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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鲁迅笔下的北京
本文介绍了我母亲徐爱苏在20世纪20年代独自去北京的学习中学,以及在20世纪30年代春离开北京学习河北大明书院的情况的后半部分。材料来源主要是我母亲的手稿,也引用了一些《鲁迅日记》、《鲁迅景宋通信集》以及其他材料。为了区分资料来源,母亲手稿用楷体字,引用材料用仿宋体,我写的文字用宋体。鲁迅先生写文章大多都是在夜间,一篇文章,尽可能一气呵成,甚至连着二三天不睡,过后在白天补一段时间的事也是常有的,我和俞芬星期天到西三条去的时候,常常被提醒小声说话,太师母说:并不是他睡早觉而是他写了几天刚刚睡下。有时他一口气写好一篇文章,自己也得意地告诉我们,如《伤逝》,是一夜时间写完的,现在谈起来有好几个人都知道,许广平、许钦文等都知道这篇文章是一口气写好的,谈起来,都是当时听他亲口讲过的。鲁迅先生在深夜写作的时候,烟和茶是离不开的东西,如果不是冬天,屋子里不弄火的时候,潘妈每天晚上把一个煮饭用的白炉子加上煤球,放在北屋台阶的西窗下,写文章的时候,边写边喝茶,开水就从窗下煤球炉子上取,自己泡着喝。车钱的“三爷”绍兴时代,从东昌坊口到府中学堂,差不多五华里,从王萼照的谈话中得知,周作人是坐轿子的,鲁迅先生则每天“两脚船”,走来走去。八道湾时代,周作人和他的孩子们上学堂,都有私包车(自己家的人力车,车夫也就是自家的仆人),鲁迅先生则坐街车(就是供人们临时雇用的人力车,也叫黄包车或洋车)。有一年除夕在教育部等发薪,一直等到后半夜,街上已没有洋车,他就抱了薪水从西单教育部街,连夜步行回到八道湾。砖塔胡同时代也每天坐街车。到了西三条21号,当时白塔寺附近,住着许多满族人,老年些的仍然习惯于提着鸟笼喝杏仁茶,年轻的则多拉洋车,不久之后他们发现鲁迅先生给的车钱特别多,于是大家都想拉一个好生意,争先到门口来等着,后来不知怎么一来,他们就自己分配了一个名单:大秃子拉大先生,二秃子(大秃子的弟弟)拉大太太,二麻子拉老太太,他们的娘舅(不知其名,但叫娘舅而已)则每天送我上学校,下午又从学校把我接回来,每天大概花两小时,每月工资拾元,其余时间由他们自己掌握。大先生则每天出去回来的时间不同,头天预先告诉他们,按钟点算钱给他们,每次都看他高高低低的铜元几摞,比拉私包车的人收入多得多一桩生意。老太太的另用钱,表面上是由大先生二先生共同负担的(大先生15元,二先生10元),但八道湾常常过时不送来;于是经常听到老太太说:“潘妈,你叫二麻子,我去八道湾。”鲁迅就问做什么去,“要钱!”“娘我这里有,先拿去用吧!”过年过节的时候,老太太房里总是两批车夫来拜年或拜节,八道湾一批和西三条一批,不下七八个人,在老太太床前作揖、叩头,表现得非常亲热,最后每人都拿了许多的铜元(节赏或年赏)高高兴兴的告别。西三条时代老太太仍然在节日要请客,因为是老太太的客人,所以不再是孙伏园之类,而是所有绍兴女学生外加许广平、俞芬三姐妹、王顺亲(也是三先生的学生,在绍兴女子师范时代和俞芬同班,在女高师和许广平同班,只有她是和北大哲学系学生宋孔显结婚之后来北京上学的,所以有很多场合没有她,有时又以某小姐的名义出现,因为她也是绍兴人)。鲁迅日记,1925年:一月二十五日……。治午餐邀陶璇卿、许钦文、孙伏园,午前皆至,钦文赠《晨报增刊》一本。母亲邀俞小姐姊妹三人及许小姐、王小姐午餐,正午皆至也。这里证实了母亲手稿中所说:孙伏园、许钦文等人是鲁迅先生的客人;而她们绍兴籍小姐,则是太师母的客人。也证实了称呼绍兴女子为“某籍小姐”或“某小姐”。叶贞穗询问的:某籍推动了我的“训词”1925年6月25日是端午节,在鲁迅新居西三条21号,有过一次家宴,而且围绕这次家宴引出了许多故事。但是这一天的《鲁迅日记》,并没有对于这次聚会做任何记载,只写下了“端午休假”四个字。然而参加过这次宴会的人,在不同的场合留下不少叙述这次宴会的文字资料,我母亲描述过、俞芳也回忆描写过这次宴会,还有这次家宴后鲁迅与许广平由于当时发生的事情,往来的几封信。我母亲写道:有一次,大概是1925年的端阳,老太太邀我们吃饭,有许广平,俞氏三姐妹、王顺亲和我,在饭桌上,鲁迅先生喝了一点酒,还出了一个“Miss王”的故事:那天小菜中有一碗鱼,个子很小,只三寸左右长,但样子很像黄鱼,当王妈来收碗的时候,鲁迅先生就指着那剩下的小鱼问她:“这叫什么名字?”王妈立刻回答:“鱼呀!”到了厨房她还很得意的和潘妈讲:大先生不认得鱼。我们听了大笑,鲁迅先生则说:“Miss王Miss王!”大家又一阵大笑之后,王妈的别号又决定了。开饭后就大家挤到老太太房里,鲁迅先生这时候坐在靠床的一只藤椅上……(手稿中断)我的母亲的这部分手稿中,还写了一个标题:《忌烟》。但是遗憾的是,在母亲的手稿中,没有找到这个故事的下文。