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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北魏太延年间的二券与魏晋杂居

北魏太延二年(436年)的冀头赤禄地券和太和元年(477年)的郭梦地券是第一个实际的土地买卖合同。二券所出之灵台县与长武县今虽分属甘肃、陕西二省,然在北魏前期,却同属泾州安定郡鹑觚县;二券之行文、内容颇可类比,据此或可得见早期契约文书之若干情形。而最要者,二券所涉及之买主、卖主、见证人、书券人的族群身份,反映了当时关中边缘地带(泾水上中游地区)诸族杂居、共处同一聚落的居住形态,所记地亩、价格则反映了当时经济生活的一个侧面;土地买卖契约之使用本身,不仅说明即便是在十六国至北魏前期的动乱时期,民间社会自生的经济秩序仍在发挥作用,也说明当时各族民户均持有较明晰的土地所有权观念;而此种土地所有权观念的明晰与成熟,又反映出这些民户已长期从事以土地为中心的农耕生产。因此,此二种地券材料,对了解5世纪前后泾水上中游地区的族群、经济与社会很有助益。故本文首先在前人基础上,录出二券释文,并对其年代、所涉诸人之族属、土地价格等略作考释,然后就其所反映之若干问题略加讨论,以见当时泾水上中游地区社会经济生活的某些侧面。一、延和年间设置魏郡附置郡此券初见于柯昌泗《语石异同评》卷5,谓光绪二年(丁丑,1877)出自甘肃灵台县,砖质(1)1。于省吾《双剑誃古器物图录》卷下亦有著录,谓券宽12.8厘米,长25.6厘米。文5行,行字不等。张传玺《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上)亦录有释文(2)2。兹参合诸释,释文如次:大延二年九月四日,苟头赤鲁从同军民车阿姚买地五十亩,东齐瓦舍大道,西引白雱头浴,顾布六匹。中有一邪道,次南坢。买车高兴地卅亩,顾布四匹。即日过了。时人王阿经、苟头昨和、王吴生、苟头阿小、彭兴生、杨鲜等时知。此券写立时间为北魏太武帝太延二年(436),其时距拓跋魏据有关中、陇右之雍秦豳夏诸州仅有几年。北魏始光四年(427),太武帝拓跋焘率军西伐,直下统万城;九月,“安定民举城归降。”安定郡治在今甘肃泾川县,则今灵台、长武所在之泾水中上游地区当即于此归属拓跋氏所有。然夏主赫连昌领军退屯平凉(郡治在今甘肃华亭县西),魏军奚斤、丘堆、娥清部则进据安定,与夏军相持。“斤马多疫死,士卒乏粮,乃深垒自固。遣丘堆督租于民间,士卒暴掠,不设警备”,虽侥幸擒得夏主赫连昌,然终为夏军所败,奚斤、娥清并遭擒,丘堆弃安定东奔,魏复尽失关中地,仅得据蒲阪与夏军隔河相持(1)3。此后二三年间,魏北伐柔然,南抗刘宋,无暇顾及西隅。至神ue40a三年(430)冬,太武帝方二次西征,克复安定、平凉诸郡,将赫连氏之势力完全逐出关中。然太武帝东还后,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以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王斤骄矜不法,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汉川者数千家。”(2)4在安定方面,延和二年(433)二月,“征西将军金崖与安定镇将延普及泾州刺史狄子玉争权构隙,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驱掠平民,据险自固。诏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安定镇将陆俟讨获之。”(3)5盖以安定镇将与泾州刺史同治一城(安定郡城,今甘肃泾川县),遂致争权构隙,竟乃引兵相攻。