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希腊的译者学派

论古希腊的译者学派

如果逻辑仅限于对其形式有效的推理规则的研究，或基于必然的、不可避免的研究，那么就很难与这一有效的结论联系起来。但是,即使是以现代形式逻辑作为历史主线的西方逻辑史家也大都承认:希腊逻辑的特征不能完全用证明(必然性证明或者数学证明)来解释(威廉.涅尔《逻辑学的发展》中文版)。逻辑问题的全部历史虽然按照波亨斯基的观点,必须以形式逻辑为中心,但他同时承认,逻辑史也必须处理符号学和方法论等等问题的进展(波亨斯基《形式逻辑史》英文版)。这就使得我们即便站在纯粹形式逻辑的立场上,也可以讨论形式逻辑之外的逻辑问题,有关推理、论证、方法等问题,我们对古希腊智者学派逻辑思想的讨论也就成为可能。一、古希腊智者学派的观念古希腊的智者学派是西方哲学史上被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无情批判的一个哲学流派。由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怀有敌意的批判和某些比较年轻的智者的虚无主义论点,智者学派的运动在思想史上长时期为人所误解。自从黑格尔和格罗特试图比较公允地评价这些思想家之后,大家才公平地对待他们。罗素对智者学派有一个很好的评价:在某种程度上——虽然不可能说究竟是到什么程度——智者们之引人厌恶,不仅是引起一般人的厌恶而且也引起柏拉图和以后的哲学家们的厌恶,实在是由于他们智力的优异。上述哲学家的引言实际上给我们论述古希腊智者学派以不同的出发点。如果我们站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上,对智者学派以无情的批评,那么我们的论述就要集中于智者学派观念论证中的谬误,这正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及其哲学继承者的思考,我们再做这样的论述,就不过是一种缺乏新意的重复。我们将搁置这样一种出发点,换一个中性的出发点来看待智者学派的观念论证。我们对智者学派逻辑思想的讨论所要回答的问题是:智者学派是如何进行推理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推理为什么后来的主流哲学家要拒斥智者学派这样一种推理方式二、智者学派的一物双重观念智者学派产生的历史背景如美国学者波内克斯(Poulakos)所言:古欧洲有好几个里程碑式的变革,智者学派恰好产生于这些变革中期的希腊文化背景之中。这些变革包括伯里克利民主改革,这次改革把一个人或者少数人统治的规则转变为多数人统治的规则,雅典由此从一个小城邦变为一个海洋帝国。公元前5世纪的后50年,希腊城邦的世俗化程度不断提升,市民意识挑战着神话传统背景得到发展,诗歌的传统由散文体所取代,用优势的口语文化来写作的趋势也在成长,贵族在衰落,而中产阶级则正在兴盛,地方自治主义也在向个人主义演变。周祯祥(1949-),男,湖北武汉人,华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教授,主要从事逻辑学研究。智者学派既得益于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也是促成这种变化的一个主体力量。他们在论辩和论证领域实施的教育活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从而强化了城邦的事务,他们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带进和带出的观念,对于城邦的习俗、法律和制度规范具有强劲的影响。追寻这样一种影响的根源,它既不能归功于神的意志,也不是自然法则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人本身的愿望和需要的结果。智者学派所处的这样一个时代是启蒙时代,是人的愿望的一种启蒙时代:事物的新秩序引起重大的经济变化和民主制度的建立,这进一步推动了独立思考和行动;随之而来的是这样一种欲望,即争取权力和那些能使人赢得权力的东西,如财富、声望、文化、实力和成功。宗教、道德、政治、哲学、科学和艺术的传统观点受到批判。旧的基石经过检验,其中多数被推翻。否定的精神在国土上广泛传布。学习新的研究课题的要求越来越强烈,公共生活为擅长说教宣传的人提供了良好的场所,在修辞、演说和辩论方面的素养乃成为实际需要。