然而在2004年8月下旬,叶淑穗女士(在我母亲退休后,接任鲁迅博物馆资料室负责人)寄给我她编写的《我所认识的许羡苏大姐》初稿,同时附来我母亲1980年7月27日回答她的信中问题的复印件,其中有一段讲到了这件事:七月廿一日来信收到了,关于“训词”因时间隔得太久有些记不清楚了,但从原稿上看“另一个某小姐”确似俞芬,她很天真,常常以太师母那里听来的话挖鲁迅先生的“脚底板”(方言,挖根的意思),例如常叫他“阿张”或说他:站在墙角哭妹妹等等;“打房东”是说过的,但实际上只是吓吓,雷大雨小的。那天拳击也是虚张声势,没有伸手的,谁也没有挨打的。实际情况是因为医生要他忌烟酒,大家都在劝他,而他酒后就吸烟,而且把烟藏在背后烧了指头,于是站起来“训”了起来。全都逃走了。(可以看出,叶淑穗询问的问题是要确定鲁迅致许广平的信中“某籍小姐两名”都是谁。这里关于“拳击‘某籍小姐’”的叙述,与下面俞芳回忆的说法相符。)1995年4-5月间我向俞芳询问了这次家宴的情况,她给了我比较详细的答复,下面是她写给我的文字资料:关于一九二五年端午节鲁迅先生请客吃饭事(下称“端午宴会”),已是七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没有特别注意此事,细节是写不出来了。所幸,十多年前,有几位鲁迅研究专家询问此事,促使我反复追忆,现将记起的写下,供你参考。“端午宴会”,记忆中这次饭是太师母邀请的。客人有许广平、王顺亲、许羡苏、俞芬、俞芳、俞藻六个人,其中除许广平是广东人外,其余都是绍兴人。从她们当时的文化程度分:许广平、王顺亲、许羡苏是女师大学生(许羡苏一九二四年在女师大数理系毕业,已工作。许广平、王顺亲一九二五年暑假将在女师大中文系毕业),属大学程度。俞芬一九二四年在女师大附中毕业后,没有升学属中学程度。俞芳、俞藻是女师大附小学生,属小学程度。这六位客人与女师大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自从一九二四年五月,鲁迅先生一家迁入西三条二十一号新屋(现在的鲁迅故居)后,逢年过节太师母不止一次邀请我们到西三条新屋吃饭,每次吃饭,只有鲁迅先生一人喝小半杯绍兴酒。因为太师母、大师母以及王顺亲、许羡苏、俞芬等大姐姐们都不会喝酒,所以只好吃菜相陪。饭后,客人们聚在太师母房里,听她老人家讲故事、说笑话、谈家常饶有兴味,约莫两点钟光景,她老人家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花生米、发芽豆等食物给我们吃。我们吃着、玩着直到三、四点钟,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大姐姐们告辞回家。端午宴会与以往几次不同,因为许广平姐姐不但会喝酒,而且酒量相当好,她性格开朗,能说善辩,行动举止活泼伶俐,与许羡苏姐姐的文静,王顺亲姐姐的老成相比,各有所长。宴会开始,许广平姐姐就说要敬酒,她邀王顺亲姐姐一起向鲁迅先生敬酒,王姐姐一向不会喝酒,只喝了一点点以表敬意,许广平姐姐和鲁迅先生却都干了杯。之后,许广平姐姐就单独敬酒,主攻目标当然是鲁迅先生(因为在座的人都不会喝酒)。我的大姐俞芬,自己虽不会喝酒,却很喜欢跟着起哄,主动为他们斟酒助兴。后来不知怎么一来,敬酒演变成比赛酒量,葡萄酒换成了烧酒。鲁迅先生的酒量不大,他一向喝的是绍兴酒,而且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的;这次改喝白酒,而且是一口气喝干一杯,看来有点招架不住许广平姐姐的凌厉攻势,但他绝不示弱,大有奉陪到底的气概。太师母当时很为难,连连说:慢慢喝,慢慢喝,多吃点菜,菜凉了就不好吃。我一边吃,一边看,觉得很热闹,很有趣。散席后,王顺亲姐姐悄悄说:鲁迅先生真的有些醉了。当时鲁迅先生坐在椅子上吸烟,不知哪位姐姐说,酒后是不好吸烟的。我和俞藻忙上前去抢他手上的香烟,鲁迅先生把烟藏在身后,我们没有抢到,姐姐们都笑了。不一会,姐姐们一个个都走进太师母的房里,她们小声商议一阵,出来时说要到白塔寺去玩。于是,我们一行六人就离开了西三条。我记忆中端午宴会的情况就是这些。据我母亲和俞芳的叙述,鲁迅先生家搬到西三条后,太师母逢年过节多次请她们吃饭。但是在西三条“端午节而且有许广平参加的宴会”,应当只有1925年唯一的一次,因为“许广平由林卓凤陪同,第一次访问鲁迅”是在1925年4月12日,随后有了端午节的家宴;而1926年的端午节,却正处于三一八惨案后不久,鲁迅先生在外面的“逃难”才结束,更无心宴请客人。到1927年的端午节时,鲁迅与许广平早已经离开北京南下。此外,凡参加过1925年“端午节宴会”的,都没有提到过另一次端午宴会。下面是鲁迅和许广平的通信,在这些信件中,提供了不少关于这次家宴的信息。信件引自《鲁迅景宋通信集》。训词:你们这些小姐们,只能逃回自己的窠里之后,这才想出方法来夸口;其实则胆小如芝麻(而且还是很小的芝麻),本领只在一齐逃走。为掩饰逃走起见,则云“想拿东西打人”,辄以“想”字妄加罗织,大发挥其杨家勃谿式手段。呜呼,“老师”之“前途”,而今而后,岂不“棘矣”也哉!