而《魏书》卷40《侯俟传》则称:“平凉休屠金崖、羌狄子玉等叛,复转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安定镇大将。既至,怀柔羌戎,莫不归附。追讨崖等,皆获之。”则金崖当为平凉郡休屠胡之酋帅,狄子玉则为羌人酋帅,征西将军、泾州刺史云云,本皆假之名号以得其归顺耳。苟头赤鲁地券即写立于此次变乱之后3年。券文未载明买地双方所属之郡县乡里,但称“苟头赤鲁从同军民车阿姚买地五十亩”。据上引《魏书·世祖纪》,知延和中已置有泾州,同时并立有安定镇将,州、镇并立,则当以镇将绾军而刺史治民(4)6。券文称卖地主车阿姚为苟头赤鲁之“同军民”,则此“同军”当即“同郡”。然则,此“郡”究为何郡?此券所出之甘肃灵台县,在北魏时属泾州。《魏书·地形志》泾州治临泾城,领安定、陇东、新平、赵平、平凉、平原六郡,其中赵平郡治鹑觚县,在今灵台县城北。然赵平郡置于何时,不详。《魏书·地形志》泾州赵平郡“鹑觚”县下原注称:“前汉属北地,后汉、晋属安定,后属。有□[鹑]孤原、亭台山。”《元和郡县图志》卷3泾州“灵台县”条云:“本汉鹑觚县,属北地郡,周属赵平郡。”考《魏书》卷112《灵异志》下:宣武帝景明四年(503)二月,“赵平郡上言鹑觚县木连理。”同书卷44《费穆传》:“萧衍遣将军曹义宗逼荆州,诏穆为使持节、南征将军、都督南征诸军事、大都督以援之。穆潜军径进,出其不意,至即大破之,生擒义宗送阙。以功迁卫将军,进封赵平郡开国公,增邑一千户。”则已在北魏末年、孝庄帝之世。颇疑赵平郡之置当在宣武初年,不得早于太和之末,否则无以解释史乘何以未得见有关景明以前赵平郡之纪事。因此,当太武太延间本券写立之时(以及下文将要讨论的太和元年郭孟给地券写立之时),尚未设置赵平郡。因此,此券所说之“同军[郡]”,当即指安定郡。以一般券契书写之例,当详细写明买卖双方所属之郡县乡里,而此券却笼统称为“同军[郡]”,所属之县(当为鹑觚县)尚且略而未书,更遑论乡里。何以会如此?当然,这可能是由于券文简略之故,或者原券本有详述,刻于砖上时简写所致。然而,考虑到此一地区初附王纲,受任领民者大抵为金崖、狄子玉之类胡、羌部落之酋帅,且此前太武帝又有赐复秦雍之民七年之诏,故颇疑其时安定、平凉一带民户并未纳入版籍,与编户非同,故此券未得详列买卖双方之乡里籍贯。买地人苟头赤鲁,上引张传玺主编《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上)第117页注云:“此人与以下数人当是长居代郡的鲜卑人。”显系揣测之辞,特别是“长居代郡”之说,不知所据。《晋书》卷115《苻登载记》记东晋太元十四年(北魏道武帝登国四年,秦苻登太初四年,姚苌建初四年,389)苻登与姚苌在平凉、安定一带交争,登以尚书苻硕原为灭羌校尉,戍平凉,自领军“进据苟头原以逼安定。苌率骑三万夜袭大界营,陷之,杀登妻毛氏及其子弁、尚,擒名将数十人,驱掠男女五万余口而去。登收合余兵,退据胡空堡。”则苟头原必在平凉郡与安定郡之间,当在今泾川县西、崇信县境内,亦属安定郡之地。除买地人苟头赤鲁外,本券见证人(时人)中另见有苟头昨和、苟头阿小,则知“苟头”当为此部落之姓,“苟头原”显系因此“苟头”部落之长期居住而得名。此券所见之诸“苟头”,当是居于苟头原或其附近之羌、胡。“苟头”之姓虽于此券外不曾另见,但“昨和”却是羌姓,见于北周保定四年(564)《圣母寺四面造像碑(铭)》及天和元年(566)《昨和拔祖等一百廿八人造像记》中(1)7;本券见有“苟头昨和”之名,颇疑“苟头”亦为羌姓。此券所见之卖地人有二,即车阿姚和车高兴。车氏当是西域胡人。《魏书》卷30《车伊洛传》谓:“车伊洛,焉耆胡也。世为东境部落帅,恒修职贡。