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代社会的儒学与礼教

论明代社会的儒学与礼教

文学的变化总是适应社会学术氛围的发展。当我们研究初古文学时，我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在袁末的时候，诗坛是如此活跃和活跃的。明朝成立之初，由于这种新鲜的气氛，明初文学开始出现短暂的高潮。为什么明初文学的繁荣很快就结束了，新鲜的气氛崩溃了，然后祭坛就停止了？当我谈到这一变化时，我总是喜欢结合朱元璋的盲目嫉妒和苦恨。事实上，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明初文学中体现的各种现象，与这一时期的学风和文化背景的变化密切相关。一明初的经济体系基础———科举之学元明易代,是中国历史上又一次巨大的社会变迁。明初吸取元末君宴安于上,臣跋扈于下的教训,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采取一系列的政策和措施,如以丰补歉、重典治吏、对知识分子软硬兼施等等,以稳定社会秩序,巩固自己的统治。不可否认,明初采取的种种措施,是以维护王朝的统治为出发点的,后人评此,多有论说,如何乔远就云:“原高帝之意,皆以革元人姑息之政,洗故俗污染之非......虽昭成显辟,诛杀大张,而天命永眷,人心不移”。1叶伯巨虽批评朝廷用刑太繁,但认为是由于“主上切切然犹以风俗浇漓,法出奸生,朝诛暮犯,民无所惧”2所致。实际上,朱元璋自己的确是有扭转元末风气之心的。洪武元年(1368),他与臣下论政事的时候说:“元季君臣耽于逸乐,循至沦亡。其失在于纵弛,实非宽也。大抵圣王之道,宽而有制,不以废弃为宽,简而有节,不以慢易为简。施之适中,则无弊矣。”3洪武十六年(1383),他在任命宋讷为国子祭酒的敕谕中说:“太学,天下贤关,礼义所由出,人材所由兴。自建学以来,历选师儒,以居是职,至今未臻其效,岂士习之难变欤?抑师道之不立欤......特立命为祭酒,尚体朕立教之意,使诸生有成,士习丕变。”4十八年(1385),明廷《大诰》制成,颁示天下,《明实录》在谈到此处时讲:(元)至元、天历之时,虽称富庶,而先王之制荡然矣。至顺帝,荒淫混弱,纪纲益废,内之奸臣乱政,外之强将跋扈。典兵者崇空名,牧民者无善政,仕进者尚阿附而轻廉耻,读书者重浮华而乏节行,庶绩不凝,四民失序。加以舞文之吏,玩法于上;豪强之家,兼并于下,事无统纪,民无定志,一遇凶灾,而乱者四起,由法之不明而导之道坏也。不难看出,革元末施法不明之弊端,除文人浮华淫巧之陋习,的确是明初制定政策的基本出发点,正是由于这样,才促使明初的学风较之元末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着崇实尚用的方向发展。明朝一建立,就大力提倡实用之学。洪武二年(1369),朱元璋对翰林学士詹同讲:“古人为文章,或以明道德,或以通当世之务,如典谟之言,明白易知,无深怪险之语......近世文人不究道德之本,不达当世之务,立辞艰深而意实浅近,即使过于相如、杨雄,何裨实用。自今翰林为文,但取通道德明世务者,无事浮躁。”5洪武三年(1370)明廷下诏开科取士,其诏书云:“自今年八月为始,特设科举,务在经明行修、博古通今。其中选者,朕将亲策于廷,观其学识,第其高下而用之。”6朱元璋讲,要通过科举考试,“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勿得与官,彼游食奔竞之徒,自然易行于戏,设科取士,期必得于全材,任官唯贤,庶可成于治道。”7之后,由于科举考试得非其人,所取通文学者多而具治世之材者少,所以在洪武六年(1373)二月,朱元璋又下诏停罢科举考试。他谕中书省台臣说:“朕设科举,以求天下贤才,务得经明行修、文质相称之士,以资任用。今有司所取,多后生少年,观其文词,若可与有为,及试用之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甚寡。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文应朕,非朕责实求贤之意也。今各处科举宜停罢,别令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庶几天下学者知所向,方而士习归于务本。”8但这种单纯的察举之法,弊端甚多,一旦有司失去公正,则免不了会使贤路堵塞。洪武十三年(1380)胡惟庸党被揭露之后,朱元璋就发现了这一问题。他在罢中书、设六部的诏书中指斥胡惟庸“私构群小,夤缘为奸,或枉法以惠罪,或□政以诬贤”,致使“君子晦伏,小人尊荣,致怀才抱德之士,隐于岩穴,不求闻达”9。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朱元璋在令天下郡县访求经明行修之士的同时,又重开科举考试。当时,桂彦良上《太平治要》十二条,其中云:“国学首善之地,既选名儒以五经分教诸生,必先德行后文艺,抑浮华而尚敦笃,未可骤用以启其奔竞之心,当日就月,将得以真修实践,使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将见风俗日厚,人才辈出,可为国朝之用矣。”