不吐而且游白塔寺,我虽然并未目睹,也不敢决其必无。但这日二时以后,我又喝烧酒六杯,蒲桃酒五碗,游白塔寺四趟,可惜你们都已逃散,没有看见了。若夫“居然睡倒,重又坐起”,则足见不屈之精神,尤足为万世师表。总之:我的言行,毫无错处,殊不亚于杨荫榆姊姊也。又总之:端午这一天,我并没有醉,也未尝“想”打人;至于“哭泣”,乃是小姐们的专门学问,更与我不相干。特此训谕知之!以后大抵近于讲义了。且夫天下之人,其实真发酒疯者,有几何哉,十之九是装出来的。但使人敢于装,或者也是酒的力量罢。然而世人之装醉发疯,大半又由于依赖性,因为一切过失,可以归罪于醉,自己不负责任,所以虽醒而装起来。但我之计划,则仅在以拳击“某籍”小姐两名之拳骨而止,因为该两小姐们近来倚仗“太师母”之势力,日见跋扈,竟有欺侮“老师”之行为,倘不令其喊痛,殊不足以保架子而维教育也。然而“殃及池鱼”,竟使头罩绿纱及自称“不怕”之人们,亦一同逃出,如脱大难者然,岂不为我所笑?虽“再游白塔寺”,亦何能掩其“心上有杞天之虑”的狼狈情状哉。今年中秋这一天,不知白塔寺可有庙会,如有,我仍当请客,但无则作罢,因为恐怕来客逃出之后,无处可游,扫却雅兴,令我抱歉之至。“……者”是什么?“老师”六月二十八日(《鲁迅景宋通信集》85-87页)广平兄:昨夜,或者今天早上,记得寄上一封信,大概总该先到了。刚才接到二十八日函,必须写几句回答,便是小鬼何以屡次诚恐惶恐的赔罪不已,大约是听了“某籍”小姐的什么谣言了罢,辟谣之举,是不可以已的。第一,酒精中毒是能有的,但我并不中毒。即使中毒,也是自己的行为,与别人无干。且夫不佞年届半百,位居讲师,难道还会连喝酒多少的主见也没有,至于被小娃儿所激么?这是不会的。第二,我并不受有何种“戒条”,我的母亲也并不禁止我喝酒。我到现在为止,真的醉只有一回半,决不会如此平和。然而“某籍”小姐为粉饰自己的逃走起见。一定将不知从那里拾来的故事(也许就从“太师母”那里得来的)加以演义,以致小鬼也不免赔罪不已了罢。但是,虽是“太师母”,观察也不会对,虽是“太太师母”,观察也不会对。我自己知道,那天毫没有醉,并且并不胡涂,击“房东”之拳,案小鬼之头,全都记得,而且诸君逃出时可怜之状,也并不忘记,——虽然没有目睹游白塔寺。(《鲁迅景宋通信集》87-88页)鲁迅师:接连得到两封东西,一封是“训词”,一封大概是回话罢,现在我也回复几句,免得专美。老爷们想“自夸”酒量,岂知临阵败北,何北[必]再“逞能”呢!?这点酒量都失败,还说“喝酒我是不怕的”,羞不羞?我以为今后当摒诸酒门之外,因为无论如何辩护,那天总不能说七八分的酒醉,其“不屈之精神”的表现,无非预留地步,免得又在小鬼前作第三……次之失败耳,哈哈。其谁欺,欺天乎。那天出秘密窟后,余小姐及其二妹(这里所称“二妹”应当理解为两位妹妹,而不是指“排行二的妹妹”)在白塔寺门口雇车到公园去了,我和其余的两位都到寺内逛去,而且买些咸脆崩豆,一边走一边食,出了寺门,她们俩也到公园去找余小姐,我独自雇车至南城后孙公园访人去了(这里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俞氏姐妹、许广平、其余两位也就是许羡苏和王顺卿,一起“逃”出来以及大家的动向)。大家都没有窠,从从容容的出来,更扯不上“逃”字去,这种瞎判决的判官,我将预备上诉大理院了,俗语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天如非有人(诽我)偷去半杯烧酒,诚恐玉山之颓,可立见也。如更非早早告退,以便酣然高卧,诚恐呕吐狼藉,不堪闻矣——也许已经了罢——这种知己知彼的锦囊妙计,非勇者不能决然毅然行之,胆小如芝麻云乎哉,多见其不识时务也,邯郸之梦:这日“二时以后,……六杯,……五碗……四趟”。“我虽然并未目睹”,却“敢决其必无”,此项撒谎专家,而想为“万世师表”,我知到文庙的一席地,将来必被人撵出来,即便有人叩头求乞,恐不能回至尊之意也。戒之慎之。太师母而有“势力”。且有人居然受“欺侮”者,好在我已经拜喝[谒]过老人家,以后吾无忧矣,联合战线,同隶太师母旗帜下,怕不怕?“……者”,“是什么”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屡次题[提]起酒醉,非“道歉”也。想当然也,“真的醉只有一回半”,以前我曾听说过,喝烧酒未喝过两杯,那天两种酒之量,一加一又二分之一,是逾量了。除了先前的一,虽未逾量,也算八九不离十了。虽提出第一二之大理由,但是醉字决不能绝对否认这次算一回呢,算半回呢,姑且作悬案,俟有工夫时复试罢。但是要是我做主考,宁可免试,因为实在不愿意对人言不顾行。“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逞能”一时,遗害无穷,还是牺牲点好。现在我还是“道歉”,那天确不应该灌醉了一位教育部的大老爷,我一直道歉下去,希望“激”出一篇“传布小姐们胆怯之罪状”的“宣言”,好后先比美于那篇骈四骊六之洋洋大文,给小鬼咿呀几下,摇头摆脑几下,岂不妙哉。