世祖录其诚款,延和中,授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车伊洛虽称为焉耆胡,而实为车师人受高车之压迫、徙入焉耆者,故同书卷102《西域传》“车师”条称其为“车师王车夷落”(2)8。虽然车伊洛家族直到太武帝末年正平间(451—452)方入都朝谒,留居中土;但据此券可知,在此之前当已有部分车师人移居安定郡一带,而且车阿姚、车高兴已得出卖土地,则知其居于此地,已非一时。又,《魏书》卷77《羊深传》载:“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帅羌胡反叛,高平贼宿勤明达寇豳、夏诸州。”《北史》卷67《唐永传》亦记此事,谓:“正光中,为北地太守,当郡别将。俄而贼将宿勤明达、车金雀等寇郡境,永击破之,境内稍安。”北地郡与安定郡相距不远,此处率羌胡反叛的车金雀很可能也是车师胡人。《八琼室金石补正》卷16录有大统元年(535)《王慎宗等造四面像记》,未记其所出之地,但引《补访碑录》,谓“作《车枕洛等造四面佛象》,下云陕西,未审其详。”其文中所记诸佛弟子中,除第一人为王慎宗外,其他各可辨识者均姓车氏,分别为车枕洛、车永□、车虎仁、车杴柟、车天寿、车元兴、车太平、车洛□。颇疑此碑记或出自关中西部地区,很可能即出自旬邑、彬县一带。若然,则此碑记所见之诸车氏居地,当与本券卖主车阿姚、车高兴所居之安定郡鹑觚县所距非远。如果这两个车氏聚落确有关联,再结合上引北地车金雀之事,似可推知:北魏时期,车师胡人很可能集中居住在安定、新平及北地三郡间。本券见证人(时人)中,除苟头昨和、苟头阿小外,另有王阿经、王吴生、彭兴生、杨鲜等。凡此四人,在未得其他证据之前,不妨假定其为汉人。这样,如果买卖双方及见证人均属于同一聚落的话(这应当是很可能的情形),那么,这一聚落显然是一个羌、胡、汉杂居的聚落。虽然本券提供的族群材料有太多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从而可能不具任何意义,但它所反映的族群分类与比例仍是饶有趣味的:汉、羌、胡(车师胡)分别是四人、三人、二人。关于此券之性质,柯昌泗尝谓:“似为买地真券。闻背面粉绘两人形,不知何用也。”张传玺则将其归入向地下鬼神购买地下土地使用权的“买地券”之类,认为其属于冥契,盖正以其“背面粉绘两人形,不知何用”故也。然细究本券内容行文,与汉魏南北朝间所见之冥契迥然不同(3)9。又,今见北魏买地券可断为属于冥契者共有两种:其一是延兴二年(472)十月东宫莫堤申洪墓志所附之买地券,石刻,1940年前后于山西大同附近出土,其文云:先地主文忸于吴提、贺赖吐伏延、贺赖吐根、高梨高郁突四人边,买地廿顷,官绢百疋,从来廿一年。今洪之丧灵,永安于此,故记之。(4)10券文所记之“先地主”文忸于吴提等四人,当系申洪之墓地周围的墓主;“买地廿顷,官绢百疋”亦显系夸大之辞,不能信以为实。因此,申洪买地券当即申洪与此四亡人之间的买地契约,属于冥契。其二是延昌元年(512)孙抚买地券。亦见《语石异同评》卷5,柯氏未言其出土地,但录文云:魏延昌元年太岁壬辰十二月丁巳朔八日甲子,吉,土下女青诏二千石:并州故民孙抚、孙抚妻赵丑女用银钱一万,买墓地四方十顷,上下诸官,莫横使侵夺。时人张坚顾、李定度。急急如律令。来时恍忽,不识书人。“上下诸官”,疑当作“土下诸官”,因未睹原拓,姑从旧释。柯氏称:“此买地券迥非通行之例”,故疑其为伪。然与今见六朝买地券相比照,此券正是当时的“通行之例”,特别是张坚顾(固)、李定度,更为当时买地券中常见之护墓神,故此券当非赝品。此券首称“土下女青诏二千石”,颇类于汉时告地策;“用银钱一万,买墓地四方十顷”亦系虚称,不能指实;“上[土]下诸官”以下诸句,更系冥契习用之套语。