10洪武十七年(1384),明廷颁行科举程式,其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诏诰章表内科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这次科举考试,黜汉、唐、宋科举但贵词章,不求德艺之弊。与元代中期科举考试程式相比,又罢去古赋,且五经皆主古注疏,不专宋儒。到洪武二十四年(1391),又诏令“后科举岁贡于大诰内出题,或策论判语参试之”。11其考试程式、内容与尚实黜华的指导思想是一致的。洪武二十八年(1395),有道士献道书,朱元璋仍说:“朕所用者,圣贤之道,所需者,治术,将跻天下生民于寿域,岂独一己之长生久视哉。苟一受献,迂诞怪妄之士,必争来矣。”12在实际操作中,朱元璋也的确是以是否有治理才能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的,他任用刘崧,就是看到刘崧“学问该博,践履笃行,负成己成物之器,备剸繁治剧之才,政宜佐朕,以理天下”。13国子祭酒宋讷,“天性迟重,记闻该博”,“高皇帝初建成均,首得宋公为师,其教人先躬行而后口说,故士皆务实”,以致“国初人才,多质直朴醇,足以适用”。14魏观任苏州知府期间,一以宽厚为政,明教化,正风俗,郡境翕然。朱元璋本来要迁升魏观为四川行省参政,后考虑到苏州大郡,非魏观不可,所以命魏观仍知苏州。朱元璋还特别重视征用老成之儒,认为他们实而不华,他“顾慕用耆儒,见耆儒其入辄喜,以耆儒无诞谲,克厚俗也......故是时天下儒多质行长厚,无绮言”。15不难看出,朱元璋在位时,他是一直致力于革除元末弊习,树立实学之风的,而实学之风在此期间,也是一以贯之的。实学之风在明初的一个鲜明表现,是尊重儒学,倡导礼教,申明教化。朱元璋本人并没有读过书,但在打天下的时候,召集了一大批儒士,这使他一开始就运用儒家的思想来治理天下。早在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朱元璋就对刘基、王祎说:“丧乱之后,法度纵弛,当在更张,使纪纲正而条目举,其要在明礼义,正人心,厚风俗以为本也。”16洪武九年(1376),平遥训导叶伯巨讲:“求治之道,莫先于正风俗。正风俗之道,莫先于使守令知所务。使守令知所务,莫先于使风宪知所重。使风宪知所重,莫先于朝廷知所尚。”17他要求人们“讲论道德,修明治术,兴起教化”。18明初多次颁行乡饮酒礼、拜谒之礼,申明长幼尊卑之序,以厚风俗、正礼义、明教化,使人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按《明史》中所讲就是“长幼各相劝勉,为臣竭忠,为子尽孝,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内睦宗族,外和乡里”。明朝统治者充分认识到学校在传播封建伦理、移风易俗方面的重大作用,一开国就致力于大兴学校。据《明实录.太祖实录》记,洪武二年(1369)十月,朱元璋谕中书省臣说;“治国之要,教化为先;教化之道,学校为本......宜令郡县皆立学校,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人之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就在同年,定制“府设教授,州设学正,县设教喻各一,俱设训导......以礼、乐、射、御、书、数设科分教,务求实学“。19并规定“在学生员,当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本,必以隆师亲友,养成忠厚之心,以为他日之用”。20洪武十四年(1381)明廷“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朱元璋对大臣讲:“取经载圣人之道也,譬如之黍粟布帛,家不可无,人非黍粟布帛则无以为食,非五经四书则无由知道理。北方自丧乱以来,经籍残缺,学者虽有美质,无所讲明,何由知道。”21由于朝廷提倡,明初建学之风大兴,“由是民间竞遣子弟入学,虽村居里巷,而弦诵之声不辍”,“士风彬彬可观”。22《万历重修泉州府志》卷三《舆地志.风俗》记泉州一府,“弦诵之声四达,科第近埒于晋邑”,“俭勤瞿蹶,有唐风蟋蟀之意;耕织力本,有豳风七月之意;守经讲礼,有洙泗断断之意”。《正德汝州志》云汝州府,“民尚淳厚,士习诗礼,男耕女织,与往古同”,“农务稼穑士风淡薄,伊洛遗风,尚有存焉”。明初兴学建校,使得当时“士习礼义,民尚廉耻,有朴厚之风”,“人文丕变”,23在全社会很快形成“宴然而不乱,和乐而不流”24的局面。二应制之文:文与道明初崇实尚用的学风,直接影响到文风的变化。在实学思想笼罩的社会氛围中,元末那种活泼、跳荡、多种文学思想并存的局面消失了,文人相与结社、互为唱酬的流风雅韵不见了,元末南方文人中高扬个性、肯定自我的文学思想和狂荡、疏宕、潇洒、放浪的诗文创作,也因失去生存的基础而荡然无存。