言归正传,杨婆子以前去电报至六人家属不灵验,致函保证人也无效。第二次(六月十号)还发电报至学生家属,顷从粤中转来,特附上一览,可见她的野心还未死也。暑假遥遥,必有戏做,我现时算是拭目以待,至于她前后二次电报和致保证人的信,我打算存起来,预备最后交涉。这回的戏本演得真好,文武行出齐,明的,暗的,高的,低的,好的,坏的办法都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妙极,有趣极。小鬼许广平六月三十日(《鲁迅景宋通信集》89-91页)从上面参加这次宴会的四位所写下的情况,可以确切地了解到:参加宴会的客人是六个人(许广平、王顺亲、许羡苏、俞芬、俞芳、俞藻),宴会上的气氛是热闹、友好的,并没有发生哪个人独自“逃走”的事,六个人是同时从鲁迅家出来,然后分开行动的。当时,鲁迅与许广平的个人关系正处在微妙发展时期,他们的通信明显的带有调侃、玩笑的意思,往往虚拟情节、借题发挥,并非像字面上那样严肃认真。许广平的“赔罪”其实根本就不是真的“诚惶诚恐”,而完全是在开玩笑,你看她说:现在我还是“道歉”,那天确不应该灌醉了一位教育部的大老爷,我一直道歉下去,希望“激”出一篇“传布小姐们胆怯之罪状”的“宣言”,好后先比美于那篇骈四骊六之洋洋大文,给小鬼咿呀几下,摇头摆脑几下,岂不妙哉。但是,上个世纪有一个叫马蹄疾的文人,编写了一篇《鲁迅与许羡苏》,发表在《人物》杂志1992年第5期上,断章取义地利用鲁迅与许广平事后的通信,演义出了若干故事,后来又有一些文化人,把马蹄疾臆造出来的故事,当作真事引用在他们的文章中。先来看“始作俑者”马蹄疾的大作:当时许广平已开始和鲁迅有往来,但还是师生间的关系。这年端午节,鲁迅请许羡苏、许广平和另外两位同乡学生王顺亲、俞芬来家里吃饭。席间,许广平、王顺亲、俞芬等联合起来,把鲁迅灌醉,鲁迅酒后失态,用拳头打了“房东”俞芬,又用手按住许广平的头,把纱巾都扒掉了。许羡苏见此情景,默默地生气走了。事后,许羡苏找许广平,批评许广平不该让鲁迅纵酒,说这样会酒精中毒,影响鲁迅的身体。许广平深感后悔和内疚,写信向鲁迅“诚惶诚恐赔罪不已”。许广平向鲁迅赔罪的信,我们未能见到,但可以从鲁迅6月29日复许广平的信中看出事情的经过:刚才得二十八日函,必须写几句回答,就是小鬼何以屡次诚惶诚恐的赔罪不已,大约也许是听了“某籍”小姐的什么谣言了罢?辟谣之举,是不可以已的:第一,酒精中毒是能有的……第二,……然而“某籍”小姐为粉饰自己逃走起见,一定将不知从哪里来的故事(也许就从太师母那里得来的),加以演义……信中所说的“某籍”小姐,就是指许羡苏。我们可以看出,马蹄疾极善于利用只言片语,加以发挥编造假故事,例如鲁迅信中说的是:“……以拳击‘某籍’小姐两名……”,意思是要拳击俞芬的两个妹妹俞芳和俞藻,马蹄疾则篡改成:鲁迅酒后失态,用拳头打了“房东”俞芬。后面又特别加上一句:信中所说的“某籍”小姐,就是指许羡苏。于是乎泛指绍兴小姐的“某籍小姐”就成为专指许羡苏了,而且小姐们“一起逃走”就变成了“许羡苏见此情景,默默地生气走了”。鲁迅信中仅仅提到“案小鬼之头”和许广平“头罩绿纱”,马蹄疾就演绎出“把纱巾都扒掉了”。鲁迅致许广平后一封信中,提到“酒精中毒是能有的……”和“然而‘某籍’小姐为粉饰自己逃走起见……”,实际上都是鲁迅自己虚拟出来,用以揣测“小鬼何以屡次诚惶诚恐的赔罪不已”的。马蹄疾就引用来编造出“事后,许羡苏找许广平……”可悲的是,马蹄疾编造的假故事,不仅欺骗了《人物》杂志不熟悉鲁迅的广大读者,也欺骗了鲁研界的某些专家,如南江秀一、倪墨炎……,在他们后来编写的文章中,屡屡引用这一段描述。对于马蹄疾的诸多谬论,我在1994年至1995年期间,数次批驳了他,除去《鲁迅研究月刊》刊出过我的《我谈“鲁迅与许羡苏”》外,因为马蹄疾的《鲁迅与许羡苏》发表在《人物》杂志上,我写了驳斥他的文章《评马蹄疾的〈鲁迅与许羡苏〉》寄给了《人物》杂志,该刊责任编辑吴承婉告诉我说,要征求原作者的意见,把我的这篇文章转给了马蹄疾,因此马是看到了我对他的批驳的,但是这位马蹄疾,继续在他编写并于1995年出版的《我可以爱——鲁迅的恋情世界》书内一篇《难以吐露的情愫》和1996年出版的《鲁迅生活中的女性》书中一篇《许广平的“令弟”许羡苏》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出他编排的这些故事。南江秀一于1993年在上海的《书城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鲁迅的女友:许羡苏》,及《书城》杂志1994年第11期上一篇《关于许羡苏的几点思索》;倪墨炎于2001年,在上海出版了一本《鲁迅与许广平》,书中有一节《许羡苏》,从中都不难看出,两位作者把马蹄疾编排出来的虚假故事,当作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引用在他们的文章中。