因此,此券很可能是最流行的北朝“故民”所用买地券(冥契)样式。将苟头赤鲁地券与这两种买地券(冥契)相比较,则知苟头赤鲁地券当为真实的买地契约,非阴间所用之虚拟的买地券。然而,此券同时并书两宗土地买卖:苟头赤鲁分别向车阿姚买地50亩、向车高兴买地30亩。如果这是实用的土地契约的话,何以得将两宗买卖书于一契之上?更合理的解释应当是:这很可能是两宗实用契约的合并简写本,即汇合两宗实用契约,撮其要旨,刻于砖瓦之上,随葬于墓中,以作为其土地所有权之证明的。柯昌泗所谓“似为买地真券”的判断,当可信从。二、《隋书书券传》载:“时见”“文照”本券出土于陕西长武县,砖质,长36.4厘米,宽18.6厘米,厚5.4厘米。正面阴刻7行,行字不等。原报告录有释文,并附有拓本图影(1)11。张传玺《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上)及山本达郎、池田温合编《敦煌吐鲁番社会经济史文书》第3卷《契约》部分均录有释文(2)12。兹据拓本图影,参考诸释,录文如次:太和元年二月十日,鹑觚民郭孟[给],从从兄仪宗,买地卅五亩,要永为家业。与谷卌斛。要无寒盗,□(如?)若有人庶忍,仰倍还本物。谷时贾石五斗直五十□,布卌尺。地南有大道,道南郭寄地;西有郭凤起地,东右洛侯郭秦地,北临堡南领。券破之后,各不得变悔。时人郭元智,文照郭寄,郭僧、郭秦、曾仁。券砖左侧下部另有三字,“□明□。”文中“从从兄”之第二个“从”字,“道南郭寄地”之“道”字,原皆作复写省略号,今补出。“直五十□”之“直”字,山本、池田释作“宜”,所空缺之字释为“斤”,似并无确据,今不从。山本、池田释文于“庶忍”二字旁注“识认”,应可从;其于“东右”之“右”字旁注“有”字,当据前句“东有郭凤起地”推测而来,暂存疑。“文照”二字,张释将其与“郭元智”、“郭寄”等并列,同作为“时人”之姓名;刘庆柱认为:“‘文照’似为书写执照之意”。又,吐鲁番、敦煌所出契约文书中多见有“倩书”或“书券”,为书券人之称谓。此券所见之“文照”亦当即指书券人。考虑到书券人不可能有数人,则“郭寄”之后的“郭僧、郭秦、曾仁”仍当与郭元智相类,属“时见”或“临坐”性质,即本券之见证人。此券写立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元年(477),在苟头赤鲁券写立之太延二年(436)之后41年。券砖虽出自陕西长武县,然其地与今甘肃灵台在北魏时同属鹑觚县,自古无异辞。本券述买主郭孟给身份,但称“鹑觚民”,亦未及其所属之郡。据上所考,太和中(至少是太和初年)鹑觚县仍当属于泾州安定郡,券文略去州、郡,但称县名,易于理解;而券文仍未载明立契人所属之乡里,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当地仍然未编定户籍、区划乡里。如所周知,北魏前期,在立三长、行均田制(太和九、十年间)之前,虽然在部分地区与城市中仍存有乡里组织与乡里区划(3)13,但在北魏统治的大部分乡村中,大抵普遍不置乡官,而建立以宗族为基础的宗主督护制,所谓“魏初不立三长,故民多荫附。荫附者皆无官役,豪强征敛,倍于公赋。”(1)14宗主如同部落酋长,负责征集赋税、调发徭役,所以在很多地区并未编制户籍,故“民籍地图不登公府”;而民户既隶于宗主、夷酋,故券契亦无以载明其所属之乡里。泾州安定郡曾颇受盖吴起事之影响。太武帝太平真君六年(445)九月,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今陕西中部县);十一月,“盖吴遣其部落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夷酋皆聚众应之,杀汧城守将。”