智者学派在启蒙时代所承担的职责是,他们把前苏格拉底时代哲学家对自然现象的关注转向于对社会政治事务的关注。他们提出各种有关社会政治的观念和命题,并教授使人说服的论证和论辩的思维方法、推理方法和论证方法。这些方法最基础的依据是智者学派最主要代表人物普罗塔哥拉最先提出的“一物两面”的观点。普罗塔哥拉第一个提出,每件事情都有两种正相反对的说法。他还用这种方式进行辩论,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这种一物两面的观念,智者学派并不是均衡地来看待事物的两方面,而是时刻关注着其中动态性的一面。这一基本观念,智者学派从自然界贯穿到社会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智者学派知道:对人类社会而言,用变化来刻画的东西比用永恒刻画的东西多,演变比存在多,运动超过静止,竞争超过和谐。用更具体的解释来说明这一基本观念,每一个个体公民,他都是生活在一个由竞争的和冲突的话语来刻画的社会政治环境之中,由于他是一个自由的公民,他就有在冲突各方自由选择的权利,由此,他就自己对自己的选择及其后果负责。智者学派的一物两面不是空洞的哲学概念,而是一种实践的哲学观,智者学派正是通过参与两类在希腊城邦中流行的文化动力来体现其理念。这就是竞争的伦理观和展示的美学观。这里的竞争包括了战争之间的对手,政治对手,相互对立的话语,智力上的敌手,体育竞赛中的对手等等,这些竞争还被推移到政治和法律领域。竞争的伦理学就是为这些竞赛寻求合宜的游戏规则,这些规则构成希腊文化的一部分。在展示的美学领域,无论是公共节日公共集会或者是公共娱乐消遣活动,也同样被看作是类似于竞争的一类活动。展示的美学也如同竞争伦理学一样扩展到舞台之外的法庭和集会中。在一物两面的哲学基础之上,智者学派在这些竞争性的场合中如何进行推理或者进行论证呢三、机遇面向的心理变化罗素对柏拉图没有好感,但对智者却颇存敬意。他说智者总是准备着追随论证,有一种逻辑的力量推动,走到论证所引导的结论中去(罗素:《西方哲学史》)。但这种逻辑力量是什么罗素没有说。在这一点上,波内克斯对于智者学派逻辑思想的概括还是合理的。智者学派的逻辑是一种适应社会需要产生的逻辑思想,它是一种情景的逻辑(circumstantiallogic)、论战的逻辑(agonisticlogic)和外显的逻辑(exhibitivelogic)。这种逻辑由三个互为联系的智者学派概念加上一物两面的哲学基础所概括,这三个概念是:机遇(opportunity),游戏(playful)和可能性(possibility)。这三个概念分别对应于互为对立的三组一物两面。它们都是对一个特指的二元对立面的一种回答。机遇回答了合适(proper)和不合适之间的对立,游戏回答了较强(thestronger)和较弱之间的对立,而可能性则回答了现实的和理想的之间的对立。机遇对合适问题的回答,首先是对合适概念的理解。简略地讲,合适是指通过场合话题的循环或者重复而形成的习俗或者规范,它表现为典型的话语表达方式。它是对于重复话题或者重复场合的回答方式的某种默契,某种明确的一致赞同。如果在一个说者和听者的共同体中,无视该共同体论辩实践的规范,这就成了不合适。机遇则是对时间选择的一种感觉,它表述了偶然性的根本原则,这个原则意在说明:语言中的意义产品是一个连续调整的过程,总有可能在当前的场合中出现某种新的创造物。所以,机遇可能改变有关合适和不合适的习俗范畴。机遇概念的存在把合适和不合适的规范看作是没有必然性,人们对合适和不合适的相信,仅仅是因为在一个社会中它们标志着话语所能接受的边界,标志着话语的说出遵循在前的规范。而由于这种非必然性,机遇就具有一种挑战在前规范的能力,今天的合适或者是不合适,有可能因为机遇的适当选择在当前或者明天由新的规范来代替。就此而言,希腊诡辩学派的实践活动从历史的角度看,是抓住了当时对于新的政治教育的需要,把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秘密社会的教育传统,转变为以论辩为中心的政治教育传统,以适应希腊公民参与政治活动的需要。论辩必定是一个论证的过程,游戏(playful)概念从第二个层面上表达了希腊诡辩学派的逻辑思想。一个论证是弱论证还是强论证,由于希腊城邦社会参与政治的需要,论证的说服力量成为其主要标准。论证的强弱取决于话语受众是被这个论证所说服,还是对其论证无动于衷。而论证对于受众的感染力量在于他们运用语言的能力,一个人参与城邦政治的能力也就由其运用语言符号来进行竞争的能力所决定,参与竞争的论证者的语言技巧决定了其论证的强弱,从这个意义上讲,论辩成为了语言游戏,游戏回答了论证的强和弱之间的对立。