直到现在,网上还在流传着这类文章,真可以说“流毒甚广”。我之所以坚持要纠正这个错误,是因为人们都熟悉的一句话:“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为了揭露马蹄疾所散布的谬论,除上面提到的《评马蹄疾的〈鲁迅与许羡苏〉》外,我还编写过一篇《马蹄疾笔下的鲁迅》发表在1997年第2期《丹东师专学报》44-49页,以及1995年7月发布的《致各界的公开信》。我希望广大读者能有机会看到这几篇文字。测试“刘和珍、杨德群死了”女师大风潮闹大了的时候,刘百昭雇了三河县的老妈队把女师大住校的同学,从石驸马大街宿舍拉出放在汽车上,送到英子胡同补习科的宿舍里。当时叶嘉慧因为准备留英去湖北,她在补习科担任的一部分数学课由我暂代,所以同学们被捉到补习科的时候,我也看见了,而且也看到了公安局的人,又从补习科来找他们想要捉的同学,秩序非常混乱,有的哭有的叫,有的同学已经被拉上了汽车,我们补习班的人又从车子的那一边把她们拉下来,当时我没有看到许广平,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害群之马”,老妈队和公安局都是要捉她的。我到西三条的时候,就把情况都告诉了鲁迅先生,然后我就到处找许广平,她大概是藏起来了,常玉麟,吕云章那些地方都有可能找到她,但我不知地址。而她突然自己到西三条来了,她在女师大的一些东西被捣碎了,我从女师大的宿舍里拿了些到西三条来。此后,只要她几天不来,我就找她,在她也就多了一个藏躲的地方。她也教家馆,但学校已不再上课,所以她有机会也有时间,在西三条帮鲁迅先生抄写或校对些文章,晚上有时候就和我同睡在南屋里。1926年“三一八”的那一天,事前我并不知道。那时女师大已复课,新校长是易培基,我在女师大的图书馆里工作,许寿裳先生也回校教课。当天听到同学们要到天安门请愿,职员很少去参加,我也在整理图书,忽然听到大门口有惊慌的声音,接着是“刘和珍、杨德群死了啦”的哭声,我们也停止了工作,心理怀着疑问赶下楼下,大家还希望只是传说,或者受了重伤,谁也没有料到段祺瑞竟凶恶到如此地步。不久许寿裳先生在和一大群同学讲话,只听到:“……这是国丧,刘和珍、杨德群的身上盖着青天白日旗……。我出来的时候,一个卫兵挡住了我,我说:我的汽车在外边(我母亲不止一次给我们讲过这个情节。许寿裳对卫兵说:“我的汽车在外面”,是表明他有汽车,是有身份的人物,卫兵才放他出来的)……我出来了,一切都是真……”他要求同学们火速搭救受伤的同学。许广平这天在鲁迅先生家里代他抄什么材料,下午我到西三条来的时候才把白天的经过向鲁迅先生作了报告。当时,因为我在母校工作,我在女师大已经有了一个宿舍,地点正靠近礼堂,这天晚上我在宿舍里,一边是刘和珍、杨德群二位烈士的尸体,枪弹斜穿过胸膛,不知道是从前面进从后面出来,还是从后面进去前面出来。总之我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只看到刘和珍的未婚夫(姓名记不清了),和杨德群的同乡余盖(益?字迹不易辨别)二人在给她们二位烈士的伤痕照相,那惨痛的情绪……。楼上是第一个中弹,子弹没有出来而未死的,重伤者张静淑同学的惨痛呼叫声,我的任务是守卫内堂大院西南的一角。刘和珍和杨德群开追悼会的那一天,礼堂里挂满了对联和花圈,但没有看到鲁迅先生的文章,开会的前一些时候,只看到鲁迅在礼堂后面的门口走来走去,被杨荫榆开除的六人之一的郑德英同学在和他谈话:“先生,写一些吧!刘和珍生前很爱看先生的文章……”一个星期后,鲁迅先生就写了《记念刘和珍君》这篇文章。刘和珍和杨德群还有其余各校的烈士举行上山(就是送葬)的那一天,全体师生和所有的名教授、进步人士都挂上黑纱排在行列里,或紧紧的直接拉着灵柩,灵柩上盖着青天白日旗(那时还是五色旗时代)。这仪式给我留下终生不忘的印象。女师大同学,刘和珍、杨德群在“三一八”被段祺瑞残杀之外,还有重伤的张静淑、李贵生等人。据她们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执政府门楼忽然开枪,原来站着请愿的人都向外面跑,但铁门是预先关了的,无处可逃,大家只有卧倒以避枪弹,人多地少,人上人堆了三四层,女师大有一位同学(姓名记不清了)被压在底层,没有呼吸了,最后那些守卫的野蛮的军警,拿了她的脚(面向地)也不检查检查她是否还有呼吸,拖到另外一个地方丢进了棺材。经女师大的人自己检查才把她送到法国医院,她吐血,和别的五颜六色的液体,但医生说她只是皮伤,但最后才证实她的肋骨被拖断了,治好之后很久很久时间没有头发,虚弱万分。事情稍静之后,我来西三条看太师母的时候,她说:“许小姐,刘和珍死了之后,大先生不吃饭,不睡觉,话也不说,单说:‘刘和珍是我的学生……’病倒了又不肯看医生”。语气中是在向我要办法。我到师母屋里,她更发愁地说:孙先生、许先生这几天几位会讲绍兴话的人都不来,大先生病了不看医生怎么办,我也发愁了。