这一时期的文风,集中地反映着那个时代人们尊崇儒家伦理道德的人生价值观念,体现了一种崇实尚用、温文尔雅的审美趣味。明初文人的诗歌,有不少诗或直接宣扬儒家的伦理观念,如宋濂《送门生方孝儒还乡诗》“真儒在用世,宁能滞弥文......身敬以为衣,忠信以为冠。慈仁以为佩,廉知以为鞶”,其《送李生还四明诗》“群经耿明训,白日丽青天。苟徒溺文辞,萤爝欲争艳”,或歌颂皇恩、粉饰太平,为明初盛世大唱赞歌。又如林鸿《登瀛二首》中“圣世风云会,文衡日月悬。五星同聚井,六德共宾贤......多士骞腾日,明良泰诏年”,王祎《贺圣歌》所云“轩辕垂衣裳,虞庭舞干羽。至治一以泰,圣作物斯赌。阖辟侔乾坤,经纬用文武。秽泽均漏泉,仁风动率土。大君德犹龙,群臣拜如虎。万岁复千令,太平亘来古”,也都充斥着一种浓郁的理学气息和台阁风味。这时的散文,有不少专为颂圣而写的应制之文,还有许多表彰、推崇贞妇、节妇、孝子、贤母的篇章。当然,这一时期由于明廷的政治高压,一些文人写出不少孤独彷徨、满怀怅恨悲愁的作品,唱出了不合于那个时代的盛世悲音,但这已不是当时文学的主流,而退居于那个时代的边缘。上述崇实尚用、温文尔雅的文风,集中地体现于这一时期的文学思想之中。文学本来就是抒发人的情感的,但明初的文学思想,却无一例外地把这种情置于理学的规范之中。封建理论道德之“理”,是这个时期文学思想的基础。明初提倡的是那种情与理统一、艺术与伦理道德统一、善与美统一的文风和审美原则。他们认为,“诗之美者其将何如?盖诗者,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25“能知所止,是谓君子......止之至矣,则与道俱”,26在这里,艺术情感的抒发是以封建伦理道德为基本原则的。明初文学思想以文以载道为核心,宋濂《徐教授文集序》认为:“文者,道之寓也”,“文之至者,文外无道,道外无文,粲然载于道德仁义之言者,即道也;秩然见诸礼乐刑政之具者,即文也。道积于厥躬,文不期工而自工。不务明道,纵若蠹鱼出入方册间,虽至老死无片言可以近道也。”王祎《文原》讲:“文者,天地焉,相为用者也,是何也?曰道之所有托也,道与文不相离。妙而不可见谓之道,形而可见者谓之。道非文道,无自而明。文非道文,不足以行也。是故文与道非二物也。”谢肃《吴游稿序》说:“文实道之显,不可歧而二之也......道之与文不可二矣。”明初强调文以载道,如方孝孺《与舒君》认为“道明则气昌,气昌则辞达”,只要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做到尊道明理,则文不期工而自工,道是文的本质所在,文、道关系,实际上就是文和质的关系,凌云翰《白贲说》提出“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在道和文之间,宁可存道而弃文辞,而决不以文辞而害道,即“不使华没其实、文灭其质也”。在这里,文与道的关系和华与实的关系联系起来了。在明初文学思想中,所谓道就是儒家的六经之旨。文以道为本,实质上就是要本之以儒家之经典。苏伯衡《染说》说:“六经者,圣人道德之所著,非有意于为文,天下之至文也。”宋濂《华川书舍记》也云:“群圣人与天地参,以天地之文发为人文”,“施之卦爻而阴阳之理显,形之典谟而政事之道行,咏之《雅》、《颂》而性情之用著,笔之《春秋》而堂前之义彰,序之以《礼》,和之以《乐》而扶导防范之法具。”从而把儒家之经典和道德、文章统一起来。他们认为有益的诗文,必须是能够体现儒家经典思想作品。宋濂《叶夷仲文集序》说:“作文之法,以群经为本根”,其《徐教授文集序》云:“必期无背于经始可以言文,不然不足以与此也。”赵良也说:“作文要有依据”,要“原著六经以为之本,博其百民以达其趣,考之史传以挈其归。”明初文学思想强调文学作品抒发的情感要“纯”、“正”,王祎《书刘宗弼诗后》就云:“诗贵乎纯,纯则体正意圆。体正故无偏驳之弊,意圆故有超诣之妙。”而“纯”、“正”,就是要正之以儒家的经典,纯之以封建的伦理道德。王祎《学诗斋诗记》中所云“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以颂以要其旨”,就道出了此间文学所谓纯、正的标准。以崇实尚用为特征的文学思想,在文学的功用上必然重视文学“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的社会教化作用,把文学看做是为封建政治服务的工具。宋濂《文说》认为:“明道之为文,立教之为文,可以辅俗化民之为文。”文学就是要“正民极,经国制、树彝伦、建大义”。27文学虽有“述风俗江山之美”、“探草木虫鱼之性情、妇人稚子之歌谣”的功能,但更重要的是要“宣伦理政教之厚”。28只有那些“系于风化,补于世治”29的文学作品,才称得上是至言,也只要这样的文学,才“可与日月星辰、江河山岳争光辉,同永久”。30与崇实尚用的文学思想相适应,明初在对于文学审美的追求上,提倡的是一种“温柔敦厚”的中和之美。这一审美追求的实质,是一切不以触犯封建伦理道德规范为准则。宋濂认为那些“傲昵八极、呼吸风霜、专业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