(2)15聚众响应盖吴的“诸夷酋”显然是地方社会的实际控制者。安定卢水胡刘超,聚众万余人,也当是“诸夷酋”之一。太武帝在给奉命前去征讨刘超的陆俟的诏书中说:秦川险绝,奉化日近,吏民未被恩德,故顷年已来,频有叛动。今超等恃险,不顺王命。朕若以重兵与卿,则超等必合而为一,据险拒战,未易攻也;若以轻兵与卿,则不制矣。今使卿以方略定之。(3)16凭恃险绝,不顺王命,临以重兵则听制,兵退则自专一地,似为这些“夷酋”的常态。地方大吏治理之方略,盖以诸种手段谋其不叛耳。本券买地人郭孟给,卖地人为其从兄郭仪宗,“时人”及“文照”诸人中,除一人(曾仁,“曾”疑当即“僧”)外,皆为郭姓。所涉诸人中,惟“郭秦”姓名前有“洛侯”二字,不易通解。由券文看,此“洛侯”当非封爵。颇疑“右洛侯”三字当联读,为郭秦之族属。《魏书》卷101《吐谷浑传》称:“本辽东鲜卑徒河涉归子也。涉归一名弈洛韩,有二子,庶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并述及吐谷浑与若洛廆交恶远徙之始末。“右洛侯”与“弈洛韩”、“若洛廆”均音近,颇疑其间有某种关联。若然,则似可推定此处所见之“右洛侯郭秦”当系出鲜卑别部,与吐谷浑亦有密切关系。然此券仅于郭秦姓名前注明其为“右洛侯”,显然郭秦与其他诸郭氏非为同一族属。其他诸郭姓,一般而言,似可断为汉人,然亦可能为羌人。北周《郭羌四面造像碑铭》所见之郭羌家族,显然就是羌族(4)17。因此,也不能排除本券所见之诸郭姓属羌人的可能性。券文述所买卖土地之四至范围甚详:“地南有大道,道南郭寄地;西有郭凤起地,东右洛侯郭秦地,北临堡南领”,当是一块位于岭下、临近大道的田地。这里值得注意的“堡南岭”,它显然因堡而得名,位于堡南。此堡究系何堡?它是券文所见诸郭氏居住之堡吗?我们知道,坞堡是南北朝时期北方民户最普遍的聚居形式,而安定、新平一带最著名的堡壁即上引《晋书·苻登载记》所见之胡空堡。此堡当筑于前秦末年。《晋书·苻登载记》称:“初,长安之将败也,坚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聚众五千,据险筑堡以自固,而受姚苌官爵。”则堡因胡空而得名。后苻登与姚苌交争,“登进据胡空堡,戎夏归之者十有余万”,则胡空堡规模甚大。《资治通鉴》卷107于此条记事下胡注称:“在新平界。”今长武县东南境路家乡北有胡堡村,或即古胡空堡之所在。由于原报告未说明郭孟给地券的具体出土地点,我们无以断定其所涉及之堡就是胡空堡,但此种可能性较大。郭孟给买地之目的,乃在“要永为家业”,此点颇值得注意。关于北魏前期宗主督护制下的土地占有情况,向来没有具体史料可以说明。唐长孺先生曾经说:宗族成员应该各自拥有大小不等的土地,事实上当时北方的荒田也很多。其中大小地主从以后的均田制奴婢受田来看,可能比较普遍地使用奴隶劳动。豪强拥有荫冒户,在十六国时期的北方就十分普遍,所谓“百室合户,千丁共籍。”这种大户苞荫的形式正是当时坞堡组织的基础,若遇战争立即可以形成一支以宗族宾客亦即荫户组成的武装队伍。北魏宗主督护制同样是在大户苞荫的现实基础上建立的,但荫冒户与宗主之间的土地关系我们也不清楚。可能是带着土地投靠豪强,耕种的仍然是自己的土地;也可能是在豪强荫庇下垦种无主之田或佃种豪族的土地,于史均无具体例证。(1)18由本券所记郭孟给向其从兄买地35亩,“要永为家业”观之,当时的土地所有权是明确的,而所谓“永为家业”的田地,至少在民户看来,是长久属于自己的田地;同时,民间土地的买卖也并非稀见———即便是宗亲之间,买卖土地也要立契为凭,正说明土地买卖已形成一定程序,并以成文契约形式作为保障。