我仍然传统式的不敢像俞芬那样的在他跟前乱闹,而且在那样严肃的当儿,我在师母的房中坐着考虑着怎样能使许、孙诸公能在这时来到。忽然听到了鲁迅先生在叫我:“先生(这是在我母亲毕业后,当了教师以后,鲁迅先生称呼她的别号,犹如称呼俞芬为“房东”一样)!你来一下。”我这才大胆的进了老虎尾巴,他要求我把许钦文的《故乡》校稿交出去,同时还有许多《语丝》之类的刊物要分发,我按照他的嘱咐完成了任务之后,就提出我的要求,我说太师母的意思,要我到旧刑部街去请山本医生来给他看病,一边就像要出去的样子。这样他才起来自己去看了山本医生,吃了药,慢慢的才吃饭,恢复。“三一八”惨案发生后,段祺瑞残杀了许多青年学生之外还想杀害许多人,他拟了一张逮捕50人的黑名单,大多都是教授,鲁迅也在其中,白色恐怖笼罩着北京城,于是大家都避难。许寿裳和齐寿山都是教育部的同事,在这个时期他们二位常常在傍晚的时间突然到来,促使鲁迅立刻就离开家里,他们消息灵,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形势的紧张,总是就避开。1926年的某一天,我在学校里,正是张作霖与冯玉祥相打的当儿,害马(就是许广平,因她被学校当局称作“害群之马”)忽然飞来,进门就说:“弟弟快到西三条,太师母要你,听说阜成门架起了机关枪。”我知道大先生不在家,大约是太师母听不懂许广平的广东官话,需要我说绍兴话去了,拔脚就跑,直到阜成门,果然看见有机关枪架在那里,旁边是冯玉祥的兵。当时军阀中,冯玉祥的兵纪律是较好的,他们头脑里都有一个上帝,其次他们都是千字兵,有空就读点书,学点文化的。太师母告诉我:“大先生不在家,害马的话听不懂,你就不要走了吧!”这样我就住在鲁迅先生家南屋的客室里。每天早出晚归,开始充当了鲁迅先生避难期间的交通。锦什坊街,第97号一天下午,许寿裳和齐寿山先生同到鲁迅先生家来,告诉他必须立即出走,立刻都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走,留的条子上写的是:“锦什坊街96号”。第二天我把一大捧刊物和书信,送到锦什坊街96号莽原社。进门只见鲁迅一人在里面,那时莽原社设备很简单,似乎连写字台都没有,鲁迅坐在靠东壁的一张学生桌上写文章。不久有人敲门,我去开门,见三个大学生似的青年站着,问我:“鲁迅先生在不在?”我说不在,他们在附近犹豫。我站在门外不走开,装作那里的住户买些过街的东西。他们也就走开了,这三个人或者是不怀好意的探子,我进去汇报了之后,建议移到别处。这天晚上鲁迅先生就转移到西单旧刑部街,一个日本医生开的山本医院住下。护士的体温表山本医院是日本人山本的私人医院,八道湾全家曾经都在那里看病,医生护士都很熟悉,他在那里虽以病人的资格住下,但仍然很自由,摆出稿纸写他的文章或作别的工作,护士每天按时给他试体温的时候,把体温表在桌上一放就走了,过一个时候把体温表收回看一看,一言不发,或者把山本要向他所说的话传达一下。家里的人常常去看他,送衣服、文稿和书籍给他,他自己也常常回来。许钦文的《越界》是扩展的见表三又一次,许先生和齐先生又忽然来催他快走,留的条子是德国医院。在我的记忆中,鲁迅先生因避难而住德国医院有好几次,有时是以病人的资格住在病房里,最后一次则住在医院的一间地下室里,鲁迅先生自己在文章里称它叫“木匠房”,因为在他住之前是木匠工作的房间。许寿裳先生的文章,把这木匠房的设备和当时他和鲁迅先生怎样吃饭、睡觉的情况写得很详细而真实,他们睡地下,买面包过日子,但鲁迅先生仍然写文章,他自己说有好几篇《朝花夕拾》的文章是在那里写的。刘半农当时也和他在那木匠房住过,他和鲁迅先生二人同用一个砚台。许钦文的《故乡》是鲁迅先生在木匠房里校完的。当时我又给他们送东西去,许先生出去买吃的东西了,他却在校对许钦文的《故乡》,叫我等着把校稿拿走寄出,并说:“许钦文的《故乡》是逃生”。很幽默的说了一句。封信稿:“我”从哪里来又一次,齐先生在傍晚的时候突然来到西三条,催促鲁迅快走,他就走了。留的地址是法国医院,当天晚上我给他送衣物去,出来一位戴白馄饨帽的童贞女,恶声恶气的对我说:照医院的规定,在晚上不能随便看病人,东西也不能送。第二天一清早我又去送东西的时候,在东交民巷口碰到他们一群人,鲁迅、马幼渔、许寿裳等十几位当时的名人,他们告诉我:这些白馄饨也是寡妇主义者,晚上不许他们开灯也不许说话,很不自由,他们出来了。从家往医院,从医院到学校;也访友也购书,又写文章又看报,总之一天到晚工作着,并且“快些做快些做”。下面是我母亲写的一封信稿,内容与别处略有不同。据所写材料前后对照参考,应是1979年10月所写。拟复钦文兄信稿:《鲁迅日记中的我》昨天早上收到,一天读完。略述补充意见如下:1926年三一八惨案后鲁迅上黑名单。3月29日他开始避难于锦什坊街96号莽原社。我去看他并送去报刊,不久有人敲门,我开门出去一看,是三个大学生似的青年,问我鲁迅先生在不在?我回答没有。他们就走了,我在门口站着看着那三个人走远了才回到屋内和大先生商量,应当另迁住处。这一段事在王世清的鲁迅传也有错,说是那三个人不认得鲁迅,见了之后就走了。