流行开来。所谓“盎格鲁—撒克逊文明”的仲裁领导权,主要包含两方面含义:一是责任问题,仲裁主义者认为“盎格鲁—撒克逊文明”肩负特殊历史使命,在仲裁问题上理应充当其他“文明”国家的表率;二是权力问题,他们认为“盎格鲁—撒克逊文明”较之其他“低等文明”更为先进,只有按照“盎格鲁—撒克逊文明”的方式行事,才能使仲裁便于开展。尽管仲裁主义者普遍认为“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应该掌握仲裁的领导权,但这种领导权如何体现在仲裁实践中,他们的看法则有所区别。一些仲裁主义者公然宣扬白人种族和血缘的优越性,把仲裁视为“盎格鲁—撒克逊种族”消除内部矛盾、联合主宰世界的工具。1896年8月,英国历史学家沃尔特·贝赞特(Walteru3000Besant)认为,“盎格鲁—撒克逊种族”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很多独
温馨提示
- 1. 本站所有资源如无特殊说明,都需要本地电脑安装OFFICE2007和PDF阅读器。图纸软件为CAD,CAXA,PROE,UG,SolidWorks等.压缩文件请下载最新的WinRAR软件解压。
- 2. 本站的文档不包含任何第三方提供的附件图纸等,如果需要附件,请联系上传者。文件的所有权益归上传用户所有。
- 3. 本站RAR压缩包中若带图纸,网页内容里面会有图纸预览,若没有图纸预览就没有图纸。
- 4. 未经权益所有人同意不得将文件中的内容挪作商业或盈利用途。
- 5. 人人文库网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仅对用户上传内容的表现方式做保护处理,对用户上传分享的文档内容本身不做任何修改或编辑,并不能对任何下载内容负责。
- 6. 下载文件中如有侵权或不适当内容,请与我们联系,我们立即纠正。
- 7. 本站不保证下载资源的准确性、安全性和完整性, 同时也不承担用户因使用这些下载资源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或损失。
最新文档
- 二零二五年度深基坑支护施工合同模板4篇
- 2025年度文化旅游项目投资合作合同范本4篇
- 2025年度门头装修工程节能评估与验收合同范本4篇
- 2025年度网络安全个人临时雇佣合同样本3篇
- 二零二五年度智能机器人研发制造合同模板3篇
- 2025版宠物医院连锁店品牌授权及门店运营合同4篇
- 2025年度木材加工企业订单合作合同范本二零二五3篇
- 2025年度夏令营后勤保障与服务支持合同3篇
- 2025年度门窗行业供应链优化与整合合同4篇
- 二零二五版农业机械租赁市场运营管理合同2篇
- 《新生儿预防接种》课件
- 大学生职业规划大赛生涯发展报告
- 春节值班安全教育培训
- 锂离子电池生产工艺流程图
- 带状疱疹护理查房
- 平衡计分卡-化战略为行动
- 幼儿园小班下学期期末家长会PPT模板
- 矿山安全培训课件-地下矿山开采安全技术
- 维克多高中英语3500词汇
- 幼儿教师干预幼儿同伴冲突的行为研究 论文
- 湖南省省级温室气体排放清单土地利用变化和林业部分
评论
0/150
提交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