郭氏兄弟是否属于荫冒户不详,但据上所论,他们很可能并未编入公府版籍,而由当地乡豪、夷酋统治,其情形当如唐先生所论,“可能是带着土地投靠豪强,耕种的仍然是自己的土地”。此三十五亩土地的价格是谷卌斛,而当时的谷价是“石五斗直五十□,布卌尺。”魏时斛、石大抵相等而可通用(2)19,每斛(石)为十斗,则石五斗即十五斗,一斛半。又《魏书·食货志》云:“旧制,民间所织绢、布,皆幅广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则当时价格,谷一斛半值布一匹。“五十”二字下所缺之字,原报告所附拓本图影很难辨识,然太和十九年(495)行用“太和五铢”钱,“内外百官禄皆准绢给钱,绢匹为钱二百。”此为官定绢、钱比价。“魏初至于太和,钱货无所周流”(3)20,钱值甚昂,绢、钱比价必远低于此。据此,券文“五十”下所缺之字当为“钱”字,即布一匹值五十钱。据上计算,郭孟给所买三十五亩地,价钱为谷四十斛,相当于布二十七匹弱,钱一千三百三十余,其每亩单价则为谷一斛一斗稍多,相当于布三十尺稍多一点,钱三十八文,甚为低廉。而苟头赤鲁地券所记的两宗土地交易,每亩地单价则分别是布四尺八寸(卖主车阿姚)和五尺三寸多一点(卖主车高兴),只相当于郭孟给所买土地单价的六分之一左右。两相比较,可以看出,自太延至太和间,土地价格似有大幅度上涨,反映出社会相对稳定后民众对土地的需求逐渐增大。“要无寒盗,□(如?)若有人庶忍,仰倍还本物。”此句为罚则。“寒盗”当即“呵盗”,指为盗卖之意。吐鲁番哈拉何卓九九号墓所出北凉承平八年(450?)高昌石阿奴卖婢券句云:“若后有何盗仞名,仰本主了。不了,倍还本贾。”(4)21与本券用语基本相同。又,河北涿州所出正始四年(507)张神洛地券,亦刻于砖上,其文云:正始四年九月十六日,北坊民张神洛从糸(县)民路阿兜买墓田三亩,南齐王墓,北弘五十三步;东齐□(涂?)墓,四(西)弘十二步。顾绢九匹。其地保无寒盗。若有人识者,抑成(?)亩数,出兜好地平章(?)。官有政,民私用(?)。立券之后,各不得变悔。若先悔者,出北绢五匹。画指为信。书券人潘藐(?)。时人路善王,时人路荣孙。(5)22用语虽略有不同,但要求卖地人对所卖田地的所有权负责的意旨却是一致的;如果发生纠纷(有人指其为盗卖,或出面指认这块田地属于自己),卖主须向买主支付两倍“本物”或“本价”,或另出“好地平章”。很难相信这种罚则能得到真正实行,因此它可能只是一种惯用套语。而此种惯用语之使用,恰说明买卖契约已相当成熟,并得到较普遍的使用。三、土地所有权观念的演进及其实践意义《太平御览》卷363《人事部·形体》引车频《秦书》曰:符坚时,四夷宾服,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晋人为之题目,谓胡人为侧鼻,东夷为广面阔頞,北狄为匡脚面,南蛮为肿蹄。方,方以类名也。马长寿先生谓:“‘侧鼻’即高鼻,指高鼻的西域胡。东夷广面、阔頞,頞与额通,指夫余等。北狄匡脚面,匡之义为方,指屠各、鲜卑诸族。南蛮肿蹄,言其脚厚肿,指巴、蜀人等。”(1)23据此,即可略见四、五世纪之交关中地区各民族杂居情形之总概。马先生并据其所见碑铭材料,考述前秦至隋初关中东部渭河以北地区诸部族之分布及其汉化过程,所说堪称至论。惟其所据之碑铭材料,主要出自关中东部与中部之蒲城、白水、澄城、耀州、富平、铜川等县、市,故于关中西部地区及西北部之泾水流域则未及申论。本文所考释的两种北魏地券,就其所反映的族群情况论,远不及马先生所使用之碑铭材料,然仍可见出5世纪前后泾水中上游地区戎夏杂居情形之一斑:苟头赤鲁地券所涉及的九人中,汉、羌、胡(车师胡)分别是四人、三人、二人,显然来自一个典型的杂居聚落;郭孟给地券所涉诸人虽除一个外均属郭姓,但“右洛侯”郭秦很可能与其他郭姓(无论这些郭姓是汉还是羌)不是同一族群,换言之,这个大多数为郭姓的聚落也并非为单一族群。