此后大先生就迁往西单南,旧刑部街的山本医院里,我又去看他时他住在进门不远的一间房里,一个护士刚出来,一只体温表放在桌上,他却在写作。虽然是病房而他不似病人,山本本来是朋友,他没有不自然的表情,我把报刊给他,他把要交的信和刊物交给我。以后又迁德国医院,先住在病房里,不久就住在医院的一间木匠房里,吃面包、罐头度日,一天我去看他,那天许季巿先生他们都出去了,只剩他一人在屋,在写文章,我交给他报刊,他交给我你的《故乡》的全部校稿并打趣说:“钦文的《故乡》是‘逃生’……”以后又迁法国医院,是天主教办的,里头有穿黑衣服戴白馄饨帽的童贞女。我去看他时,一见面就不高兴,告诉我那些寡妇主义者,晚上不许开灯,不自由要搬迁。俞芬比我还大一岁,当时只有俞芳与俞藻确只有十岁左右。三姊妹都能说得很流利的北京话或绍兴话,照俞芬的办法,在家非完全说绍兴话不可,这是她的家规。第一次加强指导,在图书馆住相关场馆鲁迅先生从1912年教育部南京迁到北京之后,一直到1926年暑假去厦门大学任教为止,在北京一共住过14年。住的地方先后换了四次。关于四个故居的情况,就我所知道的说一说。1912年到北京就住在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南半截胡同的会馆里,头天晚上被臭虫咬得不亦乐乎,见1921年日记所载。宣武门即《一件小事》里的S城,鲁迅当时是教育部的科长。教育部在宣内石驸马大街(即女师大的所在地),鲁迅每天上班必须经过宣武门。北京以前各省都有会馆,鲁迅先生住的会馆,是浙江绍兴人所组织的,它的前身是山会邑馆,绍兴是个古城,春秋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场所。城外有会稽山,把城分为山阴、会稽两县,到南宋康王逃难到会稽后又复兴了,就名绍兴。鲁迅先生很不喜欢这个地名。会馆门口有两块扁,第一块是山会邑馆,在门内;第二块是绍兴会馆,挂门外。鲁迅在谈话中总说在会馆里,不用绍兴这个词。从1912年至1919年底,鲁迅都住在这里,会馆里同住的多是独身的同乡,不准住家眷,据说过去是可以住的,后来不知谁的家眷,吊死在一棵槐树上,从此不许再住女人。在有吊死过人的那个院子,连男人也都不去住了。后来鲁迅就住在这个院子内一间小屋里,抄古碑、看《新青年》。1918年第一次用鲁迅笔名的《狂人日记》就产生在这个会馆里了。《兄弟》这篇文章是回忆文章,抒情的地方很多。当时的鲁迅,好像自己已经无所谓了,要紧的是弟兄培养起来……这段文字应当是我母亲写于1973年。看来并没有写完。《体系》系统的“碎片”描述这年秋天(1926年8月)他终于不能不离开北京往厦门去了,当鲁迅已经决定去厦门,却还是惦记着他的母亲。1926年旧历十一月初三是太师母七十岁的诞生纪念。每逢宋紫佩来访的时候,他都要很慎重的嘱托宋紫佩:“紫佩,十一月初三,娘生日的那天,托你在北海请一次客”。在厦门大学,他有国学院的功课,时常要来调他自己收集的各种拓片,我就时常帮他找藏在四个白纸箱中的拓片;还转信,转杂志,也转稿子,鲁迅先生的记忆力真好,每次来信要什么书,说放在哪个屋哪一柜哪一格的哪一头,我去找的时候很快就可以找到;拓片也是这样,说所要的几张在第几个箱子内,也很快就能找出来。当我1930年离开北京往河北五女师去的前夕,我把鲁迅先生的来信,捆成一包,交给了朱氏,以备有事要查查。后来不知她怎样处理了它们,在整理故居的时候,在朱氏的箱内,并没有找到这些信件,否则可以多一些手稿,而且也可以了解当时的许多事情。写到这里,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马蹄疾的《鲁迅与许羡苏》中,对于“鲁迅与异性通信”的描述,他说:一般人都以为鲁迅与异性的通信来往,数许广平最多……实际上数量最多的不是许广平而是许羡苏。马蹄疾的比对中,仅仅列举信件的数量,只字不提信件的内容和性质,而且他那篇文章是发表在《人物》杂志上,而该杂志的读者绝大多数,并不很了解鲁迅的生平,更不知道许羡苏与整个周家的关系。马蹄疾把读者不知不觉中引导到一个疑问中去:这个许羡苏与鲁迅的关系是不是比许广平更亲近些?对此,我写了一封《致各界公开信》,寄给“圈内人士”及“权威单位”。1995年7月,我寄出“公开信”后,收到朱正先生给我的信,朱正先生表示:公开信收到。谢谢您在向各界公告有关情况的时候想起了我。读过之后,我对先生所写的每一个字都表示赞同。并且,朱正先生后来在1995年9月21日《武汉日报》第6版上发表了一篇《介绍一封公开信》的文章,向各界推荐。部分内容如下:马蹄疾的这一篇《鲁迅与许羡苏》发表在《人物》杂志一九九二年第五期。作者从鲁迅的文章和书信中找来一些涉及两性关系的线索,例如许广平怀孕这件事,加以铺排,暗示许羡苏同鲁迅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为了诱导读者往这一方面想去,常常采取割裂原文、断章取义、曲解原意直到凭空捏造种种手段。