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转化型抢劫罪的几点思考

关于转化型抢劫罪的几点思考

中国刑法第269条规定：“犯盗窃、欺诈、抢劫罪，或者以暴力威胁或者违反第第二百三条的规定，对质证以外的案件进行处罚的，应当根据第二百三十三条的规定进行处罚。”。”这是有关抢劫罪转化形态的立法规定,学界又称之为转化型抢劫。根据刑法的规定,构成转化型抢劫,行为人的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行为必须是“当场”实施,这是成立转化型抢劫罪所必备的时空条件。因此,对“当场”的理解,是把握本罪的客观条件以及正确定罪的关键。不论是在刑法理论上,还是在司法实践中,这都是一个具有争议的难题。一、“在场”范围如何理解“当场”,归纳起来,学界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当场”就是实施盗窃、诈骗、抢夺犯罪的现场。第二种观点认为,“当场”是指与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毁灭罪证有关的地方。从时间上看,可以是盗窃等行为实施时或刚实施完不久,也可以是数天、数月后;从地点上看,可以是盗窃等的犯罪地,也可以是离开盗窃等犯罪地的途中,还可以是行为人的住所等地。第三种观点认为,“当场”一指实施盗窃等犯罪的现场;二指以犯罪现场为中心与犯罪分子活动有关的一定空间范围。只要犯罪分子尚未摆脱监视者力所能及的范围(包括各种仪器、工具的监测控制),都应属于“当场”。如盗窃存折、支票,当场的范围应从盗窃的时间、场所扩大到兑换货币或提取货币的时间和场所。第四种观点认为,“当场”一指实施盗窃等行为的现场,二指在盗窃等现场或刚一离开该现场就被人及时发觉而立即追捕过程中的场所。这几种的观点,在不同程度认识到暴力、胁迫在时间、空间上的特殊性,对本罪成立的时空范围作出了或宽或窄的限定,应当说均有合理之处,但仍然存在缺陷。第一种观点认识到后行为与前行为之间的紧密联系,的确不少情况下,行为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场所,就是实施盗窃等行为的场所。但是,这种观点对“当场”的理解过于机械,使其时空范围过于窄狭,不完全符合转化型抢劫罪的实际情况和犯罪构成的要求,也不利于打击这类犯罪。从转化型抢劫犯罪的实际情况看,为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而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的场所,既可以是实施盗窃等行为的现场,也可以是超出盗窃等行为的现场。第二种观点注意到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时所具有的目的性,并进而认为转化型抢劫罪中的“当场”是指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的“当场”。从法律条文的语义结构上分析,这一观点并非全无道理。刑法规定行为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犯罪目的,在于“为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并非盗窃、诈骗、抢夺本身。那么,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当场”,是指“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罪证”的现场,而不是行为人“盗窃、诈骗、抢夺”的现场。“当场”应当视为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窝藏赃物、抗拒抓捕、毁灭罪证的状语。但是,这种观点没有注意到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与先行盗窃等行为之间的密切联系,而将“当场”视为可以完全脱离先行盗窃等行为的场所,未免失之宽泛。这既不符合立法原意,也违背了犯罪构成理论的要求,难免会扩大打击面。相比第二种观点,第三种观点注意到对“当场”的理解,不能脱离前后行为间的密切联系,但“以犯罪现场为中心与犯罪分子活动有关的一定空间”的界定标准过于抽象模糊,使得当场的范围仍然太宽泛,难免使暴力行为或者暴力威胁的时空可以完全脱离先行的盗窃等行为。仍以盗窃存折为例,盗窃犯拿盗得的存折取钱时被发现,为拒捕而伤害了抓捕者,虽然其盗窃行为因未能取到钱而属未遂,其伤害行为也己完全脱离了盗窃行为实施的时空,盗窃与伤害分属不同的犯罪构成,不能视为转化的抢劫罪。二、“在场”的时空条件比较而言,第四种观点比较妥当,这也是刑法学界的通说,但有必要加以补充。第四种观点主要是从空间的角度谈的,对于“当场”这一时空条件的把握,必须考虑这样几个因素:一是时空的接续性,二是先后行为之间的关联性,三是追捕事态的继续性。这几个因素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例如追捕事态的继续是时间连续性与空间接续性的依据与体现,同时也是联系前后行为间的纽带。在判断是否属于“当场”时,需要综合考虑这三个因素。(一)时空联系的中断“当场”既是一个时间性概念,又是个空间性概念,是时间与空间的统一。前后行为在时间与空间上应当紧密相联,不能间断或者完全脱离。具体说来,前后行为在空间上应具有连接性,即暴力、胁迫行为发生在盗窃、诈骗、抢夺行为现场或者与之紧密相接的场所;在时间上应具有连续性,即暴力、胁迫行为必须发生在盗窃、诈骗、抢夺行为实施之后,前后连续而未间断。