这两个地券的材料虽然有很大的偶然性,我们的考释也可能仍有值得商榷之处,但如果上述认识并非大误的话,那么,它引导我们作出这样的揣测:5世纪前后关中及其周边地带的戎夏杂居,并不仅仅表现为区域范围内的杂居,而且表现为在同一聚落内的混居———以往的研究已充分揭示出各族群“大分散,小聚居”的地理分布特征,引导我们认为单一族群的聚落形式可能是普遍的;而本文所讨论的两个地券材料,却告诉我们,也可能存在多种族群共处同一聚落的情形。显然,在后一种情形下,族群融合的程度可能要高得多。据此二种地券可知:当时居住于泾水上中游地区的各族民户(无论汉、胡、羌、氐),都有较明晰的土地所有权观念。土地所有权观念的形成与演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本文不拟讨论。仅就本文所考释的两种地券而言,如果我们对其实用土地买卖契约的性质没有疑问的话,那么,可以肯定:土地买卖之所以成立、并写立成文契约的前提条件,是有明确的土地所有权观念,而且此种所有权须有一定的制度性(包括习惯法)保障。因此,土地买卖契约之使用本身,就说明当时已存在着较明晰的土地所有权观念,而且社会也为此种所有权提供了一定的制度性保障。实际上,传统文献中也存有某些蛛丝马迹,使我们相信,即便是在十六国及北魏前期社会大动乱的情况下,民间社会也可能使用类似于这两种地券形式的文书,以证明土地的所有权及其转移。《魏书》卷53《李孝伯传》附《李安世传》录太和中安世上孝文帝疏云:窃见州郡之民,或因年俭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事涉数世。三长既立,始返旧墟,庐井荒毁,桑榆改植。事已历远,易生假冒。强宗豪族,肆其侵凌,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又年载稍久,乡老所惑,群证虽多,莫可取据。各附亲知,互有长短,两证徒具,听者犹疑,争讼迁延,连纪不判。良畴委而不开,柔桑枯而不采,侥倖之徒兴,繁多之狱作。欲令家丰岁储,人给资用,其可得乎!李安世此疏之背景乃是“时民困饥流散,豪右多有占夺”;疏上之后,“高祖深纳之,后均田之制起于此矣。”关于此点,论者已多,兹不再赘。惟所可注意者,乃在“州郡之民,或因年俭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抛弃田宅,自可不论;又有“卖”者,则知其时“田宅”之交易应较为普遍。据安世所言,流民返乡后,每因田宅产权不清,致生纠纷,“群证虽多,莫可取据”,似并无文字契约可据,或本即未立有券契,或本有券契、后于流徙于遗失。疏文又称:双方诉讼时,“各附亲知,互有长短”;强宗豪族,“近引亲旧之验”。揣其情形,买卖田宅,或往往采用口头约定形式,知会亲旧、乡老,并不一定写立文字契约。而据本文所揭示之二券,则写立文字契约(乃至刻于砖上、随葬墓中)也并非鲜见(1)24。如前所述,苟头赤鲁地券与郭孟给地券均是在北魏前期实施宗主督护制的背景下写立的,所涉诸族乡民均未纳入所谓“公府图籍”,即并未编定户籍;而在均田制推行之前,拓跋魏也并未颁行明确的法令以保障土地所有权或占有权。换言之,国家(朝廷、公府)并未给土地买卖及其契约提供合法的制度性保障。那么,这些契约的保障看来只能是来自民间社会。“要无寒盗,□(如?)若有人庶忍,仰倍还本物”的罚则,以及“券破之后,各不得变悔”的规定,虽然更可能是习用套语,并不具有实际的惩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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