曾任《鲁迅研究月刊》副主编的王世家先生,在1999年8月17日给我的信中写道:对马蹄疾的看法,我完全同意朱正兄的意见。冲突三:从许叹苏到运人北京方面因长期欠薪,北大、师大等校发欠薪的时候,也由我去领取;教育部的欠薪是有人送来的。因为太师母爱热闹,我就从南房迁到老虎尾巴居住,每晚在鲁迅先生的写字台上批改学生的作业。太师母最爱看小说也爱看报的,我早上七点半出去,下午四五点回去,一进门,太师母就拿了一张报纸等着我,提出问题,或要求第二天要买什么,或叫写信给大先生什么什么。1929年春末,先生从上海返京省母,一进家门,母亲就问他害马怎么不同来?他说:“因为身体不方便,怕在车上受振”。母亲是敏感的,就说:这房子该有个孩子跑进跑出的了……不久潘妈来说:隔壁22号院子预备出卖或出租,于是先生就决定租下了那有三间北房的独院,因为想做《文学史》,想同母亲在一起,先生是很想回北京住的。但是在租下白木匠的房子后,就回上海去了,并没有到新租的屋里住过一天,当然就没有在那里写过文章。而《朝花夕拾》27年在广州时已集成出版了。有人要说在白木匠房写过文章避过难,是一种误会或猜想,是不真确的。1932年又回过一次北京,也是匆匆的回上海的,那时俞芬、俞藻还在北京,都知道没在22号住过或写过文章。后来老太太把22号借一个姓傅的同乡居住。据俞芬的三妹俞藻说,开门的时候她在北京,因为傅先生去天津工作,他的爱人李清华年轻胆小,商于老太太,由老太太决定,在枣树附近开了一个门,便于同傅太太互相走动。22号原先院中间有一隔墙分为二院,外院有几间西房,为李清华的母亲家住宅。1953年以后才成为这个样子的。1929年鲁迅先生北上探亲的时候,因为他想回北京写一本文学史,怕住房不够住,就租下了西三条22号白木匠的三间北房,后来简直把它买了下来。这样我就觉得南房也不该有人常住,碰巧我的一位同事也是同学黄淑范,要去河北五女师做校长,缺少教员,邀我到五女师教书,我就决定离开北京了。太师母很希望大先生回北京来,也同意我离京去教书,只是她哭了。当我离开鲁迅先生的家往河北第五女师去的前夕,我把鲁迅先生的来信,捆成一包交给了朱氏,以备有事要查查。后来不知她怎样处理了。在整理故居的时候,在朱氏的箱内,并没找到。否则可以多一些手稿,并且可以了解当时许多事情。关于我母亲许羡苏和鲁迅先生的通信,南江秀一发表过一段议论,他提出的疑问,我觉得应当引起人们的注意,希望将来也许会有结果。下面是他的原文:鲁迅与许羡苏的来往信件何以下落不明,我深感奇怪!据《鲁迅日记》所载,鲁迅从1926年8月离京,到许羡苏1930年3月离京的三年半时间内,共给许羡苏写信(包括寄书刊)共155封。许羡苏给鲁迅写信共百余封。鲁迅给许羡苏写信,主要是通过许羡苏,向母亲报告他的行止和生活状况,因而实际上是家信。像鲁迅离京后,每到一地,如到天津、到浦口、到上海、到厦门,都即向许羡苏寄明信片,这是向母亲报告他在何地,可让母亲放心。在《鲁迅日记》中,多数都记“寄许羡苏信”;但有时也写“复许羡苏信”,估计是许羡苏来信提出什么问题,鲁迅作了答复。许羡苏是学理科的,不像学文科的许广平那样会提出许多社会问题与鲁迅探讨,所提或许是一些小事或个人遇到的问题。鲁迅这些作答的信,虽不是谈家务的,估计也不会有十分重大的内容。据许羡苏说,她在离京去河北大名工作时,曾将一捆鲁迅来信交给朱安。是否是鲁迅给她的全部书信,她未说明,但数量是不少的。许羡苏走后,由俞芬替老太太写信,鲁迅来信都直接写给母亲,由俞芬或别的人代读。鲁迅逝世后,由许广平与母亲通信。母亲逝世后,由许广平与朱安通信。使人不好理解的是:鲁迅给母亲的信、许广平给母亲的信、许广平给朱安的信,都被保存了下来,惟独鲁迅给许羡苏的信至今下落不明。许羡苏当年将一捆信交给朱安,朱安并非不懂事的人,她知道保存鲁迅给母亲的信、保存许广平给母亲的信何以惟独不保存鲁迅给许羡苏的信呢?如果这捆信确实是朱安销毁的,是否反映了朱安对鲁迅给许羡苏写信存在什么看法呢?根据朱安的一贯为人,她对鲁迅一贯敬重,我以为这捆信决不会是她销毁的。鲁迅逝世后,许广平广泛收集鲁迅书简,还登报征集。鲁迅给母亲的信,就是由朱安交给许广平,由许广平选出一部分编入《鲁迅书简》的。很可能朱安在交出鲁迅给母亲的书信的同时,也把鲁迅给许羡苏的一捆信交给了许广平。如果真是这样,许广平何以不从这捆信中选出一部分编入《鲁迅书简》呢?难道许广平对这捆信持有什么看法不成?这简直不可思议的。我认为,这捆信很可能仍在世上。它对于研究鲁迅的思想、感情生活的各个方面,无疑是十分重要的。希望总有一天它们会得到披露。另一方面,许羡苏给鲁迅的百余封信,几乎也遇到同样的命运。鲁迅到达上海定居后,因在白色恐怖统治下,曾几次清理来往信件。许羡苏的谈家事的信件,或许有一些讨论问题的信,都应该不在被销毁之内。从近年陆续披露的鲁迅与广平所收藏的信件看来,被保存下来的书信是不少的。特别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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