只有在前提行为与暴力、胁迫行为存在不间断的时空联系时,才能转化为抢劫罪;如果两者之间时空联系发生中断,则失去转化的可能性,不能转化为抢劫罪。对于时间上的继续性和空间上的连接性,是否需要对时空的延展做出明确的限制呢?诸如规定经过多远的距离或者多长的时间,就视为不再具有时间上的继续性或者空间上的连接性。一般来说,如果行为人作案时并未被发觉和追捕,而在其他时间或者地点被发现、追捕的,应当认为不符合“当场”的条件,不能转化为抢劫罪。在先行的盗窃等行为发生较长时间后,或者距离盗窃等行为现场较远的情况下,一般不难认定是否具有时间上的连续性和空间上的连接性。但是在是时间较短或者距离很近的场合下,则容易出现分歧。对此,本人认为不可太过绝对,要求时间上的继续性和空间上的连接性,并不是说完全不能出现一点时间上的间断或者空间上的距离。比如在很短时间内,被害人发现被盗循途追赶上行为人,行为人为抗拒抓捕而使用暴力。在此情况下,仍可认为具有时间上的继续性和空间上的连接性,行为人构成转化型抢劫罪。但是,是否有可能或者有必要给出一个具体的限制还有待进一步分析。(二)盗窃罪与抢劫罪的区别前后行为之间除时空上要有紧密联系外,还要求具有引起与被引起的关联性,即事后的暴力、胁迫行为是因前行的盗窃等行为而引起的。如果不是因为前行的盗窃等行为导致行为人被追捕,而是因为其他事由,即使行为人同样也是为窝藏脏物、抗拒抓捕或者毁灭证据而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其前行为也不能转化为抢劫罪。例如,某日深夜被告人黄某某窜入某市一民宅,盗走一部摩托车。当被告人黄某某将车推至距现场200多米的小路时,被路人郑某某发现可疑拦下查问,被告人黄某某即拿出事先准备的辣椒粉喷到郑某某的眼睛,趁机弃车逃跑,途中被闻讯赶来的巡逻队员抓获归案。某市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黄某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符合盗窃罪的特征,但被告人黄某某为抗拒抓捕而当场使用暴力,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判处被告人黄某某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00元。后二审法院认为本罪不符合“当场”这一时空条件,不能转化为抢劫罪,并予以改判。本人认为二审法院的意见是正确的,黄某某并不是因盗窃摩托车时被受害人或其他人发觉并追捕,而是在离开犯罪现场后,遇到与盗窃并无关联的查问而使用暴力伤人,其暴力行为与先行的盗窃行为并不存在转化抢劫罪所要求的联系。对此,我国台湾地区及外国有关司法实践中也存在类似的立场。台湾审判实践认为,如在脱离犯罪场所或追捕者之视线以后,基于别种事实而实施时,则虽意在防护赃物或者脱免逮捕,亦不过为另犯他罪之原因,与前之窃盗或抢夺行为无关,自不能准强盗罪论。日本审判实践认为,盗窃犯在离开盗窃现场200米处,当受到警官执行职务所提出的与其盗窃犯罪无关的质问时,虽对警官使用了暴力,也不符合事后抢劫罪的条件。这种情况下后行的暴力行为与先行的盗窃行为之间并不具有关联性。(三)李某的行为构成转化型抢劫罪从犯罪的过程上看,盗窃(或诈骗、抢夺)—被发现—被追捕—实施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应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追捕的事态是持续而不间断的。追捕的过程还包括被发现、被监视的过程,行为人可能是尚未离开盗窃、诈骗、抢夺行为的现场或一离开现场就被人发觉并立即抓捕,也可能是被发现并处于一定时间的监视状态下,而后再被抓捕。例如,2000年某日,被告人李某在某市一大厦门前盗窃他人自行车一辆,价值人民币140元。李某盗窃时,被在此执行蹲守任务的民警李某某和联防员胡某发现并跟踪,过了过街天桥,李某想到一家商店买东西,在锁自行车时,民警李某某大喊一声:“别动,我们是警察”。被告人李某以暴力反抗,将联防员胡某右手背咬伤(经鉴定为轻微伤),后被抓获。该市某区检察院以抢劫罪将被告人李某起诉至法院,法院以抢劫罪判处李某有期徒刑4年。对于此案,有学者认为抓捕不是在现场开始的,而是在跟踪了一段时间以后再行追捕,此时被告人李某实施盗窃和暴力行为在时空上已经出现间断,不能认定为“当场”,因此不构成转化型抢劫罪。本人并不认同这一看法,虽然抓捕不是在盗窃现场开始的,但是从李某实施盗窃时,即被追捕人发现并监视,始终没有脱离追捕人的视线范围,因而从整体上说,具备追捕事态的继续性,符合“当场”这一时空条件。只要行为人基本上始终处于追捕人耳目所及的范围之内,只要追捕没有中断或者结束,无论追逐多长距离,经过多长时间,行为人为抗拒抓捕而实施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都可构成转化型抢劫罪。例如,被害人在跨省长途汽车上遭遇黄某诈骗,因势单力薄不敢言语,便打电话给朋友,叫他们在终点站守候。两天后汽车到达,被害人当面揭穿黄某的把戏,并要求还钱。黄某便立刻掏出小刀刺伤被害人破窗而逃。此案案发时间虽已过两天,且所乘的汽车跨越数省,但行为人一直处在被害人陈某的监视中,两人一直共处于长途汽车这一特殊场所内,直到行为人实施暴力行为,追捕事态始终处于继续状态,没有发生中断,因而符合“当场”,构成转化型抢劫罪。需要注意的是,即使行为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