尽管论辩被看作是游戏,但还是需要一定的判定程序来决定其强弱,这就产生了制定游戏规则的需要,在这一任务之中,很自然的一点是,完全由说服力量来决定论证强弱的标准必定要由其他的标准来补充,从而出现了对于论证话语的真理性标准和有效性标准的探求,其后就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进而产生了真理和谬误的对立,诡辩和有效证明的对立。说明希腊诡辩学派逻辑思想的第三个概念是可能性,可能性概念回答了现实(actual)和理想(ideal)之间的对立。在诡辩学派的论辩术中,现实是事物的存在方式,是人们相信它就这样存在,人们知道环绕他的周边世界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现实被看作是人们用认知来把握的东西。理想则在论辩术中看作是对于绝不能成为现实的世界所做的一种想象。如果现实的东西总是表述为“这里”或者“现在”或者“存在”,理想的东西则总是表述为“没有”或者“决不”或者“应该是”。现实是在场(presence),它可以用感知来把握;理想则总是不在场(absence),感知对它不起作用,但却具有人们可以无止境地进行追求的精神价值。诡辩学派用可能性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搭起了一座桥。可能性不是现实的,因为可能性肯定不在场;可能性也不是理想的,因为它有变成在场的可能。诡辩学派用可能性可以揭示现实世界的不完美,同时他们又可以用可能性揭示理想世界的不实在。可能性拒绝了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对抗,给出了超越于两个极端的第三种选择。这种可能性断定,这个世界并不是仅仅由教条的学究和乌托邦式的空想家所居住,在内在和超越这两端之间总存在任人们耕耘的土地。诡辩学派仅有很少的文献供我们参考,但其零星的文献所提供的思想也能够使我们看到:他们用机遇、游戏和实践上的可能性概念构筑的思想框架,为我们给出了一种新的话语方式、新的思考方式,新的论辩方式,这些方式是希腊文明的重要遗产。诡辩学派的这样一个思想框架对其后形式哲学的产生提供了一个思路,并刺激了讨论语言、论证和谬误的亚里士多德逻辑科学的产生。四、逻辑的有限与有限主流的现当代形式逻辑学家一般认为,逻辑作为一门科学是由一种超越时空的原则和技巧构成的,它和时代演进之间,和社会需求之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联系,它也和一个社会的经济文化背景之间看不到有价值的联系。我们讨论希腊诡辩学派逻辑的时候,很显然,正是把逻辑思想看作由社会需要而产生的,尽管我们为这种文化背景的需要没有提供什么实证性的材料,但是把逻辑思想的产生和社会文化的需要联系起来却很能表明,逻辑的普遍性只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因此,波内克斯关于这种逻辑思想的断言就很能让人接受:有一部分哲学的确承认思想和语言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但是,进一步的论证表明,因为无限不可能被包含,所需要的东西就是一个有限的世界。对亚里士多德而言,这个世界有一个可知的本质,构成所有人类活动arche(第一原则,起源,基础)的本质。对柏拉图而言,世界有一个可知的terminus(终端,边界),一个被这一形式标志的终端。至如苏格拉底,一个在论辩和哲学交叉点上的奇怪人物,这个世界的有限则是被历史的教训所提供的。诡辩学派的逻辑思想在一个竞争的、变化的、有限度的情景中产生。它作为某种工具和技巧帮助那个时代的人们去捕捉和创造机遇的时刻,并且对传统的或者权威的强论证提出了挑战,从而为人们的思考和行动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诡辩学派的逻辑思想适应了公元前5世纪后50年那个时代的社会需要。但是其后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产生了新的社会需要,适应论辩的逻辑被自我意识、内向的和反思的逻辑所替代,这就是公元四世纪产生的新逻辑,这个逻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拒斥诡辩学派的逻辑。到了20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